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顾闻西眼角猩红, 扇出的巴掌手指都在抽搐。
他实在是不懂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的手指扇在了塞壬的脸上，对方毫无躲避，本该光洁无暇, 连炮火都无法伤其半分的脸上, 居然有了淡淡的手指红印。
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这张完美无缺的脸上。
塞壬微笑着握住他颤抖的手指，握住这只才刚刚扇过他巴掌的手, 低头在指尖轻轻一吻。
他含住微微泛着粉意的指尖, 吮吸的感觉随着薄薄的皮肤，敏感地传递向青年的身体里。
大脑里。
让顾闻西又羞又气, 他狠狠地盯着匍匐着的青年。
对方没有掌握任何尊高的姿态，半跪在那里，亲昵地狎玩着他的手指，却让顾闻西有一种深处狭小牢笼里的窒息感。
他可以报复他, 折磨他, 可以让他生死不能, 但是怎么能够做出这种事情！
愤怒与恨意让顾闻西有一种恶心的干呕感, 那种被人侵犯的感觉明明已经过去还是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别碰我, 恶心。”他冷酷地抽出手指, 抽出身边的纸巾, 在被塞壬碰过的指尖上反复擦拭, 但这还不够, 他愤怒地将纸盒甩了出去。
他明明深处大海, 可这偌大的寝殿里却没有任何波浪汹涌的水意, 而是充斥着属于陆地上的适合人类生存的空气。
昨天被人押来的时候太过害怕, 让顾闻西敏锐的思维都在那种面对邪神的惧怕中丧失了思考。
可现在恢复过来的他立刻注意到, 塞壬对他的占有欲望绝对不是偶然, 不是在想要施加刑罚的时候突然的冲动。
在这寝殿没有水流的时候就已经命中注定。
或许那个时候的天神还没有认清自己的内心, 但本能却已经潜入了意识里。
如果，如果他不能逃离现在这个世界，他最终一定会沦为塞壬的玩物。
不是他为了任务，去将攻略进度当仇恨值刷的时候，而是来自着世间唯一主宰的掌控，他才是那个真正在劫难逃的人。
没有法律的束缚，没有道义的约束，只有神的欲望与喜怒。
顾闻西感到呼吸急促，他忍不住再一次呼唤系，试图将那个从他身体里已经消失一天一夜的东西找寻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心诚则灵，系统的声音竟然再次出现了。
【宿主，宿主，我刚刚跟主系统联线上，我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闭嘴，不能离开这个世界你就跟我一起去死吧。】
顾闻西的语气淡淡，并没有施加太多胁迫的意味，甚至连恼怒都没有。
他只是平静地在陈述着一个事实，一个让系统毛骨悚然的事实，系统再也不敢打哑谜慌忙说道。
【坏消息是，我联系上了主系统，但是主系统只认任务完成进度，不认突发变故，把我给权限了，我们仍然出不去。】
【嗯】顾闻西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让人诡异的地步，系统不敢耽搁片刻地追加道【好消息是，任务进度显示有百分之四十。】
【只要你加把力把塞壬拿下来，我们就可以走了】
加把力，把塞壬拿下来？怎么拿下来，用他的身体引诱吗？滑天下之大讥。
顾闻西脸色霜寒，连吐露的呼吸都是抗拒的味道。
他抬头望着神明道：“你再敢做出这种举动，我就将我的手指一根根掰断。”
他伸出那只被抚摸过的手在塞壬面前晃动着。
修长白嫩如葱根手指天生便带着能勾引人沉沦的魔力。
这双手写过最美丽的诗篇，射下过最凶猛的猎物，签署过曾经主宰着一个帝国商界命运的文件。
更是在那过去的无数次深夜里，戏弄地抚过小人鱼的身体。
还为他带上过同样的领结。
可现在，这有着微微泛出嫩桃般的粉色指甲的雪白手指却被顾闻西自己生生往后掰着。
牵扯住塞壬的每一根神经。
他的眼里满是冷意，如酷九玄冰将塞壬心中的欢喜全部都冲刷殆尽。
眼前这个凡人，已经失去家园，失去一切骄傲的依仗，可是他却还是如同过去那般傲慢，傲慢到宁愿受到最难以忍受的酷刑，宁可去自残，都不愿意接纳他的感情。
