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三更合一】
是不是觉得这章眼熟？没订阅够一定比例, 那还得再等等哦！ 一时间风头无两，被所有人认为最有可能抱走欧洲电影最高荣誉金熊奖。
在《塞壬》导演顾闻西走下领奖台的那一刻，所有的媒体如鬣狗般蜂拥而至，拼命地将话筒往前怼, 一个又一个问题接踵而来, 喧哗沸腾。
直到——
“顾导, 听闻您对《塞壬》的成功并不满意，还对男主角颇有微词？”
这个犀利到窒息的问题, 让喧闹的现场骤然安静。
要知道《塞壬》的男主才刚刚凭借此片拿到了影帝的桂冠。
下月初一就要全球上映的大片，在这个节骨眼上当着所有媒体的面曝出内部矛盾, 不怕声誉扫地吗？
瞬时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顾闻西身上，等待他的反应，是否认？解释？道歉还是恼羞成怒？这位刚刚被捧上神坛的天才导演, 就要染上污点了吗？
然而结局却出乎所有人意料。
顾闻西站在台阶之上, 一身白色西装, 最简单的剪裁, 穿在他身上却显露出无与伦比的优雅。
听到这样无礼的问题，他不过微微抬眼，清冽的目光扫过众人的时候, 让人感觉站在台上的仿佛不是一位导演。
——而是披着白色牧衣的审判官，在审判众生。
青年的五官完美精致，当他第一次出现在媒体面前时就掀起了轩然大波。这样的年轻美丽, 不应该出现在幕后做一个编剧导演, 而应该活跃在最顶级的时尚T台上, 或者在大荧幕上让全球无数男女心醉神迷。
此时面对这样犀利到堪称无礼的指控, 他的唇齿间却只是噙着一抹清浅的微笑, 毫不在意地道：“不止是颇有微词, 准确说我对他的扮演非常不满意，他演的不是塞壬，是他自己。”
没有否认，更不屑于为了票房声誉打圆场，这位创造出全球最受瞩目的大电影《塞壬》的顾导，坦诚到让人可怕！
是的，影片虽然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但事实上顾闻西并不满意。
原著中的塞壬从小人鱼破烂的躯壳中觉醒后，拥有了绝对神性。
那金色的，璀璨到如同烈阳凝成双眸中，却是绝对的冷漠，不带一丝感情地俯视卑弱人类。
大海在塞壬的身后掀起滔天的巨浪，几乎是转瞬之间，海水就摧毁了人类的城池，仅仅半日，整个世界的陆地就被淹没到只剩下百分之一。
曾经至高无上，统治着所有生物的人类所剩无几，幸存者也在洪荒海啸退去后沦为了最低贱的奴隶。
那样冰冷的神性，男主穷其一生都无法演绎出来。只是拙劣模仿神的人类，而不是故事中人类的灾难，恐怖的邪神——塞壬。
与绝大部分导演，心有不满却为社会低头的态度不同，顾闻西毫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
他的冷酷与坦诚，让现场一片哗然，甚至是提出这个问题的记者，都被他这句话震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但顾闻西却丝毫不理会不断闪烁的灯光菲林，和现场的爆炸，径直地离开了柏林展会。
坐上车时，他还在思考这个问题，塞壬真的是人类演员能够饰演出来的吗？
当年他第一次阅读到好友所写的《塞壬》原稿时，就被那血腥恐惧的场景所震撼，塞壬现身时的压抑更是无时无刻不萦绕在他的胸腔中。
害怕到明明是八月正午，他却感觉如同在冰窟中，浑身发抖。
但好友笔下的故事太过精彩，让他在这种极度的害怕中更加想看下去，连走路吃饭都不肯放下。
那个时候，他还只是电影学院大三在读的学生。
从那以后，他最大的心愿便是完美执导《塞壬》这部电影，可惜现实比他想象的要难上太多。
想要完美执导……
“如果能见到真正的塞壬就好了，”顾闻西感叹道，“哪怕一眼……”他也一定能将塞壬的形象跃然屏幕上。
而不是现在的低劣仿制品。
