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再说不是
Chapter.89
就在石向真怀疑人生, 女助理惊慌失措，Denise不可置信之时，柏生终于醒了。
他睡的很不安稳, 隐隐约约梦见一百个卤蛋连番上阵砸他脑袋, 现在终于醒了，瞬间感受到了身后那迫人的视线, 有点懵地抬头——
全场的人，包括工作人员，都在默默看着他。
柏生：“……”
什么时候开始的。
怎么没有人叫他啊！
就算以柏生的厚脸皮, 在这种情况下也是禁不住小脸一红：“啊, 大家都在啊。”
霍璟真是忍住自己吐槽的欲//望, 化作春风般的关怀，“没关系，大家都理解的，你昨天没睡好吗？”
柏生：“昨天背台词背的有点……”
方圆：“这人没事一天也要睡十个小时。”
柏生：“我只是太累……”
方圆：“呵呵，刚刚谁吃饭龙卷风席卷停车场。”
柏生：“？”
干嘛哇！！！烦死了！！
似乎是没见过如此相处方式的经纪人与艺人, 霍璟的表情空白了两秒，在这两秒中，他甚至缓缓幻视到了亲妈拆自己台时的模样, 和现在别无二致：“……”
他以前也不是没合作过流量艺人, 就算比较少, 其他导演朋友也合作过, 不说全部，大部分能把经纪人当同事都不错了，柏生和方圆这样的真是第一次见。
在场的工作人员之前也是隐隐约约有听过柏生的名号的。
主要是他这个人在别人的口中评价比较两极分化, 喜欢他的人说他温柔善良可爱聪明, 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小水獭；不喜欢他的人说他嚣张跋扈使用暴力, 一看就很没教养性格高傲。
在进组之前，他们也想象过，柏生真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现在一看——
这不是挺平易近人的吗。
霍璟的研讨会向来都开得比较久，他想要的是演员们完全按照他期望的方式来演绎，为了体现他的需求，甚至还搬出了自己之前导的那部《海岛》，给演员们讲解，“我个人比较喜欢这种方式……”
其实他觉得流量演员还有一个障碍，就是有些人注重自己在镜头中的样貌超过演技，太在意角度和打光的结果就是看起来非常端着，但霍璟之前看完《江山困》，觉得柏生也没这方面毛病。
最后妆画得血呼邋遢，衣服也破的不行，孔游更狠，镜头仰拍俯拍怼着脸拍，就算粉丝们昧着良心也说不出很好看这三个字，但那时候也没有人会去在意他的造型是否美观了，剧情为上，观众们的重点全在该在的地方。
想到这里，霍璟的手一顿。
他豁然开朗了。
那按照这样说的话，柏生业务能力强，也不耍大牌，还敬业，从不迟到从不轧戏，从一个导演的角度来看——
这难道还不是一个万中无一的好演员？
这难道还不值得夸？
唯一的缺点，也就是性格有些强势……
霍璟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踏上了獭化的道路，正在朝着獭利班一路狂飙，他还在试图给柏生讲戏，“一开始，你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会让人害怕的。我知道你的长相有点难做到这点，但……”
《痴心暗刻》中，余边一出场，是在一个下雨天。
石向真饰演的雅乐刚刚下晚自习，高三的学生要上到十一点半，班主任也得跟着陪，奈何天公不作美，她刚一走出学校大门，雨幕就大了起来。
向前走是大道，为了能更好的适应班主任的工作，雅乐家离学校的直线距离不过五百米，但由于工资的窘迫，她住的是没有物业的自建出租屋，在一个弯弯绕绕的小巷里，路灯还坏了几个，到现在都没人修，想想也能知道，路口那被砸碎了玻璃的监控摄像头也多半是个摆设。
她用陈旧的斜挎包顶着头，被大雨逼得颇有些慌不择路，最后怕弄湿包内学生做好的卷子，只好匆匆转身，往就近的路口转，准备先暂且避避雨。
雨中的巷子一如既往的阴湿，但雅乐扶着墙面，在深夜的巷尾中，听到了点不该听到的东西。
