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chapter 45
头顶, 烟花在空中绽放，五彩斑斓。
裴忱听到梁栀意的声音，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
他回过头, 看着眼前明媚如初的少女, 和无数次出现在梦境里的面容完全重叠, 他恍惚怔住，脑中一片空白。
跨越了千山万水, 在煎熬中度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她终于又站在了他面前。
这一刻，那璀璨的烟火与之相比, 都黯然失色。
裴忱注视着她，一时间说不出来话来，眼底滚热发烫。
梁栀意走到他面前, 眨了眨眸子, ：“同学，你不愿意跟我一起放烟花吗？”
他回过神连忙开口：
“愿、愿意。”
少女弯起唇畔，四处打量了眼，指了指稍远的空旷处：“我们去那里吧。”
裴忱应了声，和她一起往前走去，她手中提着装烟花的袋子, 下一刻袋子就被他接走。
两人距离稍近，衣服轻轻触碰摩擦着, 无言的暧昧悄然在空气中攀升。
虽然是隔了一年没见。
但是他们不会对彼此感到陌生。
梁栀意鹅黄色毛衣外是件杏色棉外套，她双手插在兜里, 细眉红唇, 侧脸白皙莹亮, 裴忱克制着看她，目光难舍得偏移分毫。
少女目视前方，耳根泛起绯色，稍低下头，软软的脸颊微微埋进米色围巾里。
走到四周少人的空旷地，裴忱把烟花从袋子里拿出来，放在地上。
梁栀意把打火机拿给他，裴忱看向她，低哑着柔声道：“先站远点。”
“噢……”
她扭过头往旁边跑了几步。
裴忱看着裹着外套、软乎乎的她，想起之前赶海夜那晚看到的小企鹅，心间就这样被填满。
她站远些后，裴忱点燃烟花后来到她身边，几秒后烟花升空，在空中炸开金灿灿的一朵朵。
梁栀意扬起脑袋看着天空，眼眸被光映照得发亮，红唇弯起。
两人静静地看了会儿烟花。
放完后，梁栀意低下头，鞋尖轻轻拨弄着地面，男生面向她，高高的身影把她笼罩在怀中，垂眼看她，低声开口：
“我本来以为你过年不回霖城，今晚听桐洲说你会来这里，我就过来了，还以为你先走了。”
“本来没打算回霖城的，后来还是想着回来看看外婆。”
“你学校什么时候开学？”
“初六。”
“你明天就要走了么？”
“嗯，去我奶奶家。”
裴忱闻言，只能把想约她出来的冲动按下去，想起一事，“我听林伯说，你去年回来去面馆了。”
“嗯，难得回来一趟，有点怀念林伯的猪蹄面了。”
曾经和她在面馆的画面在脑中浮现。
少女低着头，就听男生低低的嗓音落在她耳边：“那下次再去老林面馆，叫上我可以么？”
以前是她说，希望他以后陪着她。
现在变成了他说想陪着她一起。
梁栀意傲娇地偏开眼，轻飘飘道：“那得看我心情。”
从前她追在他身后，现在得换一换了。
他甘心应下：“好。”
而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个精致的深蓝色小礼盒，递给她：“栀意，新年快乐。”
她接过，还感觉到盒子的温热：“谢谢。”
她轻声嘟囔：“不过我可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他看着她：“没关系，我的新年礼物已经收到了。”
她心间泛起涟漪：这时口袋中的手机响起，是仲心柔来电话：“唔……我马上就回去……不用来接我……”
挂了电话，她对他道：“我妈妈催我回家了。”
裴忱应了声，和她一起走。
除夕夜，街道上张灯结彩，人烟稀少，只有小孩在玩着烟花爆竹。
梁栀意问他：“裴叔叔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我现在开始带着他重新复健，看看能不能重新站起来。”
“那你的腿呢？”她声音轻轻，“有没有好好保护？”
“嗯，我现在很少剧烈运动，打篮球的时间也有控制。”他一直记得她说的，不想让她担心。
“我听桐洲说了，你为什么不接受那所大学的特招？他们可以帮你治腿……”
裴忱滚了滚喉结，道：“我的目标只有C大。”
当初和她约定的，他不会放弃。
少女噢了声，听出他的话中之意，红唇轻抿。
一路上，两人慢慢走着，到达别墅区门口，梁栀意停下，说送到这里就好了。
她看向他，想起一事：
“去年我突然要转学，其实是因为我父母发现我在追你的事。”