话音未落，刺眼的射灯落在了头顶，抛瞄的卡车破碎了小轿车的窗门，碾压到了顾闻西身前！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血色瞬间漫上眼眶。
剧烈的疼痛伴随着麻痹袭击了全身，顾闻西渐渐失去了对世界的意识。
……
-
再次从黑暗中醒来后，顾闻西只觉得头痛欲裂，他微微抬手揉了揉眉心，却惊讶的发现自己似乎坐在了一辆陌生的豪车中。
他警惕地转过头，入目是车窗外攒动的人头，全是各色各样的西方面孔。
司机对着焦灼的路况，担忧道：“先生，继续堵车下去，我们可能三点会议结束都到不了了。”
顾闻西身边坐着的是一个典型英国长相的青年，棕发棕瞳，一身黑色的brioni定制西装完美衬托出他出身良好的矜贵气质。
青年浅浅玩笑道：“想要投资合作的是约克市长，可不是我们，让他等着吧。”说话间打开了车侧的吧台，取出一列昂贵藏酒，想要调制一杯解闷，恭谨地对顾闻西道：“先生，您想喝什么口味？”
顾闻西却无心听他说什么，约克市长，费德明市，这两个熟悉无比的词汇在他头脑中亮了起来。
在《塞壬》中，也有这样一个虚构的地名和市长存在，费德明市正是故事开始时的人鱼研究中心所在！
原著中，人类在最开始发现人鱼时，是抱着友好的态度。这群从童话照进现实的高智慧海洋生物，不仅生的异常美貌，特殊的传导声波还能听懂人类语言，进行无障碍交流。
在逐渐发现人鱼其实深海中拥有国度后，人类更是与之建立起邦交，对美丽的人鱼倍加呵护推崇。
联合国斥巨资成立了专门的人鱼生物科学部，调集全世界最顶尖学者，想为数量稀少的人鱼攻克繁衍难题。
但在繁衍的问题解决之前，生物学者们却先发现，人鱼的骨髓能够治愈人类的绝症，甚至能够提升人类的大脑基因乃至延长寿命！
空前绝后的发现，让人类发动了对人鱼的战争，这场单方面的掠夺让美丽的海底生物被关进了各个国家的最高实验室，进行着最残酷的人体实验。
塞壬觉醒前，只是一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人鱼，跟其他同类一般，他没能逃脱抓捕的命运，被关进了费德明人鱼研究中心。
他是做梦，还是真的穿越了？顾闻西觉得荒唐至极。
【系统绑定成功。】恍惚中有什么东西在说话。
什么声音，顾闻西心有疑虑，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这一次，那道冰冷的男声在他的大脑中清晰地响了起来：【宿主你好，我是你的系统003号，恭喜你被选中为空间执行者。拥有二次生命的你，需要到不同电影小说生成的真实次元世界里执行任务。】
【执行任务过程中不必担心你的原有躯壳，因为你已经车祸死透了。但幸运的是，你有了复活的机会，只要完成任务，赚到足够积分，你便能回到现实起死回生！】煽动的言语仿佛传销组织。
可顾闻西却不得不信，他非常的清楚，自己已经车祸死亡，而眼前看到触摸到的一切都无比真实，现实世界可没有全息技术。
他是真的穿越到了塞壬的原著世界中！
顾闻西压下满腹震惊，谨慎地提问道：“我的具体任务是什么？”
【成为每个世界的气运之子的信仰者，让他将你视为超脱自身生命的存在。】
气运之子，顾闻西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下一刻这个预感便在系统冰冷的语音中实现了。
【每个世界的原文主角就是气运之子】
【由于你死前的强烈愿望，和出于对新手的考虑，我们将塞壬作为你的第一个任务世界。】
【相信以你对塞壬原文的熟知程度，一定能完美完成任务。】系统无比真诚地道，仿佛自己是贴心小棉袄。
完美完成任务个鬼啊，让他将自己当做信仰！？哪怕是好友原著的头号粉丝，顾闻西在这一瞬间都破防到想要骂街。
塞壬这本小说可是以人类为反派，人鱼为主角，人类最终自食恶果做结局。
