第104章 得以安眠
第一百零四章
苏烟微怔怔地看着面前元一道尊鲜血淋漓的手捧着那颗血红澄澈的心脏递到她面前, 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心脏剧烈的抽痛，仿佛被掏出来心脏的不只是他。
“我不要。”
半响之后, 苏烟微声音沙哑的说道，“我不要！”
她对着元一道尊大喊大叫道：“谁要你的心脏啊，你永远都是这么自作主张, 自以为是！”
“我讨厌你！”
“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
“你，能不能不要死。”
她说着说着不由泪流满面, 盈满泪水的眼睛望着他, 隔着水与雾，面前的人似乎样子都模糊不清，“我不想你死。”
“你可不可以, 不要死……”
苏烟微对着他, 不由地失声哭泣。
这是元一道尊第一次见她哭，哭的如此伤心，如此的孩子。
只有被抢走了心爱的玩具的孩子，才会如此任性肆意的哭泣，哭的如此撕心裂肺, 如此的伤心。
“可是, 吾就要死了啊！”
元一道尊对着她温柔的说道，安抚她，“你是个大孩子了，不要哭。”
“你都要死了, 还管我哭不哭！”苏烟微一边伸手不断的抹着眼角, 一边带着哭腔说道, “你管的好宽！你有本事管我，你有本事别死啊！你死了，我就哭，在你坟前哭！”
“哭死你，吵死你！”
元一道尊一脸的无奈，他不得不安抚苏烟微，哄她说道：“吾死了，你就算哭，吾也听不见啊！”
“……”
苏烟微闻言静了一下，然后“哇”的一声哭的更大声了，“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你是故意的吧！”
“你肯定是故意气我的吧！”
元一道尊：……
不，吾是认真在哄你。
虽然似乎哄人的方法有哪里不对。
见苏烟微眼泪掉个不停，她哭的时候没有声音，只不停的掉眼泪，睁着一双眼睛盈满了泪光看着你，眼泪不断的往下掉，苍白的脸颊上伤心难过的仿佛失去了全世界。
哭的那样的伤心，那样的难过。
任谁见了，都无法无动于衷。
她就这样看着你，泪流不止，无声的哭泣……
即便是早已决定去赴死的元一道尊，都不由地心生不忍，他抬起手似乎想抹去她眼角的泪水，却发现他的双手鲜血淋漓，满是刺目殷红的血，遂作罢。
手重新落了回去。
“吾，累了。”
元一道尊对她说道，他将整个身体朝前靠，然后弯下腰低垂头，将整个身体都靠在了苏烟微的身上，“吾想睡一觉。”
“睡着了，世界便安静了。”
他喃声说道，“可是你哭的太伤心了，吾便是睡，也睡不安稳。”
苏烟微听到这里，下意识的杠了一句，声音还带着哭腔，“怪我咯？”
闻言，元一道尊不由轻笑了一声，“怪你。”
“让吾死也死不安稳。”
“那你有本事别死啊！”苏烟微说道。
“唔……”
元一道尊发出沉吟思索的声音，“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凑到苏烟微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苏烟微猛地睁大了眼睛，“真的？”
“真的。”元一道尊说道。
他垂落在身侧握着他那颗血红宝石一般心脏的手，握上了面前苏烟微的手，他一点点的掰开了她的手，强硬不容拒绝的将他的心脏塞进了她的手里，“所以答应吾，替吾做完这最后一件事情。”
“吾只信你。”
苏烟微握紧了手中的那颗元一道尊的心脏，脸上表情坚定，“我明白了。”
“我答应你。”
“你安心的睡吧。”她看着靠在她肩膀上，阖上眼眸俊美如仙的脸庞神情安详放松的元一道尊说道，“睡吧。”
靠在她肩膀上的元一道尊，眼睛闭阖神情安详放松脸庞唇角微微扬起，仿佛回应她。
苏烟微看着他，看着卸下所有武装和防备，倚靠在她的肩膀上闭阖了眼睛安详睡去的元一道尊，心下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此刻，太极广场上所有人，妖族也好，人族也好。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无一人敢动。
无一人敢发出声响。
不敢惊扰，不敢冒犯。
直到——
元一道尊的身体逐渐的虚幻，透明，然后一点点的消散。
最终，在苏烟微的怀里，消失不见。
就宛若是人鱼公主化为了泡沫，消散不见。
“太阳升起了。”她轻声说了句。
在场的众修士却是满面莫名，闻言疑惑不解，太阳不是一直都在吗？
苏烟微仰头望了眼远方，苍穹高远，望不见尽头。
她握紧了掌心里那颗心脏，那是元一道尊留给她的，他最珍贵的东西。
