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司马丞相教书
下午, 谢来又去了课堂一次。夫子们都不在，徐夫子也没来。
一直到晚膳之后，谢来也没看到新夫子, 不过他也没走，知道晚上夫子肯定是要上线的。于是就在课堂里面学习。自古只有学生等老师, 总不能让老师等学生。
不过谢来看到桌案上多了一些书籍和文件，应该是后来添加的。
谢来也没去翻这些东西，自己老老实实的温习功课。等老师忙完了来上课。
司马丞相最近确实很忙，因为知道自己以后要授课了，所以很多公务都需要重新安排。
他如今知道了这学堂的妙用，所以打算日后将能够在课堂中办理的公务, 都留在深夜完成。
值得一提的是, 之前还带不进去。在他想要将这些公务教给自己的学生之后，才顺利代入。
司马丞相发现这课堂就是以教学为主。
这倒是好办许多。可以钻空子。他最善于此道了。
好些公务排在了深夜, 那么晚间就可以空出来教课了。
平日里和丞相府的门客们商议事情的时间也要固定, 这样方便安排授课时间。忙完这些之后，他就要去上课了。
于是丞相今日忙了一整天。然后在众人十分惊异的目光下表示自己要早早歇息。
“……”
当时听到司马丞相要早早歇息的时候，都以为丞相大人终于想开了，终于知道享乐了。
门客们纷纷拍马屁，“相爷这些年殚精竭虑, 实在辛苦。”
“相爷是该好好休息，这些公务也不是一日能做完。相爷总算是想开了，吾等也能松口气了。”
司马丞相道, “松什么气？你们还是和往常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谁若是懒了, 不想动了, 就自请离去。”
“……这是自然, 相爷好好歇息，吾等必定是要替相爷分担。”
司马丞相：“……”
好在司马丞相这些年被误解的也多，所以心理强大，丝毫也不觉得委屈。只觉得这样也挺好。
年纪大了，精力不行了，皇帝对他也更放心。
他都觉得老皇帝对他羡慕嫉妒恨了。身体好也不是他的错。他每日饮食清淡，也不吃什么毒丹毒药，自然身体好。
安排好公务，他才入了学堂里。
看到谢来正在端坐温习，司马丞相很满意。
年纪不大，但是心性品行皆是无可挑剔。
作为自己的第一个入室弟子，司马丞相很满意。“来儿。”
谢来闻言，赶紧站起来，“见过老师。老师今日辛苦了。不如先休息一下？学生自己也可以温习。”
“不了，为师进了这学堂里就觉得精神。”
司马丞相太喜欢这里了，这种不知疲倦的感觉十分好。
谢来关心道，“老师，您每日里忙些什么公务啊，为何如此忙碌？”
司马丞相叹气，“为师学了点本事，被聘去给人当管家了。只是这主家家业太大了，便忙碌了一些。”
谢来：“……”他这位老师。咋样看也不像是个当管家的样子啊。
“您，真是管家？”
司马丞相道，“如何，不像？还是无法接受？”
“不不不，学生可不会有此想法。学生家中也有管家，他就和学生的长辈是一样的。学生只是觉得您一看就是气度非凡，更像是身处高位为官的。”
司马丞相哈哈笑，“管家何尝不是官？只不过是在主家那一亩三分地里管事罢了。”
谢来道，“您可不要在外面这么说，那些当官的若是知道您把他们和管家做比，只怕要不高兴。”然后补上一句，“学生是很赞同您的想法的。”
司马丞相闻言，伸手拍拍谢来的肩膀，“类我。”
谢来觉得这话怪怪的。罢了像老师就像老师吧。
几句话就把谢来的内心思想给掏出来了。司马丞相就知道该怎么教这学生了。
不迂腐就好。否则还要花许多心思。
他好奇的问，“你在另外两位先生面前，可敢和他们这样说？”
谢来道，“这……自然是不会的。”
司马丞相道，“很好，有主见，能独立思考。为师就喜欢这样的学生。最不喜欢那些旁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人。一本圣贤书，造就多少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的迂腐书生？”
谢来：“……”他怎么感觉这老师比他还叛逆。
谢来来这个社会，为了更好的活下去，他是在努力的适应这个社会的。努力和这里的人一样思考，让自己不显得另类。
谁知道这位老师竟然比他还另类。谢来想着，这位老师所在的世界，大概是一个思想很开放的世界。比如他曾经生活的那个世界。
司马丞相道，“好了，闲话不说，今日为师准备准备与你商讨一下后面如何教学。”
