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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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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万欧起拍的琵琶, 变成了一千万欧天价。

别说陈会长,就是整个拍卖现场的竞拍者都觉得不可思议、匪夷所思。

钟应听到无数人低声交流,大部分参与者都重新查看手上的介绍册, 确定这只是一把唐代琵琶,而不是唐代皇室御用绝品琵琶!

“这不可能,我从没听说过一把琵琶能够拍到一千万欧。”

莎拉皱眉说道, “有史以来只有维奥当拍出过这样的价格。”

换个时间, 钟应必定好好去询问维奥当是什么神仙乐器。

可他无比清楚,能够拍价过亿的中国乐器大多是传世古琴, 从来不会有琵琶的身影。

现在, 他紧紧盯着那位金发女士,无法挪开视线。

拍卖师还没开始倒数,她竟然不打算等着看结果, 傲慢笃定的站了起来,还带走了身边西装革履的同行者!

钟应立刻站起来, 追着他们的身影跑出去,甚至没来得及和师父打招呼。

他无比确定, 商人不是有钱乱花的傻子, 能花费一千万欧拍下这把琵琶的人,必定懂得它存在的意义。

那他就必须去确定,这把琵琶的来龙去脉。

去确定它到底和楚书铭、郑婉清有没有关系。

“女士!”钟应大声喊住前行的买主, 对方诧异又戒备的与同行者停了下来。

他急切的说道:“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一千万欧买下这把琵琶吗?”

对方还没回答, 拍卖行忽然窜出了无数手持录音器守株待兔的家伙。

“一千万欧的琵琶, 请问这是真的吗?”

“那么您对奥匈帝国珠宝有没有兴趣?”

“还有那顶神奇的纽豹礼帽,是否真的如传说一样,藏着所罗门的宝藏地图?”

五六个记者像是准备已久, 冲着金发买主齐齐开口。

钟应还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问话,给对方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不好意思,我并不是……”

可惜,他的道歉还没说完,记者立刻找到了新的突破口。

“请问今天您也参加了拍卖?”

钟应往后撤退,拍卖行的保安恰好赶来,将这些人驱逐了出去。

“小应?”樊成云走出来,只见外面一片混乱,“发生什么事了?”

“师父,那个买家是冲着琵琶来的。”

钟应焦急的指着前方登上车辆的金发女性和褐发同行者。

“他们没有对其他拍品出价,肯定是知道这把琵琶的来源!”

一千万欧不是小数。

钟应甚至觉得,如果清泠湖商会或者其他竞价者开出超过一千万欧的价格,她也会眼睛不眨的加价买下。

樊成云听完,看向了身后走来的艺术乐团副团长。

“莎拉,你认识他们吗?”

莎拉眯着眼睛,仔细去看那辆车,表情从茫然变得错愕。

“我认识这车牌号。”她语气无奈又欣喜,“我知道是谁买下琵琶的了,跟我来。”

音乐之都,有钱人都喜欢音乐。

再没有比奥地利艺术乐团更神通广大的社交网络,也不会存在莎拉不认识的有钱人。

但是,这位一千万欧拍下琵琶的商人比较特殊。

特殊到莎拉请求陈会长稍作休息,由她带领钟应和樊成云两位古琴演奏者,前去拜访。

去的路上,莎拉一脸凝重,请求道:“待会无论这位先生如何激怒两位,也千万不要和他争吵。”

“他脾气不好?”钟应好奇问道。

莎拉十分不齿,肯定说道:“他是个混蛋!”

混蛋商人弗利斯,是奥地利著名的珠宝商。

集团名下众多奢侈品金银珠宝品牌,以及多家艺术画廊、拍卖行、乐器行,可谓是根深蒂固的大财主。

莎拉叹息一声,补充道:“而且他也是维也纳拍卖行的股东之一。”

“股东?”

樊成云提出了质疑,“他既然是股东,看上了这把琵琶,为什么不直接私下交易了?”

