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番外
赭恒一手按在凤凰小腹上, 半晌都没有拿开。
先前他还一直在为自己“行不行”的事情纠结，没想到这么快就得以证明了自己。
凤凰真的有了一颗蛋！
一颗属于他们两个的蛋！
凤凰见他这副样子, 伸手拨开了他的手。
“司尘……”赭恒显然还没摸够，凑到凤凰身边低声哄道：“让我再摸一下。”
“你身上灵气太充沛了，我怕会影响他。”凤凰开口道。
赭恒一怔，顿时也清醒了不少。
他和凤凰的血脉，如今尚不知道会像他更多还是会像凤凰更多。
若是随了凤凰倒还好，万一随了他，也与这澹州岛不分彼此，那小家伙将来就要和他一样一直留在澹州岛，未免也太可怜了。
“他身上有凤凰之力吗？”赭恒开口问道。
凤凰开口道：“试探不出来，他如今应该尚未成形。”
赭恒闻言收敛了自己身上的灵气, 而后伸手在凤凰小腹上轻轻试探了一下, 如凤凰所言, 这小东西如今是妖力与灵力的混合体, 尚没有形成自己独立的妖力，所以探不出个所以然来。
“明日便要走吗？”赭恒有些失落地问道。
“你不想让我走？”凤凰开口道。
赭恒当然不想让凤凰走, 却也知道凤凰担心的事情不是没有来由的。
他如今已经被困在了澹州岛，可他还有个凤凰。
若小家伙也被困在此处, 将来连出去找个意中人的机会都没有，赭恒自然不希望自己和凤凰的血脉会受困于此, 只得妥协。
当夜, 赭恒都没敢留在凤凰身边。
他身上灵力太充沛了，生怕影响到凤凰肚子里的小东西。
日次一早, 赭恒亲自将凤凰送到了海边。
他担心凤凰受到体内妖力影响, 没让他飞回陆地, 而是给他备了船。
“到了广陵大泽之后, 给我传飞羽令。”赭恒开口道。
凤凰点了点头，正要转身上船，却被赭恒拉住了衣袖。
“要不不走了？”凤凰挑眉道。
他难得开玩笑，赭恒看在眼里却笑不出来。
“司尘……”赭恒依恋地牵住凤凰的手，凑上去亲了亲对方的嘴角。
凤凰心中一动，主动揽住他回应了他的吻。
海风拂过，带着些许凉意。
两人一吻结束，赭恒不舍地将凤凰抱在怀里，一时间心中酸涩不已。
“你这是怎么了？”凤凰失笑道：“从前分开几年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腻歪过。”
“我心疼你，想到你要一个人承受孕育之苦，我甚至连安慰你都做不到……”赭恒道。
虽说妖族有孕不像人族那般凶险，时间也不会太长，但赭恒心中依旧忍不住难受。
尽管知道以凤凰的妖力，承受这些不至于太狼狈，可一想到他不能陪在凤凰身边，他就觉得亏欠了凤凰，也亏欠了凤凰肚子里那小东西。
“听说过人族有孕之时，心思会变得敏感细腻，如今看你这副样子，我都要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在你肚子里？”凤凰开口道。
赭恒被他揶揄也不恼，又抱着他亲了亲这才作罢。
“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凤凰安慰道。
赭恒点了点头，怕自己腻歪起来没完，忙收敛心神后退了几步。
凤凰看了他一眼，便提步上了船。
赭恒立在海边看着，直到船消失在天际也没舍得离开。
自从凤凰走了之后，赭恒便开始掰着手指头算日子。
他仔细回忆了江浅当时有孕的时间，最后算出了凤凰生产的日子。
只是孔雀和凤凰到底不同，他不敢确定这时间是否一样。
没多久，广陵大泽便传了飞羽令过来，凤凰告诉他自己一切安好。
赭恒将那飞羽令看了又看，恨不能跟着传信的禽族一起回去。
赭恒在岛上等了数月，凤凰大概知道他心中惦念，每隔半月便会传一次飞羽令给他。但这几日不知为何，明明还没到飞羽令传来的日子，赭恒心里却一直有些不安，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一连数日，赭恒几乎没合过眼，一直立在海边等着。可远处既没有船只靠近，也没有禽族的身影。
这天，赭恒倚在灵树边打了个盹。
只这片刻的工夫，他便做了个梦。
梦里凤凰化成了原型伏在榻上，火红的凤羽像是快要燃烧起来了似的。赭恒小心翼翼靠近凤凰，却闻一声凤鸣，而后便觉周遭妖气四散，竟是从凤凰身上溢出的。
凤凰身上的妖力源源不断倾泻而出，令整个梦境都充斥着凤凰之力。
“司尘！”赭恒上前想要查看凤凰的情形，却扑了个空。
眼前的凤凰在他靠近之时骤然化作涣散的光影，顷刻间便不见了。
赭恒猛然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这梦境不知为何，令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几乎没犹豫，当即便命人备了船，准备去广陵大泽。
“师父，您忘了，您不能离岛。”他的弟子听说他要离岛，当即劝阻道。
赭恒却打定了主意，开口道：“我心中有数，你不必再劝。”
赭恒上一次和凤凰离开澹州岛时，在陆地上生活了约有半个月。
自那之后他便开始有意识地改变了修炼的方法，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情况总归不会比从前更坏。
若他所料不错，他在陆地上生活半个月至少还是可以的。
只要他在半个月之内赶到广陵大泽，届时若凤凰无恙，自可送他回来，若凤凰……
若事情真如噩梦中那般，赭恒也不必再回来了。
当日，赭恒便乘船离开了澹州岛。
从澹州岛到广陵大泽的距离并不算近，赭恒不像凤凰那般可以飞翔，只能靠着船和车马。