最开始的时候，没有人知道那个柔弱的，基因等级过低被实验室放弃，打算送往娱乐圈赚钱的美丽人鱼……实际上是被封印能力，包括记忆的塞壬。
他不是人鱼，是海妖之王，是四海共主，是邪神塞壬。
等他觉醒记忆封印解除之时，整个人类的世界都将倾覆，那些胆敢对他不敬的人类更是受到了最恐怖血腥的惩罚。
而顾闻西作为人类，原著中天然对立的反派存，还妄想去成为邪神的信仰？让神将他视为超脱自身性命的存在，开什么玩笑？
这传销系统居然还好意思说塞壬是新手友好世界？分明是地狱级难度。
他就算想亲眼看到塞壬，完成拍摄，但绝对不是以这种自杀的方式。
顾闻西按了按眉心，从对司机与青年的套话中得知，他现在的身份是一位在原著中戏份不多，但是身份却极为高贵的年轻贵族家主。
好友写这个人物时，曾经跟他说过这是从他身上获得的灵感，所以这位中欧混血的青年有着同他一样的中文名字——顾闻西。在电影中，为了避讳，顾闻西将人物名隐为了顾先生。
只是原著中青年的显赫权势和家族背景却远远胜过了现实中的他，唯一相似的只有相貌气质。
旁边的英国青年杰森，正是他的私人秘书长。
如果他没有猜错，现在的剧情应当是发展到还是弱小的人鱼男主被人类抓住，即将送往实验室的途中。
顾闻西的手指微微收紧，心脏跳动的频率也在极速加快，分不清是紧张是害怕还是透着诡异地期待，他缓慢郑重地说道：“调车，前往M90号线的高速公路。”
调车？
秘书微微惊讶，“可是……”约克市的市长大人还在等着我们。
他的话没有说完，在触及到青年那双强势到不容置疑的双眸后，秘书立刻便低下头来，无条件地改声道：“听从先生吩咐。”
让司机调头的同时，秘书拨开通讯录，训练有素地推掉了——这笔牵涉了百亿英镑的巨额土地开发交易研讨会。
-……
城外的高速路旁架起了严密的警戒线，无数车辆被拦了下来，司机们怨声载道。
“整个M90号线的高速公路都被封停了？太可笑了，请问皇室是要举行葬礼吗，搞得这么隆重？”
“冷静点，听说政府新捕捉到了一条非常重要的人鱼，正在押送途中，你小心点别朝那条高速线靠拢，容易被击毙。”
议论纷纷的人群霎时间一静。
人鱼啊……那就难怪了，重要人鱼肯定是捉到人鱼中的王室了。
随着近年人鱼知识的普及，人们都知道，王族有着超越普通人鱼的基因，在他们的身上可以得到更高的药用价值。
当然，也更加美丽。
因为极高的存在价值，无论过去还是现在，王室血统的人鱼都没有见诸于大众的视线中，包括当年建交之时，出来面见人类的也不过是一名冠以王使头衔的普通人鱼罢了。
曾经专属于王族的骄傲，却在如今沦为了最深的牢笼。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宾利朝高速入口行驶而去，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始终没有降慢速度。守在警戒线入口的武警们正欲举枪击毙，却在看到豪车上的族徽瞬间，纷纷放下了代表使命的枪支。
那半人半马被蔷薇花纹环绕着的徽章，仿佛就是特权本身，一路畅通无阻。
直到它竟然拦路逼停了来自英国科学院B6号研究所的移动实验车。
“什么人如此大胆，连研究所的车都敢拦截！知不知道今天押送的是国家重要级的试验品！怕是你有十条命都不够击毙的！”
实验车被迫停下，为首的研究员相当恼怒地跳下来，骂骂咧咧的声音在看到族徽的瞬间安静下来：“你们是顾先生派来的吗？”
恭敬地、畏惧的、甚至于带着点讨好的口气。
宾利横在高速公路上，车门打开，一位身穿白色西装的青年优雅的走了出来，精致的东方五官，黑色短发无不彰显着，他便是那位在罗塞尔家族争斗中获胜的年轻族长。
更是唯一一位行走在英国上流社会，却用着中文名片的人。
哪怕再不爽，他们都得称呼他来自母族的中文姓氏，“顾先生。”
研究员本该高傲的脊背重重弯下，朝着顾闻西行了最标准的脱帽鞠躬礼，眼中满是谄媚。
