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一小步

Chapter.11

这次的风波来势汹汹，没过二十分钟，孔游就焦头烂额来给他俩打电话了。

这不是什么小事，定妆照泄露就等同于演员泄露，特别是在剧组只公布了男女主角的情况下，这一事件往严重了说能直接打乱后续所有的宣传流程，特别是在柏生身上——

剧组虽然没什么底线，但也不蠢，就目前柏生这个情况，公开对双方都没有任何好处。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泄露出的图片不是剧组内部的高清大图，用手机拍摄的屏幕，画质模糊，服饰的细节都不是很清晰。

镜头中，柏生侧目远望，风拂过他淡青色的衣角，发尾微扬，少年侠客风流倜傥。

柏生看着自己微博急速飙升的被@提示，悠悠喝了口可乐：“瞧这手抖的，很慌吧？差点没把我拍成漩涡鸣人。”

“？”方圆懵了一下，“什么漩涡鸣人？”

柏生比划了一下那张照片晃动的残影，“三重影分身。”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这烂梗让方圆的嘴角仅仅上扬了0.1s，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他急的小脸煞白，“都已经有人开始刷抵制你演出的词条了！”

柏生问：“什么人？”

“？”方圆莫名道，“就，路人啊。”

柏生只说：“你再仔细看看。”

他的嗓音不急不躁，还是如平常一般的咸鱼，好像并没有将这当成是什么大事。方圆耐着性子去把那些异常活跃的账号都点了遍，终于明白了。

这些账号都有一个很显著的共同点，那就是都关注了刘谨的超话。

刘谨的后援会是和官方有联系的，早些时候得知了刘谨要和柏生一起试镜角色的消息，也被暗示了刘谨会拿到这个角色，内部早就开始紧锣密鼓筹划到时候消息公布该怎么宣传获得最大的曝光和热度——怎料到曝光是真曝光了，但人不太对啊。

她们在短暂的错愕之后，立马联想起了前段时间试镜时刘谨发的那几条微博，顿时懂了一切。

柏生这个臭不要脸的关系户，走后门抢走了刘谨的角色！

这还得了！

粉圈的凝聚力之强，足以让他们在短时间内整齐划一地发挥出巨大的能量，把控他人得到的信息，甚至可以颠倒黑白，比如现在真正的圈外人点进这个热搜，只能看见他们精心排布的长微博和煽动力极强的控诉，这也是一种手段，能有效地让人对柏生的观感下降。

且人是有从众心理的，观点和思想会情不自禁往主流方向上靠，果然，没过多久，这个热搜下的评论就迅速多起来了：

「不会吧，真是他啊？刚开始还以为是什么洋葱新闻」

「导演是哪个野鸡十八线？选柏生？？？我去地里挖个花生，花生的演技都比他好」

「……虽然但是，导演是孔游啊，选角能力一向业界标杆【。」

「那就更坐实关系户咯？强捧遭天谴，毁剧不要脸！！」

「书粉不得气死啊，被这么个货色演自己的白月光」

甚至有人借机拱火，到了原作者的微博下去刷屏，试图引起书粉的注意，动辄就是“你的心血被毁了”“纯书粉，看到选角的那一刻我感觉天塌了”“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们的宝贝”，张口就来，头头是道，极其精彩。

孔游还在紧急联系事务部，方圆那边差点把钢化膜划破：“柏生！快来一起想想办法，万一书粉也被他们挑起怒火就完蛋了，你的角色真的可能会被换掉……”

飞速变幻的舆论中，柏生看了眼屏幕，又幽幽躺了回去。

方圆：“？”

“不会的。”柏生懒懒的嗓音中透露着胸有成竹，“因为，没有人比我更懂书粉。”

这流程以前他的小说改剧时都不知道走过多少遍了，他还能不知道吗。

方圆狠狠沉默：“………………”

哪来的自信，掰我点。

乌云盖顶中，迟钝的书粉们终于听到了消息，缓慢地从各个角落里爬了出来。

他们没那么关注娱乐时事，就连这个消息也是在各种莫名其妙的地方知道的，游戏、论坛，几个人的亲友小群，在看到热搜上柏生的定妆照时，绝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就是：