那声音很细微，像人，又像是动物，血肉被击打的声音，雅乐莫名想起了儿时被自己不慎踩死的青蛙，血红身体组织淌了满地，她吓得哭了好久。
有奇怪的味道传来，一种淡淡的腥味，身后传来沉闷的脚步声，好像有人在朝自己逼近，雅乐的直觉告诉她，她必须得躲避，她张望着迈出巷口，在路灯昏暗的光线下——
赫然发现自己一手的血迹。
接下来就是紧张刺激的追逐战环节，雅乐在被压迫感极强的神秘杀人犯追到穷途末路之时，突然被人捂住嘴唇往旁边一躲。
粗重的呼吸声在陌生人之间流淌，雅乐吓得僵直，回头时，对上了年轻男人那如墨般黑沉的眼神，余边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热眼神沉默地注视着她，然后在她控制不住流下的惊恐眼泪中做口型：
“别、说、话。”
这就是余边的第一次出场。
比起之前的白胤文，余边显然是截然不同的对立面，阴郁，暴躁，攻击性强，像一匹被人类伤害过而孤独失所的野狼，霍璟越看柏生那小脸蛋肉儿就越看不过眼，找了个机会默默跟方圆道：“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他这个脸型，能不能想办法再嶙峋一点……”
瞧这给孩子饿的，多可怜，看上去至少四个小时没吃饭了吧。
方圆早就有同感了，“我恨不得一天三餐都只给他吃坚果。”
霍璟：“那为什么还……”
方圆一脸正气：“我也说了是恨不得。”
霍璟：“…………”
我看你不是恨不得，我看你是舍不得吧！！
结果谁也没想到，试拍的时候效果比预期的好多了。
或许柏生就有这么一种本事，能把导演心中的形象摧毁，非常霸道地换成自己——总之，霍璟基本上没怎么挣扎就接受了有着脸颊肉尚显稚嫩却依旧阴恻恻到人心里发毛的小野狗，甚至还觉得更好了：“噫，好啊！我选中了！”
一旁搭戏的石向真表情复杂：“……导演，你为什么……”
柏生准备走的时候，对着诸位笑眯眯的工作人员挥手手：“大家，我先走了！”
工作人员：“好——”
柏生看了眼石向真，礼貌道：“那我先走了。”
石向真客气地笑笑：“嗯，注意安全。”
“都跟你说了，”方圆悄悄揪他脸，“人家比你大五六岁，又是前辈，你得改口叫姐，知道吗？”
柏生被揪的不胜其烦，只好含糊道：“那姐先走了。”
方圆：“？”
“好了！”柏生不逗他了，对石向真又挥挥手，顺口道：“石姐再见。”
石向真：“……嗯。”
她伫立在原地，有些呆滞地看着柏生被方圆揪起来的脸蛋子，似乎是为了平息柏生的恼怒，卤蛋见缝插针往里头塞了好多坚果，现在从侧面看，圆圆的鼓鼓的，软软的白白的……
噫！好啊！她狂戳！
一旁躲得老远的Denise表情复杂：“……石姐，你为什么……”
他逐渐不能理解这一切。
他注视着远方那小小的背影，暗地里给自己立下了一个誓言。
……那就是，一定要有多远离柏生多远，他不想变得那么不正常啊！
-
回到车上，方圆看柏生又马不停蹄把手机掏出来戳，又开始忍不住阴阳怪气了：“哟，又在看什么呢？”
柏生不理他。
“你和闻鹤的那个什么CP都霸榜三天了吧？”方圆的小号一看就驰骋了许久战场，“两边人撕了得有三天三夜了，你觉得呢？”
柏生礼貌：“我觉得谢谢。”
方圆：“？”
好你个柏生！
其实柏生也知道她们在扯头花，但也知道她们没有真的在吵架，而是更热衷于这种和对家打情骂俏的热血感，顺便有的时候还能从对方的破防发言中抠到自家糖吃，更是其乐无穷：
「极柏大卡车[喇叭]收留心碎獭马[喇叭]收留心碎谨柏燃[喇叭]收留心碎忆生菌[喇叭]童叟无欺，美帝放心入，不保证售后，但保证二月辉煌[喇叭]」
「不好意思呢，这边就喜欢冷饭，美帝吃了会死呢呵呵、、」
「我家有双人封面，你家有吗？我家有双人合作综艺，你家有吗？双人封面哦！柏酱到现在只和他一个人有双人封面哦！！」
「桀桀桀，你们极柏还马獭马獭哒！」
「哼哼……谁绯闻满天飞就不删，我不说，谁男友视角拍小娇獭，我不说，有些人不要太馋了，口水滴我家了也不知道擦一擦」
