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来福坦白

谭有为又回谭家了。

一是他之前拿的银子已经花完了, 得回去拿银子。二是因为他发现谢家三兄弟竟然都去参加考试了。

显然他娘没把事儿办好。

他一回家，谭大嫂就关心他考的咋样。

谭有为道，“考试考试, 你就知道考试。让你办的事儿, 你一点都没办好。”

谭大嫂道, “我哪件事儿没办好？”

“谢家三兄弟去考试了你知道吗？当天就去了，比我去的还早。”

谭大嫂惊讶, “人还好好的？”

谭有为道，“当然好好的。比我的精神还好呢。”

谭大嫂也生气了, “这个谢来福, 看来是没把我的话放在耳里。那现在可怎么办？我再去找他？给他点颜色瞧瞧。”

谭有为道，“如今只怕不好办了，那三人考完之后没回家, 就在县里住下了。”

“这个谢来福, 这是知道咱不能对他怎么样呢。”谭大嫂气的牙痒痒，恨不得去给谢来福一点教训。她一个长辈竟然被一个小辈糊弄了。

谭有为好歹比她聪明，“现在于事无补了，但是也不能不去找他。否则日后他以为我们好糊弄, 之前的好处也不给咱们了。”

谭大嫂道，“那咋找啊，总不能真的闹，断了以后的财路。”

“找他要一百两。算是这次事情没办成的补偿。”

“他会给吗？”

“会的, ”谭有为肯定道, “人一旦是发现银子能解决事儿，为了保护自己, 他就一定会给。”

谭大嫂当即就往谢家去了。

谭有为就在家里等着。等拿了银子, 好再去县里逍遥。至于考试, 他并不担心，反正这次考不中，还有下次。而且他发现，不管有没有功名，自己这日子都过的逍遥，他对功名也没有那么渴望了。

考取了秀才还要去考举人才能算熬出头了。可举人哪有那么好考的。大好的人生都用在科举上面，这是如今逍遥自在的谭有为不乐意的。

谢家如今都在惦记着在城里考试的三兄弟。

三位姨娘整日里都往小佛堂里面跑，希望自家孩子能够考中。

谢来福则是在田间地头的忙，给管家交代自己的工作。

他算了日子，弟弟们考完了，基本上就交代完了。

管家道，“大少爷，夫人这是又给你安排了别的工作了，怎么没和我说过？”

谢来福道，“没有，只是我有别的安排。”

管家担心道，“来福少爷，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谢来福摇头。回头看着谢家，他有不舍。但是做错了事儿总要有人承担。

两人正说话，桂儿男人又来了，带着几分愤怒。

他觉得谭家人过分了。但是不得不来找少爷。

看到桂儿男人来了，来福的心先是紧了一下，脸也微微发白，但是突然又想到了自己的决定。仿佛一下子就放松了。该来的还是来了。他镇定的和管家打了招呼，就和桂儿男人走了。

谭大嫂看到来福了，激动的骂了起来，“你咋这么没用呢，让你做的事儿你咋没做。你是不是觉得咱家好欺负？我告诉你，我现在就去找老三媳妇去。看你和你姨娘你弟弟还咋在谢家过日子。”

她以为这样能吓到来福。

但是来福却很平静，“我娘不在家，不过这几日弟弟们考试，她也没走远，中午该回来了。你要是要来，中午用膳的时候来找她。”

谭大嫂：“……你啥意思，你不怕我去找老三媳妇揭发你们？”

“不怕，我想通了，犯了错就要受到处罚。要不然就要害别人。”

想通了之后，来福反而没有那么害怕了。最坏的打算已经做好了之后，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因为他不想让结果变得更坏了。

这下子轮到谭大嫂着急了，“你可别这么想不开啊。谢家的日子多好啊，你留在谢家过日子多好，要是被人赶走了，以后啥也没有了。”

