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梁天翻着日程记录, 抬头看向纪泽，随手划了个请假标记：“今天是没有安排，你要去哪？”
“有事。”纪泽平静地回答，“晚上会回来。”
“行。我倒也不是管着你, 只是……要去什么特殊地方的话, 最好做足措施。”梁天颇为隐晦地道, “你不会想被拍到的。”
纪泽瞥他一眼, “还有什么补充么？”
梁天当即摇头：“没了。”
“嗯。”纪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猫记得喂, 东西放柜子了。”
梁天忽地感叹：“看不出你是喜欢养猫的人啊。”
纪泽沉默片刻, 回道：“也就这一只而已。”
纪泽戴上帽子口罩离开, 事先约好的网约车已经停在基地门口。
随时等候他上车。
“去海城演艺中心是吧？”司机热情地回头问。
纪泽应了个“嗯”字, 随后低头看着手机。
他通常只登录小号, 特别关注的栏位里提醒收到新消息，带着特殊的“叮”提示音告诉他：
【您关注的爱豆【小熊TV木白白】悄悄冒泡啦, 快来前排围观吧！】
“您也追星啊？”司机忽然攀谈, “这个是那个明星上线的特殊音效嘛, 我知道，我女儿也追，第一时间留言呢。”
纪泽目光在穆白随手截的头像上停顿，应了声：“算是吧。”
“诶唷，以前我都是买专辑录影带什么的, 花了老多钱咯, 到底最后还是砸在了我家老婆子手里。”司机忽地感叹：“说来也是, 千里之外的人再好看也没有眼前亲咯。”
纪泽指尖沉默地停顿, 没有再应声。
穆白上线时间极短, 评论只停留在短短一句话上。
——不好意思, 去长高长大了。
纪泽勾唇，看向窗外。
千里之外，还是近在眼前。
似乎都不重要了。
到达会馆，纪泽下了车。
他的身高刚步入人群就引起了好一番注意，不少人频频朝他投来视线，还有个别胆大的主动凑上前，向他索要游戏ID。
纪泽只垂下眼，淡淡地拒绝。
他举起手机，镜头对准会馆的画面，拍了张照片，却没有发给穆白。
只是认真地藏进了手机私密相册里。
纪泽进入会场，前排已经坐了好几个人。
其中四个人高马大，海城冬天里只穿了件简单的背心，橙子坐在他们身边，像个小学教师一样耐心科普英雄联盟知识。
纪泽垂下眼，将帽子拉得更低了些。
*
UM俱乐部基本下午一点左右起床，起来就吃中午饭，然后坐车前往会场。
“你知道我们要打OA吧。”布谷回过头，朝穆白问。
第一局上场，布谷表现得比穆白还紧张。
自从青训体系健全之后，选手们或多或少都有了LDL的比赛经历，他已经很久没有经手过第一次比赛的年轻选手了。
生怕哪里出了篓子。
“嗯，我昨晚重看了OA复盘，还有休息区的路线，都记住了。”穆白点头应。
OA是上赛季的知名弱队，新赛季他们进行了人员重组，从去年常规赛倒数第三的名次连胜爬到大分胜场第二，风头一时无两。
尽管常规赛刚开始不久，即便前期居于高位也未必能进季后赛，但对此刻的UM而言，无疑是个劲敌。
布谷看了眼他平静的表情，心脏反而跳得更快，完全无法感同身受。
为什么穆白看上去那么淡定啊？
他中午餐都没吃好！
穆白的确完全不紧张，甚至因为醒得早，还有点犯困。
直到昨天最后截票，Jze也没有答应来现场。
全国范围那么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没时间前往海城再正常不过。
只是，不遗憾是不可能的。
穆白醒得早，这个时间点已经有了些困意，干脆拢了拢外套，靠在椅背上闭目浅睡。
一觉睡醒，就已经到了场馆。
海城有两座场馆交替使用，这次是上次JG比赛的场馆。
只是上一次穆白走的是观众通道，如今却从选手工作人员的区域入场。
今天来的观众不少。
许多老观众早就摸清了场馆的路，已经提前围在了工作人员入口处，一看到UM的队服过来，就挥着手放开了嗓子呼喊。
有的人举着虾饺的灯牌，但大多数都是虞承的牌子，还有人特地穿了写有虞承游戏ID的同款队服。