不是没有临时撤拍的物品。

稍稍有点儿关系的客户,都能走通自己的私人关系,联系上藏品原主,敲定合理的价格,撤销拍卖。

弗利斯作为拍卖行股东,无论是私下联系原主,还是内部买断,都轻而易举。

根本不用走这么一趟公开拍卖。

“我不知道。”莎拉坦诚的表示,“但是我保证,买家一定是他。”

钟应沉默许久,脑海里都是琵琶的影子。

拍卖行外蹲守的记者,有备而来,而代替弗利斯出价的员工,同意有备而来。

他说:“也许,他是故意的。”

在樊成云和莎拉惊讶的视线里,钟应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故意要走这么一场拍卖,故意以一千万欧高价买下。”

“什么?”莎拉无法理解。

钟应不知道。

他心中升起强烈的探究**,比任何人都想询问弗利斯这么做的原因,更清楚的意识到——

如果不是故意,这把琵琶根本不可能拍到一千万欧。

他说:“我虽然没有参加过其他拍卖,但是这次前三件拍品的加价,都非常有规律。”

名家油画,一千一加,偶尔来了几位富豪,也不过是五千一次。

即使是皇室珠宝,在众多参与者抢夺的情况下,最高的加价幅度,仍旧没有超过两万欧。

“这人派来的代理,起手就把竞价翻倍,每次加价都超过了十万欧,最后一次在竞价仅仅一百三十万的情况下,直接翻了七倍!我觉得,他们的做法不像是为买主争夺自己喜欢的物品,更像是希望我们知难而退。”

钟应的分析极有道理。

参与过多次拍卖会的莎拉,表情震惊,突然意识到了关键。

“可他为什么这么做……”

钟应认真看她,“我也很想知道。”

弗利斯是奥地利艺术乐团的忠实听众,莎拉的预约轻松又顺利。

他是典型的富商,居住在豪华的独栋别墅,拥有宽阔优美的花园。

钟应走进那座现代的装潢居所,迎面感受到浓郁的艺术气息。

入门大厅摆放的装饰花瓶、走廊上悬挂的收藏画作,都有统一的艺术风格,透着奥地利独特的欧洲风情。

钟应一幅一幅看过去,竟然发现了特殊的中国画作。

“师父,你看。”

他指了指那幅敦煌的反弹琵琶图,高高悬挂在顶部,宛如飞天俯视众生。

樊成云点点头,视线逡巡,抬手示意另外一幅琵琶美人图。

它居于两幅奥地利田园风景油画之间,怀抱琵琶的仕女,展露着低眉顺眼的哀愁。

钟应无法分辨走廊林立的画作真伪,但他非常肯定,这两幅中国画,显然是仿品。

它们藏在风景、人物的油画之间,画风突兀得令人挪不开眼睛,又意外的与厚重油彩和谐共处。

钟应和樊成云都没有多说什么,跟随着弗利斯的秘书,走过了艺术长廊,总算见到了那位豪迈的买家。

弗利斯很年轻。

他穿着休闲的v领薄毛衣,笑容礼貌又客气。

“莎拉,你终于愿意来见我了。”

弗利斯有着西方人特有的热情,和莎拉友好拥抱。

莎拉优雅礼貌的介绍道:“弗利斯,这两位是中国优秀的音乐家,你一定听说过樊成云樊先生的名字。”

弗利斯顿时眼睛放光,伸出手激动的与樊成云握在一起。

“当然!”

他声调高亢,表情欣喜,“我听过樊先生的音乐会,日本的、法国的、意大利的,我至少去过五次,您的琴声确实是人间天籁,此生难忘!”

赞美之声由内而发,足够看得出弗利斯确实喜欢古琴。

钟应安静的与他握手,为他的话微微皱眉,片刻又视线期待的看向师父。

无论如何,和一位懂音乐的人交谈,自然容易很多。

果然,樊成云笑着开门见山,说道:“既然弗利斯先生懂琴,那么我们也不多废话。这次,我们是为您刚刚拍下的那把唐代琵琶来的。”

友好的气氛到此为止,弗利斯的笑容都变得意味深长。

他抬手拿起桌上的酒瓶,请到访者坐下。

在红酒落入空杯的潺潺水声里,他困惑问道:“两位是古琴演奏者吧,和琵琶有什么关系?”

