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背包里装着这些东西, 一直到下车的时候，林雪策的脸都是红的。
钟青灵比他早入组，知道林雪策今天要来, 特意在门口迎接他。
见林雪策两颊泛红, 钟青灵还关心地问道：“坐车坐累了吧,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要不要去看医生？”
林雪策连忙摇头：“不用不用，就是车里有点热, 出来走动走动就好了。”
钟青灵看他精神状态不错, 稍稍舒了口气：“那就好, 最近比较冷，要多多注意啊。愿愿本来说要来的, 我看剧组里好多人都感冒了，担心他被传染，就让他在外公外婆身边带着, 因为这事，愿愿还挺不高兴……”
陈翔辉社死后，钟青灵和陈翔辉的离婚手续也开始办理。
没离婚的时候, 只觉得一旦离了婚，家暴的事情被捅出去，她会被人笑话, 钟愿也会被人瞧不起, 往后的人生，再也没有滋味了。
然而当真正下定决心后，却发现走出这一步, 一点也不难。
离婚后的世界, 远比她想象中要自由精彩得多。
钟愿也比以前要开朗外向不少。
钟青灵不带他来剧组, 他还能和钟青灵发脾气，这放在以往，是绝对不可能的。
别的家长只担心自己的孩子太顽皮捣蛋，放到了钟青灵这儿，却恰恰相反。
钟愿偶尔能流露出小孩子的姿态，反而让她惊喜不已。
林雪策看她提及孩子时，脸上洋溢着幸福，心里也为她感到高兴。
“对了，你还没吃饭吧，附近有家面馆不错，李声之前一直力荐，听说这几天在做活动，我们一起去试试。”钟青灵道，“正好走一走，熟悉一下环境，顺道散散步透透气。”
林雪策点了点头，将行李都放在车上，跟着钟青灵走了过去。
山南市是个内陆小城市，郊区普遍保留着九十年代的建筑风情，这里有一条蜿蜒的河流贯穿而过，坐落于河边的村庄，叫做净水村，十分符合剧组的需求。
因为城市经济不够发达，城中村也较为破旧的缘故，一般年轻人都外出务工，只剩下当地的村民继续生活在这儿。
一路走来，不多年轻人的身影，倒是能看到许多中老年人，还有些儿童在路边玩耍，整个村子一片祥和。
净水村占地面积不大，面馆位于村中心，距离剧组不过几百米的距离。
大老远的，林雪策就看到了店面，除了醒目的“张记面馆”四个大字外，还有一条红色的横幅挂在门口。
【店主家中添丁，全场面食一律九折。】
红色的横幅，白色的大字凑成一行，挂在店外最醒目的位置，风一吹，横幅被吹得摇摇晃晃，越发醒目起来。
虽然还没见到那店主，但透过这横幅，林雪策已经感受到了这一家人的喜悦。
“原来是家里有了喜事啊。”林雪策笑道。
这种横幅他之前也有见到，不过横幅的内容是店主的孩子考上了清华，打折也算是分享喜悦。
面馆不大，内部倒是整洁干净。
林雪策和钟青灵入内一看，果然店主是一对夫妻。
两人看起来年约四十岁，面色皆有些蜡黄憔悴，正处于中年和老年之间。
别说和钟青灵比，和吴归比起来，吴归都显得年轻了不少。
林雪策和钟青灵对视了一眼，两人皆是恍然。
难怪生了孩子后这么高兴，想必是两位上了年纪的夫妻终于有了孩子。
此时男店主正坐在桌边整理佐料，女店主则坐在一旁，正在逗儿童车上的小宝宝玩。
见有人入内，男店主抬起头，当看到钟青灵的那一刻，他一愣，迅速认了出来：“你是……钟青灵？！”
钟青灵笑道：“你好，我是。”
“我听村民说你来拍戏了，还以为他们乱传的呢，结果没想到你还真来了。”男主人热情地道，“来吃面吗，我给你们做份免费的大餐，不收费。”
“那怎么好意思，麻烦给我们来两份招牌面就行。”钟青灵笑道。
男店主热情笑道：“我这面馆难得来演员，蓬荜生辉啊，招牌面太素了，你们这样的大明星怕是吃不惯，我给你们做份好的，保证好吃！”
钟青灵连连摆手拒绝。
男店主见状，又道：“那要不这样，你们吃完面觉得不错的话，帮我在微博上免费宣传一下，打个广告，就当做是面钱了，怎么样。”
钟青灵听到这，算是明白男店主的想法。
