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IF线③
若在尘世间相遇③
白手套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 是倒退着出来的。
旁边的真·新特助正在进行入职培训，还懵懵懂懂间，突然听到带自己培训的姐姐倒吸一口凉气, 连忙慌乱道：“怎么了？怎么了张姐？”
“不妙不妙。”张姐小声说, “看见了吗, 白哥是屁股先出门的。”
“啊是啊。”新人一头雾水，“可是那又怎么了？”
“我教你判断方法, 就是看是什么先出门的。白哥要是身子先出门的，那就说明老板心情尚好。”张姐倾囊相授, “要是屁股先出门的，说明你就要打起精神了——老板这个时候可能不太高兴。”
小新人懂了，又好像没懂。
张姐有点发愁：“也不知道老板又怎么了。”
小新人奇思妙想：“那要是先出门的是老板，那我们该怎么办。”
张姐：“……”
这问题提的不错, 下次别再提了。
小新人：“张姐？”
“要是老板先出来的, ”张姐诚挚道：“你应该帮忙打120。”
小新人：“？”
这、这万铭大楼竟恐怖如斯……
闻鹤死亡凝视着白手套倒车出门, 又看了眼那条好友验证消息。
对方设置的是“陌生人不能查看朋友圈”, 他之前看到的那张照片像是惊鸿一瞥, 闻鹤看着现在空白的界面，突然想。
要是那时保存了就好了。
要是再发一次，柏生会通过吗？
闻鹤在办公椅上思索了很久，然后无师自通地发现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他还没有收钱。
他要是24小时之后还不收，钱还了回去，按照柏生的性格，一定会逼着他回来收的。
……所以他不用再发送申请。
因为柏生自己会加回来的。
这个想法在闻鹤的脑海里转了一圈, 然后被高效处理般戳上了个“确认”的标签, 于是他脸终于不那么臭了。
“盖亚。”闻鹤打了个电话, 平铺直叙道：“把企划书再拿给我看看。”
“老板，我叫桑亚。”白手套明知故问：“什么的企划书？”
闻鹤：“……柏生的。”
他还是多了解一些，会比较好一点。
———
柏生痛快地删完人之后，次日，他看着那个“转账未收退回”通知，多少有点自砸脚背了：“……”
现在的情况就相当微妙，他既不想主动加回去，又想把钱塞过去，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但办法总比困难多，小天才柏生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两全之法。
丑猫现在基本一周就得去鹅宝宝那儿复查一次，他抱着猫去那儿时，非常不经意地询问张医生，“医生，那个什么闻鹤，他家狗也经常来这里么。”
张医生抬头看他一眼，“是啊。它老是吃一些匪夷所思的东西……上次把他家的乳胶枕头撕碎吞了一点，好险拉不出来。”
“？”柏生回忆起hush那张随时随地都很兴奋的大脸，不由自主产生了一些困惑，“不是说赛级的吗？还这么笨？”
张医生给他逗笑了，“赛级的边牧，和赛级的哈士奇，这俩能一样吗？”
柏生：“……”
说的也是。
一个是智商增益buff，一个是智商降低buff，看来闻鹤家那哈士奇身价绝对不低。
鹅宝宝宠物店虽然名字听上去相当野鸡，但实际上是个规模挺大的宠物医院，能独立手术的那种，全身检查一次也挺费事儿的，柏生想了片刻，跟张医生商量完，给闻鹤家的狗子卡里充了一千块钱，以后例行检查什么的就都往这扣。
这下两清了。
他柏生从来不欠人家钱！
可怜的闻鹤又苦等了将近两周，还是没等到柏生的好友申请，他开始感到困惑。
一个人的气性是可以这么长的吗？
他不太能理解，所以他询问了自己的母亲。
