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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被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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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训练基地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 简常念刚探了个脑袋进训练室,就被一声怒吼赶了出来。

“你们三个还知道回来?!滚出去门口站着!”

三个人只好直挺挺地立在了训练室门外,简常念还是头一次被罚站,心里有点忐忑, 反观谢拾安和乔语初都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

乔语初是从小到大跟着谢拾安受的处分不少, 早就习惯了。

谢拾安没觉得自己有错, 插着兜把脑袋靠在了墙上,闭目养神。

一上午的训练很快就结束了, 人群鱼贯而出, 有不少人对她们投来了探究的眼神。

“哟, 这不是A组排名第一的谢拾安吗?怎么也沦落到罚站了啊。”

“嘘,小点声, 你不知道啊,集训队严禁打架斗殴, 昨天她们在辰星俱乐部的事都传开了。”

……

孙倩跟在人群后走出来,看了看简常念, 见她脸上还有淤青,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简常念摇了摇头:“没事儿,皮外伤。”

孙倩还想说些什么,身后有人道:“走走走,严教练出来了。”

她脚尖也拐了个弯, 往宿舍楼走去。

“没事就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

孙倩没走多远, 严新远也关了训练室的门,走了出来, 他腋下夹着一个硬壳笔记本, 看也未看她们几个一眼, 只说了一句。

“你们三个跟我去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紧闭着,冬天里面烧着暖炉,门口又挂了一道挡风的厚重帘子,什么也看不见,听不清楚。

简常念和乔语初站在门口,有些担心。

“怎么进去这么久了,还没出来啊。”

乔语初到底比她大,想的多,也稳重的多。

“虽然打架斗殴确实违反了集训队的规定,但也是情有可原,拾安应该会没事的。”

办公室里只有严新远和她们的一个助教在。

严新远把烟斗在桌上磕的震天响:“什么叫情有可原,昨天警察电话都打我这儿来了!你知道这事影响有多恶劣吗?!你和集训队其他队员不一样,你是滨海省队的正式队员,不求你们给滨海省队增光,别给我脸上抹黑就是万幸了!”

谢拾安立在那里,像窗外笔挺的松,宁折不弯,眉头都没皱一下。

“我们赢了,就不是抹黑。”

严新远气的要吐血:“合着你们还以为这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是不是?”

在日常训练中,严新远本来就是个暴脾气,见她这一副不知悔改,桀骜不驯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抄起桌上的文件就要砸人。

助教赶忙把人拦住:“老严,老严,冷静,冷静,有话好好说。”

“我能冷静吗?!上级领导的文件今早就下来了,让我开除你,你自己看,自己看!”

说话间,严新远一扬手,白色的纸张还是从文件夹里飞了出来,落到了谢拾安脚边。

她低头看了一眼,唇角抿的愈发紧了。

严新远气的狠了,手都在哆嗦,拿火柴点了好几下烟丝才点燃,他深深吸了一口,一室烟雾缭绕里,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气氛一时之间降到了冰点。

助教是原滨海省队的老教练,也算是看着谢拾安一步步成长起来的,语重心长道。

“你不要怪严教练罚你们,他昨晚接到警方的电话后一宿没睡好,又担心你们伤的怎么样,又要想这事究竟该怎么处理……”

严新远把烟灰磕在了烟灰缸里,语气里带了一丝埋怨道:“老梁,你跟她说这个干什么……”

谢拾安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为什么,仅仅一夜未见,严新远的鬓边又添了些白发,眼窝深深凹陷下去,看上去苍老了许多。

她喉头微动,想说什么但终是没说出口。

严新远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觉得我是新来的,抢走了你老师的位置,所以不愿意跟我低头认错,但你想过没有,你一时冲动和人置气,很可能会断送自己的职业生涯,你对的起方教练多年来对你的悉心栽培吗?”

谢拾安一下子紧紧攥住了拳头。

严新远又狠狠抽了几口烟斗,吐出来的烟雾袅袅地散在了空气里。

“你知道秦扬是怎么被国家队开除的吗?”