“因为这把琵琶,来自中国民国时期的一个乐团,遗音雅社。”

樊成云的阐述向来简略,“就请我的徒弟钟应,给您详细说说遗音雅社和这琵琶。”

钟应一向担任着外语解释工作。

他从小的学习研究,足够他很好的用德语讲述遗音雅社的故事。

弗利斯豪华精致的会客厅,回荡着他不疾不徐的声音。

“遗音雅社成立于1932年,由古琴演奏者沈聆,邀请了当时众多的音乐家参与,一同研究千年前的《乐府诗》。”

遗音雅社的琵琶,有两把,分别由著名琵琶演奏者楚书铭、郑婉清夫妇持有。

这两把琵琶是楚书铭的家传乐器,自琵琶诞生之时,便以《木兰辞》为题,于琵琶面板雕刻木兰花,雌雄分明。

楚书铭师承南音琵琶,用的琵琶雕刻着雄蕊木兰,品短、音高、弦软,声声婉转,尽显古音。

夫人郑婉清师承北派琵琶,用的琵琶雕刻着雌蕊木兰,品长、音低、弦硬,拨弦有力,铁骑枪鸣。

他没有关于琵琶的详细资料,但他可以毫无障碍的讲述楚郑夫妇重弹《木兰辞》的盛景。

一场《千年乐府》演奏,木兰琵琶于楚书铭、郑婉清之手重现木兰替父从军的旷世传奇,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伉俪共续佳音。

然而,1942年因清泠湖沦陷,木兰琵琶寄存于租界美国人手中。

夫妇二人听闻美国人连夜离开中国的消息后,立刻追了过去,寻回琵琶。

但是,1943年,他们乘船离美返中,却不见踪影,木兰琵琶也至此消失,牵动了中国音乐界无数人的心。

从木兰琵琶惊艳乐界,到木兰琵琶和演奏者消失,说起来也不过是十几分钟的事情。

钟应凝视着弗利斯,认真说道:“我们猜测您刚刚拍下的唐代琵琶,正是郑婉清女士演奏过的雌蕊琵琶。郑女士曾于旧友婚宴偶遇清泠湖驻军日军将领,她名声出众,得伪军吹捧赞赏,引得日本军官频频前来敬酒。”

“可她脾气刚毅,推拒不过,便摔杯赠诗——‘宁要长安一片瓦,不领东瀛金酒樽’,愤而离场,也与旧友割袍断义。”

他说的是人,可也在说那把琵琶。

“我从小敬仰郑女士的气节和精神,一心希望寻回她弹奏过《木兰辞》的乐器,所以才会来到这里,冒昧的打扰弗利斯先生。”

战争时期的人和事,寄托在了一把琵琶上,很难不叫人动容。

莎拉几乎听得落泪,任何一个懂得音乐的人,都会为了传奇乐器的下落不明而悲伤。

可惜,弗利斯显得尤为平静。

“哦——”

他听完,拖长声音挑眉看向钟应,“也就是说,其实你们根本不确定,我刚刚拍下的琵琶,是不是你们找的木兰琵琶。”

商人总是理性的抓住重点,打碎了室内的安宁。

钟应确实没有关于木兰琵琶的资料。

唯独报纸上模糊的黑白照片,能见到木兰琵琶梨形四轸四相十品的形制。

但是有沈聆的亲笔点评——

“楚兄雄蕊琵琶行云流水绕指缠绵,周姐雌蕊琵琶震古烁今巾帼楷模,二人共奏《木兰辞》,不去辨明雕刻上花蕊雌雄,确如诗所云: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沈聆对两把唐代琵琶印象深刻,又明确写道:“唐代雕刻精湛严谨,雌蕊雄蕊巧夺天工,栩栩如生。我一个外行,只道琵琶别无二致,楚兄道破关键,我便能一眼看出雌雄分明。”

钟应由此可知,两把木兰琵琶雕花相似,只以花蕊分辨雌雄。

这样的特征在琵琶雕花上极为罕见,他端详过无数雕刻木兰的琵琶,都是有花无蕊,或花蕊作为单纯点缀,零星几根,并不符合真实木兰花花蕊形状。

真正的木兰琵琶,必然花蕊清晰,雌雄易辨。

“是的,我们还没法确定。”

钟应笃定的回答道:“不过,如果能让我仔细查看它,我肯定能够知道它是不是我们找的木兰琵琶。”

“没问题!”

弗利斯十分爽快,笑容满面的举杯看向美丽的副团长,“其实我拍下这把琵琶的原因很简单——”

“莎拉,你愿意跟我约会吗?”

“什么?”莎拉沉浸在弗利斯意外的洒脱里,怀疑自己听错。

这位商人却格外认真,“如果你愿意和我约会,那我也愿意立刻拿出琵琶,请两位古琴演奏者仔细端详。”

他端起酒杯,凌空敬向樊成云,“送给他们都行。”

“弗利斯!”莎拉瞪大眼睛难以置信,“我们在谈正事!”

