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分别
“妈, 您多少吃一点吧。”
住院这几天,尽管乔妈妈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但还是茶饭不思, 全凭营养针吊着, 乔语初苦口婆心劝道。
乔妈妈摇了摇头。
“不饿, 你放那吧。”
床头上已经放了两晚的饭菜都馊了,刚让金顺崎拿出去倒了。
乔语初无奈,这阵子也没怎么好好休息过, 急得长了满嘴的口腔溃疡。
金顺崎提着一袋子水果走了进来。
“阿姨,不吃饭吃点水果吧。”
乔妈妈看他一眼, 眼底难得带上了一丝笑意。
“小金人真好, 放那吧,阿姨一会吃。”
金顺崎和乔语初对视一眼, 彼此眼里都有些无奈, 他还想开口说什么,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他掏出来一看,是医院打来的。
金顺崎略一颔首。
“那阿姨, 语初, 你们聊,我出去一下。”
等人走后,乔妈妈才感叹道。
“这阵子多亏了小金, 忙前忙后的, 没少操心, 看的出来是真心待你好, 你要是也钟意他, 就早点把事情办了吧, 等有了孩子, 爸爸妈妈还能帮你带带,减轻一些负担。”
从前她催婚催的厉害,乔语初本以为把金顺崎带回来介绍给她认识,她会高兴一些的,生活有了别的指望,也就可以逐渐可以放下对乔爸爸的执念了,离婚也就是早晚的事。
谁知道这几天观察下来,乔妈妈说的最多的话,也还是反反复复催她结婚,好和她爸爸一起给她带孩子。
“妈,还早呢。”乔语初强笑了一下。
“早什么早,不早啦,我和你爸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结婚啦,过两年爸爸妈妈老了,可就抱不动孙子了,我们可还想去韩国旅游旅游呢。”
她句句不离乔爸爸。
仿佛已经忘了是因为什么被拘留入院的。
乔语初听的一个头两个大,终是忍不住,不轻不重放下碗。
“妈!都到这个时候了,您还想着他!您忘了,他是怎么对您……”
话音未落,乔妈妈就把饭碗推到了地上,怒吼道。
“你住口!不管怎么样!他是你爸!”
“从他出轨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是我爸了!”
这些天里,乔语初心里也压抑着一座火山,此时此刻终于彻底爆发了。
“我真是搞不懂,都这样了,您还不和他离婚,和他的名字写在同一个户口本上,您不觉得恶心吗?!”
亲眼目睹丈夫和别的女人手拉手抱着孩子走在路上的画面,又涌入了脑海里。
乔妈妈尖叫一声,扑向了她。
“他是我的……是我的……不要离婚……不会离婚……乔自山……你别想摆脱我!!!”
“院长,情况就是这样,我暂时还是回不去。”
金顺崎说着电话,听见动静,偏头往病房里看了一眼,顿时大惊失色,一个箭步就冲了进去。
他把乔语初往后一带。
乔妈妈从床上摔了下来,指甲划到了她的脸,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乔语初还未来得及惊呼,就看见乔妈妈跪在了地上,捡起碎瓷片去割自己的手腕。
她瞬间红了眼眶,扑了上去。
“妈!妈!你别做傻事!”
金顺崎也想上前帮忙把人拉开,但已经失控的乔妈妈此时此刻说什么也听不进去。
他用力从乔妈妈手里夺下了碎瓷片,手指已经被割的鲜血淋漓,乔妈妈又摸起了一块新的。
事态已经彻底失控。
乔语初哭了起来。
“快……快来人啊!”
医生护士听见动静冲了进来,一帮人手忙脚乱的,才把乔妈妈制住。
“快……打一针镇定剂!”
好不容易才把人弄睡着。
乔语初轻轻阖上了房门。
金顺崎在门外走廊上的长椅上坐着,手指缠着纱布,已经包扎好了。
她走了过去,在他身旁坐下,捧起了他的手,仔细瞧了又瞧。
“还痛吗?”