来福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伤害我的家里人。你走吧。你不来，我也是要去找娘坦白的。”

听到这话，谭大嫂真的慌了，拦着他，“别啊，我不让你害你家里人了还不成吗？一百两，你再给我一百两，咱以后两清了。我也不让你害你家里人了。”

来福板着脸没同意。一百两？这些人可真敢开口。

见来福不同意，谭大嫂道，“九十两……那，那八十两？”

听到谭大嫂这话，来福愣住了，然后笑了。

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

一切都是为了银子。是自己养大了谭家人的胃口了。当他不退让的时候，对方也不过是纸老虎而已。

之前的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谢来福推开谭大嫂，转身就走了。

谭大嫂着急道，“你想清楚啊，要是咱闹，一拍两散了啊。”

来福都不愿意和这种人说话了。

只庆幸自己是在谢家长大的，要是他在谭家长大，也变成这样的人，该有多恶心。

谭大嫂最终是没来谢家闹的。

她不敢，得回去问问儿子咋办。

她没去谢家，但是谢来福却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他得自己说出来，省的谭家人来闹，打个措手不及。只庆幸弟弟们考完试留在了县里。

他回屋里，就开始拿纸笔写东西。

到了中午吃饭，崔兰儿从杏花屋里回来，就看到他坐在桌子边上了。

崔兰儿道，“来福，你今日怎么回来了？我虽然有了身孕，但是也不用你陪，田地里的活最重要。”

来福看着她，眼神很复杂。

兰娘什么也不知道，嫁给了他。以为以后可以一直过这样的日子。但是现在前路未知。

“兰娘，你坐着，我有话要和你说。”

崔兰儿道，“吃完饭再说吧，娘待会儿要来喊了。”

“没事，耽误不了什么时间。”来福道，“我，我之前和你说过，要离开谢家过日子。你还记得吗？”

“可你不是说那是因为犯错了吗？”崔兰儿紧张起来。

来福道，“是犯了错。”

“那也不用离开谢家啊，母亲不会赶你走的。她人好。”

“兰娘你别慌。不是阿娘要赶走我，是我自己想走。从小到大，我都在谢家过的好好的，如今才发现，自己性情懦弱。”

“来福你不要说这么说自己。”兰娘难过道。

来福握住她的手，“男人总要长大的，兰娘，我是个男人了。马上要当爹了。我不愿意我的孩子以后像我这样。所以我要做出个好榜样。我想离开谢家，出去历练一番。这不是娘要赶我走，是我自己的想法。你别怕。”

“我不怕，你去哪儿，我都跟着你。”兰娘含泪坚定道。

来福忍着泪意，“你现在还有身子，不便跟着我。你先在家里待着。要是……要是不合适，先回娘家住几日。我去外面挣了银子，给你捎回来。但是我知道，娘会留你在家中的，她一向对我们好。”

“是我不知足，太不知足了。”来福偏着头。

崔兰儿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兰娘你别问了，你什么都不要知道，你就好好等我。我会把事情解决的。以后咱重新开始。”

崔兰儿感受到了来福承受的压力。

她想知道，但是也不想让他难过。“那我等你，来福你别怕，咱是一家人，不分开。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犯了错，我也不怪你。我知道你是好人。”

来福终于忍不住，抱着兰娘，眼睛埋在她的肩膀上。

崔兰儿就和哄着孩子一样，“不怕了，咱们什么都不怕。”

来福没去吃饭，而是拿着那包药，和自己的认罪书，直接去了谢夫人的主屋这边。

谢夫人也没吃饭，正泡着茶，等着人。

果然，来福来了。

谢夫人看着他，心里也叹气。

也有心疼。

来福看到谢夫人了，就跪在了地上，“娘，孩儿有罪！”

曹妈妈道，“大少爷，坐起来说话。”

谢夫人道，“让他跪着。”

曹妈妈就只好退一边去。

谢夫人问道，“你有什么罪？”

