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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 7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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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秦砚将贺平乐拖走, 信国公府中没有说话的地方,他就把人带去外面。

他们走过廊亭,经过花园, 穿过门洞, 在来往宾客的诧异目光中离开。

周围人注视的目光让贺平乐清楚的知道今天之后, 会生出怎样难以入耳的流言,但她不想停止, 顺从的跟着这个男人,哪怕他想把自己带去地狱,贺平乐都心甘情愿的追随。

当然了, 秦砚绝对不会把心爱的姑娘带去地狱, 他只想找个合适安静的地方把事情解释清楚。

两人来到金水河的船坊码头, 丢了一块金锭给停靠在水边的船主, 包下整艘画舫, 船主在这行船多年,出手阔绰的豪客见过不少, 但还没见过用黄金包船的, 这金子买下他船都绰绰有余。

遇到这样一位主顾, 船主不敢怠慢,慌忙降梯扶人,叫船厢放冰拉帘,好一通忙活后,船主亲自下船请人。

秦砚牵着贺平乐上船, 来到雅致宜人的二层船厢,船主亲自送上新鲜的茶水与果子, 殷勤备至的问秦砚需不需要琴声相伴, 秦砚摇头将之屏退, 船主做的就是年轻男女的生意,当即明白客人要独处的意思,不敢耽搁讨嫌,迅速告退,吩咐船工开船。

从上船开始,贺平乐全程低着头,直到感觉到船身发动,才稍稍抬头看了看,正对上秦砚的灼灼目光。

贺平乐仿佛被那目光烫了一下,慌忙扭头,用手撑着下巴,强迫自己看水面景色。

船渐渐离岸,慢悠悠的行驶在金水河上,别的画舫中的丝竹弹唱传来,愈发显得他们的船安静。

秦砚给她削了一颗红艳艳的桃子,将果肉细致切成块,插上竹签子递到贺平乐面前。

“圣旨的事,我事先不知。”秦砚说:“是陛下自作主张。”

贺平乐扎了一块桃肉,送入口之前小声嘀咕:

“那不也是你没说清楚。”

秦砚解释:“可你之前没答应,我如何说清楚?”

贺平乐语塞,狡辩道:“我没答应你就说不清楚了?”

秦砚想了想,回道:“也对,是我思虑不周。”

贺平乐没想到他居然直接承认了,这么听话,为什么她以前会觉得他高冷呢?

借着吃桃肉的动作掩饰笑容,秦砚的全副心神都在贺平乐身上,哪会漏看她的神情,见她笑了,不禁问:

“所以你现在可以给我答案了吗?”

贺平乐不答反问:“圣旨岂能朝令夕改,都发出去了,你想怎么处理?”

“圣旨是昨日下到徐家,我今早才知道,不想今日是严夫人生辰,怕你听闻消息误会后难过。”

秦砚本可得知消息后立刻入宫,但想着她若赴宴,定会在宴席中听到赐婚的消息,这才不请自去信国公府,想尽快与她解释清楚。

贺平乐今早在巷子口的确看见了秦砚,当时只觉得没做好心里准备,想再逃避逃避,没想到他有重要事说。

“谁误会了?谁难过了?”贺平乐双眸一瞪。

秦砚顺从指向自己:“我误会,我难过。”

贺平乐比较满意,谁知秦砚又说:

“可先前也不知是谁……那眉毛都快耷拉到嘴角了。”

贺平乐觉得自己被内涵了,刚想捏个杯子威胁他一下,被秦砚迅速将手握住,哄道:

“好了好了,知道你力气大,放过杯子。”

贺平乐的手被抓着,只要随便一挣就能脱手,但她不想那么做,甚至用小手指回握了一下。

其实在秦砚与她诉说情意的当天晚上她就已经明确自己的心意了,只是被各种乱七八糟的担忧扰乱思绪。

直到听闻那道圣旨,她才明白所有担忧,与‘失去秦砚’相比,都没有任何意义。

她喜欢秦砚,从很早很早以前就喜欢,但秦砚不辞而别让贺平乐觉得他并不喜欢自己,这才歇了心思,把那份悸动深埋心底。

可感情能埋起来,却并没有消失,只是在心底某处等待着浇灌。

一旦有了浇灌,深埋心底的种子就能立刻破土而出,拔地而起,用繁茂的枝叶和花朵将贺平乐的心房填满。

“我当你是答应我了。”秦砚说。

贺平乐深吸一口气,拿出咱现代人的魄力,毫不扭捏爽快且郑重的点头:

“答应了。”

两两对望,情深意浓。

贺平乐被他注视着,思维忽然发散,按照现代的偶像剧套路,情侣确定关系后是不是要做点什么纪念一下。

只见秦砚站起身,贺平乐目光追随,只觉得秦砚的俊美数值在她心中不断刷出新高度,心如擂鼓乱成一团麻。

真的要纪念一下吗?