「大家别吵架了！固定环节，请用四个字重新形容一下这张《笑口常开》的经典双人呐喊图，以下邀请文豪有序入场：」
「獭搭一马」
「……有些大伯我真的不好说……一分钟之内你们到底怎么想到的……求你们删了让我发……」
柏生老是被她们逗的笑出声：“鹅鹅鹅鹅鹅！！”
方圆绷紧的神经在这一刻骤然断裂：“你刚刚说‘鹅’了，对吧？”
柏生：“……”
卤蛋，这周末给你挂个精神科，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好吗。
方圆真是受够了这一切，他迫切需要得到一个回答：“柏生，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柏生感觉气氛不太对，“啊？”
“你告诉妈。”方圆的双眼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此刻这般炯炯有神过：“你是不是喜欢闻鹤，你说实话。”
柏生：“……”
自己怎么突然多了个闲云野妈，好奇怪啊。
“圣诞节那会儿，你跟我说，‘不算喜欢’。”方圆一算日子，更特么心酸了，这不是才过去一个多月吗，他们家獭就被一只破烂小假花骗走了，成本不到十块钱，这种事情搁谁能接受啊，“你现在呢？你现在怎么想的？”
柏生脸蛋子又开始红了：“我……”
方圆：“？”
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方圆悲愤：“你说实话，我不怪你。”
柏生总是在这种时刻炸毛来掩饰他的心虚，“我都说没有了！怎么老问我！”
方圆：“那你复述一遍，你当时怎么跟我说的。”
柏生：“？”
方圆：“你说，‘不算喜欢’，就现在。”
柏生：“不算很喜欢。”
方圆：“…………嘎啊！”
谁让你往里面加一个字了！！谁！！！是谁！！！
这伤害太大，他听完足足死了五秒钟，黯然神伤：“我早该知道的，儿大不中留啊。这种事……”
柏生害羞到又开始炸毛了：“我又没说我要和他干什么啊。”
“你还想跟他干什么？”听到这句话，方圆终于缓缓支棱起来了一些，狐疑道：“你没和他谈？这种事情没必要瞒着经纪人的，你说实话就行。”
一般谈恋爱瞒着经纪人的，最后都会出岔子，而且还是无法弥补的岔子，虽然以柏生的人品来说出事的概率很小，但最好还是和经纪人知会一声比较合适。
柏生不假思索：“没有。”
方圆：“真的？”
柏生：“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了。”
方圆：“……”
咦，看这样子，好像真的没有诶。
方圆最后仔仔细细从头到脚观察了他一遍，终于放下心来，刚想说“没有就好”，就瞧见柏生的手机屏幕一闪——
这人万年不变的默认风景屏保，竟然换了！
方圆的神经又开始响起警报了，他正色道：“你那什么壁纸，我看看。”
柏生手一紧，面上还是毫不在意地递过去：“你看就看啊，又没什么。”
方圆把他手机拿过来，发现壁纸好像确实没什么——
冬日的迪士尼乐园，拍摄的是夜晚的烟火表演，被雪顶覆盖的塔尖上，五光十色七彩斑斓的烟火正团团炸开，璀璨一片，热闹极了。
好像的确没什么异常。
柏生喜欢烟花，大家都知道的。
方圆蹙着眉，刚准备把手机递回去，就看见上边的消息框啾啾啾弹了下来：
[特别关心]【[鹅emoji]】：研讨会还顺利吗？
[特别关心]【[鹅emoji]】：上次你说好吃的红薯干，我买了十斤，什么时候有空，我送过去给你。没空也没关系，我放在小梁那里。[大白鹅送花花.gif]
30s后。
[特别关心]【[鹅emoji]】：……但还是想见你。＞ ＜
方圆：“………………”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三秒内，他的脑内冷静地闪过以下几条想法：
为什么要改备注啊，是大名不好吗，还改成表情符号，纯情高中生吗你！