虞承平日在基地毫无存在感极少说话，却是UM绝对的明星选手。
看到队伍过来，粉丝群顿时拥挤不少。
穆白跟在队伍里，刚走出几步，侧面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影。
周围保安不知哪里漏了个缝隙，人潮涌动间有一个粉丝被挤着摔了进来，穆白眼疾手快，下意识伸手扶了一把。
女孩背包重，整个人被惯性带动，手中相机不知撞到了哪里，发出沉闷的响声。
手上传来一串刺痛。
穆白像被什么扎中般后退几步，手指看看掩过右臂关节处，那里已经迅速红了一片，眼看着就要泛青肿起来。
关节是整只手最脆弱的地方，但凡受剧痛不已不说，更会影响整只手的功能。
粉丝当即呆在地，怔怔地抱着相机，嘴巴张了又张，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对不起。”
她还是穆白的粉丝。
从直播间跟到现场，袋子里装着自制的应援灯牌，带上了好不容易才买到的高像素摄影机。
牙齿咬住口腔内侧软肉，穆白垂下眼，压低了声音：“不用，你没事吧？”
粉丝不停摇头，目光掠过穆白的脸，忽然愣住。
少年的嘴唇用力抿着，指尖透着难耐的青白，眼眶微红，眼底已经蕴起了一团水雾。
他好像要哭了。
果然很痛吧。
她忽然想起来，小主播是很容易哭的。
之前被冤枉了哭过，就连道歉的时候眼眶都溢着泪花。
粉丝刚想说什么，走在后面的布谷猛然警觉，喊来保安把人推走，不停地问：“大家后退一点，赛后有抽取幸运观众握手环节的，不要冲动！你们呢，有撞到谁吗？”
队员相互望了一眼，没人说话。
布谷心下稍松，带着队员迅速进场，经过过道时人又多了起来，他下意识拉了把走在外圈的穆白，发觉掌心下的人好似被火烫到一般，手腕忽地一颤。
“怎么了？”布谷皱起眉，目光盯紧了眼前的小中单。
穆白进了会场就没再说话，只是低着头，闷声朝前走着，布谷还以为是他终于学会了紧张。
现在看来，却似乎不是那样。
穆白摇摇头，脑袋压得更低了：“没事，就是有点困。”
“噢，那一会儿你休息一下。”布谷说着，佯装转身离开，却忽地回过头，撩起的穆白的队服袖子。
果然，看到了一片青紫，还隐隐能看见皮下猩红的血点。
布谷的脸瞬间就黑了。
*
下午五点整，游戏正式开始。
两个解说已经预先到位，提前几分钟跟观众唠嗑讲本场对局期待点，是联盟已经维持多年的习惯。
“今天赛场上会出现一个新面孔，想必大家都已经有所耳闻了。”解说笑道。
“我个人是很期待的，Wood选手刚满十八岁，就已经打上了比赛服的王者前排，只差临门一脚就能进入王者前20。他的加盟想必能给UM带来许多不一样的改变。”女解说接话。
“我们看看……场下已经有不少灯牌，Wood在加盟比赛之前就已经是高人气的高分主播了。”
“没想到你也已经关注Wood了。”女解说佯装惊讶。
男解说开玩笑道：“是啊，技术好有礼貌，还是个小帅哥。谁不喜欢呢？”
“这个版本中路相对均衡，更侧重作战能力，无论是坦度更强的加里奥还是刺客妖姬、传统法师辛德拉都有出场机会。”女解说正色，“Wood的英雄池和前辈雪糕完全不同，我们很期待UM的第一局BP。”
BP开始，教练布谷带着本子站在队员身后，低头翻着上面提前记好的战术资料。
“这局UM被分到蓝方，获得优先选ban权。厄斐琉斯和奥拉夫都放在了外面，虾饺的奥拉夫熟练度十分可观……UM锁了，他们给新中单锁下了妖姬！”
女解说颇为惊讶，“已经很久没能在新人赛场首秀上见到妖姬了，UM的决策真的很果断。”
“是啊，对这场比赛，我越发期待了。”男解说看着一楼手握魔杖的诡术妖姬，感叹道。
妖姬几乎锁死在中路没办法摇摆（指可以胜任多个位置的英雄），中单的对抗几近明牌，双方的BP彻底进入白热化。
画面镜头往场上扫过，定格在Wood白皙的侧脸上，少年皮肤状态很好，脸颊还透着浅淡健康的粉色，洋溢着朝气蓬勃的阳光气息。
“不愧是UM啊，几天过去这小家伙的气色都好了不少，就是没怎么长胖。”橙子感叹。
