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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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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时行沉静道:“木已成舟, 没有回旋的余地了,除非你想把这件事揭过,让你六妹妹去姑子庙做姑子, 亦或者是嫁人后日子不遂。”

苏长清闭上眼, 手掌一拍, 烦躁的捂住了双目。

是呀, 如今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顾时行:“如今她名声清白, 若查明了真相,她确是因我而被连累,我定然会为她筹划。”

哪怕真相真的是她自导自演, 但一日夫妻百日恩, 他自然还是为她谋划。更别说时下,他心里头已有七八分信她了。

再者这辈子与上辈子不一样, 她名声尚且清清白白的, 没有污点,苏长清所言都有回旋的余地。

苏长清呼了一口气, 想了半晌后, 也有些缓和了过来。这事还真不能全怪顾时行, 他完全可以揭过, 不当一回事, 但时下却是提出要娶六妹妹。

毕竟这也关乎到他往后朝中有无有力的岳丈相助。

虽说到头来,岳丈还是他父亲, 是举足轻重的兵部尚书, 可这庶女和嫡女相差甚大呀。

苏长清睁开双眼,缓和了情绪看向他:“六妹妹只是庶女, 你若娶了她, 往后必然会被人说三道四, 到那时你可会怨我六妹妹?”

顾时行没有多想便回:“不会。”

上辈子成亲四年,或许前两年有所冷落,但后来两年,二人相处冷淡,只能算是习惯了长久以来的相处方式。

想了想,顾时行又道:“我本不欲与你说这些,打算瞒下此事,待双亲回到金都后再提亲。但调查情缠香的事还需你的帮忙,且为了在苏府给她定下亲事的时候,你能从中阻止,再者……”

默了一息,缓声道:“她在府中,不大好过,你再多帮她几分,故而只能先把此事与你说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苏长清有些诧异,这素来清心寡欲的人,怎就忽然关心起来人来了?

但一想到关心的是自己妹妹,心里就觉得憋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我是他兄长,自然会帮他。”说到这,苏长清微眯眼眸:“但你就没有想过,你与我说了这些话,我就不会告诉旁人了?”

顾时行轻摇了摇头,很确定地道:“你知晓名声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多重要,你也知道你母亲会针对她们母女二人也说了你为她着想,我知你不会与旁人说的。”

苏长清冷嗤了一声:“你倒是相信我,那你呢?待你侯爷和夫人回来后,会与他们说吗?若说了……”话到最后,多了几分愁:“指不定会更加看低我六妹妹。”

顾时行摇头:“不会,同时我会想办法让你六妹妹名正言顺嫁入侯府,至于她小娘,我也会想办法。”

这辈子没有抓奸在床那一出,苏蕴名声还没有被毁,一切都能从长计议。

苏长清也从震惊中缓了过来了,再倒了一杯茶水,饮了茶水后道:“时下,便也只能如此了。”

“不过,这事还需你装作不知,你六妹妹以为我不会告诉旁人。”顾时行提醒。

闻言,苏长清看他的眼神第一回多了几分鄙夷:“六妹妹以为你不会告诉旁人,结果你转头就告诉了我,你愧对我六妹妹对你的信任。”

原本,苏长清以为会在这从小就认识的好友,也就是顾时行的脸上会浮现从未出现过的窘迫之色。

可盯着他瞧了几息,那张俊脸上愣是没有半点的心虚与窘迫,一如既往的镇定自若。

苏长清冷哼了一声,骂道:“你这般平静,没有半分心虚,怪让人讨厌的。”

顾时行淡淡的暼了他一眼:“我不曾有愧,为何要心虚?况且与你说这些,也是权衡之后才开口的。”

苏长清戏谑道:“好一个权衡之后才开口的,什么都是你说了。”

顾时行没有与他纠缠在这个问题上,而是道:“如今算计我的人尚在你的府中,得及早寻出来。”

原本还一脸不高兴的苏长清在听到这话后,疑惑不解的道:“说起来,苏府与侯府的戒备也差不到哪里去,可想要算计你的人,为何要在苏府动手,而不是你们在你们侯府下手?且还费尽心思的要陷害我六妹妹?”

