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
进入陵墓之后, 随着一间间墓室被打开，研究所的成员们很快就全都被震住了。
首先是陪葬品的保存。
陵墓中各样文物保存之完好，在这些年来研究所发掘的所有陵墓中, 绝对说得上是一骑绝尘，几乎没有什么文物遭到腐蚀。
由此可见，早在两千年前, 古人其实就已经有了防止物品氧化腐败的手段。
其次是陪葬品本身。
不同于其他王侯将相的陵墓, 这座陵墓的陪葬品，种类之繁，样式之多，同样是前所未有。
在已经打开的部分墓室中，粗略估计, 文物数量便已达上万件。其价值根本不可估量！
最最重要的，却还不是这些，而是那些竹简。
墓室中置有大量的竹简，每一份竹简皆记录了许多文字。要么是九雄各国的历史风土人情，要么则是更久远之前的记载。大衍的历史已经模糊不已，而在衍国统一之前的历史, 更是难以追寻。
这区区一座陵墓的发掘, 其所能填补的历史空缺, 居然超过了华国此前考古数十年的成果！尽管仅限于大衍之前的历史，可仍然是不能想象的, 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李教授, 这座陵墓太神了。建造它的人根本不像是给亡者建的，而是建给后人的。”
“李教授, 003墓室中的一封竹简, 其中提到西南的黑铁木, 与之前被我们否掉的那半部野史内容竟然对上了！”
“李教授，011墓室的陪葬品，好像是一栋贵族府邸的家具，而且十分完整，几乎涵盖了日常起居的所有用具！”
“李教授，007墓室中的竹简，竟然记录着失传已久的祭尘曲！”
……
一个个惊喜的发现不断传来，李玄明几乎已经快听得麻木了。
如果说在进入陵墓之前，他对卫渡身份的确定只有八成，那么现在，这个数字已经达到了九成九！
这座陵墓的珍贵程度，远远超出了预料。
卫渡只需要在上报之前，拿走一部分，哪怕只是其中一间墓室的藏品，恐怕就能成为世上最富裕的人之一。
就算这是违法行为，可是在泼天的利益面前，又有几人能够忍受住诱惑？更何况，卫渡作为一名当红明星，想要暗中找渠道出手这些玩意儿一点都不困难。
再退一步说，有这么多无法估量价值的竹简的贡献，即使政府知道他悄悄昧下了一些相对不重要的藏品，只要没有被暴露在明面上，大概率就不会追究，而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面对巨额财富，卫渡丝毫没有动心，即使到现在，他依然面色平静，好像这些都是不值得在意的大路货。
李玄明自问活了这么大年纪，见过数不清的珍贵文物，从不在意身外钱财，也做不到如此无动于衷。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并且是属于娱乐圈的年轻人，反而做得到，不是太过匪夷所思了吗？
但如果对方曾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护国将军，如果这些东西原本就属于他，那么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而卫渡的身份一旦被证实，随之而来的，有太多太多的事情。
先不说政府的其他部门，单说人文部。
关于各种大衍历史，以及大衍之前的历史，已知的未知的，必然都需要询问卫渡。
有证据的还好，没有证据的，假如卫渡所说的与目前已知的史料完全相反，研究所该如何抉择？
固执己见？放着一个当事人的话不信，非要自己根据种种迹象推测，说出来真的不会让民众觉得可笑吗？
全部相信？可是卫渡难道没有可能因为自己的主观喜恶而有所偏颇吗？
再比如归属权问题。
按照华国的法律，公民发现陵墓与文物，都有义务上交国家，国家会根据具体情况发放一些表彰与奖励。
但法律中所说的可不包括文物的主人，制定法律时当然也不可能考虑这种可能性。