来福颤抖着手，将自己的认罪书递给了谢夫人。然后整个人跪伏在地上，额头贴在地面上。

谢夫人看着他写的认罪书。

为了多分田产，和谭家人勾结，想把兄弟送走。因此被谭家人抓住把柄，每月送五两银子给谭家人。导致谭家人野心更大，竟然开始让他谋害谢家其他兄弟。是他贪心，引来了谭家这样的豺狼虎豹，也养大了谭家的心，给谢家造成了许多麻烦。也引来了许多的危险。

他不配做谢家人，只求一人做事一人当。请母亲责罚。

谢夫人看着书，冷笑道，“你既然为了田产，勾结谭家人，如今为何又放弃了？给你弟弟们下药，让他们完不成考核，不是就达成心愿了？”

谢来福跪在地上不敢起身，“……孩儿后来想法改变了，弟弟们有出息，也是我的依仗。”

“所以你如今来主动承认错误？”

“孩儿知道谭家人现在被养大了野心，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就不打算再受制于人了。孩儿本来想等弟弟们考完试再说，以免影响他们心情。可谈家人如今找上门来了，孩儿知道这事儿不能再瞒，与其他们找上门来，不如先认罪，说明情况，家中也好早点应对。”

“你倒是考虑的周到。听起来认错态度也好。你想我怎么处置你？”

“任由娘责罚，儿子愿意被赶出家门。这些年来得谢家的恩情，孩儿日后一定尽力偿还。”

谢夫人道，“偿还?你从出生，就在谢家。这些年，就一句偿还可以还干净了？”

来福趴在地上哭了起来。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还。

谢夫人道，“且先不说如何偿还，你这认错，也认的不彻底啊。”

“孩儿认错，真的知道自己错了。”来福趴在地上哭道。他是真的知道自己的错了。错的彻底。

“你要是错了，怎么还包庇人呢？”

来福整个人都僵硬了。

抬起头来看着谢夫人。

谢夫人没理他，和曹妈妈道，“去请钱姨娘过来和我一起吃饭。别和兰娘说。”

曹妈妈赶紧出去了。

“娘，都是孩儿的错。姨娘一时糊涂，她也是怕了，是孩儿后来一直接济谭家。”

“你姨娘的错，可不止谭家这一个。你且等着看。”

钱姨娘和兰娘吃饭的时候没看到来福，就很不高兴了，人回来了也不出来吃饭。

只是当着兰娘的面，她不好说什么。

等谢夫人来请的时候，她也没想太多，让蔡妈妈伺候兰娘吃饭，自己就去了谢夫人那边。

“夫人怎么突然找我吃饭？”钱姨娘疑惑道。“难道是问我工作的事儿？”

“姨娘去了就知道了。”

钱姨娘还猜测着，进了屋里看到来福跪在地上，就知道是出大事儿了。“来福！”

她赶紧过去跪着，“夫人，来福犯什么错，你处罚妾身吧。是妾身没管教好。”

谢夫人将认罪书给钱姨娘，“你自己看看。”

钱姨娘已经认识字了，所以这认罪书几个字她认识。

看到这三字的时候，心猛的跳动了一下。然后看到了下面写的内容之后，脸色大变，最后牙齿都开始打架了。

难怪后来谭家人一直没来找她。她还以为对方把她忘了，或者是不敢来了。原来是来福这个傻孩子替她受罪了。

这些年自己还不理解他，觉得他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和自己不亲了。

这个傻儿子啊。

钱姨娘泪流满面。

她将认罪书撕毁了，“夫人，是我，是我的错。不关来福的事情。都是我做的。来福性子最纯善了，夫人您是知道的啊。”

谢夫人道，“那你和来福说说，这些年你做了什么？谢家不缺你吃穿，孩子们以后都有田地，你的心，养大了。”