顾闻西深深注视着重兵把守的实验车，仿佛透过警卫与厚重的隔离板，看到了那传说中的塞壬。
但很快，顾闻西就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对着迎上来的军方负责人优雅一笑，温声道:“我听说军方竟然捕获到了一条王室人鱼，特此来说声恭喜。布朗上校，我还从来没有见过王室人鱼，他就关在后面的车里吗？”
说着，便悠闲地迈开长腿，若无其事地朝试验车走去。
“顾先生，如果您对这条人鱼感兴趣，可以等到了实验室后再观看，路上危险，还请您回去，不必急于现在。”
负责人见事不好连忙上前阻拦，却被顾闻西身后的护卫挡住，根本无法近身半步。
顾闻西走了上去，沉墨色的眼眸看了持枪紧守车门不肯退让的军人一眼，命令道：“开门。”
这一眼，压力笼罩，军人呼吸都为之一顿，冷汗沉沉——罗塞尔家族的掌权人要做什么，哪里是他配质疑的？可是属于军人的荣誉却不能让他退后半步。
下一秒，已经有人越过他直接打开了车门，巨大的鱼缸水花四溅，透明的玻璃与清水中倒映着一条波光粼粼的浅蓝色鱼尾。
这是一条极其年幼的人鱼，在人鱼一族漫长的三百岁寿命中，二十岁的人鱼哪怕身量已经长成，但事实上还是属于少年期。
他如原著中描述地一般，伤痕累累地蜷缩在角落里，看起来奄奄一息，纵使实验员们已经给他用了最重的疗伤药物，但是他整个人还是散发出一股将死的暮气。
柔弱残破。
可这半点不影响他的美貌！
在密封箱揭开的那一刻，军方负责人握枪的手都微微颤抖，似是于心不忍，哪怕这些时日的长久押送，他早已见过人鱼数次，但每次再见到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被深深惊艳。
就连遍观了所有美色，甚至有过人鱼明星女友的秘书都忍不住微微抽气，喃喃得想要感叹，这就是独属于王族的美貌吗？可是迫于顾闻西的威慑却不敢发出惊叹，只是恭谨地站在少主人的身侧。
良好的素养让杰森很快回过神来，再看那人鱼，已经是与手中签字笔没有任何区别的死物。
就在这时沉睡的人鱼像是惊醒了一般睁开了双眼，那双紫色的瞳孔穿透人群，目光精准的落在了青年的身上。
顾闻西猝不及防间与人鱼四目相对。
——神秘而高贵。
顾闻西的身体恍然得一震。
透过这双懵懂的紫色瞳孔，他的脑海中闪过的是金色的烈焰，将整个人间化为炼狱的火焰。
那是不久之后的未来。
眼前的人鱼看似柔弱，连实验室都放弃的低劣基因，却是未来觉醒后的塞壬，是这世上唯一的神。
只一眼对视，人鱼便悄无声息地垂下了眼眸。
再无他人察觉。
他安静地蜷缩在角落里，似乎任人宰割。
密封押送的水族箱已经暴露在外半刻钟，负责人额头上淌出焦急的汗渍，提起胆子催促道：“顾先生您已经看过人鱼，我们得继续运送了。”
顾闻西欣然点头，等装人鱼的水箱再次被密封上时，所有押送人员都松了口气，还好，总算解决了。
就在负责人放心地转身上车后，听到一道优雅至极的声音响了起——带着微微的漫不经心的愉悦，“这条人鱼我带走了。”
下一刻，那些等候在原地的罗塞尔家族护卫，就冲入尚未关闭的车门，训练有素地抬走了装着人鱼的密封箱！
理所当然得仿佛这不是国家实验室的重要试验品，本来就是属于他们家主的私物。
押送车队的军人们望着这群披着楚楚衣冠的狂徒背影，握枪的手紧了又紧。偏偏他们有着上校头衔的长官却没有任何命令指示！
军人们眼中的怒火几乎就要将顾闻西的背影点燃。
其中的一名特种兵不甘地上前，拔出腰间象征使命的枪支，扣动扳指就要朝着那东方男人的头颅打去。
但他举枪的胳膊才刚刚抬起，就被长官强硬地按了下来，堵上了他的枪口，
无声地用口型比出两个字：“不可。”
以手作仞，在脖子上轻轻划过。
如本该生长在上帝圣座前的白色蔷薇，颓然开在了地狱里。
“你看，你的心理再不承认，你却行驶着我赋予的，我养子才有的权利。”顾闻西看着他，漂亮的唇角勾起一个温柔的笑。