哪怕他快马加鞭，待到了广陵大泽时也已经接近半个月了。
一进广陵大泽，赭恒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隔着老远，他便能感觉到四周零星的凤凰妖力。
凤凰果然出事了……
事情还要从数日前说起。
那日，凤凰正在案边思忖传给赭恒的飞羽令。
依着半月一次的频率，早到了该给赭恒传信的日子，但他肚子里这小东西如今已经成型，依着他的感觉，应该很快就会出生了，所以这一次他一直在犹豫是提前去澹州岛还是先传信过去。
结果拖着拖着便拖到了今日。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小东西竟在那日提前开始了异动……
当日广陵大泽下了一场大雨，电闪雷鸣。
凤凰原本还好好的，但他飞羽令尚未写完，便觉体内的妖力骤然开始变得不安，在他体内不住冲撞。
剧烈的痛楚在体内蔓延，顷刻间便疼得凤凰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他曾经不止一次受过涅槃之苦，本以为那已经是这世上最痛苦的经历了，没想到这一刻的感觉，比之涅槃之痛都不遑多让。
若只是痛也就罢了，凤凰惊觉自己的妖力竟像不受控制似的，正源源不断朝外溢出。
他的妖力很快便溢出了玉琼殿，在广陵大泽蔓延开来……
白鹤是最早发现异样赶来查看的，但他显然也束手无策。
凤凰如今化成了原型，看起来极为痛苦，因为失去了太多妖力，令他看起来十分虚弱。
“妖尊，这可如何是好？”白鹤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场面，当即便慌了。
他尝试用妖力去帮助凤凰控制住外溢的妖力，却徒劳无功。
“要不要着人去叫赭恒散人过来？他精通医术，说不定有法子。”白鹤病急乱投医道。
凤凰有气无力地开口道：“他不能离开澹州岛，否则会死的……”
“可是……”白鹤慌得够呛，他想说若是这么下去，妖尊身上的妖力只怕会尽数流失。
届时……那后果他几乎不敢想。
“无妨……”凤凰开口道：“本尊有涅槃之力，就算死了也会再……回来。”
白鹤张了张口，想要反驳却忍住了。
凤凰涅槃后会归来，可如今这不是涅槃啊！
谁也不知道在涅槃之前损伤了性命的凤凰，还能不能再回来。
万一……
白鹤赶忙压下这念头，心中却越发不安。
“白鹤……”凤凰用妖力幻化出一柄红色的羽刃，朝白鹤道：“帮本尊将身体剖开，把他取出来。”
“妖尊！”白鹤急道：“凤凰之力幻化的羽刃……伤口是没法愈合的。”
“可他不出来，本尊照样活不了。”凤凰开口道。
白鹤颤颤巍巍接过凤凰那羽刃，却迟迟下不了手。
寻常的东西伤不到凤凰，可这凤凰羽刃……
他若是动了手，便等于是亲手杀了凤凰。
“妖尊，当真没有别的法子吗？”白鹤问道。
“本尊此前便想过……这世间究竟能不能有两只凤凰？”凤凰苦笑一声，虚弱地道：“或许这就是天意，违逆不得。”
凤凰火红的羽毛如今像是失了光泽一般，双翅也无力地垂落在一边。
白鹤手中握着那羽刃，无论如何也不忍心动手。
“妖尊，我送您去澹州岛……赭恒散人说不定有法子！”白鹤道。
“不必。”凤凰开口道：“我不想死在他面前……”
凤凰脑袋无力地垂着，半晌后又道：“将他剖出来……送到澹州岛吧。”
从前还担心这小东西在岛上沾染了太多灵气将来会像赭恒一般被困住，如今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凤凰心道若自己当真就此死了，有这颗蛋陪着赭恒，或许也是个安慰。
只是……赭恒一定会很难过。
早知道，当初就不离开澹州岛了……
凤凰的思绪越来越模糊，渐渐便失去了意识。
他迷迷糊糊中，只觉自己的妖力不断溢出，几乎快要流失干净了。
到了后来，他连身体上的疼痛也已经感觉不到了。
意识涣散前的最后一刻，他不由想到了自己在京城遇到赭恒时那一幕。
小傻子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那么一看就看了一辈子。
就在凤凰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的时候，感觉身体一暖，被一股熟悉的灵力包裹住了。
那感觉令他觉得十分惬意，就像曾经他窝在赭恒心口时那般。
包裹着他的灵力越来越充沛，令他涣散的意识稍稍恢复了些。
随之而来的还有再次恢复的痛觉……
凤凰觉得自己快痛死了，但在痛苦之余，却又很依恋那股熟悉的灵力。
“司尘……”赭恒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凤凰很想睁开眼睛看看他，却没有力气。
“听话，放松一点，将他生出来。”赭恒的声音继续道。
凤凰垂着的脖颈微微动了动，随即被一只手揽在了怀里。
赭恒抱着凤凰，一只手在对方火红的羽毛上轻轻抚摸着。
而在他们周围，凤凰溢出的妖力和赭恒释放出的灵力纠缠包裹，渐渐融为一体。
“司尘……”赭恒抱着怀里的凤凰，开口道：“我爱你。”
他的声音并不算大，落在凤凰耳中却清晰无比。
那一刻，凤凰仿佛透过这三个字，看到了赭恒的一生。
对方从开了灵智的那一刻起，生命里便只有这一件事了。
此时，凤凰稍稍扬起了脖颈，发出了一声凤鸣。
随后，他身上的痛意骤然消失了，体内那妖力也没了踪影……
而在凤凰火红的尾羽之下，一枚小小的凤凰蛋轻轻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