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待不下去
在很久很久以后, 夏油杰已经修炼到能够没脸没皮坦然面对黑历史的时候，偶然间回顾一番早纪初次掉马时的情景，他细细深究过自己当时的心态。
不能说爆炸, 也不能说崩裂。
那是一种，十分奇妙的……像是切断了大脑中枢和身体之间所有的神经，心脏中白茫茫的雾气填充得满满当当, 震撼到极致后反而断了弦, 从血管里奔腾的血液到每一丝肌肉组织，都呈现出了死亡般的平静。
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恍惚中感觉到温热而柔软的触感抚上了他的脸侧，视线聚焦, 眼中是放大的女孩的面庞。
早纪担忧地弯下腰，轻轻捧起他的脸，“杰，你还好吗？”
夏油杰：“……”
他该怎么说。
唯一真实的想法是, 他在阳间大概是待不下去了了。
早纪的体温唤醒了他宕机的五感，伴随着大脑开始重新运作，过去两年所有的黑历史如洪水决堤崖壁溃散般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那一瞬, 被深埋在记忆宝匣中的褪色画面顷刻反噬，挤满了他的头脑，好似不把他的头挤爆炸绝不善罢甘休。
已知：伏黑早纪=远山早纪，他的邻家妹妹=纸片人老婆。
由此可得：
他在纸片人老婆面前，暴言自己要当伟大的小白脸。
他对着纸片人老婆，狂吹一番她本人, 还表示“没有人比我更懂远山早纪”。
他跟着纸片人老婆跳了抖臀舞。
他给纸片人老婆写玛丽苏同人文, 还舞到了正主的面前。
他……
捏妈, 这也太多了, 夏油杰一时间竟然数不过来！
此番冲击太大, 夏油杰险些没缓过劲儿来，离患上早纪ptsd只差那么一点点距离。
仅存的理智悬崖勒马，才没让夏油杰当场爆炸，但他现在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早纪想把他拉起来，她的指尖触到夏油杰的手腕时，他却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以堪比雷呼的速度猛地窜到五条悟和家入硝子后头，双手捂面，声音沉闷。
“早、早纪……”艰难地吐出这个名字，“你先不要碰我……”
早纪头顶问号：“啊？为什么？”
难捱的燥热感从脚尖一路腾升到天灵盖，所过之处仿若柴火炙烤，夏油杰偏白的皮肤被过高的温度烧得血红，乃至于大脑晕沉，思维涣散，他甚至感觉自己不再是个人，而是个烧开了的热水壶，头顶在“滋滋滋”地冒着热气白雾。
这已经不是脚趾抠不抠地的问题了。
这是夏油杰宁愿老鼠打洞式刨出个地下迷宫就此居住在那里，也不愿回地表上面对这残酷的人世间。
啊，他真的好想回归地球母亲的怀抱啊，他永远爱地球母亲。
夏油杰暂时拒绝和早纪交流，四人组准备返程时，他也坚持走在离早纪最远的对角，当一只小尾巴缀在队伍的后面。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逃避。
“还有一件事。”夏油杰捏出一只小小的咒灵，吊在前方探路，“把猪找回来吧，它好像就被困在分岔路另一边的山洞里。”
由于思维系统无法短时间内消化大量信息，夏油杰自暴自弃地进入了工作状态，只要他不去面对，社死就不存在。
五条悟心不甘情不愿地拖长了尾音：“诶——？好麻烦……”
五条悟整个人还扒拉着早纪不放手，早纪拖着大白猫举步维艰，她拍了拍五条悟的胳膊，说道：“体谅一下我们学生吧，弄丢了村子的牲畜可是要扣小组分的。”
早纪一发言，五条悟霎时间便精神抖擞了。
“咦，早纪酱是学生吗，和夏油一个学校的？”
“是啊。”早纪在前头带路，清脆的声线在狭窄石壁间回荡，“我们这次来白川村是为了劳动实践呢，五条你不用上学吗？”
“叫人家悟啦~”
“……”默默抖了抖鸡皮疙瘩，早纪从善如流，“好的，悟。”
“在去上高专之前，我都是在家族里接受私人教育的，不用和早纪你们一样去学校啦。”
家入硝子小声嘟囔道：“……大少爷啊。”
“高专？”早纪露出了思索的神色，“说起来，之前有听你提过呢，到了一定年龄后，咒术师都要去专门的咒术学校接受指导。”
“没错没错！”五条悟悄悄觑了一眼早纪，低声补充道，“不过，其实入学条件很宽松的？不一定非要是咒术师，拥有类似‘天与咒缚’的特殊才能也可以入学呢。”
五条悟这话几乎是明示了，眼巴巴地盼着早纪能去咒术高专当同学，或者学妹也不错？
早纪卡壳了一瞬，眼神微妙：“啊，这得问我爸爸的意思了。”
她爹可是很讨厌咒术师的来着，而且在甚尔灌输给她的“常识”中，咒术师都是和“人傻钱多金主爸爸”这一形象挂钩的，听上去就很不妙。
夏油杰全程保持沉默，宁可当一个放咒灵的工具人，为避免路途的尴尬，只好由早纪来拼命寻找话题。
