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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醉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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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你多装点死, 我还能活得更久些,免得被你和小皇帝一起气死。”谢玟跟系统道。

童童哼了一声,嘀咕道:“以前狗皇帝说要伺候你沐浴的时候, 也没见这么矜持要面子, 你对他就是宠溺纵容、万般都是小事,什么都能改正,什么都能原谅,对着我就凶来凶去, 好像我不是这个世界上跟你最亲的……系统似的。”

她本想说“最亲的人”,又想起自己的本质,只得改了下口。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谢玟跟童童其实才是在这世上相伴最久、最知底细的彼此。幸好萧玄谦不知道这样一个存在, 否则以小皇帝的脑回路,又不知道要怎么想。

一旁的简风致并不知自己的问题被回复了, 眼前的皇室风波过于摄人,少年下意识地往谢玟身边躲, 可不待他躲到谢帝师的身后, 就被一道目光飞刀似的扎上了, 简风致后脊一僵,不回头也能感觉到陛下的盯视,当即又跟帝师大人拉出至少一臂远来。

萧玄谦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已无兴趣跟湄儿争论:“带公主回府。”

“是。”听候吩咐的郭谨低头行礼。跟老熟人崔盛不同,郭谨虽是宫廷内官,但却习武,甚至悄悄领着一部分暗卫之职。

绯衣太监上前几步, 面容恭敬地压低, 却又不容拒绝地抬臂钳制住了解忧公主的肩膀。萧天湄登时动弹不得, 几乎咬碎了银牙:“皇兄!”

就在郭谨面容无波地要“请”走公主时,他的手背忽然被另一人的触感覆盖,力道轻柔地拨开他的手指,谢玟的声音从身侧响起。

“哪有这么对待女孩儿的呢?”他道。

郭谨除了当今陛下以外,几乎没有人能命令他别的事,但他一听是谢玟的声音,便知自己只能松手,躬身向帝师道:“谢大人,老奴也只是谨遵圣命。”

萧天湄浑身一松,她接触到谢先生的温度之后,陡生一股无可比拟的安心感,仿佛她并不需向自己最亲的哥哥据理力争、情谊撕裂如碎帛,而可以得到庇护了。

谢玟收回了手,目光穿过湄儿的肩头望向萧玄谦。他将怀里的玉狮子放下,拨了一下少女的手臂:“到我身后去。”

萧天湄下意识地后退,她所面临的激荡和对峙,仿佛都被屏蔽了。天地之间的风霜雪雨再残酷,也落不到她的身上。

谢玟还未说话,小皇帝便已煎熬难耐,即便那是湄儿,他也被对方这样的举动折磨得情绪起伏,他觉得自己真是个疯子,但常常又想,疯得好,不这样怎么活得下去?

谢玟就是谢玟,他不能站在别人的身前,替其他人遮风挡雨,他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就算重来一千遍、一万遍,也理当如此。

萧玄谦盯着那截趋近于淡烟灰的衣摆,一动不动地道:“老师。你怎么能站在我的对立面呢?”

谢玟道:“原来你没有视我为敌过吗?”

“我……”

“还是说,”谢玟的思路忽然无比清晰,他不紧不慢地道,“革除良臣、收回令牌、不许任何人与我私交,否则便动辄降职贬黜、流放千里……往昔种种,都不是视我为敌,都是对老师的一片孝心吗?”

童童小声道:“太孝了,孝死我了。”

谢玟没有理会她,而是继续道:“我一心与你经营一个盛世皇朝,萧玄谦,你要是不要,可以不必骗我,我也不是非你不可的。”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一有类似于“后悔”的迹象,萧玄谦便容易失去理智。小皇帝根本听不得这话,他步步逼近,直至将谢玟的呼吸都纳入身畔,侵入了对方的安全距离,嗓音低沉地道:“不要这么说。”

谢玟的肩膀被按住了——与他那种轻柔的拂落不同,萧玄谦的掌心几乎贴着他的骨骼,隐隐有一种完全被包裹、被掌控的错觉。

谢玟气息一滞,原本只是压着他肩胛骨的手掌,向侧后方蔓延,指腹贴上了后颈,温润微凉的颈项肌肤被对方的手指按住,沿着齿痕和曾经吻过很多次的地方不断摩挲、贴合。

“萧玄谦……”

“老师,”他忽然道,“您很珍爱湄儿吗?”