这也太会了!

果然谈恋爱要找年纪大点的,这么快就要初吻了吗?

好害羞~

‘啪嗒’一声,贺平乐的手被放开,因为太突然,直接掉在桌面上。

这一掉,把贺平乐走远了的思绪拉了回来,她讶然看向秦砚,以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秦砚哪里知道贺平乐刚才脑子里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只如往常一般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

“真乖。”

贺平乐:……

乖?这个字让贺平乐感觉到了身份上的不对等。

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从她点头的那一刻开始已经变了,‘师父’和‘男朋友’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她要不要扑上去,用‘女朋友’的身份给他上一课?

正胡思乱想,就听秦砚说:

“我要赶紧入宫去了,你是继续游船还是随我上岸?”

贺平乐顿时歇了扑上去的心,问:“你这就要入宫?”

“嗯,越早去越好。”秦砚说。

贺平乐又问:“那你要告诉陛下,我和你的事情吗?”

秦砚点头:“要说的,免得他今后再给我胡乱赐婚。”

见贺平乐面露担忧,秦砚问:“怎么,你不想我说?”

贺平乐将担忧吐露:“我和你……这世道,师徒相恋会被人戳脊梁骨的吧?”

秦砚听后失笑,忽然反应过来:

“你这些天躲我,不会就是在想这些吧?”

贺平乐被一语道破意图,有些尴尬,干咳一声后试图挽尊:

“也,也想过别的。”

秦砚大掌捧住贺平乐的一侧脸颊:

“相恋是两个人的事,你未婚我未娶,光明正大,不曾背德,与旁人何干?”

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了句更直接的:

“放心吧,若有人敢戳你脊梁骨,我便打断他们的脊梁骨。万事有我在。”

贺平乐从不知道自己的心可那么大,这么小。

没有和秦砚确定关系之前,她的心可以大到三千世界都装不满;可与秦砚确定关系以后,却被他短短一句‘万事有我在’给填得满满当当。

秦砚让贺平乐体验到了被收拢到羽翼之下的感觉,虽然她并不惧怕任何,但这种受到庇护的安全感是自己无法给予的。

画舫船主以为客人花了一锭金子包船游河,至少要把金水河都游一圈再下船,没想到才一刻钟就要下船。

对于这种钱多事少的客人,船主满怀感激,在两位客人下船时,特地携全船工作人员甲板相送,欢迎他们下回再想销金的时候能第一时间想起他们。

秦砚要入宫,把贺平乐送到宣宁候府后才走,片刻不敢耽搁,直接入宫觐见。

秦砚入宫之时,启明帝正好传了膳,见他进殿,欢喜道:

“就知道你要来,不过还是比朕想的晚了些。来来来,给康平王赐座。”

启明帝唤来宫人,要秦砚坐下用膳,谁知秦砚上前两步便掀袍行礼,说:

“皇兄,请收回赐婚圣旨。”

启明帝见他行此大礼,就知道他不满赐婚,屏退宫人后,将他从地上拉起身,两人到内殿的茶桌旁坐下说话。

“朕早为你打听过,此女出身世家,却是个贴近民生的,端庄守礼,却又不会过分拘谨,知书达理,才学斐然,与你定能志趣相投。”启明帝说。

他就这么个疼爱的弟弟,立妃之事自然是为他考量又考量才决定的,所选之人千里挑一。

“皇兄可是需要臣弟为您笼络奉恩公?”秦砚话锋一转,问启明帝。

这可把启明帝给问愣住,疑惑不解:“此话怎讲?奉恩公何须用你去笼络?朕是真看中了徐家那姑娘,觉得她很配你,这才下旨赐婚。”

“既然皇兄无需臣弟为您笼络奉恩公,那这道赐婚圣旨,臣弟恕难从命。”秦砚语气坚定。

对于秦砚的拒绝,启明帝在下旨之初就已经料到,语重心长的劝道:

“你自幼在朕身边长大,性子执拗,朕希望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你。”

“你长这么大,朕没要求过你什么,但这一回,必须听朕的。圣旨以下,断无收回的道理。你若愿意就留下陪皇兄用膳,若不愿意,就回去吧。”

总之,启明帝就一句话:圣旨不收回。

秦砚入宫前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并不与启明帝争执,而是从腰袋中取出一方明黄锦布,慢条斯理的将之打开。

“这是我母妃在先帝驾崩前为我求来的一道圣旨,原以为用不上,但今日却不得不用,请皇兄过目。”

秦砚说完,将展开的明黄锦布递给启明帝。

启明帝接过后才发现,这竟也是一道圣旨,但却不是启明帝的圣旨,而是先帝遗诏。

“我母妃是个重情之人,为情可以不顾一切,她希望我也是如此,这才在先帝驾崩前为我求了这道诏书,言明我的婚事可由我自行做主。”

秦砚对启明帝拱手恳切道:

“求皇兄收回圣旨,臣弟已心有所属,此生断不可能另娶他人。”

启明帝将遗诏看过后仔细折起,问秦砚:

“你心有所属?是谁,说与朕听听。”

秦砚直言:“宣宁候之女,贺平乐。”

启明帝扭头啧声,像是早就猜到似的,在秦砚面前欲言又止了好几回,终于龙颜大怒:

“你日日去寻她,朕就是怕你糊涂,这才急忙赐婚,你,你太令朕失望了。”

秦砚鼻眼观心,并不意外皇帝派人在宫外盯着他的事情,冷静说道:

“皇兄既然派人暗中盯着臣弟,那该知晓臣弟并非玩笑。”

启明帝急得踱步:“你属意谁不好,偏偏属意她作甚?且不说她与你有师徒名分,就说她这个人也不适合你!”

秦砚反问:

“她很好,我很喜欢她。皇兄以何为凭觉得她不适合我?”

启明帝直言:

“她小小年纪便学了一通狐媚之术,你知道这京城里有多少人暗中惦记她?若非宣宁候盯得紧,只怕还轮不到你今日来与朕说这些。”

秦砚眉头蹙起,显然对启明帝评价贺平乐的话很是不满,据理力争道:

“她模样生得好惹人惦记,怎的就成了她的错?长得好就是狐媚吗?那些以貌取人之辈反倒成了受蛊惑的无辜一方吗?”

启明帝也很生气,怒道:

“怎么不是她的错?她自知颜色,卖弄颜色,与那蛊惑人心的狐狸有何分别?”

“陛下!平乐是臣弟钟爱之人,并非狐狸,并未蛊惑人心,请陛下慎言。”

秦砚听不得这些诋毁之言,哪怕是他一直尊重的皇兄也不能说。

启明帝看着这个他一手带大的亲弟弟,从小到大他都不曾发过这样大的脾气,今日为了区区一个女子竟失态至此。

“还说她没有蛊惑人心,你何时与朕这样说过话?”启明帝气得拍桌子,吓得殿外宫人们纷纷缩着脑袋,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受牵连。

“你越是如此,朕就越不会同意,朕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受人迷惑。”启明帝怒极,将遗诏抛还秦砚,说:

“你有遗诏在手,赐婚圣旨朕可以收回,但你想娶她,朕绝不同意!”

启明帝说完,便走向龙案,拿起御笔扭头找朱砂,像是要写新的圣旨般,边找边说:

“朕赐不了你的婚,但能赐她的,朕现在就拟诏书。”

秦砚愤然上前:“陛下将她赐给谁,臣弟便去抢谁。”

启明帝吹胡子瞪眼:“你敢!”

“陛下尽管试试,看臣弟敢不敢。”

秦砚也是被逼到临界点,什么话都敢说,把启明帝给气得够呛,手中御笔起起落落好几回,启明帝终究没有落下。

他将御笔往龙案上一抛,靠坐到龙椅上拧眉生气。

秦砚见状,上前在启明帝龙椅前蹲下,像小时候那般平和劝道:

“皇兄,臣弟并非有意与您作对,只是想要一个心仪女子,求皇兄成全。”

启明帝闭着眼睛深吸两口气,再睁眼时便冷静下来,对秦砚问:

“做侧妃行不行?”

秦砚坚决摇头:“不行,要正妃。”

启明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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