这件事梁桐洲并未和裴忱提起，他也隐隐猜到是因为他。
他暗下眼，然而却听她道：“不过我爸妈是怕我们的关系会影响我们两个人的学习，才让我调走的，他们没有讨厌你，相反还挺喜欢你的。”
梁栀意提到这件事，也是不想让他心里有负担。
裴忱微愣了下，想到当初送年货那天发生的事，忽而在想，这当中是不是他误会了什么。
他暂时没提起，应了声：“接下来最后半年，我们都一起努力。”
少女点点头，“那我先回家了。”
他不舍地看着她：“嗯。”
梁栀意看到他眼底强烈隐忍的不舍，不禁偷偷勾起唇角，“手伸出来。”
他疑惑地伸出手，她就把口袋里的一个东西放到他手里，傲娇道：
“骗你的。”
他的新年礼物，她有准备。
裴忱低头，看到手上是个用毛线勾织成的栀子花挂饰，旁边挂着个小卡片，上面写着：
岁岁如意。
这十几年来，裴忱一直都过得很苦，她希望从今往后，他可以一直健康平安，拥有快乐。
少女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看他，哼哼一声：“以后再买东西，不要让梁桐洲转交给我了。”
裴忱怔住。
她怎么知道了……
看着少女小跑进别墅区，她消失在视野里，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栀子花，心脏跳得很快。
看到她还愿意见他，还愿意朝他笑，他感觉心底落空的一切都慢慢被填满。
另一边。
少女走回别墅区，小鹿乱撞的心才慢慢平复下来。
她捏了捏自己发烫的脸：“没出息……”
他是吃定她了吗，怎么隔了一年了，见到他还是会心跳加速。
其实今晚梁桐洲发的信息是她准许的，时隔一年，她又何尝不想见到他。
她也一直知道他在给她寄各种礼物和零食，她又不傻，梁桐洲以前顶多偶尔给她买点东西，也就裴忱傻乎乎地以为能瞒得了她，而且去年他去W省找她，后来她也知道了。
裴忱对她的态度，她也渐渐耳闻了。
她仰头看了看天空，轻叹一口气，没想到一年就这样过去了。
过了会儿，她回到家中，到楼上，梁桐洲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心底松了口气，眉梢挑起：
“这是见上面了？”
“你怎么知道？”
“瞧你乐得牙都快掉下来了，当心砸了你的脚。”
她瞪他一眼，“不许往外说。”
“知道了知道了。”
她去陪父母看了会儿电视，过了会儿回到房间，扑到床上，从口袋里掏出裴忱给她的小盒子，打开一看——
是个白金镶玉的月牙吊坠。
羊脂白玉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剔透莹亮，触手温润，格外精致。
是她最喜欢的月亮。
梁栀意看着，心间怦然悸动。
半晌，她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那头，刚回到家的裴忱看到进来的陌生号码，接起，谁知就传来少女温软的声音：
“知道我是谁吗？”
听到熟悉到刻在脑中的声音，他猛然怔住。
过去这一年，他根本没有梁栀意的联系方式，只能通过梁桐洲。
他嗓音微哑：“栀意……”
“你到家了吗？”
“嗯。”
她低头看着吊坠，揉了揉鼻尖：“你干嘛给我买这么贵重的新年礼物？”
这样一个吊坠她看得出来价格不菲，也不知道他省吃俭用，攒了多久的钱买的，这人怎么这么笨，就不知道对自己好一点呢……
裴忱敛睫：“我只觉得它很适合你，只是我钱不够，等将来再把项链补全给你。”
她感动莞尔，“嗯……”
裴忱想起一事，犹豫几秒，问她：“栀意……你的新微信是多少？”
梁栀意闻言，无声一笑：“你要加我？”
“可以么？”
她悠然反问：“你加我干嘛？我可不加不熟的人。”
“……”
他们什么时候不熟……
隔了两秒，他才反应过来，她把当初他拒绝加她微信说的话全还给他了。
他默然几秒，开口嗓音低低：“栀意，我想加你，你要是不和我聊天没关系，我也不会随便打扰你学习的。”
只是完全联系不到她的日子太难受了。
少女翘起唇角，道：“知道了，我把旧的那个微信登上去。”
又说了几句，她就说要去洗澡了。
通话结束，裴忱放下手机，低头再度看向手中的栀子花挂件，最后拿出日记本。
他一直都有记日记的习惯，尤其是梁栀意不在的这一年。
他看着手中的栀子花挂件，在本子上写道：
【今晚还有好多话没有和她说。
关于我的愧疚，关于我对她的喜欢，还有很多话，都还不是说的时机。