“是，是啊。不过你说的那个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定要拿龙呢？”一旁从不玩游戏的吉庆第N次询问。
橙子：“……”
早知道他就不该信穆白的邪，答应带这几个前室友一起看比赛。
纪泽靠在位置边缘，一直低着头看手机，在听到某个熟悉的名字时终于抬起了眼。
他粗略地扫了眼屏幕，忽然注意到在一侧表情严肃，总是萍萍朝穆白手腕抛去视线的布谷。
仔细看去，少年的手腕似乎在隐隐发抖，指尖肌肤带着与好气色完全不同的苍白。
纪泽沉下眸，漆黑的眼底看不出情绪，缓缓站起了身。
*
BP结束，双方教练简单握手，一齐走向后台。
“你们小中单是不是手断了？你这还敢让他上场。”OA教练挑眉，“不愧是豪门俱乐部，还真不怕输啊。”
会场就那么一点大，UM火急火燎把人送到医务室的事情只片刻就传到了OA的耳朵里。
刚才BP的时候，他也特意没有针对Wood的英雄，才把本该按死在Ban位的妖姬放了出来。
布谷没有说话，眉头锁得死紧。
在发现穆白受伤后他就找了医生，医生检查了伤势，断定没有骨裂或者其他严重的伤口，只是淤青实在不轻，光是看着都疼得要命。
医生建议暂时不要上场，先休息几天等红肿消退，但现在哪里还有给UM选择的机会。
雪糕最近状态不好，和OA打的几场训练赛表现不佳，更何况英雄池实在不够，BP限制严重。
UM根本没人可用。
布谷纠结了半天才跟穆白转告了可能要他继续上场的消息，少年却眼前一亮，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应下了这件事。
浑然不觉自己淤伤会痛。
只是头一次注意起了相貌，考虑到受伤脸色实在不好看，让化妆师涂了层浅浅的腮红。
布谷本想叮嘱些什么，话到舌尖，怎样都说不出口。
第一场比赛，他本该保护好自己的选手，却只能做下这种毫无人情味的决定，目送少年登上赛场。
看着对方的态度，布谷咽不下这口气：“我倒没想到你那么八卦。”
“这不是关心你吗。唉，我们前期对手普通拿下的连胜网友都不认啊，没想到有朝一日也能让UM给我们当强队认证了。”OA教练嬉皮笑脸道。
强队认证最初只是观众开玩笑给LPL划分等级所用，用某个知名并且具有一定实力的老队伍做标杆，打赢了老队伍的队就是新强队，输了就是只能欺负弱队的“伪强队”。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对胜利手到擒来。
手到擒来？？？
布谷狠狠地咬牙，心里已经把OA教练举起来锤了一遍又一遍，却无法反驳。
竞技游戏向来以实力说话，因各种伤痛停赛或退役的数不胜数，受伤只能获得一时的怜悯，无法带来最终的胜利。
两人很快走到休息室，UM的休息室在前面，里面空无一人，房门打开着。
转播的游戏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刀光剑影的特效声落下，继而是慷慨激昂的语音播报，解说激动的声音随之而来：“我的天，好秀的反打，好快的反应！这就是新人的拼劲吗，恭喜Wood拿下双杀！”
双杀？
OA教练登时愣住，径自推开门走进UM直播间，赫然看到屏幕上正在播报的镜头回放。
为了让观众不错过比赛焦点，导播会将刚刚发生的击杀或是精彩操作进行简单的回放，然后再切回正常的比赛界面。
休息室配备大屏幕上，只剩下血皮的妖姬W进塔，险之又险地规避掉打野破败王的第一波伤害，而后冷静地点燃回踩，拿下打野人头后，顶着残到可怜的血量交闪反杀塞拉斯。
只要塞拉斯命中一个技能，甚至点出一记平A，妖姬都会死得不能更死，将精彩无比的反杀变成足以钉上耻辱柱的下饭操作。
但Wood去了。
而且，成功了。
OA教练：“？？？”
说好的手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