“对于你的疑惑,我细思揣摩过,心里边也有了些猜测,但还是等抓到人,和调查清楚这香的事情再下定论。”

顾时行并没有把此前他曾怀疑过苏蕴的事情说出来,只怕说了,苏长清也不会再愿他那六妹妹嫁入侯府。

苏长清点头,问:“可有什么线索?”

“苏六姑娘说过,她昏迷之际,听到有一对男女在他耳边说话。有女子说在她的汤中放了迷药,而那汤似乎是前边院子送过去的。你且查一查那日送的是什么汤,又是谁送过去的,还有厨房里边的人,上到管事婆子,下到烧火丫头都暗中调查一番。”

话到最后,多加补充了一句:“小心谨慎,莫要打草惊蛇。”

苏长清面色严肃的点头:“我明白。”

顾时行站起身子:“借你的文房四宝一用。”

“要做什么?”苏长清也起了身,朝桌案走去。

顾时行不紧不慢的道:“把情缠香的方子写出,调制出来,把其香灰与先前的香灰送去香韵阁辨别。”

听到这话,苏长清一个踉跄,差些没摔了。

稳定身形后深呼吸了一口气,看向他:“宫廷禁香的方子,你怎会知道的?!”

约莫是前头的消息更让苏长清震惊,以至于现在这事,让他淡定了不少。

顾时行暼了他一眼,半真半假的道:“我随在大理寺邵大人身边数年,自然知道得不少。”

大理寺邵析,是如今的大理寺少卿之一,也是最有可能成为大理寺卿的少卿,他算是顾时行半个老师。

苏长清闻言,也就没有多疑,给他铺上纸,研好磨。

*

顾时行从书房中出来,已经是小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与苏长清说了声外出去香韵阁,随而带着墨台离开清尘苑。

离开清尘苑后,墨台才压低声音与主子道:“世子,我从北砚口中套出了六姑娘被罚的原因了。”

顾时行暼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可墨台却似极了主子肚子里边的蛔虫,立即接着道:“听说是因在请安的时候打了瞌睡,正巧被抓了个正着。”

说到这里,墨台露出了几分心虚,更加小声地道:“世子,你说是不是因昨夜……所以苏六姑娘才被罚的?”

顾时行脚步一顿,蹙眉问他:“可知要跪多久?”

墨台:“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如今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了。

墨台还想再说什么,恰好有下人路过,止了声,待下人走过去之后,才问:“世子,不管吗?”

顾时行脸色寡淡,漠声道:“如何管?我又以什么身份去管?若是出手,只会让她惹上一身腥。”

说到这里,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思索了一会,转身回清尘苑:“待小半个时辰后再出门。”

墨台暗暗一合计,小半个时辰后,不正是苏六姑娘从祠堂中出来的时辰么!

主子这意思是要巧遇?

不得了了,主子这棵铁树真真开花了!

*

苏蕴跪了半个时辰,脚都跪麻了,得是初意扶着才站得起来。

苏蕴问她:“那祝妈妈走了?”

初意点头:“时辰一到,她就走了。”

听到那婆子走了,苏蕴才呼了一口气,转身朝着门外瞅了一眼,见没人才颤颤巍巍的走到门边。

以门扉遮住外边的视野,扶着门与初意道:“你把我膝下的护膝绑牢了,待回去后再解下来。”

方才着急,她也是胡乱地把护膝系上的,站起来尚且不会掉,但一走路,便会下滑。如今也不好藏起来,只有先绑着,待回去后再取下来。

初意忙蹲下,把主子膝下的护膝系紧来。

苏蕴缓了好一会,腿才渐渐没有那么麻了。

初意扶着她,慢慢地从祠堂走出去。祠堂在中院,要回到小院还有很长的一段路。

从祠堂出来,走了一小段路,苏蕴低着头看路,初意不知看见什么了,扶着她的手略微一紧。

声音极小的提醒:“姑娘,是顾世子。”