再忍半年就好。
我希望时间能够过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
大年初一，梁栀意和家里人再度离开了霖城，裴忱和她也没有了见面的机会。
正月初五，是他的农历生日。
他仍然记得去年这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他和巩琴心大吵一架，而那一天也是梁栀意离开霖城的前一天。
晚上的时候，少女打来电话，俏声道：
“裴忱，生日快乐。”
他诧异，“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生日？”
“其实去年那晚，我先到了你家门口。”
“所以……你都听到了？”
“嗯。”
少女转移话题，含笑问他：“想要礼物吗？”
“礼物？”
她帮他准备了礼物吗？
“很可惜我不能当面给你，得劳烦你自己去拿啦。”
他微愣，就听到她报了一串数字：“9926，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吧？去年跨年夜那晚。”
裴忱愣了下，瞬间反应过来，她指的是当初他把围巾送给她时，所放的商场储物柜里。
裴忱飞快出门，赶到商场后操作了一通，最后打开储物柜，看到里头放着一个本子。
他打开一看，竟然是女孩画的卡通画。
他看到扉页的左下角，写着一行很小的字，已经微微泛黄：【我只有一点点想裴忱。】
他微微怔住，而后一页页翻过去，是她去W省读书后的日常记录，例如今天吃了什么，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还有各种各样的小心情，都通过一只小兔子的卡通形式画了出来。
他本来以为，她离开之后，不愿意让他得知任何有关她的一切，可她却用这样一种方式，来弥补他的遗憾。
最后他快速翻到末尾那页，那里也写着一行小字：【对不起，我撒谎了。】
裴忱看着，眼睫一颤。
心间彻底柔软塌陷。
他也一样，特别特别想她。
-
春节后，大家进入了最后半年的冲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最后半年尤为重要。
班级里，试卷纷飞。
讲台上，唾沫横飞。
桌面上一摞摞书越堆越高，大家宛若埋进书海中，在一道道难题的攻克下和老师不变的唠叨中奋勇前行。
早上起来背单词，刷牙洗脸完赶来学校，边吃早餐边读书，一天八节课排得满满，外带课间各种找老师答疑解惑，都恨不得自己有个三头六臂。
高三的下半年，有人是稳扎稳打，有人是兵荒马乱，大家都过得紧张而充沛。
裴忱考进C大没什么问题，但没有松懈，只是平时会花时间给同学答疑解惑，大家都发现裴忱开始变得外向了，不再像从前那样冰冷冷了，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明显。
他知道自己是受了梁栀意的影响，她活泼开朗，也让他想变得像她一样。
高考倒计时，时间在飞速逝去，从二月份，转眼就到了五月。
五月末，天气渐渐变得热了起来。
安南高中，下午上完课，梁栀意收拾完书包，走出班级，就有男生在门口等她。
“栀意——”
她转眸，就看到是隔壁班的男生，贺鸣。
她和贺鸣高二下半学期就认识了，当时学校组织戏剧表演，她和贺鸣曾经演过对手戏，两人算是朋友。
贺鸣家境也很优渥，他的父亲和梁天明也有生意上的往来。
贺鸣看到她，走上前，温润一笑，把拿去参考的英语练习卷还给她：“谢谢。”
周围有同学看向他们，带着八卦的目光。
不知从何时开始，学校里一直在传他们俩很配，每次她都会否认，贺鸣也是，说梁栀意和他只是普通朋友，不想让她受到流言蜚语的困扰，但大家都知道贺鸣对她的心思。
梁栀意接过，转眼就看到梁桐洲走至面前，贺鸣温声问她：“要一起去吃饭吗？”
梁栀意淡笑婉拒：“不了，我买份寿司就去图书馆了。”
“好吧……”
贺鸣眼底滑过些失落，全被一旁的梁桐洲尽收眼底，他随后拉住少女的手臂，吊儿郎当道：“走了。”
两人走下楼，梁桐洲道：“那个贺鸣还喜欢你啊。”
梁栀意淡淡应了声，“嗯。”
所以她一直保持着距离。
晚上梁桐洲回到宿舍，给裴忱打去电话，说了这事，不忘添油加醋道：
“年段里可是很多人都知道那个贺鸣喜欢我姐，今晚我还听到贺鸣问我姐要不要去吃饭。”