工作室行程是未发表的，闻鹤连研讨会都知道，还这么直接当面说，那么排除他利用权责调查行程的可能，也就是说，肯定是柏生和他说了自己要去干什么，先不聊天了。
……红薯干？就之前柏生莫名其妙捂的很紧的小零食？以前的坚果就算都到他嘴里了方圆伸手要他都会大方地给，就那袋红薯干谁都不给，看的跟眼珠子一样紧，呵呵原来是闻鹤送的，所以不想给别人是吧。
还有最后一句话——
方圆脆弱的神经又断裂了：“你给他设置特别关心干什么啊！！”
柏生早就把手机缩回去了，现在又开始炸毛：“那万一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要紧个毛线啊！！他是我们对家公司的老板！！”方圆就差当场变成咆哮帝了：“他能有什么要紧的消息跟你聊！！告诉他们公司的股票消息吗！！”
柏生：“我也给你设置了特别关心啊。”
方圆不吃他这套：“呵呵……柏哥哥是单给我一个人的，还是其他姐姐妹妹都有？”
柏生：“。”
方圆勃然大怒，怒火中烧，火烧眉毛：“好你个小渣獭！你作恶多端！”
柏生反驳：“我哪有！”
方圆：“你再说你没有！”
柏生坚持：“我没有！”
就在两人在车上僵持这会儿，方圆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下意识接起，就听到对面公关部助理稍显沧桑的声音：“方经纪人，柏生又上热搜了，注意一下啊。”
方圆：“啊？这个时间点上什么热搜，词条是什么？”
助理：“【我是直男，却……】那个很长的词条。”
方圆：“？”
助理那边的声音更显疲惫了：“不过我们这边看了一下，这个情况比较特殊，应该不需要撤，您看看再说。”
方圆：“行行……”
他撂了电话，和柏生面面相觑。
两人脑袋凑在一起，点开了好久没注意的热搜榜。
公关部说的那个【我是直男，却……】的词条目前正在第一上，一点进去的第一条就是2张长图，看上去像是搬运其他平台上的帖子汇总，用极其细腻的笔触书写了一个直男の烦恼，帖子的完整标题如下：
《我分明是个直男，为什么看着他被别人拥入怀中却依旧会心痛？》
相当青春疼痛的文风，放在古早年代的贴吧应该能骗到不少小妹妹的眼泪。
帖子内容大意总结下来，就是这位直男坚定自己性取向为直，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和自己的朋友发展出什么别的关系，甚至看到同性恋相关的东西会不由自主产生一些生理性厌恶，却因为自己最好的兄弟和另一个男人光明正大谈恋爱而感到非常难受纠结痛心，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性取向因为这个人产生了一些波动……
帖子文笔不算太好，内容也乏善可陈，柏生和方圆一目十行地看完，还是不知道这有什么可以上热搜第一的价值，结果一戳评论区，两人瞬间沉默：“…………”
就在这帖子发出去的一秒后，三个网友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评论：
【@沈潜，上大号说话】
【@刘谨，上大号说话】
【@薄瑜，上大号说话】
这三个人被迅速抬到了热赞，闻风赶来的大伯们互相端水，保证三条的赞数一模一样，本来这还好，只是圈内玩梗，结果半小时后，真人下场回复了：
【沈潜】：？
【刘谨】：？？
【薄瑜】：？？？再@我拉黑了！！！
明明整个热搜下来都没提到柏生的大名，却好像哪里都贴满了他的名字，成功营造出了一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效果，非常难得。
方圆：“………………”
柏生：“………………”
车内寂静了足足五分钟，安静到落针可闻，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
方圆轻轻：“你再说你不是。”
柏生：“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