“所以，作为孩子，你该陪父亲吃早餐了。”顾闻西一步步走进，走到顾明喻的床前，看着眼前化作人形，完完全全站在他面前的人鱼。
不是视屏中不真实的对望！
而是真真正正的塞壬的前身！
这张脸，这高挑的身形，黄金比例到极致的人体美学，都是神明潜伏时的标志。
每一丝肌肉都蕴藏着恐怖的力量。
可以轻易将他折碎，将他玩弄的力量。
彻夜不眠的头痛将茫然地恐惧放大，顾闻西单手撑在床沿上，俯视着梦里塞壬的脸孔，两人的距离太近。
近到任何一个人只要包含一丁点不好的心思，就足以轻易将对方击毙。
“我的好儿子，喜欢父亲给你的礼物吗？”
你日思夜想的臣民部下们。
顾明喻的力气可以轻易将顾闻西推开，可以不以这种完全被人掌控的姿态承受着对方的俯视。
对方的手里现在没有利刃，更没有那个可以限制他所有能力的遥控。
但是他却不能，他不能有丝毫的任性，更不能表现出一丁点的屈辱。
哪怕恨意深入骨髓，也只能让脸上挂起顾闻西喜欢的笑容，从善如流道：“我没有忘记父亲的吩咐，我只是在害怕父亲失约。”
失约第二日一起用餐的约定。
这句话里藏着巨大的信息量，人鱼的妥协，人鱼的主动，甚至是人鱼的谄媚！
在顾闻西没有展现压迫的时候，先表达了思念，真正贯彻了身份，甚至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吃醋撒娇争宠。
实在是……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小人鱼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破绽，但顾闻西知道人鱼的心里一定在滴血，在赤脚走在刀尖利刃铺成的独道上。
然后还得强颜欢笑，还得对着他最不愿意屈服的人类，展示出讨好的一面，只是为了他的臣民们。
实在是……实在是让人恐惧又沉迷啊。
【任务进度百分之三十五。】系统对于任务的进度条已经麻痹了。
顾闻西没有讨好主角，没有帮助主角，甚至在选择逼迫主角的时候，都没有动一刀一枪，还主动把自己的脖颈送到对方手里。
却让这位来自深海的人鱼，邪神的前身主动屈服！
【宿主，我有预感quq，我们可以有很多积分了，我还可以升职，等我升职，下个世界就可以给你开金手指了。】系统努力把机械音弄得软软糯糯的道。
顾明喻答非所问，可主动地邀宠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但顾闻西仍然不满足，透出几丝不耐烦道：“喜欢吗？”
没有人可以让顾先生重复第三次。
第二次就是最后的警告，第三次就是执行！
被强行分配到人鱼身边的高级男仆，忍不住在心中祈祷，祈祷人鱼能够反抗！一旦激怒主人，他是不是就有机会回到主人身边了。
就算回去之后，没有贴身男仆的地位也没有关系。
他可以从最底层奋斗上去，没有薪水都行，他低垂着眉目，越发恭谨。
老管家疑惑地看了顾闻西一眼，从十岁被接到英国后，顾闻西几乎算是他看着长大，对小主人的了解甚至胜过了小主人的父母。
他们一个只是排在继承权顺序末尾的浪荡公子哥，靠着主辈积攒的财富，吃喝玩乐找女人。
一个只是想靠着身体实现梦想的女明星。
唯一的意外，或者说一场精心谋划下，让女人怀了花花公子根本没想过的孩子。
这个孩子对男人来说，是耻辱的证据，对女人来说是未来的博弈。
作为一个私生子，顾闻西在东方国度，也可以靠着男人的赠予衣食无忧，但是女人的巨大欲望，根本不是这点金钱能够满足。
最后把孩子交了出去，签署下关系断绝协议，把孩子送往了最不友好的国度。
和没有任何父母庇护的家族。
很难想象，有着这样的父母和成长环境，他竟然没有长坏，甚至比所有在万千宠爱的期待中长大的孩子更好。
顾闻西喜欢东方文化，喜欢他的姓氏，却从来不会提起他的母亲，更不承认自己的父亲。
他唯一的亲情，大概只有在踏入罗塞尔大门时，唯一给过他温暖的老管家。