“悟和硝子，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五条悟死皮赖脸地要早纪叫他名字，家入硝子不甘落后，也要求了更加亲昵的称呼。
闻言，家入硝子先是爽朗一笑：“我和父母是来探亲的，祓除了咒灵后，我家亲戚应该身体就好了，之后待多少时日我可以自主决定。早纪你们要停留多久？”
“一个星期。”
家入硝子爽快道：“好，那我一个星期后再回去。”
五条悟立刻搂紧了早纪的脖子，“我也一样！”
反正没人规定他出任务不可以顺便玩个三四天，家族里的那些老头也不敢催他，何乐而不为呢？
比起回家面对那一张张烂橘子褶皱脸，可可爱爱还小只的纸片人老婆（三次元版）不是更香吗！
早纪的眼神顿时意味深长了起来，哦——这不就意味着，她平白多出了两个免费劳动力……不是，小伙伴吗！
早纪可真是太欢迎了。
她立即热切地回握五条悟的手，注视着后者因惊吓而微微瞪圆的蓝眼睛，深情款款：“悟，你愿意从锦衣玉食的华贵生活走入平凡朴素的民间，和我一起体验老百姓的普通日常吗？”
她的手很小，两只手才能堪堪捧住他的一只右手。
五条悟很少被人这样直接触碰，对象还是他深深喜爱的纸片人老婆，他怔愣了几秒钟后，雪白的脸颊浮染一抹粉色的飞霞，犹如一只吸了猫薄荷醉醺醺的大白猫，顺软地摊开肚皮发出微弱的声响。
“咳……既然你都这么恳求我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好了。”傲娇的发言背后，是悄咪咪翘起来的猫尾巴。
于是早纪对他展露了一个满分的笑容。
五条悟：“……”
哦呼。
怎么说呢。
二次元老婆走入现实后，更加让人难以抵挡了。
这一刻，五条悟连回家订购多少种类早纪谷子的计划都想好了。
换做平时，早纪和其他人这么难舍难分（？），夏油杰早就看不过眼把人拉过来了。
然而这一次，夏油杰自始至终贯彻了选择性眼盲的原则，目不斜视地操纵着咒灵，直到十多分钟后，他的小型咒灵稳稳地停在了一个乱石堆前。
他又放出了两只大咒灵把石堆拨开，果不其然发现了窝在空隙间，委委屈屈缩成球的粉猪。
粉猪在看到夏油杰的身影后，两只黑黝黝的眼睛刷的一下发亮了，它哼哼唧唧地奔向夏油杰，用满是脂肪的身子狂拱夏油杰的小腿，换来了夏油杰一个沧桑的眼神。
早纪“哇哦”地惊叹：“这是把杰当成妈妈了吗？”
你说对吗，猪妈妈夏油杰？
夏油杰：“……”
他没有对早纪的话语做出任何反应，只是悲凉地叹息一声，爱抚猪头，随即习惯成自然地大腿一迈，跨坐在猪猪的背上，任由粉嫩猪猪载着他，欢脱地撒开蹄子跑向了洞口。
五条悟：“……为什么这个人骑猪骑得这么熟练啊？”
作为五条家的大少爷，五条悟当然是接受过马术课程的。但是有一说一，他还真没尝试过骑猪。
这个人都不会觉得重心不稳吗？好奇。
家入硝子欲言又止。
……
值得庆幸的是，虽然四人组体感时间过得快，但当他们从洞窟里走出来时，也只是过去了三个多小时。
日影西斜，昏黄的夕阳还挂在山头，照着他们下山的路。
进去两个人，回来四个人。
——不对，夏油杰不算，他已经提前骑猪跑回来了。
等待早纪他们的是前村家热腾腾的饭菜，早纪带着新结识的两个小伙伴上门，略微一扫视，夏油杰早已归还了猪猪，面带忧郁地坐在了木椅上。
他们甫一进门，海藤瞬便激动地望了过来。
“夏油说的就是你们吗！暗影联盟派遣来的新成员，吾等漆黑之翼的伙伴！”
还没见识过海藤瞬中二功力的其余两人一愣一愣。
早纪一听就明白了，夏油杰虽然提前跟他们说了悟和硝子要来蹭饭的事，但面对海藤瞬，他八成又是在胡谄……
早纪有些头疼，她刚要作为中间人为他们彼此介绍，某个社交牛逼症白发少年已经迅速回过神来，并且平稳地接住了他的梗。
“没错，看来被你发现了。”五条悟酷酷地拨弄了一下墨镜，“我正是组织秘密派来帮助你们的新成员，不知你们在内网活动的代号是？”
海藤瞬压低了声音，煞有其事道：“我是翼之使徒，夏油杰是灵之使徒，齐木天之使徒，早纪雷之使徒。不知这位新人是……？”
五条悟顿悟：“我的代号是苍之使徒，由幽冥暗土赋予了苍天之瞳，因此得名。”
海藤瞬大喜过望：“原来如此！欢迎你加入我们的联盟，苍之使徒！”
家入硝子：“……？？”这些男生在说什么东西？
齐木楠雄不忍直视地转过了头。
终于还是来了吗，他曾窥测到的未来线之一，最后一个中二病。
早纪：地铁，老人，手机.jpg
她困惑地拉开椅子坐下，几乎是同一时刻，身旁的夏油杰像屁股着火一样唰地跳了起来，他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木椅拖走，伴随着哐当的重响，夏油杰已然平移到了桌子的另一头。
早纪还没被人这么嫌弃过，她当时就震惊了。
有必要像躲洪水猛兽般避着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