在初意提醒之前,苏蕴已然抬起了头,听到是顾世子的时候,便已经与顾时行对上了视线。

顾时行与墨台便在不远处。

他们似乎要出门,故而才会在此狭路相逢。

主仆二人朝着苏蕴这边走来,苏蕴只一眼就低下了头,待垂下的目光看到那一双月白绸靴,便忍着又麻又软的腿脚,盈了盈身子:“见过顾世子。”

顾时行“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只见她行了礼,而后支起了身子,低着头就从他的身旁走过。

方才与他相视那一眼,许是没有料到会在这遇上他,故而他从她的眼中捕抓到了几分不乐意。

狭长的眼眸垂下了眼帘,沉思。

墨台往后瞧了眼苏六姑娘,又看向垂眸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的主子。不知是不是错觉,心里边总觉得那苏六姑娘对自家主子的兴致不大高。

*

顾时行主仆二人辰时出了门。

约莫巳时的时候,只有墨台回来了,且手上捧了许多盒子,全数送到了苏长清的屋子。

苏长清看着桌面上的东西,眉头直跳。

墨台瞧了眼苏长清的脸色,小声道:“世子托苏大公子,以苏大公子兄长的名义把这些东西给苏六姑娘陆续送去。”

闻言,苏长清冷嗤了一声:“他把我当什么了?当做他谈情说爱……不对,他也不是谈情说爱的性子,不管是谈情说爱,还是心有愧疚,总归就是为了利用我才与我说开来,好他个顾时行,倒是会算计。”

墨台回想起在出门时,碰上了苏六姑娘的事。

苏六姑娘许是跪了半个时辰,故而连路都走不稳了。

而主子见到苏六姑娘如此,应当也是有几分愧疚的。故而在出了门之后,才吩咐他去回侯府,到库房取些补品送到苏长清这里,再以苏长清的名义送到苏六姑娘那处。

还特别嘱咐了,这些东西分几次送去。一次送去的话,恐怕那苏六姑娘会被针对。

曾几何时,他家的主子会为了一个女子而废这般的心思?

这还是第一次呢。

顾时行所说,让人很难不心动。

可他说不求回报,难道她就真的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的接受他的好意了吗?

他说不要在意,她难道就没有欠了他的人情了吗?

——怎么可能。

他什么心思,她岂会不知?

他不过是把他们二人又牵扯到了一块而已,他始终都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想再嫁他。

再说在这次接受了迫切需要的馈赠,那下一回呢?

是不是她但凡有困难,他都出手相帮,因都是迫切要解决的困难,所以都得接受他的帮助?

要是这一回应下后,只会让二人继续藕断丝连,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小娘没有像上辈子那样被她的事情打击得神志失常。时下是身子亏空,不是不能调理,只是得花许多银钱罢了。

侯府那几年管家,也不是白管的,银钱的方面她也能有些门道去挣,所以时下何必要承他这么大的人情呢?

尚未到走投无路之际就承了他的情,何时又能抵消?

与其欠下这个一辈子都还不清的人情,她还是想靠自己。

想到这,苏蕴目光逐渐坚定了下来。

转了身,拿起已经被风吹灭了的烛台,直言道:“多谢世子好意,只是这好意太过了,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接受。”

说着,微微一颔首,随而抬脚要离开,丝毫没有注意到顾时行那向来冷静自持的表情在听到她拒绝后,脸色多了几分僵硬。

就在苏蕴从他身旁走过时,手臂蓦地被他扯住。握住烛台的手因他忽如其来的动作而微微一张,烛台险些从手中掉落,好在她反应极快地握住了烛台上半部分,才避免烛台摔落在地。

暗暗吁了一口气,感觉到了小手臂上传来的热度,以及手臂被桎梏的紧实,秀眉紧紧的皱了起来,冷声道:“顾世子,男女授受不亲,还请你放手。”

顾时行转头望向她,面色沉敛,黑眸幽深:“阿蕴你就真的这么不信我是念在四年的夫妻情分上,才不图回报的帮你的?”