像眼前这座陵墓，目前看来八成就是卫渡建造的；再比如之前的衣冠冢，以及其中的所有文物，当然也算是他的；还有被誉为华国第一文物，外国领导人访华必要参观的长青剑，更是他当年的佩剑……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下面，还不知道有多少类似的东西。
理论上，这些都是属于他的。
如果换作其他人，哪怕是位封建帝王，政府或许都可以用时代变了一口回绝，给点钱打发掉。
然而以战神的历史地位，如果这么做了……
至于政府其他部门的头痛之处，李玄明作为归属于人文部的研究所教授，虽然不能想得全面，却也随便就可以列举出几条。
比如科技部，战神是怎样重生的，要不要问清楚？是不是要取一些毛发血液做检查？甚至要不要请去研究所做一个全方位的检查？
卫渡如果愿意配合还好，万一不愿意呢？不想进实验室可太说得过去了，届时科技部该怎么办？
一边是有可能取得巨大的科技进步，哪怕最终无法成功，单是这种可能性，许多科学家就不可能忍耐得住。
可另一边是深受世人敬仰的历史英雄，这个世人，甚至不仅局限于华国境内。卫渡现在可是公众人物，若是强迫于他，会有什么后果，谁都没法预料。
再比如外交部。大衍战神的影响力，辐射了多个国家，尤其是华国周边一系列受过华国文化影响的国家。
有一些国家，敌视目前的华国，敌视华国人民，却又对华国文化充满喜爱，而大衍战神本身就是华国文化当中最瞩目的部分之一。
公开称赞过大衍战神的国家元首不止一位。再像西边的赞布国，国内有关大衍战神的各项衍生影视游戏动漫，只怕比华国还要多，他们的人民会是什么态度可想而知。
如果外交部能够设法向全世界坐实的战神的身份，并请战神做一些事情……当然这本身就是个巨大的难题，毕竟这件事过于离奇，某些西方国家也不会轻易允许它发生。
可一旦做到了，或许就能够使得华国的国际影响力往前走一大步！
这甚至根本不是外交部一部的事情，而是需要华国九部共同设计出一个全局方案来。
李玄明只要稍微想想就感到头大。
战神归来，这固然是天大的喜事，却也是一件会让所有人感到麻烦的喜事。
目前为止，卫渡并没有表示出任何想要承认身份的意思。所有的“破绽”，显然仅仅只是为了向大家还原一个真实的大衍。
“这件事终究还是得看卫渡本人的意思，否则说不好会适得其反。”
李玄明这么想着，再一次坚定了保守秘密的心思。
墓室逐一被打开。
卫渡过来道：“李教授，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李宜年传》就快要开机，得提早去做一些准备。”
这一刻，李玄明忽然明白了，对方为什么要进入娱乐圈。
他还有一大堆的问题想要询问，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该不该问。
沉默片刻，最后道：“嗯。如果以后遇到什么麻烦的话，可以随时联系我。”
李玄明说完这句话，又觉得有些多余。
他不知道该补充点什么，便冲卫渡笑了笑。
“嗯，谢谢教授。”
卫渡离开后不久。
一名研究员匆匆过来道：“教授，我们发现了一间特殊的墓室，里面只放有一个箱子。而且，这间墓室还有被打开过的痕迹。”
李玄明忙道：“快带我过去看看。”
他来到了卫渡昨天进入的地方。
“氧化抑制剂给我。为防万一，你再去外面取一些聚乙烯溶液过来。”
“好的，教授。”
对方走后，李玄明蹲下来，观察着眼前这个箱子。
看着像是上好的檀木做的，不过年月太久，暂时不能完全确定。
卫渡没有进入其他墓室，单单进入了这一间。
李玄明的心情变得紧张起来。他有种预感，箱子里装着的会是对考古历史无比珍贵的东西。
“两份竹简？”
李玄明并没有直接拿起来。微微的讶异过后，他很快察觉到，箱子里原本应该是有三份竹简的，最左侧的位置，隐约有一点东西被取走的痕迹。
这个痕迹十分模糊，难以判断真切，应该被人刻意抹除过。
三份竹简，卫渡为什么单单拿走其中一份？