虽然距离她离婚事件已经有一段时日，她不常出现在热搜上了，但是微博上的热度依旧很高。
男店主这是想让钟青灵帮他打广告做个宣传。
钟青灵被陈翔辉拖入婚姻的坟墓中，虽然在这件事情上犯了蠢，但不代表人就是傻的。
能在娱乐圈屹立这么多年，自然不会被人三言两语地说服。
“我特意请朋友来试试的，今天这钱我可必须要出了，老板别抢走我这表现的机会。”说着，钟青灵见小婴儿就在一旁，直接转过头好奇地看着孩子去了。
男店主见状，对女店主使了使眼色，这才转身进店内忙碌。
女店主见钟青灵对小婴儿感兴趣，连忙迎上来笑道：“这臭小子，才两个月就已经懂得看美女了，我刚哄了他半天，都动一下呢。”
钟青灵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已经两个月了啊。”
小婴儿瘦瘦小小的，浑身黝黑，双眼紧闭，脸部的皮皱成一团。
钟青灵原以为是还没出月子的小宝宝，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已经两个月了。
她实在太过惊讶，所以没怎么藏住脸上的神情。
女店主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干笑道：“这臭小子，不爱吃奶，不肯睡觉，又爱哭，长得比普通小孩要小一点，不过他是个男孩，以后总会长得高高壮壮的，做有本事的人。”
钟青灵看着孩子，觉得有些怪异，但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女店主一边抱着孩子，一边和钟青灵讨论起她的作品来，不断吹捧钟青灵是个大明星。
钟青灵大致明白他们的意思，不过面对女店主，她也不好干脆拒绝，只道等吃完面之后再考虑。
女店主一听钟青灵有答应下来的趋势，顿时就放心了，见孩子还呆呆地躺着，女店主便拿出了一些自制的参片，放在小婴儿的嘴边逗弄起来。
钟青灵看着她的举动。
要是别的事，钟青灵估计只当作没看到。
但此时见那参片都塞进了小婴儿的口中，这孩子本就瘦小，乱吃一通可能真会出什么毛病。
身为一个母亲，她最见不得小孩受苦了，想了想还是出声道：“这东西给小宝宝吃，不大好吧。”
女店主笑道：“这是我老家的土方子，吃了小孩有力气，会长大。”
“可是……小孩子太小，身子虚，受不得这些补的。”钟青灵忍不住道，“你们带孩子去医院看过了吗，医生有没有说他缺了什么？可以听一下医生的建议，好好调养一下，总会没事的。”
女店主一听钟青灵这话，脸色顿时就不太好看了。
谁不知道钟青灵的孩子缺了只耳朵。
现在居然在她面前，说她的孩子缺了什么。
表面听起来像是在关心，谁知道是不是在咒她家儿子呢！
她有点儿不大高兴，但想到自己还有求于钟青灵，便忍下火气道：“我家儿子又没病，好端端地去什么医院。男孩子体质好，小病小灾的，不会来我家的。”
钟青灵一听这话，顿时就有些无奈了：“这和男孩女孩没关系，而且科学证明，一些罕见病症，男性得病的几率，远比女性要高，越是养男孩子，越需要注意——”
“听说，你儿子是没耳朵的？”不等钟青灵说完，这时，女店主忽然打断了钟青灵的话。
钟青灵一怔，没想到对方怎么会突然提到钟愿。
见钟青灵愣愣地看着自己，女店主扯了下嘴角，上下瞥了她一眼，道：“你有这闲心管别人的儿子，还是先把自己的孩子照顾好吧。”
钟青灵看她的神情，便明白自己怕是惹怒了女店主。
虽然对方骤然提起钟愿，也让她有些不快，不过想到是自己多嘴引起的，钟青灵当即道：“您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女店主却没有接受她的道歉，冷哼一声，嘀咕了几句“晦气”，抱着孩子转身就走了。
钟青灵也没想到，事情会被自己搞成这样，见女店主不快地离开，她有些尴尬地转过头，看向林雪策：“不好意思啊雪策，让你看笑话了。”
见林雪策正盯着前方，钟青灵疑惑地看他：“雪策，雪策？”