顾时行那深深沉沉的声调落入可苏蕴的耳中。

她再怎么不认,他也笃定她就是上辈子的妻子。

他认定她是四年后的苏蕴,只不过她没有承认,他也配合着她,没有逼她承认。

现在,她依旧这么装着,好似也没有什么意义。

是说开,还是像继续装着?

院中除了沉默,依旧是沉默。

有一阵秋风从院门吹入,吹得院中的小树沙沙作响,可却反倒显得这小院更加的静谧了。

不知维持这样的姿势过了多久,一小会却好似过了许久似的。

苏蕴暗暗使劲地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可他的力道不至于抓得她手疼,但却也无法让她挣开。

见挣扎不开,苏蕴有些恼了:“顾时行,你放开我!”

忽而转头瞪向他。

对上她那带着恼怒的双眸,顾时行的脸色有些晦黯,低沉的唤了一声:“阿蕴。”

这个称呼听似亲密,可苏蕴知晓不过是他喊得习惯了而已!

杏眸圆瞪的与他对峙着,她低声反问:“顾世子你觉得那四年有哪一点是值得让我留恋的?是那个冷冰冰,一日可能只有两句话的丈夫?还是那个连说话都得再三斟酌过的侯府?又或者是每次宴席茶席之上,被人故意冷落,排挤在外的尴尬滋味?”

顾时行沉默。

侯府重规矩,莫说她,便是顾家的儿女都要如此。

再有茶席宴席,皆是女眷,他又怎可能会出现?但在他印象中,好似有他在的宴席,她从未被冷落过。

但有一点,他无法否认。小片息后,低声沉闷的道:“我以为你不大愿与我说话。”

“不愿?”苏蕴轻笑了一声,随而敛去了笑意,冷声道:“你可有给过我半分温情,让我愿意与你说话?但凡有半分温情,我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这么抉择的拒绝你。”

顾时行微怔,一时语噎。

顾时行在寺庙生活了近十年,自此之后,性子不易悲也不易喜。他知道她不愿与她同I房,所以从未强迫过她。知道她不愿与他多说话,所以他也从没有打破这维持了四年的相处方式。

且他父亲与母亲也是相敬如宾的过了这二三十年,时下也依旧如此过着,顾时行从未觉得有什么不正常。

只是时听下她这么说,他无法反驳。

苏蕴再次冷硬的道:“你总自以为我是因我小娘的事情和被你误会,与被众人误会的委屈才不应嫁你,可你压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我过得有多累。你也不知道你在那房I事上边有多,多……”说到这里,声音磕巴了起来,憋着不知该怎么把这种事情说出来。。

苏蕴面皮薄,提起那些事,脸色自是羞臊难当。

可一想到他那不好却不自知的样子,还是一咬牙的低声吼了出来:“多不好!”

顾时行听到最后这三个字的那一瞬间,沉敛的黑眸中浮现了一抹错愕。

苏蕴见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就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了。在他错愕之际,臊着脸,压低声音恼道:“你根本不知道我与你做那个事情的时候我有多难受!”

话音一落,苏蕴看到顾时行那张素来寡淡的脸,僵了。

苏蕴怕他被她激得做出过分的事情,慌忙的再次尝试用力把手给抽出来,许是被她所说的话语所影响到了,他的手劲没有那么大了,她很快就把手抽了出来。

慌不择路地往前走了数步后,才转头瞪向他,语气坚决地道:“你想我再次嫁你,不过就是因为你习惯了我,不想换人罢了。可我不想再嫁你了,我依旧不习惯过那样行尸走肉的日子,所以是我想换人了。你若是强迫我嫁你,我定然不会再打理侯府,也不会让你有安生日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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