那头的裴忱闻言，墨眉拧起。
他知道梁栀意那么优秀，喜欢她的男孩子一定有很多，只是他没办法和她相处在同一空间里，这些事情只能靠听说。
“那个贺鸣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忍不住问。
“贺鸣吧，他之前和我姐一起演出过，长得挺高挺帅，家境不错，性格也特别友好。”
裴忱闻言，微垂的眼眸深不见底，几秒后他问：“那栀意……她是什么态度？”
“我姐暂时没搭理他，毕竟马上高考了，那男生也暂时没追我姐，估计高考后要追她了。”
梁桐洲笑着逗他：“兄弟，你可有点儿危机感啊，别让我姐被别人抢走了。”
“……”
裴忱沉默着，只恨不得时间飞速到高考后了。
过了几天，五月过去，六月一来，高考也就真正迫在眉睫了。
五号的时候，梁栀意和梁桐洲回到了霖城，他俩虽然来外地读书，但是并没有移户口，仍然是在霖城高考。
考试前一天，大家去看考场，梁栀意的考场是在一中，一中大部分学生也是。
当梁栀意回到学校，遇到了曾经的同学，大家见到她都很激动，梁栀意也很思念他们，大家说高考完再聚。
高考前一晚，晚上裴忱和她通电话。
两人这小半年偷偷恢复联系以来，几乎都是裴忱主动找她，只是两人并不经常聊天，毕竟都在备考，双方也都没捅破那层窗户纸，因为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
梁栀意趴在床上，听着电话那头，男生温柔的声音传来：“书包都收拾好了么？该带的东西千万别忘记带了。”
她翘起唇角：“都带了，明天还会认真检查一遍的，你很紧张吗？”
“有一点点。”
“连学霸也紧张，那还让其他人怎么办啊？”
“我紧张不是因为高考。”
“嗯？”
他低缓的嗓音夹杂着电流声传来，落在少女耳边，撩起酥酥麻麻的痒意：“紧张的是高考后。”
她听出他的话中之意，心跳微乱，末了压下嘴角，傲娇道：“裴同学，先把高考考完了再说。”
两人又聊了几句，男生让她早点休息，结束通话后，裴忱放下手机，抬眸，视线落在窗台上的栀子花盆栽，静静注视着。
另一边，梁栀意托腮看向窗外的星空，末了弯起唇角。
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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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是高考的第一天。
上午语文，下午数学，梁栀意向来语文很好，数学方面，这次她也感觉发挥得不错。
第一天考完，她心里就有了底，感觉半只脚已经踏进了C大。
第二天上午理综，她理综会薄弱一丢丢，但是去安南高中一年半以来，她的理综被拔高了许多，中午和裴忱简单对了下答案，发现和他基本一致。
那裴忱的答案，向来就是标准答案啊。
她的心又踏实了嘿嘿。
下午最后一门考英语，是梁栀意最强的科目，做完试卷，她检查了两遍，最后看向窗外青葱的树叶，悬着的心彻底落下。
最后，考试结束铃声响起。
一切都尘埃落定。
大家走出考场，一刹那间感觉如释重负，走廊里瞬间响起激动的欢呼，全都在说“解放了”。
夕阳落下，洒下一层金光，晚霞连天。
梁栀意收拾着书包，随着人流往楼下走去，最后到达楼下，往教学楼前看去，就看到了裴忱——
男生站在梧桐树下，一身白衬衫黑校裤，夕阳打量出他眉骨优越的轮廓，眼尾泪痣微微泛光，少年感十足。
他目光投来，她恰好和他四目相对，裴忱单单注视向她，眼底泛上一层柔意。
一瞬间，她的眼里也只剩下他。
她眼眸微弯，抬步朝他走去，裴忱也走向她，最后到了面前，他问她：
“考得怎么样？”
“应该能考过你。”
闻言，他眼底晕开点笑意，这时班上有同学路过，看到两人，不禁起哄：
“班长，你不是在高二那栋楼吗，这是专门跑来这里找梁栀意啊？”
周围有许多同学看向他们，一时间起哄声不断，梁栀意难得被搞得脸颊微红，只听裴忱大方承认了：
“嗯。”
梁栀意感觉脸颊更烫了。
待那群人走后，裴忱垂眼看向面前的少女，低声问：“今晚有其他的安排么？”
梁栀意傲娇咕哝：“应该没什么事……”
她对上他的黑眸，男生注视着她，低沉的嗓音落下：
“那跟我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