金顺崎摇头。
“一点小伤啦。”
“可是对于医生来说,手是吃饭的家伙,很珍贵的,你……”
金顺崎冲她眨了眨眼睛,温柔一笑。
“当时没想太多,只想着赶紧救人了,再说了,就算我不当医生,也有别的收入,不会让你饿肚子的,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乔语初低头苦笑了一下。
“我不是这个意思。”
金顺崎轻轻反握住了她的手。
“我知道,我只是想让你轻松一点。”
乔语初慢慢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如果说之前对他还是属于爱情的那种悸动的话,那么现在则又多了几分依赖,这些日子以来,也多亏了他陪在身边嘘寒问暖,出谋划策,才让她觉得在这段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也没有那么难熬。
“我妈她……为什么就不肯放过自己呢?”
乔语初说着话,眼泪又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
金顺崎揽上她的肩膀,替她揩掉眼角的泪水。
“再给她一些时间吧,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想要带妈妈彻底摆脱过去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可是妈妈那个年代的人,多少有些传统,这是她经营了一辈子的婚姻,不可能说放弃就放弃的,你到底只是女儿,不能替她做决定,还是得看她自己的想法。”
乔语初吸了吸鼻子,点点头。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样了,我怕再跟她提这件事,又会刺激到她,再做出这种伤害自己的事。”
她能等,可有人已经等不了了。
既然协议离婚不成,乔自山在拘留所里写好了诉状,交给了律师,决定正式起诉离婚。
与此同时,受害者家属也听说了乔妈妈已经保外就医的消息,顿时急了,连夜在村里召集了十几个游手好闲的无业人员,把受害人妈妈的尸骨借下葬之名,从殡仪馆里抬了出来。
这伙人在律师的暗地里授意之下,分工明确,计划着要去乔语初家小区门口堵她。
再安排些人去医院门口摆花圈火盆。
男人还觉得有些不稳妥,和妻子一合计,又想了个办法。
“听说那个乔家女儿,还是职业运动员呢,不行,咱们也得去她单位门口,把她父母撞死人的事给曝光曝光,再找几个记者,这事准能成。”
人性的阴暗在角落里逐渐发酵滋生,而乔语初对即将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
医院里。
谢妈妈一年到头难得打个电话。
简常念按下了免提键,轻轻把手机放在了她枕边。
苏醒第二天,谢拾安摘了氧气面罩,尽管还是无法动弹,但已经能自如说话了。
“拾安啊,身体怎么样了?”
“做完手术,已经没事了。”
谢妈妈欣慰地笑了起来。
“那就好那就好,离的远,妈妈也不能去你身边照顾你,你自己听医生的话,按时吃药,争取早日康复,等回家了妈妈再给你接风洗尘。”
她说话的时候听筒里一直有小孩子的声音。
“悠悠!妈妈正在和姐姐说话呢,别动妈妈的手机,唉,你这孩子……”
“嗯,我知道了,您忙吧。”
谢拾安淡淡应了一声,偏头看了简常念一眼,她会意走上前去替她挂断了电话。
整个通话时长不超过两分钟。
走廊上。
梁教练把严新远拉远了一些,看了看四下无人,才道:“拾安手术成功,这下你该放心了吧,人陈主任都催好多次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住院啊?我告诉你,你不回去也行,就在上海,找个医院……”
话音未落,就被严新远打断。
“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住什么院啊,平白无故给医院送钱啊!”
梁教练听的一个头两个大,瞧瞧这说的是什么话,怎么劝也不听,火气顿时也上来了。
“不用我再提醒你吧,你肺里面长了个疙瘩,是癌!拾安那个切了就能好,你这个切了也好不了!你要是还想再多活两年,就赶紧去给我住院,手术也好,化疗也好,先控制住,等到癌细胞扩散,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严新远惯性地想拿出烟杆子抽两口,被人劈手夺了过去。
“还抽!还抽!不要命了你!”