然后从桌上翻出一套试卷来。“这是为师找来的乡试考试试卷。你把自己会做的题目都做了。不会的就别做。”
谢来接过来。
“那今日要做吗？”
“不用，你下学之后找时间做。不要耽误课堂时间。”
谢来：“……”他感觉到了曾经被各科老师支配课后时间的感觉。论抢学生的时间，徐夫子和云夫子是拍马不及啊。
他问道，“那今日就开始上课吗？先学哪一门？”
“今日什么都不学，今日为师先给你讲讲如何读书？”
谢来不解的看着他。他都读了多少年的书了。
“为师问你，你读书是为什么，科举是为什么？”
谢来：“咳咳，以前我是单纯的为了自己和家里人过好点，后来就想为这天下做点什么。”
司马丞相道，“简单点，做官。”
“做官，谁能给你官做？”
“……自然是皇帝。”
司马丞相满意的点头。“这官是皇帝才能给你做的，后面殿试更是皇帝来指定名次。你进士考的再如何，皇帝若是不点你，你便进不了前三名。把你扔一边，你或许连个县令都不能当。你不要觉得你读书好，皇帝便能喜欢你。若真这样，便也不会有怀才不遇这等说法。”
谢来头一次感受到了前路的艰辛。
原来，不是自己读书好，就能出头的。
司马丞相继续道，“不过，读书确实也重要。只有你书念得好，才能有机会站在皇帝的面前，得到赏识。之前你念书，是为自己而念，如今，你要为皇上念。他喜欢什么书你便要读什么书。”
谢来：“……可学生怎知，皇上喜欢什么书？”
“看来你如今还只是闭门读书。”
谢来惭愧，“学生因为上学方式和人不同，便未曾离家。”
“也无需离家，家中若有人，便安排人去茶楼饭馆里，多听听当朝的时政。有些读书人书没念好，倒是消息灵通。你让人记录下来，每日里看。”
谢来懂了。这不就相当于看新闻联播吗？
“你看多了，自然就懂得当今天子喜好哪一派的学术。日后你写文章，就以这一派的学术思想来陈诉。”
谢来顿时明了了。
“学生受教。”
司马丞相笑着摆摆手，“这只是其一。”
谢来：“……”这还只是其一？
司马丞相继续道，“为师在为你授课之前，需让你明白一个道理。手中的书，它不是圣言，也不是你所必须遵循的规则。它只是你手中的用具。称手则用，不称手就弃之。”
“为师熟读典籍，发现历朝历代，上位者所重的学术皆有不同。皇帝需要什么，那一派学子便受重用。哪怕……皇帝不喜欢你。他也要重用你。”
“可见它只是上位者来束缚下位者的工具罢了。也是手握它的人用来攻击敌人的武器罢了。”
“你可以用它，却不能为它所控制。”
“必要的时候，它可以让你颠倒黑白，排除异己。”
“你是正是邪，是好是坏，全在你自己的心中。无需用它来衡量。”
“……”
谢来听的心头狂跳，额头上都开始出汗了。
总觉得先生教自己教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是好像，听起来是很有道理的。
比如，之前来禄找他说起孝道的时候，自相矛盾。
若是能这样想，那还需要什么矛盾。
他小声问道，“先生，那若是我学坏了怎么办？”
司马丞相看他，“为师看你也没这个本事。”
谢来：“……旁人若是这么想，会不会学坏？”
司马丞相道，“这天下大概也没第二个人能得我倾囊相授了。”
“且你以为旁人不这么想？那些沽名钓誉的世家清贵，为何要频频打压寒门子弟？以出身论人？自然就是因为，只有门第之见，才能保住他们高高在上的位置。他们也只不过，是占了祖先给与的先机罢了。这世道，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你若是想出头，就不能陷入他们规则之内。”
谢来想起云夫子和徐夫子，不想老师对他们一竿子打死。道，“可是，我另外两位夫子门第不低，却也不以身份论人。想来也有心胸阔达的明理之人。”
司马丞相道，“自然是因为，他们都是世外高人。否则也入不了这学堂。”心里则想着，若不是在这学堂相遇，换个地方试试看？
谢来点头，“老师说的是，他们确实心胸超脱世人。”然后拍马屁，“老师，你也是超脱之人。”他真想知道，这位马夫子所在的世界，是一个什么样的。
司马丞相欣赏他会说话的特质，“来儿，你也无需担心其他人。这世间能得为师这么教的，也就你一个罢了。为师希望你日后，能走出自己的路。是正是邪，无需圣贤书教，你心中自有杆秤。”
谢来恭敬的行礼，“学生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