钱姨娘哭道，“夫人我知道错了，我早就知道了。是我自己没良心，总想着什么都要多得一些。想着我生了长子，旁人家里都是长子继承家业，我就想有样学样。我……我找了谭家，和他们合作的，让他们来抢走谢家其他孩子。当时老爷还在。我知道老爷和谭家亲，会听那边安排。有老爷也帮忙，这事儿不难。”

她拿着帕子擦眼泪，“当时来儿还没这样聪明，是个混账东西。我觉得你和老爷都不会舍不得，他走了，我的孩子就能多一份田地。就做了这样的糊涂事儿。”

谢夫人道，“不止如此吧，还有来禄的呢？”

“……”

钱姨娘愣住了。

看着谢夫人，似乎不敢相信，谢夫人啥都知道。

来福哭道，“阿娘，你到底还做了什么？”

钱姨娘这会儿面对谢夫人，是一点狡辩的心思都没了。

她早该知道的，夫人当姑娘的时候就聪明。

她老实交代，“我知道来禄性子是直。是个书呆子，我买通了学堂陈夫子，让他教来禄改姓。告诉他，读书人都要跟着爹姓。只是后来夫人给来禄换了夫子……那会儿夫人就知道了吧。”

来福崩溃的哭，“阿娘，你为何这样糊涂啊。”

钱姨娘哭道，“都是我贪心。贪心不足蛇吞象，都是我的错。”

谢夫人道，“这些年来，我看着你做这些。我给你很多机会。来禄那事儿之后，我就知道你心大了，让来禄换了夫子，让你没了机会，想你自己改正。这些年来，我把你们当做亲人，甚至比老爷还亲。但是后来你找了谭家人。”

“夫人，夫人我错了，是我错了。”

钱姨娘趴在地上哭，“妾身愿意被赶出去，愿意被发卖，只求让来福和来寿在家里，他们都是谢家的孩子。心都是在这个家里的。要我的命，我都认了，不要让孩子们吃苦头。”

来福道，“阿娘，你做了这些事情，你让孩儿还有什么脸面待在谢家。我看着弟弟们，我羞愧难当，没脸见人。”

钱姨娘激动道，“都是我干的，是我心黑，和你们没关系。你为什么要认！你想想兰娘，她刚有了身孕啊，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兰娘想。”

“兰娘知道了，也会看不起我的。”

来福看着谢夫人祈求，“我和阿娘都犯下大罪，背叛了谢家。不配做谢家人。求娘重重处罚我们。只求娘不要让来寿知道，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谢夫人叹了口气，“来福啊，你接济谭家的事儿，我早就知道。知道我为何不找你吗？”

“娘心软，给孩儿机会，孩儿自己没能把握。”来福只觉得无脸见人。

谢夫人道，“你是谢家的长子，我虽然没说要让你继承谢家门楣，但是你总是我谢家的第一根支柱。我心里，你比你爹有担当，有能耐。”

“孩儿让您失望了。”

“你确实让我失望。我教你认字，不是让你写认罪书的。你管理家业，本该果敢，有担当。可一个小小的谭家，就让你畏手畏脚。被人拿捏。我看在眼里，怒在心里。我要看看你逃避到何种程度。什么时候才能正视你的错误。果然，你把谭家的心养大更大了。从要银子，到害你弟弟们的前程。”

钱姨娘道，“夫人，谭家人本就心狠。”

谢夫人道，“他们再狠的心，若是我们谢家牢固如铁，他们也没法钻空子！”

“你若是信任家里人，早点禀明此事，谭家人丝毫伤害不到你分毫。你畏手畏脚，又不信家里人。还不明辨是非，一味袒护钱姨娘。导致自己如今错上加错！”

来福双手抓在地上，手指都磨破了皮。

“你是长子，又成了亲，为人夫，即将为人父。可你除了心善，再无让人可靠之处。你说要出去，你觉得你离开了谢家，就这样的性子，能有什么前程？”

来福痛苦的浑身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