这位风评并不怎么样的富商,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我是在谈正事。上周拍卖行发出拍品信息,我就知道你努力的在打听这把琵琶的消息。”

“莎拉,我觉得你为了一把毫不相关的琵琶,认真努力的模样非常美,所以我愿意帮你们这个忙。”

他说着帮忙,语气却轻佻浪荡,胁迫般再次问道:“那么,你愿意跟我约会吗?”

“弗利斯你简直一点都没变!”

说好绝不能和弗利斯争吵的莎拉,怒不可遏的站起来,大骂道,“你真是个混蛋!”

弗利斯丝毫不在乎莎拉的震怒,十分快乐的举杯点头,“对,我就是这么卑鄙无耻,想看看你会不会为了一把琵琶低头。”

莎拉严厉的斥责他,“这把琵琶对樊先生来说非常重要,他们耗费了多年心血,一直在全世界寻找它的踪迹。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感动吗?”

“没有。”弗利斯冷漠无情,“他们怎么去找祖先的遗物,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为什么要感动?”

莎拉骂道:“你冷血、无耻、不可理喻!”

弗利斯笑道:“很高兴你和我达成共识。”

登门前认真叮嘱他们千万不要被弗利斯激怒的莎拉,正在因为弗利斯的挑衅而吵架。

钟应坐在一旁,完全领悟了弗利斯的恶劣性格,感觉到奥地利人奔放又热烈的追求手段。

当然,如果他追求的筹码不是木兰琵琶那就更好了。

“先生,女士。”

钟应不得不出声打断他们毫无意义的争论,“我们在讨论一把琵琶。”

弗利斯放下酒杯,勾起了洒脱的笑容。

“是的,一把琵琶。虽然我对你所说的故事完全不感兴趣,依然很敬佩琵琶演奏者的精神,也敬佩你们长年累月的执着。”

“但是,如果我告诉你,这把琵琶和你们所谓的遗音雅社毫无关系,只是清朝皇宫里一个逃走的小女仆,送给情郎的定情信物……”

“你们还会想要带走它吗?”

“是这样么?”莎拉充满期待,这要是真的,她就不用继续和弗利斯纠缠了。

“谁知道呢,这是我刚刚编的。”弗利斯笑容更加灿烂。

莎拉气得指尖颤抖,控制不住音量的再次骂道:“弗利斯,你怎么能这么混蛋!”

混蛋弗利斯引以为傲,抬手倒出一杯红酒,得意回应:“是的,莎拉,我希望你能喜欢。”

眼见两个人又要爆发争吵,钟应赶紧出声说道:“我们并不需要带走它,先生。”

他努力的强调,“我只需要看看它,即使您不允许我触碰它,我也能分辨出它到底是不是我们寻找的木兰琵琶。”

钟应说得肯定。

哪怕经历了十弦雅韵仿制品的事情,只有亲手弹奏乐器才能辨别真伪,他也退而求其次的保证,不给买主添麻烦。

可是,如此克制、礼貌的小要求,弗利斯仍旧没有立刻同意。

他微眯着眼睛,盯着钟应,似乎在思考这个条件是不是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陷阱。

半晌,弗利斯将酒杯放回桌面,发出清脆的宣判声。

“抱歉,我不愿意。”

他一句话,引得在场所有人微微皱眉。

“那把琵琶,我很喜欢它的木兰雕花。无论是雕工、意境还是唐代留下来的历史文化,我都非常满意。”

弗利斯笑得英俊帅气,说着喜欢琵琶,却在他们面前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所以,我在见到它的第一眼,就打算拆了它的面板,来补一补祖父留给我的珍贵木抽屉。”

钟应觉得他在开玩笑。

莎拉立刻叫了起来,“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弗利斯,你的想法十分可怕!”

弗利斯展开双臂,修长双手悠闲撑在沙发靠背,仰视着愤怒的莎拉。

“我再可怕也比不过琵琶的原主。如果这把琵琶真如你们所说,是什么珍贵的乐器,它的主人曾经拒绝给侵略者表演,不惜摔杯得罪日军,又在战争中冒着危险,去往大洋彼岸找回它,将它视作生命。”

“那么,它现在的主人,为什么要随随便便的把它卖掉?”

“也许她遇到了什么困难?”