塞壬知道自己该暴怒，该惩戒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但是正如同心中那无法抹去的感情一般，看着顾闻西被自己掰到发青的指骨。
看到对方明明已经痛到流汗，却还是望着他微笑，笑意不达眼底，只有一片痛恨的森冷。
他的心就不由自主地跟着疼痛起来。
疼到他甚至不敢去抱住他，不敢去阻止，他想要转移话题，想要拿出这世间所有的宝物去讨得顾闻西的一个真正展颜的微笑。
五百万年前的琥珀化石制作的珠宝，人类求而不得的万年人参，海底蛟龙产下的鱼翅，拳头大小，可以作为稀世明灯观赏的夜明珠。
太多太多的东西，他茫然而又怀抱希望的想要看到顾闻西对他们的喜爱。
但是没有，只有冷漠，只有抗拒。
“你是喜欢我的，”塞壬将金色的锁环再次套在了青年的手腕上，只有这样才能阻止对方自残的举动，才能在这种完全不被接受的感情里获得片刻的亲昵。
本该修养生息恢复神力的塞壬眷恋在寝宫中。
这位活在世世代代历史传说中的人类邪神，海族明君，压迫在人类美丽的躯体上。
他贪恋地抚摸着顾闻西脸上光滑的皮肤，亲吻着人类冷漠的双眼，强迫他的双唇为自己开启，将源源不断的海族力量注入顾闻西的身体中。
让顾闻西短暂脆弱的人类生命，拥有了如海族一般漫长逍遥的岁月，让他离开了氧气也能自由的呼吸。
可顾闻西却只有抵抗，在塞壬的舌头伸进口腔里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朝下撕咬着，然后他就尝到了一股股淡淡带着神息的血液。
“滚！”
顾闻西擦了擦嘴角殷虹的血液，这血液如同被银河撒过一般，流淌着淡淡的金粉。
在顾闻西想将嘴里包裹的血液吐出来的瞬间，塞壬按住了他的头，热烈的双唇覆盖了上去，强大的神威让顾闻西根本无法反抗的将血液吞了下去。
他兀自呢喃着：“父亲，你明明也是喜欢我的。”
不是喜欢，不是想要占有，又怎么会冒着大不帏把他从军队手里夺走，然后还要在他身上强行留下烙印。
脑子里的记忆开始模糊，那些屈辱的画面，已经换了一副场景。
顾闻西傲慢的说话的时候，顾闻西威胁掌控的时候，顾闻西算计人心的时候，那些眉飞色舞，智珠在握的画面都化作了，这个不可一世的人类被推倒在了堆叠着层层文书的书桌上。
被撕开了西装，撕碎了领带。
羞辱的领结变成了情侣装饰，修剪的花枝变成了浪漫的约会，对着其他人炫耀人鱼是公之于众的恩爱证明……
他如同一条溺水的鱼，在过去不堪回首的记忆中去汲取着养分，过去的屈辱痛苦都化作了蜜糖。
化作了现在求而不得的蜜糖。
那个时候的西西的眼里可没有仇恨，更没有抗拒，只会对着自己露出势在必得的微笑。
殿外的人鱼们跪了五天五夜，但殿内的君主却没有任何反应，直到第六天到来的时候，一道神谕颁发在了国王夫妇的面前。
这是一条赦令，包括了杰森，老管家在内的顾闻西在乎的所有人都得到了赦免。
不仅不需要做奴隶，甚至还可以迁居海城首都，获得封地！
这样的赦令让国王夫妇面色大变，甚至不敢宣布，只找了一个借口就带着下跪的海族们退却了。
塞壬的决定，就算他们再不满，再愤恨都不能质疑。
没有神，又哪里会有他们，国王年迈的眼中掩下了泪水，扯着僵硬的面皮，努力挂出得体的微笑去安抚臣民们。
说这次的下跪，只是一次向神献上衷心的仪式，而不是关于敌人的请愿，君上已经感知到他们心意了，大家都退下吧。
然后将赦令悄悄执行。
临走向挪威海妖行弯腰礼的时候，老国王目光沉重，一切地嘱咐都在眼神的交流中悄无声息的进行着。
“你们放心去吧，”他扶起老国王时耳语道：“我一定会杀死那个人类。”
挪威海妖朝着寝殿侧门出发，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一旦君上离开，他就用秘术直接把人类神魂打散，这样就算是君上也无法把顾闻西复活了。
作为塞壬最忠诚的仆人，挪威海妖其实并不在乎人鱼一族的喜怒哀乐，更不会跟人鱼同仇敌忾。
在他眼里，人鱼就算跟塞壬的体型长得再像，也不过是拥有微弱力量的凡俗生命罢了，本质上跟人类，跟蝼蚁没有任何区别。
可是他的君上，这世间唯一的神明，无上伟大的存在，世间万物都应该匍匐在他脚下，用尽一生去祈求垂怜。
然后在对君上的灼热信仰里死去。
可是顾闻西一个凡人，竟然玷污了君上的神性，罪不可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