林雪策顿时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啊，我走神了。”
“是晕车不舒服吗？”钟青灵立即关切地问道。
“不是。”林雪策摇了摇头，忍不住抬眼，再次朝前方看去。
此时，女店主已经抱着婴儿往里头走去。
小小的婴儿，看起来又黑又瘦，和一只小猴子似的，趴在女店主的身上。
之前钟青灵和女店主说话的时候，小婴儿的双眼都是紧闭着的。
此时他趴在女店主的背上，当林雪策看向他时，原本闭着眼睛的小婴儿，突然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瞳大得出奇，占据了整个眼眶，看向他时，目光幽深深邃，完全不像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儿童。
一股寒气，从林雪策的脊背一路往上窜，令他浑身一冷，四肢都变得冰凉起来。
“你在看什么？”钟青灵见林雪策有些反常，好奇地顺着林雪策的目光看去。
此时女店主已经走进了后厨，钟青灵自然什么也看不到了。
“我觉得……这家店有点儿奇怪。”林雪策缓缓道。
其实自从踏进这家店中，他内心就产生了一股玄之又玄的感觉。
这里似乎有一股很熟悉的气息，但又阴森寒冷。
钟青灵和女店主在说话的时候，林雪策就在暗自打量四周。
现在他确定，那股阴寒的感觉，是从小婴儿身上散发出来的。
但熟悉的气息，又会是谁？
不是男店主，也不是女店主，这店里除了这一家三口，没有别的人了啊……
林雪策心中冒出了巨大的疑问，可惜吴归不在身旁，他只能将疑惑压在心中。
他虽然是妖王，但毕竟是临时上岗的。
到底怎么成为妖王都迷迷糊糊的，更不用说别的事情了。
不像吴归，毕竟修炼了这么多年，有时不用林雪策问，吴归都已经为他解惑了。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
林雪策在心中感叹着。
钟青灵听着他的话，也忍不住点点头：“这家人确实有点儿怪。”
她话音刚落，这时手机忽然响起。
钟青灵拿起一看，道：“李声回来了，说他一直在这附近呢。”
“那我们去见李导吧。”林雪策道。
“不吃面了？”钟青灵道。
林雪策看了四周一眼，摇了摇头。
这店内诡异的情况，让他完全没了食欲。
钟青灵其实也不大想吃了，两人付款后，和店内的人说了一声，就迅速离开。
走出面馆后，不论林雪策还是钟青灵，都松了一口气。
午后的阳光照下来，落在两人的身上，温暖且明亮，两人简直都产生了种重返人间的感觉。
“李导之前不在剧组吗？”林雪策随便找了个话题聊了起来。
“他生病了，他的母亲身体似乎也不大舒服，就请了一天假。”钟青灵说着，看向左方的巷口道，“来了，就是他。”
林雪策转头望去，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身着黑衣的小女孩。
她站在巷子深处，头发和衣服一样都是黑色的，只有通体的皮肤惨白得发光。
她似乎能够感应到林雪策的目光，当林雪策看向她的时候，小女孩迅速扭头，朝更深的方向跑去，转眼消失在了林雪策的视野中。
林雪策心中腾升起了一股无法言喻的感觉，他刚想往前走几步，看看小女孩跑去哪了，下一瞬，身旁传来了一道男人的惊呼。
因为声音距离自己很近的缘故，林雪策条件反射朝旁边看去，便见一个年轻的男人，就站在自己前方不远处。
他留着一头短发，圆脸，双眼比普通人要大一些，圆溜溜的，此时正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自己。
林雪策迷茫地看着他。
仿佛林雪策身上的气息，会影响到男人似的，两人距离越近，男人的眼睛就变得越大，与此同时，皮肤也有些发红，在太阳下，甚至反射出金色的光来。
这一变化，令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条圆滚滚的大金鱼，就差长出尾巴在水里游动了。