上面会记录着什么？
李玄明小心翼翼地拿起右边的那份竹简，开始翻阅。
“愿四海归一，天下安宁。”
“其实我没有嫌弃卫将军。”
李玄明：“……？”
这说的是什么意思？两句话完全衔接不上，而且为什么第二句话，会从竹简的最后往前写起呢？
等等，这个字迹好像有些熟悉。
李玄明眯起眼飞快回忆着。
这是李宜年的字！
“愿四海归一，天下安宁。”
这是一种期望吗？李宜年心中的期望？
带有迷信的推测不能拿到明面上当证据，这份竹简倒是可以了。
至于另一句话。
如果不管前一句，只单看这一句，好像就不是很难理解。
战神与李相，两人面不和心和。
平日里吵闹，关键的时候却是并肩作战。
这反而说明两人友谊很深。
李玄明再看向另一份竹简。
急促却又缓慢地打开后——
“愿与卫将军君臣相伴，直至大限所至。”
这是衍哀帝写的！
看起来，衍哀帝是从内心深处爱惜他的护国将军。
中间为王，右边为相，那么左边自然就是将了。
所以，卫渡从箱子里拿走的东西，是他本人写的竹简？
一个帝王，一个将军，一个丞相。三个人各自留下一封竹简，放置在同一个箱子里，最后封存起来。
单如此，就透露了太多东西。
他们君臣一心，将相一心，亦君亦友，方有如此可能。
李玄明又想起卫渡对于衍哀帝的极力维护。
后世对于哀帝一定是有误解的。
可这误解的程度究竟有多深，却也不好说。
毕竟，衍哀帝的昏庸之举，全都发生在战神死后。卫渡自始至终认识的，都是二十五岁之前的哀帝，从他的角度去看，当然很难接受顾泓煊被定为哀帝这件事。
还是那句话。
即使将来卫渡被坐实了身份，大衍的历史究竟该如何写，也不能就由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教授，这么大的箱子里只装有两份竹简吗？”
取了溶液回来的研究员，见教授已经打开箱子，不由好奇地问道。
“是的，因为这两份竹简都非常重要。”
李玄明决定帮助卫渡，把被取走的那份竹简的痕迹彻底抹除，除非有一天对方愿意主动拿出来：“立刻拍照留证，然后再把它们放到A级文物箱里。”
“好的，李教授。”
走出这间特殊的墓室以后，李玄明站在主墓室，看着研究所里的人进进出出，尽皆忙碌个不停。
他心道：等到这座陵墓整理完毕，资料公开之后，恐怕不但会震惊到全国人民，就连师兄那边也会亲自过问。
与此同时，卫渡回到了S市。
接到卫渡的消息，原本无所事事的周林林，整个人一下子都精神了起来。
“卫哥，你不是十天前就离开研究所了吗？这几天究竟去哪里了啊？手机也打不通。”
“卫哥，你知道吗，你不在的这些天里，《李宜年传》剧组已经变了个样子，现在演员阵容，还有拍摄经费什么的，全都成重量级的了！”
卫渡疑惑道：“发生了什么？”
周林林于是把整件事的经过说了一遍。
卫渡听完微微蹙眉。
李秋峰那边倒是勉强能够理解。
可顾修明是为什么？
上一次，对方出现在自己的家乡就很可疑。
难不成一个堂堂总裁，还真抱有什么代餐的想法，为此不惜来出演并投资一部剧吗？
他感觉很难接受这个说法。
可如果不是，对方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且看看顾修明之后要做些什么吧。”
卫渡暂时不再思索这件事。
距离《李宜年传》开机已经没有多少日子，剧组也将完整的剧本送了过来。
尽管他对好友的性情习惯再了解不过，正式拍摄前，也得对着剧本好好地练习一番。
一周后。
《李宜年传》正式开机，地点是K市影视城。
按照圈内的惯例，开机当天，剧组的所有人都需要聚集起来，举办一场开机仪式。
祭天、拜神、烧香……祈求拍摄顺利，将来播出后能有一个好成绩。
卫渡早早地赶到了影视城。
一般来说，咖位越大，到的越晚。
但卫渡抵达片场时，却发现李秋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
他主动过去同对方打招呼。