听到秦扬这个名字,谢拾安有一丝错愕地抬起了头:“不知道,他……”

“他在国家队二队,虽然不是我直接带的他,但也有所耳闻,秦扬家境不错,但从小就不爱学习,整日游荡在大街小巷里和人打架斗殴不务正业,他父母没办法,把人送进了体校,也就是在体校里,他喜欢上了羽毛球这项运动。”

“教练觉得他很有潜力,就重点培养他,秦扬也很努力,没有辜负教练的期待,十七岁就进了国青队,但国青队里人才辈出,都是十几岁就背负了天才之名的孩子们。”

“他基础很好,如果能沉下心来好好训练的话,从国青队到一队首发没问题,可他逞强好胜,性格嚣张跋扈,多次在训练赛中动手打人,教练组看在他有天赋的份上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了他。就这么熬了几年,秦扬终于熬到了二队,在一次国际大赛开赛前,一个一队队员病了,他通过竞争,得到了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替补机会,可是就在比赛前一天,秦扬出去吃饭的时候偶遇了对手,在被对方挑衅的情况下,和人打球,二比零输给了对方。”

“说到这里,你和秦扬接触过,你是不是觉得秦扬可能会打击报复这名选手,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严新远把烟灰轻轻磕在了烟灰缸里,又装了一些烟丝进去。

“他太想赢了,偷偷购买并服用了兴/奋/剂,这种对于运动员来说明令禁止的东西。”

“那场比赛,秦扬赢了,可他却输了自己的人生,拾安,我不希望你成为下一个秦扬。”

仿佛一记重锤敲在心上。

谢拾安浑身一震,紧抿的唇角松懈了下来,少年微微低下头来:“严教练,我……我承认我被他挑衅到了,他羞辱职业选手,说我们滨海省队都是废物,而且他说自己是国家队的,所以我想……”

“你想打败他对不对?”严新远对她的心思了若指掌。

“但你真的觉得,你打赢他了吗?”

谢拾安猛地咬紧了下唇,严新远的话让她从胜利的喜悦中脱离了出来看清了一些现实。

“你和乔语初在一起训练了多久啊,秦扬又和他的所谓的兄弟在一起训练了多久啊,可以说是秦扬在一打二的情况下,还和你们打的有来有回不过分吧?”

“第二局虽说你和简常念是临时组的队,没在一起训练过,但对手心态已经崩了,不攻自破,如果秦扬的朋友也和你们一样训练有素,稳住自己的心态,你觉得你们还有胜算吗?”

“换句话说,就算是你和秦扬一对一,拾安,你真的有必胜的把握吗?”

严新远不愧是国内顶尖的教练之一,战术分析也如此一针见血。

他问完这句话很久,迎接他的,始终都是谢拾安的沉默。

如白杨般挺立的少年,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丝松动,谢拾安紧咬着唇,一言不发。

严新远点燃了烟丝,烟雾缭绕里,他语重心长道。

“我知道你从小就被冠以各种天才之名,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拾安,适当的自信是好事,但你绝不能再这么自负下去了,你的朋友们都是因为信任你,才愿意和你一起挑战根本没什么胜算的对手,如果乔语初伤的很重呢?如果简常念没有及时赶到呢?如果程真没去找你们,警察也没来呢?”

少年的心沉沉地坠了下去,她终于不可抑制地咬紧了牙关,发起抖来。

“作为一个职业选手,良好的心态,抗压的能力,成熟稳重的性格,与出色的技术缺一不可,对于双打运动员来说,兼顾以上种种的同时,也要把伙伴两个字,放在输赢的前面,拾安,你的路还很长呢。”

少年深深地埋下了自己骄傲的头颅,嗓音有一丝颤抖。

“对不起,严教练,我……我知道错了。”

严新远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要记住,这次能赢,是侥幸,没被打死,也是侥幸。”

话音刚落,谢拾安吃痛,轻嘶了一声。

严新远收回手:“伤到右手了?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只是扭伤,休息几天就好。”

“接下来一周的训练你就不用参加了。”

不让她参加训练,谢拾安有些急了。

“严教练,我……”

严新远气还没消呢,吹胡子瞪眼的。

“这是对你们的惩罚,少来讨价还价!”

谢拾安抿了抿唇,勉强算是接受了这个处理结果,不让她参训可比让她写个十遍八遍的检查还难受。

严新远一挥手:“滚吧!”

谢拾安想起那份要开除她的文件,站着迟迟未动。

“那……”

严新远知道她想说什么:“先把这一礼拜的训练室给我打扫干净再说!”

谢拾安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好,那我走了,严教练、梁教练再见。”

她刚要出门的时候,又被人叫住了。

严新远往烟斗里填着烟丝,一边填一边嘟嘟囔囔的:“下次,再有这种事,你亲自给我打个电话,让别人来替你请假,年纪不大,臭毛病一堆!”