钟应接触过许多穷困潦倒的音乐人,“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会卖出这把琵琶。”

“我们奥地利拥有全世界最好的乐器行,和最善良的音乐人。”

弗利斯完全不赞同他的观点,“原主可以选择把琵琶抵押给乐器行,随时赎回来,也可以表演弹奏琵琶,举办募捐获得金钱。”

“我相信奥地利喜欢音乐的人,都会怀揣着善心,帮她渡过难关。”

“但是——”

万恶的有钱人遗憾的摊开手,五根手指养尊处优,“五万欧,在她心里,这样的珍宝只值五万欧。你们认为原主和伟大的木兰琵琶演奏者有关系的话,她会不知道这把琵琶的价值吗?”

室内一片寂静,即便是愤怒的莎拉,都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五万欧的价格不算便宜,但对于一把历经了千年和战火的琵琶来说,实在是过于廉价。

弗利斯很满意他们的沉默。

他笑容恢复了绅士般的优雅,语重心长的说道:“我不管她遇到了什么麻烦,但我认为,这把琵琶值得一千万欧,与我祖父留给我的宝贵遗产正好相配。”

钟应看向悠闲散漫的富商,冷静的说道:“那么,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弗利斯拿起酒杯,恣意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得到了许可的钟应,直截了当的问道:“您知道这把琵琶的来源,您认识这把琵琶现在的主人,甚至可能和这把琵琶有着更深的关联。所以,你不允许别人得到这把琵琶,特地叮嘱代理人故意用抬出高价,逼对手放弃竞争……对吗?”

他的猜测令悠闲的商人脸色一变。

弗利斯微眯着眼睛打量钟应,似乎在思考他从哪里得出的判断。

片刻,弗利斯放下酒杯,站起来,收敛了笑意。

“无可奉告。但我保证,如果你们要继续在这里追根究底,那我只能马上联系秘书,请你们当场看看——”

他的威胁骤然冷酷,透着被戳穿实事的恼羞成怒,“我怎么拆掉它,用它来补全我祖父的木抽屉。”

“弗利斯先生!”钟应忍不住想辩解,话还没出口,就被师父拍了拍肩膀。

他诧异看着师父站起来。

礼貌内敛的樊成云,笑着伸出手,说道:“弗利斯先生,感谢您的时间,期待下次再会。”

这几乎是宣告撤退的信号。

哪怕钟应满腔怒火,无法忍受弗利斯语言轻慢的说要把唐代古董乐器,变成一堆木头,也乖乖的跟随师父,和面前恶劣的混蛋商人道别。

他们沉默的走过长廊,远路离开。

钟应的视线掠过那两幅琵琶主题的中国画,深深觉得,弗利斯不想讨论那把琵琶。

他故意激怒莎拉,故意说自己要拆了琵琶惹恼他们,更加显而易见的证明了自己清楚那把琵琶的身世。

可钟应无法理解。

一个清楚那把琵琶价值的商人,又是为什么不愿意让他们见见那把琵琶。

他以为,商人都会为了自己藏品增添了传奇经历而感到高兴才对。

终于离开了弗利斯的别墅,钟应出声说道:“弗利斯可能知道什么,所以在找借口……”

“不,他是一个混蛋!”

莎拉情绪无比激动的打断他的话。

走出别墅后,她不再掩饰自己的厌恶,“他经常骚扰我们的乐手,无论男女,他都想约他们出去。还经常做出一些人神共愤的事情,我了解他!”

她咬牙切齿,“刚才如果不是樊先生提出离开,他绝对会拆掉琵琶,眼睛都不眨一下!”

如此恶棍级别的形容,着实震撼了钟应。

他正想询问一下弗利斯做过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突然,旁边冲出了熟悉的身影。

在拍卖行围追堵截过的记者们,竟然准确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白色闪光灯咔嚓直响,伴随着记者们激动又快速的德语。

“张团长,您今天刚去过拍卖行,为什么会立刻拜访弗利斯先生?”

“您到这里来见弗利斯先生,是否和今天的天价拍品有关?”

“所以那一千万欧的琵琶,真的是弗利斯买下的吗?”

莎拉正在气头上,听到记者的问话,瞬间不管什么保密什么原则,张口说道:

“是的,弗利斯花一千万欧买下了那把琵琶。你知道他买回来做什么吗?他居然要拆掉如此宝贵的乐器,用琵琶雕花木板去修理他廉价的木抽屉!”

“我代表奥地利艺术乐团强烈谴责他——”

她冲着记者镜头,毫不回避的说道:“他就是个糟蹋乐器的混蛋!是艺术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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