独属于他的那颗心。
最终的最终，他选择了她。
苏烟微垂下眼眸，然后御风飞离了道一门，朝着远处行去。
满场众修士，无人阻止她。
也不敢阻止她。
——直至，她的身影消失不见。
太极广场上的人妖二族修士，至今尚未回过神来。
今日所发生的事情一波三折，谁也没有预料到这个结果，从希望到绝望，再从绝处逢生，大起大落，几经波折，到底最终结果是好的，那个至尊至强无人可敌的仙道尊者最终还是死了……
想到最后所见，那个不可一世尊贵强大的道门至尊，最终选择了死在那个少女手上，心甘情愿的赴死。
众人心下不由复杂，心生怅惘。
他们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父皇，他真的死了吗？”龙族太子忍不住问龙帝说道，他曾跟在苏烟微身边，见过她和元一道尊在海市蜃楼中的相处，像对寻常的父女，温馨幸福。
对于最后无人可敌的元一道尊心甘情愿的死在苏烟微手中，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拥有了更多的困惑。
但他，并不想看见这个结局。
元一道尊也没有那么坏，年轻的龙族太子想到，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他能不要死，那样小凤凰也不会那么难过。
龙帝瞥了他一眼，冷声说道：“他若是那般容易死，吾等便不会几次三番的落败在他手。”
“绝灵气灭仙道，天道亡他则死。”龙帝说道，“反之，仙道不灭，天道不亡，他则不死。”
“以人身补天道，以人心合天道。也许当初吾等，做错了。”龙帝叹息说道，“当初最终决定由元一去身补天道，便是因为他心最公正、无私、无欲，心怀大爱。”
“吾等心思纷杂远不如他，但最终他依旧是无法支撑下来，以人身人心去承载此世天道，终酿劫难灾祸！”
说罢，龙帝长叹一口气。
凤王淡声说道：“元一好歹支撑了数千年，换做你我，恐怕这世界早已毁灭，不成样子。”
“当初那个情形，也是迫不得已。若是无人挺身而出，弥补破碎的天道，这世界早在当时便已崩塌毁灭。”凤王说道，“桥到船头自然直，能多活一日是一日，问题总有解决的办法。”
二人说罢，沉默不语。
“那个……”许久之后，小蜃龙开口说道，“小凤凰怎么办？”
“要派人去将她找回来吗？”他关切说道，目光看着凤王，你女儿你不管了吗？
凤王闻言，脸上露出所有所思表情，说道：“这只小凤凰倒是聪明厉害，最后全靠她力挽狂澜。”
“也不知她父母是何人。”凤王说道，神色思索。
朱发俊美的红雀妖将看着他，提醒道：“陛下忘记了吗？少主正是您的血裔啊！”
“是您被囚道一门之后，少主方才破壳而出的。”
凤王看着他，诧异说道：“红雀你在说什么，本皇何曾有了血裔？”
“……”
另一边。
无人注意，人群中许多人消无声息的消失了。
黄莺、姜岁安、吴潜、唐州、齐衡，和其他的前来此界的蜀山剑派弟子们都是消失不见了。
就仿佛他们从不出现过。
……
……
苏烟微握着那颗血红宝石心脏，一路朝着灵界飞去。
灵界在世界的的终末之处。
朝着西方不断的行去，直至尽头，那里便是灵界的入口。
是世界的中心所在。
一片无尽之海，出现在苏烟微的面前。
海的尽头是一片弥天大雾，笼罩着整个海面，将所有都遮挡在茫茫白雾中。
苏烟微冲了进去。
她没有任何屏障阻碍，冲进了世界的另一端，灵界。
所谓灵界，只是一个空茫的白色世界。
纯白一片，没有任何其他的事物。
这便是世界的原初，本源之地。
苏烟微站在灵界的中央，她松开了手掌，一颗血红的宝石一样圆形心脏静静躺在她掌心里。
这颗是属于元一道尊的心脏，也是此界的界心。
世界的原初之心。
像是受到某种吸引力一般，界心飞离了苏烟微的掌心，不断的朝前朝上飞去，最终悬浮停在了头顶的正上空。
无数道红色的光芒垂下，形成了一个圆形的红罩。
在光罩之中。
一道人影缓缓浮现，银白的长发，紫色的道袍，俊美如仙的脸庞，和那双闭阖的双眼，赫然是元一道尊！
苏烟微看着前方界心之下，阖眼不醒像是睡着的元一道尊，一直漂浮不定的心彻底安定了下来。
他没有骗她。
在最后，元一道尊对她说，“你不想吾死，那吾便不会死。”
“吾只是太累了，睡一觉。”
“若是你想吾了，便将吾唤醒。”
“将吾的心脏带往灵界，吾将在此得以重生。”
“——终有一日，吾会醒来。”
在他决定将灵气归还世界时，他便放弃了永恒的沉眠。
苏烟微看着血红界心下，沉睡的元一道尊，“那你便安静的睡一觉吧，在这里无人打扰你，这里很安静。”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