男人冲林雪策尖叫道：“你不要过来啊！！”
话音未落，男人一低头，看到自己的皮肤变了色，面色更加惊恐，直接转身就跑了。
林雪策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看着看着，只觉得男人身上……似乎也有种熟悉的气息？
不等林雪策细想，一旁的钟青灵见男人跑了，连忙追了上去：“李声，你怎么了，你去哪啊！”
林雪策震惊地看了眼钟青灵，又看了眼那个跑走的男人。
这是李声？！
李声虽然很努力地逃跑，但他的双脚就像鱼尾一样，在地上来回摆动，根本跑不快。
午后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折射出了金色的鳞片。
还好这个时间点，四周没什么人，只有林雪策和钟青灵看到这一幕。
此时别说钟青灵了，连林雪策都惊呆了。
李声这是……当场变出了兽型了吗？？
钟青灵已经追了上去，林雪策也不耽搁，快步追上他们，先让李声找个角落冷静下来再说。
离开的林雪策并没有注意到，当他离开后，那隐藏在巷子深处的小女孩，缓缓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她的头发紧紧贴在脸上，衣服也有些湿濡，整个人像是从水里出来的一样。
一步步地，走进了“张记面馆”中。
面馆内，男主人刚做完面出来，便见钟青灵和林雪策不见了。
到手的打广/告/机会就这么飞了，男店主臭骂了女店主一顿，见钟青灵和林雪策已经付了面钱，这两碗面不吃也浪费，便招呼着女店主一起坐下来吃。
“那钟青灵打个广告宣传一下，要是她的粉丝被号召过来打卡，把我们店经营成网红店，够我们吃香喝辣好几年。”男店主指着女店主，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说你，到手的鸭子都能给飞了，果然是女人，就是不中用。”
女店主被男店主骂得狗血淋头，不乐意地道：“她咒我们儿子身体有问题，还说女儿身体比儿子好，这叫我怎么忍？？！女娃身体好有个屁用，还不是得送给水神，让我们张家有个男娃，这才是张家的根！”
男店主听着她的话，不知想到了什么，没再说话。
女店主见他如此神态，顿时也想到了什么，低着头也沉默了。
好几分钟后，男店主才缓缓道：“下个月就是招娣冥诞了，给她烧点纸钱，让她给水神求求情，保佑我们一家平平安安，发大财。”
女店主嘀咕道：“纸钱还要花钱买，现在这些死人的东西，越来越贵了……”
男店主显然也这么觉得，想了想道：“随便买点最便宜的，烧点意思一下就行了，招娣节俭，也用不了多少钱。”
两人正商议着，这时，面馆的门忽然被人推开。
男店主还以为来客人了，迅速站起身，刚打算扬起笑脸招呼客人，下一秒，他脸色一变，浑身都僵住了，手中的筷子一时没拿稳，直接“啪嗒”一声掉了下去。
一根筷子掉到地上，另一根掉在桌子上弹了起来，落到了婴儿车里，砸在了那个小婴儿的脸上。
小婴儿一动不动，像是睡熟了感觉不到疼痛似的。
女店主吓了一跳，连忙将婴儿车里的筷子拿出来，瞪着男店主道：“你疯了，儿子在旁边呢，不会注意点啊！”
男店主浑身僵冷，死死盯着门口，好一会儿，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招娣……招娣……”
“好端端地提这个名字干嘛，也不嫌晦气。”女店主拿着纸巾，帮小婴儿将脸上的油渍擦掉，抱怨道。
“招娣……回来了……”男店主指着门口，浑身抖得和筛子似的，恐惧地道。
女店主一愣，转头朝门外一看。
太阳不知什么时候躲进了云层中。
玻璃门外天气阴沉，昏暗的光线中，一个面色惨白的小女孩推门而入。
见两人朝她看来，小女孩抬起头，露出了一张令店主夫妇极为熟悉的脸。
赫然是已经被他们送去祭了水神的女儿，招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