这哪位？

第二反应就是：

咦，什么时候开机的？？版权啥时候卖的啊？

眼看着那群在热搜里上窜下跳的刘谨粉丝就要上去拱火，不知情的路人也被连着带偏了一片，方圆的呼吸都快骤停了：“完蛋完蛋完蛋完蛋……”

柏生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别急。”

就在两拨人即将短兵相接，这群书粉终于了解完事情经过，看似马上就要联合时，刘谨粉丝们摩拳擦掌，正准备大干一场，却得到了完全意想不到的回应：

「草，竟然不是五毛特效，我太感动了，这座机画质都能看出来剧组资金很充足，必须马上进行一个大力支持」

「传下去！！都是科班演员！！不是爱豆！！不是爱豆！！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啊.jpg」

「这定情信物【划掉】道具做的也太有诚意了吧。当然这位小哥长的也很有诚意，天下苦古装丑男久矣，请继续保持这个水平，KEPP GOING！！」

「怎么还有人在作者微博下面刷屏啊？请务必加大力度，这b人能半年不上网就为了逃稿，能把他叫出来把坑填了算你们有本事」

刘谨粉丝们：“…………”

方圆：“…………”

这奇葩画风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其实，对于此类自带大体量的ip作品，读者们在经过多次ip改剧荼毒后会引发一种奇妙的心理，就是当制作方透露出一丝一毫他们似乎不想好好做的气息时，读者们就会自动把改编的电视剧划分为“不争气衍生”系列之一，不仅不会给眼神，甚至不指着它骂街都算不错了；但与之相反的，如果制作方能让这一群体真正见识到诚意，那随之得到的反馈也会是相当正向与鼓励的。

并且，这些人对于饭圈内的摩擦压根不了解、也不在乎。什么深仇大恨，什么腥风血雨，他们通通不care。

客观来说，好看吗？好看。

用心了吗？用心了。

花钱了吗？花大钱了。

在一众粗制滥造的改编剧中，这就已经足够了。

正当舆论变得焦灼，感觉又会像以前那样雷声大雨点小时，突然，又有一条数据飙升的博文进入了大众的视线——

有个博主将柏生这张模糊的定妆照和此前浅水湾那转了几万的照片进行了叠图对比，得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

那位全网疯传的“素人帅哥”，就是柏生！

而更尴尬的事件发生了，那些在定妆照一泄露时立马唱衰，满口“丑”啊“晦气”的，首页甚至还有转发浅水湾照片的记录，鸡叫犹言在耳，看上去极其打脸。

在讨论声的沸腾中，她们要么是默默删除了图片，要么是闭嘴不再说话，而此时，胜负底定。

柏生在对面方圆的目瞪口呆中，勾了勾唇角，“所以说，不慌。”

紧接着，又是孔游和原作者的出面背书，肯定柏生的能力，眼看着舆论在短短一段时间内瞬间反转，柏生的风评甚至比之前还要好转了一些，这发展实在令人意想不到，方圆迟迟没缓过神来，最后愣了半天，只懵道：“你为什么一点都不紧张？”

明星的心理素质都这么强大的吗？他不是当事人看着都有点窒息，为什么柏生从头到尾都如此淡定。

“嗯？”一通电话打了一个半小时，事情结束了，柏生想继续看剧本，听闻此言，他沉默地思考了两秒。

方圆好奇：“难道你有特殊的镇定技巧？”

“如果要这么说的话，也算吧。”柏生也极其镇定地回复他，“毕竟退圈就只能回家继承亿万家产了，搁谁谁慌啊。”

方圆：“………………”

捏妈。

他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那张贱嘴。

-

比柏生关注自己还要关注他的，也大有人在。

城市的另一边，高级套房里，刘谨一个下午都紧紧盯着手机没挪过窝，飘窗上一位深卷发的温柔女性微不可见地瞥了他好几眼，最后终于出声道：“小谨，看什么呢？”

“姐，大快人心！”刘谨最近在柏生身上吃够了瘪，现在肉眼可见地开心，“定妆照泄露了，柏生终于翻车了！”