闻母紧锁眉头听完事情经过，得出了迥异的结论，“我们小柏脾气可真好啊。”
“？”闻鹤更不明白了，“哪里脾气好？”
而且怎么就叫起“我们小柏”了。她明明才从自己这里知道柏生的名字不过五分钟。
“没当场抽你，”闻母笑道：“脾气当然好了。”
闻鹤：“……”
“儿，儿。”闻母积极的出谋划策，“你们上次是在宠物店遇见的对吧？道歉这种事情还是当面道比较有诚意，你觉得呢。”
闻鹤：“。”
“不好吧。”闻父在后面泡茶，突然悠悠道：“我倒是觉得还是不用了。”
闻母：“啊？”
“你得考虑一下实际。就你儿子这张嘴，”闻父合理揣测：“说不定等会被挠花脸的就不是狗了。”
闻母：“………………”
闻鹤：“………………”
闻鹤本来想反驳的，可是听父亲这么说，脑海里又突然浮现出了柏生伸手挠自己的画面。
张牙舞爪的。
闻母敏锐发觉：“儿子，你的嘴角上扬了0.5度，你在笑什么。”
闻鹤矢口否认：“我没有。”
闻父迷迷糊糊：“他没有吧。”
闻母：“不如这样，hush昨天又吃撑了，你再带他……”
那周，可怜的哈士奇被迫连续做了六天检查，闻鹤终于在这周的最后一天，碰到了抱着丑猫来做复查的柏生。
在看到闻鹤的这一瞬间，柏生的表情瞬间从“OvO”变成了“O^O”，“你家狗又吃乳胶枕头了？”
“……不，没有。”闻鹤不知为什么，有些没来由的紧张，“它太胖了。”
哈士奇：“？”
哪里胖？哪里？
闻鹤向来是非常读不懂空气的，他张口便道：“你为什么把我删了？”
他估计也是第一次问别人这种问题，语气生硬，像个寻衅滋事的。
“？”柏生也不懂他为什么真敢问，“不然呢？留着过年？”
闻鹤：“可以不用删的。”
“说什么呢。”柏生抱着猫，凉飕飕看他，“朋友圈，你懂什么是朋友圈吗？朋友才能看，你是朋友吗？”
闻鹤逻辑无懈可击：“我可以是。”
柏生没话说了。
他真不懂这个人怎么健健康康活到现在，还没被人抽的。自己曾经有这个机会，但被方圆搅黄，现在柏生的小手蠢蠢欲动，又想和闻鹤那张冰块脸进行亲密接触了。
你说这做人做的，怎么能这么讨人嫌？
闻鹤把浑然不觉的hush端给张医生，现在店里就他和柏生两个人，他又慢吞吞道：“之前的话，是我没了解清楚。”
柏生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他要是能这么好哄，他就不是柏生了。
“抱歉。”闻鹤又慢腾腾在他后边继续道：“合作可以继续，万铭给的条件绝对是最合适的。”
柏生发出一声冷嗤：“哦，是吗。”
虽然你说得对，但怎么样。
那你不就好棒棒？
“如果可以的话，”闻鹤在天平那段偷偷加码，“影视改编时，这边可以给作者参考试镜的权力。”
柏生：“……”
他面上不显，却逐渐露出了将信将疑的眼神。
闻鹤又往上面加码，“审核剧本的权力，也可以。”
柏生：“……”
闻鹤：“随时探班。”
柏生：“。”
闻鹤：“你有什么喜欢的演员吗？”
柏生：“？”
闻鹤：“可以尝试邀请。”
柏生终于转过脸来了，他不信，“你立字据。”
闻鹤瘫着脸从前台里借了宠物医院的红印泥，用大拇指在白纸上盖了个戳儿，指纹圆圆胖胖的，和他本人气质不太相符合。
旁边“闻鹤”两个字龙飞凤舞的。
他递给柏生，脸上还是淡淡的，又说了一句，“抱歉。”
这下打蛇打七寸，他瞎猫遇上死耗子，正巧戳中柏生的心思了。
现在的ip改剧，编剧一个个生怕自己工资白拿，把好好一本小说剧情改的面目全非的都有，要么就是演员选的相当辣眼，柏生虽然对影视剧一向不很在意，但每每不小心刷到还是会露出痛苦面具。
闻鹤还站在原地，专注地等着柏生的回答。
他今天出门，也是经过母亲传授的。
话不在多，而在于精，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的时候，闭嘴就是最好的。