顾闻西从不提起，但老管家却时常忍不住想，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有没有后悔过。
尤其那个残忍抛弃孩子的女人，她不是不知道，将十岁的孩子送往本家，是将肥美的羊肉送入了狼群。
老管家带了顾闻西十四年，他冷静从容，聪明睿智，是天生的上位者，仿佛没有丝毫人类的情绪。
可是，小西也是会害怕，也是会痛哭的。
他当时领命去让女人签署协议，顾闻西回归罗塞尔，女人从此断绝关系，永不见面的时候，他哭到崩溃。
这个最在乎形象，最骄傲自尊的小少年，在高高在上的代表父系家族势力的面前，哭成了个绵软的球。
“妈妈，您想要的我可以给您，只要再给我五年，我不要去英国。”
“我姓顾，我叫顾闻西，我是您的儿子，我身上流的是华国的血液，求求您了，妈妈。”
女人冷漠地掰开了少年拉扯着她手臂，不准她签字的手指，“你不姓顾，你姓罗塞尔。”
“你是英国的贵族。”
满屋的仆人，全都长着异国的相貌，对于哭到跪坐在地上的小男孩，眼里全是不屑鄙夷。
只有管家抱起了他。
那时已是寒意浸体的深秋，管家穿着双层羊绒衫，厚实的大风衣，可顾闻西汹涌的泪意仍然穿透数重衣物，渗透到了管家的身体上。
后来，他几乎没有见顾闻西哭过了。
“昨日之日不可留，弃我去者多烦忧。”
“我从来不会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十六岁的少年眨了眨眼，世界TOP10的名流大学全都对他发出了offer。
少年风华正茂。
管家实在是太了解顾闻西，所以他敏锐地察觉到顾闻西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那平静掌控一切的面容下，是夹杂着复杂兴奋的畏惧。
他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早上的阳光窸窸窣窣地落在睫毛上，如同闪亮的碎钻，眼里的波光璀璨到能夺走人的心魂。
这是志在必得啊。
老管家心中叹了口气，慈爱地对顾明喻劝诫道：“小少爷，快说喜欢吧，不要浪费小西的心意。”
小少爷和小西，这样的称呼里，顾闻西倒不像是高高在上，逼迫人的长辈了。
反而透着一种惹人怜爱的亲昵。
惹人怜爱吗？这样一种可笑的念头出现在顾明喻心里的时候，转瞬间就被掐灭了。
人类的呼吸侵占着他的世界，居高临下地掠夺着他所有的尊严。
他却只能恭敬地回应到：“谢谢父亲的礼物，我非常喜欢。”
要么，在实验室中饱受折磨，要么就成为赏玩的物品，为他们的仇人赚取金钱。
可是现在这个对他各种折磨侮辱的男人，却将他捧在高处让他去决定一个人类的命运。
小人鱼不由自主地随着男人的话语，将目光放在了就快要匍匐在地的仆人身上。
当自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看到那个原本已经害怕到不敢跟他对视的男人，竟然激动地朝着他跪下。
摇尾乞怜。
眼中没有了如同面对野兽般的畏惧，而是将他当做了一个人，一个可以决定他命运的，拥有真正人格的人类。
这种感觉实在太过新奇，明明知道他该保持着仇恨，明明知道他不该参与人类世界的一切无聊纠纷。
可是心脏却在胸腔中咚咚跳动。
一种难言地兴奋爬上了他的脊柱，陌生的情绪让他年轻的生命格外惶恐，惶恐到甚至第一时间将目光看向了他最大的仇敌。
这个叫做顾闻西的，非要当他父亲，明明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大的男人。
顾闻西轻轻弹了弹烟圈，俯下身，眼中的流光仿佛纳入了清晨的旭阳，熠熠生辉。
糜烂的烟圈带着人类世界地纷扰繁华，扑了人鱼干净惶恐的脸蛋一脸。