他苦笑了一下,又拿了过来,倒给他看。
“空的,里面没放烟草。”
严新远噙在嘴里,有些怀念烟草的味道,往病房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
“你也听到了,常念要去打团体赛,万敬肯定是顾不上拾安这边的,她妈妈也不肯来照顾她,拾安小小年纪一个人住院怪可怜的……”
梁教练刚张嘴:“我……”
严新远又道。
“你也在上海盘亘这些天了,早点回家吧,弟妹和孩子该等急了。”
简常念把手机从她枕边拿起来放到了桌上,床边有椅子,她却从进门开始就没有落座。
谢拾安偏头看她一眼。
“有事跟我说?”
简常念犹豫了一下,还是道。
“拾安,我……要去打团体赛了……”
“什么时候走?”
“现在,万教练就在楼下等我。”
简常念看着她苍白的面色,因为术后48小时内禁食禁水而干燥皲裂的嘴唇,有些于心不忍。
“我知道现在跟你说这个不合适,语初姐也不在你身边,我不应该在这个时间离开,可……”
她话音未落,躺在床上的谢拾安,眼底浮起了一丝笑意,吃力地抬起了右手,握成拳。
“别的就不说了,比赛……加油。”
简常念一怔,也笑了起来,像往常一样,轻轻地伸出手去和她碰了一下拳头。
“好。”
她背着球包走出病房的时候,严新远也看见了她,站在走廊上冲她遥遥点了一下头,眼里满是赞许和欣慰。
简常念冲人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大踏步奔向了属于她的,年轻的战场。
***
短暂的相聚过后,终归还是要分别的。
今天的长沙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尹佳怡撑伞把人送到了酒店门口,等车来。
“为什么不让我送你到机场啊?”
金南智站在人行道台阶下,环抱住了她的腰,唇角扬起了明媚的笑容。
“机场人很多诶,你不怕被拍嘛。”
尹佳怡戴着墨镜鸭舌帽。
“那有什么,穿成这样,也不一定就能认出来。”
金南智抱着她撒娇。
“可是我不想你送诶,虽然团体赛的时候还能见,但一想到要分开几天,就已经要哭出来了,送到机场,会更舍不得的,我怕我就不想回去了。”
尹佳怡无奈,揉了揉她的脑袋。
“好吧好吧,真拿你没办法,那你自己路上小心,落地要给我电话,我的新号码记住了吗?”
金南智用力点了点头,然后唇角又浮起了狡黠的笑容,微微踮起脚尖,眼眸亮晶晶的。
“就这样啊?没有别的要跟我说的了吗?”
尹佳怡四下看了一眼。
清晨下着雨的街道上,只有马路对面的环卫工人在扫着落叶。
她拉低了雨伞,罩住了两个人,揽紧她的腰,低下头去,给了她一个漫长的法式热吻。
直到金南智快要透不过气来。
远方隐隐响起车声。
尹佳怡这才把人放开,拿拇指轻轻揩掉她唇角弄花的口红,低声道:“满意了吗?”
“你……你等着……赛场上见!哼!”金南智恼羞成怒,瞪了她一眼,刚好车也到了,径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尹佳怡失笑,但还是冲她挥了挥手,目送她坐的车消失在视线里,这才又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去今天的拍摄场地。
昨天拖了一天拍摄进度,本来今天就要赶工的,再加上她想把明天的也一起拍了,挤出来的时间,一来回上海备战团体赛,二来,诚如金南智所说,只是分开了一小会,就格外想念她。
因此,她一整天水米未进,全在赶进度,拍完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尹佳怡一回到酒店,也顾不上喘口气,就开始收拾东西。
她订了早上五点的航班回上海,现在得赶去机场了。
尹佳怡四下看了一圈,确认没有什么遗漏的东西了,轻轻阖上了房门,拖着行李进了电梯。
她退房走后,清洁阿姨开始打扫卫生,从里到外,彻底整理了一遍,掀开地毯准备清理下面的灰尘时,意外在床角发现了一只亮晶晶的耳环。
她本想报告给客房部,但看这耳环材质,应该价值不菲,至少能顶她一年到头的工资了,终是起了贪念,把耳环偷偷摸摸地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