谢拾安想起梁教练刚刚说的,严新远一宿没睡好,除了气愤,更多的应该是关心她们的安危吧。

少年总算是略弯了一下唇角。

“知道了,不过应该没有下次了。”

严新远看见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偏偏又舍不得开除她,只好罢手让人赶紧走。

“滚滚滚,出去的时候把门口那两个也给我喊进来。”

等了半天,谢拾安总算是出来了,但简常念觉得她好像不仅没有挨骂之后难过的意思,眼底还有一丝笑意呢。

“怎么样?没开除你吧?”

谢拾安摇头:“暂时没有。”

乔语初也放心了:“那就好,那就好。”

“严教练让你们也进去呢。”

简常念先掀帘进去了,乔语初落在后面,余光看见她不是走向宿舍楼的方向。

“你干什么去?”

“打扫训练室。”

严新远把两个人叫进来狠狠批了一顿,又让她们写了八百字的检查才放人离去。

等人走了,梁教练才道:“你怎么只停谢拾安一个人的训练赛,她们两个就这么高高挂起,轻轻放过了?”

严新远拎起电壶往保温杯里倒水泡茶。

“这叫擒贼先擒王,罚谢拾安一个人可比三个人一起罚还让她们心里难受。”

梁教练笑起来:“可以啊老严,都玩起孙子兵法了啊。”

严新远摆手笑笑,吹着水杯里的茶沫。

“嗐,谁让这帮小兔崽子这么不让人省心呢,好好教训一顿,集训完就是全国大赛了,磨磨谢拾安的性子也是好的。”

梁教练又道:“不过,我确实没想到她们能打赢秦扬。”

严新远放下了茶杯,目光变得有些深远了起来。

“是啊,乔语初和谢拾安跟秦扬打的有来有回的,这一点也不奇怪,让我意外的是,简常念和谢拾安搭在一起,竟然也有不错的表现。”

体育竞技和一些传统行业不同,并不是从业时间越长越吃香,运动员的黄金时期其实是很短暂的,说是昙花一现并不为过,更多的人在等待花开的这个过程里就被生理以及其他一些因素淘汰了。

乔语初已经二十五岁了,而简常念只有十五岁,正值当打之年。

梁教练:“你是说……”

严新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等下礼拜多给她俩安排一些训练赛,再磨炼一阵子看看吧。”

***

“天才少女,排名第一又怎么样,还不是要来擦地板。”

“你小声一点,别让人听见了。”

晚上的训练结束后,人群鱼贯而出。

谢拾安拎着桶从后门进来,胳膊上搭着毛巾,她只有左手能使劲,走的摇摇晃晃。

简常念训练结束后压根就没去吃饭,看她有些吃力的样子,径直跑了过来,接过她手里的水桶。

“我来。”

“你……”

不等谢拾安把话说完,简常念已经绞干了帕子蹲下来擦着地板。

乔语初也从前门拿着洒扫工具进来了:“大家一起干吧,这样快点。”

这么大个训练室,要让谢拾安一个人打扫,还不得干到后半夜去。

“不用,我……”谢拾安刚想拿起拖布,就被乔语初挤走了。

“哎呀,你手不方便就别给我们添乱了,那边,去把那边地上掉的羽毛球整理一下。”

这是特意给她安排了轻松的活儿。

简常念也帮腔道:“对,你要是想我们都能早点回去睡觉的话,就别站着了,赶紧去捡球吧。”

严新远站在窗边看了半晌才转身离去,三个人干活干的关注,谁也没有留意到他,离开的时候他脸上还挂着欣慰的笑意。

他并没有回教师宿舍楼休息,而是走到了女生宿舍楼前,把从药店买的活血化瘀,治跌打损伤的药递给了宿管。

“帮我送到309,诶,对了,别说是我送的啊。”

宿管阿姨笑的和蔼:“知道了,知道了,给谢拾安的吧,严教练这么晚还没休息啊?”

严新远笑了笑:“这就准备回去了,那您忙。”

严新远离开训练室不久,也有人站在了窗边。

三个人干活干的专注,但气氛可谓是其乐融融,一点都不像是被罚。

乔语初和简常念有说有笑的,谢拾安虽然寡言少语,但不时冒出来一句话就能让简常念气的牙痒痒。

孙倩手里也拿着抹布,本想进去帮忙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气氛,她就没有了想要进去的心思,那是独属于三个人的空间和默契。

她插不进去。

明明是她先认识谢拾安的啊,还有程真,怎么到最后都和简常念搅合在了一起。

孙倩自嘲一笑,把抹布扔进了训练室旁边的垃圾桶里,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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