隔着寥寥的烟气，他看到人类那张纵使在颓丧地靡丽中都显得圣洁清贵的五官，只有眼尾因为熬夜带来的红晕看起来有那么几分不怀好意的愉悦。
“留，还是不。”他引导道：“你只需说出一个字就够了。”
雪白的皮肤，微红的眼尾，摇摇欲晃中还保持着圣洁清冷的神情，让小人鱼地所有纷扰地思绪，都变成了一种空虚感。
一种渴求的空虚感。
突如其来地陌生情绪，占据了他整个大脑身体，让他感到极度不安。
他恼怒地低下了头，躲开顾闻西地注视，声音冰冷到没有一丝情绪的起伏，寒意渗骨，“留下。”
作对似的，他没有说出如顾闻西般无情地驱逐，甚至连词语都从一个字变成了两个。
这带着霜雪寒气的两个字从顾明喻口中吐出的那一刻，贴身男仆早就支撑不住地躯体彻底跪倒在地。
明明是个拥有着漂亮学历，出身优越的人类，却朝着鱼缸里的人鱼满是感激地行礼道：“谢谢您，少爷，谢谢您。”
他嘴唇哆嗦，眼中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顾闻西觉得很有意思，抖了抖烟头，将雪茄放在了烟灰缸里，“既然少爷开口留下你的，你就做少爷的贴身男仆吧，待遇不变。”
从顾闻西的贴身男仆，一瞬之间变成了一条人鱼的！
英俊男仆脸上地喜色凝聚成了错愕。
是，顾闻西一直保持着单身，没有任何女性伴侣，多次公开宣称他是不婚不育主义者。
罗塞尔家族的分支们蠢蠢欲动，总是想将他们家里的孩童塞到顾闻西身边抚养，就连隔着重洋海外的母族那边都充满了想法。
可是顾闻西全都冷酷地拒绝了，果断无情到任何人有这样的想法，就会被他抹杀收回靠家族身份带来的所有便利！
渐渐地，再也没有人敢提起过继的话题。
但是啊，顾先生才二十四岁，一个拥有庞大家业的年轻人所说的话，可信吗？他早晚会改变，会遇到让他改变顽固思想的人。
独身宣言不仅没有影响顾闻西在妙龄女郎们心中的人气，甚至还变得更高了。
一个洁身自律，奉行着精神信仰的贵族，谁会不心动。
何况在他的品德下，还有着胜过流量明星的相貌，和庞大的财富权势！
过去有多少羡慕的目光落在男仆的身上，现在就只剩下同情了。
跟一条人鱼绑定在一起，哪怕他工资待遇不变，他的前途也悔了。
“我不需要仆人，”小人鱼也愤怒地抗议道。
门外响起了窃窃私语地隐晦笑意。
男仆脸色涨红。
“怎么？”顾闻西的目光落在男仆的身上，“你不接受少爷给的机会，那就离开罗塞尔。”
伺候人鱼算什么，多少人想伺候还伺候不到呢，连专业的海洋学家都被派来照顾人鱼的起居监看。
这是他的荣幸！
“听凭少爷的吩咐。”他弯下腰，摘掉头顶的帽子，行了一个标准谦卑的摘帽礼，“能够伺候少爷是我的荣幸。”
门外的笑声更大了，就要克制不住。
顾闻西的目光却冷了下来，“怎么，你们也想伺候少爷。”
“不是的，先生。”后悔惊恐地声音响了起来，他们面色大变手足无措地朝着阁楼的的大门处行礼，痛哭着表达衷心，“我们再也不敢了。我们只想伺候在先生身边。”
“不。”顾闻西低低笑了起来，就像春风吹拂过杨柳，带走了冬日所有的森寒，“你们要伺候在少爷的身份。”
被派遣来照顾先生的宠物和成为一条人鱼的属下，这可是完完全全不同的概念。
那些所有嘲笑的，看不起人鱼的仆人脸上一片灰败。
偏偏他们舍不得罗塞尔家族开出的薪资待遇，更舍不得因为这个身份附带的利益。
比起被辞退，成为人鱼的仆人，反而是最好的结局。
看着顾闻西脸上暖意融融的浅笑，他们只觉得寒冷到了骨底，却不得不做出卑微匍匐的姿态，对着鱼缸里的人鱼。
——颤抖着行了一个完美的礼仪。
“少爷。”
这一声高过一声的尊称，从阁楼一直到响遍了整个古宅，从这一刻起，再也没有人敢轻视这条人鱼。
把他当做一条先生为了好玩，为了抬高自身地位所占有的一条人鱼。
顾闻西看着小人鱼无措的脸，那张过分年轻的美丽面庞上还没有学会隐忍，本该被痛恨占据的紫色双瞳里是惶恐排斥和一丝屈服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