谢玟的喉结上下移动了一下,他此刻不敢轻举妄动,说珍爱或不珍爱。萧玄谦也不必非要一个答案,他换了个称呼。低低地道:“怀玉,你介意让她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他的另一只手停到了谢玟的腰带上,这句话像是惊雷一样炸在耳朵里,谢玟甚至愣了一下。系统虽然开玩笑说什么“长嫂如母”,但那不过是一句玩笑而已,湄儿才几岁,她心里只有亲情友情、师生恩义,情窦未开,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连脸都不要了?”谢玟越是诧异恼怒,便越要压低声音,“狼心狗肺的东西,松手。”

“我做不出来吗?”萧玄谦注视着他的眼睛,达到这种极端的贴近时,他的疯狂暴戾、他的不冷静,才能一点一滴地沉淀下来。“老师,我真的做不出来吗?”

他做得出来。

谢玟从未有一刻这么恼恨自己对他的了解,以及他对于自己心思的洞悉。萧玄谦的脑子不正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跟谢玟的每一步预判开始了残酷的博弈,偏行了一切可以纠正回来的轨道。

谢玟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他垂下眼睛,其实很明白对方的症结所在:“当年先帝冲你发脾气的时候,我不是也护着你吗?”

萧玄谦沉默下来,他所有爆发的、起伏不定的狂躁和嫉妒,那些沾满毒液的藤蔓,都像是被一块寒冰镇住了,倏忽收了回去——他想起对方所说的场景,那是老师辅佐他的前几年,在只有几位近臣和皇子的书房中,对他早有偏见的父皇极不满意,那盏茶杯是要砸向他的。

但碎在了老师的脚边,他没有躲。

他记得父皇勃然大怒,问道,你护着这个不成器的蠢材做什么?老师说,九殿下是臣的学生啊,他不成器,就是臣的过错。

那股步步紧逼的气息骤然消退,萧玄谦重新挽住他的手,低声道:“……我不会那样的,你别害怕。”

谢玟道:“把湄儿送回去吧,我来送她。”

萧玄谦虽然立即有些不悦的神色,但也没多说什么。就在谢玟准备结束这场闹剧时,衣袖却被少女死死地抓住了,萧天湄不看她皇兄,只顾着跟谢先生说:“先生,我回去,就算是禁足还是受罚都不要紧,可是长姐……”

这两个字一冒出来,一旁原本束手以待的郭谨,立刻从旁不顾冒犯地捂住了公主的嘴,少女愤恨不平,用力咬了他一口,一口气道:“长姐要病死在荣园了!”

她说的长姐,就是昭阳长公主萧天柔。长公主成婚之后,没有跟驸马住在一处,更不回公主府,而是留在了荣园。

谢玟心神一震,他甩开萧玄谦的手,想要问个清楚、或是直接前往荣园一见,但道路却被死死拦住。

“你在外面三年,对我不闻不问。一回到京都就是惦记这个、惦记那个,他们跟你有什么关系,值得你专程去见?”小皇帝根本不愿意放开,“她要死了,让她死她的!”

“萧玄谦!”谢玟动怒道,“给我让开!”