李秋峰冲他笑了笑，笑容隐约带有一丝僵硬，好像想说点儿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
王导看见了两人，走过来道：“卫渡，秋峰，你们来得这么早啊。”
他着实有些惊讶。
前几天才听合作过的人说，李秋峰挺傲的。
别看对方在公开场合很温和，可私底下，他虽然不至于到耍大牌的程度，但着实不怎么好相处，来片场肯定也是卡着点到。
这不难理解。年纪轻轻就成了顶流，被那么多粉丝捧着，为人谦逊倒才让人觉得奇怪。
李秋峰摆弄着领子垂下来的衣带，道：“反正这两天也没什么事儿，就早点过来了。”
王导笑道：“那要不你们先来试一下妆？咱们剧组是先拍定妆照，多弄一会儿，待会儿拍得好看些。”
卫渡道：“好啊。”
李秋峰也道：“可以。”
路上，李秋峰低声开口道：“卫渡。”
卫渡：“嗯？”
李秋峰道：“这段时间，我不知道是为什么，脑子里总有种荒谬的想法，怎么也消不去。所以，我想亲口问问你——”
他语气纠结道：“你到底、到底是不是？”
卫渡闻言笑道：“是谁？大衍的护国将军？”
李秋峰先是一愣，继而别过头去：“我是不是问了个很可笑的问题，转世重生什么的……”
卫渡反问他道：“若我说是，你要怎么样？若我说不是，你又要怎么样？”
李秋峰被问住了。
他想了那么多，却好像还没想过这个最基础的问题。
如果卫渡说他就是自己的偶像，自己会相信吗？
如果卫渡否认，自己的疑惑就能彻底消失了吗？
好像都不行。
所以，这其实是件无解的事情。就算是在卫渡本人这里，自己也根本没办法找到答案。
“算了，忘记我刚刚说的话吧，我最近真是神经了。”
李秋峰忽然停住脚步，道：“我现在就不去上妆了，要先冷静一下。”
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卫渡叫道：“李秋峰。”
李秋峰站定，却没有回头。
卫渡道：“所谓战神，也不过是普通的一个人罢了，是岁月给他加上了一层滤镜，才会让后人觉得如何如何。”
“就算有一天，他真的出现在你面前，你也不必如此。”
李秋峰慢慢转过身。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卫渡，什么也没说，然后渐渐消失在卫渡的视线当中。
卫渡笑笑，走进化妆间。
四十分钟后，顾修明的助理开着车来到影视城。
停好车后，他轻声道：“顾总，咱们到了。”
顾修明缓缓睁开眼。
他捏了捏自己的眉间，拿起外套下了车。
助理微叹口气。
这段时间，老板先是去加州折腾了一番，回国后紧急处理完一波业务后，又接下《李宜年传》的电视剧，然后转头飞去欧洲谈合作，几天下来基本没睡，总算才在开机前把合作的事务给彻底安排好。
昨天夜里刚回国，又搭飞机赶到Z市，然后一大早赶来片场，唯一的睡眠都是在路上进行的。
那个叫卫渡的，据说现在网络上有什么大衍战神转世的传闻。
老板难不成是真把卫渡当成战神了？不会吧！
就算是真的，那也只能算个替身？为了追一个替身，至于这么拼吗？
助理难以理解地摇摇头，他是越来越看不懂自家老板了。
卫渡走出化妆间，迎面便瞧见了顾修明。
顾修明主动打招呼：“嗨。”
卫渡以微笑回应，随后略有不解道：“顾老师，你怎么想起来……”
顾修明打断他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卫渡：“……”
好在顾修明没有就称呼问题较真下去。
他道：“你不是说过一件事？”
卫渡没大反应过来：“什么？”
顾修明笑道：“你说，你是哀帝粉。”
卫渡：“？”
所以呢？
顾修明谆谆道：“你看啊，你是哀帝粉，我是战神粉。你饰演的大衍战神，被绝大多数观众觉得还原，其中也包括我；而我之前饰演的衍哀帝呢，口碑虽说比不得你，但也勉强算是广受好评。咱们要不互相……”
卫渡：“？？？”
这是能直接说出来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