刘韬听见这句话，却缓缓蹙起了眉。

她是找人拿到了定妆照图源不错，但明明约定的不是这个时机，那些营销号的文案也还没统筹安排好，效果一定不如她期望的那样理想。

但这样也好，不用她自己动手……

总统套房窗外湖光山色，她对着徐徐微风抿了口酒，心情还不赖，决定一会儿拍了照片给闻萧发过去。

刘韬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两小时后，她突然听到背后弟弟熟悉的爆哭声音传来：“哇！！姐！！！！”

刘韬：“？？？”

她连忙转头，看见刘谨小脸惨白，满是泪光，连忙抄过他手机一看，屏幕上一边是柏生粉丝数还在持续上涨的资料卡，一边是定妆照微博下的热评。

定妆照不止泄露了柏生一张，还有几张小配角也在其中浑水摸鱼，最后还欲盖弥彰地放了张全体工作人员和演员开机合照，热评第一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真·路人，正试图为这腥风血雨的战场划出一片和谐的空间：

「好了！！PEACE点好吗？！大家别吵什么柏生刘谨的了，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发现柏生旁边站的那个素人工作人员也还可以的吗？第一眼虽然不咋地但是很耐看的」

底下的楼中楼将近一千条回复，全是哈哈哈哈：

「我真的会谢啊，那他妈是刘谨」

「网友别再缺德了哈哈哈哈哈哈真的极致拉踩，神他妈素人啊！！」

「你怎么敢的啊」

「意思是楼主请迅速准备下一个账号，你已被刘谨反黑站挂黑」

这他妈什么和什么啊，刘韬嘴角抽动两下，很艰难地没笑，心情复杂地安慰道：“……没事，姐替你教训他，别哭了。”

刘谨彻底破防，兀自哭的如天塌地陷紫金锤，另一边，闻家也没消停。

闻萧偷跑去退婚还当面攻击柏生的事情终于被不食人间烟火的闻母知道了，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现在又开始犟着脖子开始输出一些“我命由我不由天”“我的未来由我做主”之类的轱辘话，怎料他亲妈掐准死穴，把闻鹤找过来了，龙傲天立马缩水成一坨软趴趴的小蛇，“……妈，你别生气，我没那个意思。”

“你，你这个人！”闻母被他气得心脏疼，“你不就是仗着人家柏生喜欢你？！你就这样伤害他！可怜的孩子啊，小柏生一定很伤心……你现在马上过去给他登门道歉！”

“我不去！”闻萧死活不妥协，又开始大声逼逼：“万一过去了又被他缠上怎么办？！我都说了我不喜欢他！”

闻鹤冷着脸站在一边，好像一座冰雕。

“好，你行。”闻母怒道：“翅膀硬了是吧？这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这是道德素质的问题！谁教你这么侮辱别人的？你不去可以，至少发条信息道歉！”

闻萧被说的无法，也确实理亏，最后只好嘟嘟囔囔地掏出了手机，在亲妈的怒视中，给手动置底的“Z柏生”零零散散发去了几条消息：

【喂，人在不在】

【提前声明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上次那事是我有点太冲动了，我是有错，但这不代表你可以对我做出什么指责，也不代表我俩有什么可能，更不代表你没错，懂？】

“有什么好着急的，”闻萧收回手机，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心虚，“他不可能不回我短信。”

话音刚落，他的屏幕就一亮。

【您收到一条新的短信】

秒回。

闻萧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鉴于之前柏生突变的态度，让他都有点怀疑自己的魅力了，但现在足以说明这一切都是他在杞人忧天，“哈哈，我就说嘛。”

提示音一响，闻母就皱眉道：“快给我看看小柏回什么了！他哥，你也过来看看。”

闻鹤还是面无表情，他实在对这些东西毫无兴趣，但脑海里骤然闪出前次昏暗的顶光下，柏生那带着些许得意的笑容和又亮又圆的猫眼，他微不可见地抿起了唇，竟破天荒地稍稍抬起了脸，朝闻萧的屏幕看去。

三人的视线下，闻萧手指一划。

柏生确实秒回了，就在收到闻萧信息的下一秒——

【柏生】：TD

闻母：“…………”

闻萧：“…………”

闻鹤：“…………”

短短两个字母，却狠狠溅起了在场三人心头的波澜。

夏风在死寂的庭院中转了个弯，费了老牛鼻子劲儿才摘下一片叶子，尴尬地逃之夭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