即便已经在最高之位、得到了无上权力,小皇帝在老师这样的语气和命令之下依旧像是所有神经都被提溜起来了一样,极端紧张和敏感,他怕惹老师生气,怕被对方训斥,可他也同样满心的妒火无处发泄、占有欲一寸一寸地缠绕收紧。

萧玄谦觉得喉咙里又烧灼了起来,当初吐出来的那口血仍旧滚烫地燃烧着他,折磨着他。他死死地扣住谢玟的手腕,来不及思考任何其他的话,脑海中直接浮现出来的就是:“她咎由自取……”

啪。

所有人都震住了,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萧玄谦的脸上微微泛红,他被当面甩了一巴掌,牙齿磕在下唇内侧,泛出来一点铁锈般的血迹,晕染到舌尖上。谢玟单手攥住他的衣领,将布料攥得皱成一团,气息冰冷如霜,抬眼一字一句地道:“咎由自取的是你。”

说罢,他利落地松开了手,越过萧玄谦身侧走了出去,偌大的宫殿、殿外的侍卫、宫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敢阻拦,好似他并未被软禁,只要他回到皇帝身边,就依旧是那位唯一可以管辖天子的人。

殿内死寂一片,连崔盛都不敢上前询问,直到萧玄谦低着头擦拭了一下唇角,试图擦去这点不散的血腥味儿,平静地道:“还不去跟着他。”

“陛下……”崔盛腿肚子打颤地还想细问,就听见下一句话。

“郭谨,你也去。”萧玄谦道,“把老师保护好。”

“是。”

一时之间,原本成为争端来源的萧天湄反而无人理会了。萧玄谦看了她一眼,少女旁边趴着的那只长毛玉狮子,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

“……哥,”湄儿也被这一巴掌震住了,这些年来皇兄的威名太甚,她就算再想反抗、再不满,也绝对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场面,“我、我就是……气不过,才跟谢先生说这事的……”

萧玄谦没什么反应地“嗯”了一声,他语气无波,忽然问:“你也恨我吗?”

萧天湄见他失意冷淡的模样,反而想起对方的好来了,嗫嚅道:“我……”

她跟长公主差了十几岁,平时又没有什么格外的情谊,她甚至连谢先生为何在意长姐,都知道得不是很清楚。她只知道谢玟跟长姐曾是知己好友,并不知这多年的恩恩怨怨,不知道皇兄又为什么不允许谢先生探望。

“既然不是恨我。”萧玄谦道,“那就回你的公主府吧。”

从洛都到帝都紫微宫,马车押送了几日,不像是逮捕囚犯,反倒像一种强硬的“邀请”,那蓝袍宦官就整日陪坐在对面,恭敬垂首,低眉顺目,只是却难以交流。

他越是沉默寡言,毫不询问,就越能营造出一股强烈的心理压力。马车上的气氛极为压抑,直至马车骤停,蓝衣内侍抬起手,将一道黑色的丝绸蒙在谢玟的眼前,在他耳畔道:“不要摘下来,这是杀头的死罪。”

杀头的死罪,他犯过也不知道多少了。谢玟抬手摸了摸覆盖住视线的丝绸,只觉得崔盛手底下的人做事还是这么花哨。

他随着对方下马车,走了大概一百步远,坐到了一间房屋里。透过丝绸感觉到光线的明亮——一盏烛火点在桌子上,对面传来很低的私语声。

“就剩他了吗?”

“是。”内侍道,“洛都其他的目标还没送到您跟前吗?”

崔盛冷哼了一声:“早到了,你们是最慢的,那一位今儿早上才发了脾气,耐性正不大好,你再晚半个时辰,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另一人冷汗津津地道:“大监,可这人我看了一路,也不像画像上的……”

崔盛道:“就算是,能让你这崽子认出来?滚一边儿去。”

他虽这么说,可其实崔盛心里也没多大底——他跟这群小太监不同,自个儿是见过帝师大人的,可眼前这个青年,不光长得与谢大人不同,在许多细节上也完全吻合不上,若不是调查时觉得此人三年前出现在洛都的时机太蹊跷,也不会将他算在需要甄别的队伍之中。

这件事已经办了很久……天下之大,寻找一个已死之人,就如同大海捞针一般,一只只分布在各地的眼睛,日夜不停地寻觅观察,长久地筛选身份,做得不能说是不精细。

崔盛心存试探之意,他先是上前几步,恭敬地解开了对方蒙眼的黑绸,旋即俯身道:“谢大人,老奴只是奉命行事,若非是要命的差事,也不会这么忙地把您请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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