柏生看他好久，瞪着眼，最后还是接过了他手里的白纸。
“你说的。”柏生手一动，快速把纸塞回兜里，“不许反悔了。”
闻鹤莫名觉得他这个动作有点可爱，“嗯。”
柏生：“……”
他思索了半天，拍拍闻鹤的肩膀。
或许是自己气性太大了。
这个人，还是能处。
——
最后版权还是以较高的价格跟万铭谈妥了。
柏生又被迫见了闻鹤两次，他现在似乎懂了什么叫做沉默是金，偶尔见面，就跟闷葫芦似的往旁边一杵，拿那双黑溜溜的眼睛瞅自己。
柏生老被他这么看着，幻觉自己才是理亏的那个：“你这么忙，每次还来干什么。”
闻鹤也不知道。
影视改编这块儿只是万铭一个分部，而且柏生也并不算很难缠的合作方，完全不需要他来的。
但每次白手套都会通知他，他也每次都来了。
闻鹤有点想说话，但又怕弄巧成拙，想了半天，又瘫着脸问柏生，“上次问你，喜欢什么演员？”
柏生还真想不到。
他不怎么看电视剧，一说演员，记起来的还都是些港区TVB、五六十年代的老年艺术家，现在突然一问，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三千里路》有庆功宴。”闻鹤也不需要他马上回答，垂眼道：“到时候去看看吧。”
柏生的重点在别的地方，“你怎么知道？”
闻鹤：“我就是知道。”
这话把柏生想说的全给堵了回去，柏生和他大眼瞪小眼半天，突然道：“有人说过你很不会说话吗？”
“没有。”闻鹤瘫着脸，“至少当面没有。”
“那现在有了。”柏生拍拍他肩膀，“你要是把嘴缝上，大概钻石王老五排行榜名次还能再往上窜窜。”
“不可能。”闻鹤非常笃定，“我已经没有上升空间了。”
柏生：“………………”
到底是怎样的家庭能教出这么一位奇人异士，他真的好想知道。
虽然话是这样讲，但《三千里路》的庆功宴，柏生还真的去了。
以前也有这种场合，但他更习惯窝在家里看书，现在真去还是头一回。
柏生一向是非常不拘小节且勤俭持家的，方圆让他去借礼服，他想想算了，又把自己第一次来万铭时的小衬衫熨了遍，反正他又不是演员，不会有人过多关注他。
他喝了一点点酒，就感觉有点上脸了，端着小盘子走到角落时，不小心撞见了两个人。
在现在一众奇形怪状的男明星中，这两个人已经能算是一股清流了，肩宽腿长，脸也英俊，左边较高那个看上去比较成熟些，右边那个，柏生总觉得有点眼熟。
哪个广告牌上看见的生贺，XX生日快乐那种，上边印着他的脸。
两个人正在对话，表情非常严肃：
“我真是服了，为什么圈里这么多那什么啊！上次我拍杂志的时候，那个cody就偷偷摸我的八块腹肌，吓得我差点飞出去。你不知道得有多恶心！”
“这都让我知道你腹肌有八块了？”
“重点不是这个吧！现在风气真的是……上次我队友半夜不睡觉给我发他自拍，让我看看他是不是肌肉线条不够好看了，都没穿上衣那种。我手机直接砸我鼻子上了，痛的要死！”
“照片呢？发来我鉴定下。”
“我没存啊前辈……你为什么每次反应都这么奇怪！谁会想看男人裸！体！啊！还存！我手机贬值了！”
“你别在意那么多，要忍耐。忍，才是制胜法宝——别说这个了，说点别的吧，你最近不是在争取《青灯燃》的男二吗？”
“估计希望渺茫，经纪人说这次还要考虑原作者意愿，我还没拿到人家联系方式。”
“确实得找时间接触一下作者。”
“话说回来小刘呢？”
“小刘跟他姐去美容室了。”
“……大老爷们去什么美容室啊！”
“加一。”
柏生没想偷听，但这两个人一点想遮掩的意思都没有，他觉得继续听下去可能会被迫吃瓜，于是提前踩了刹车，“咳咳。”
听到咳嗽声，沈潜和薄瑜下意识转过头，在和柏生对上视线时，齐刷刷蹙起了眉。
柏生没想到是这个反应：“？”
“……你看，”薄瑜的眼色更不善了，“说什么来什么。”
沈潜：“……你走吧。不想说难听的话。”
柏生：“？？？”
薄瑜和沈潜此刻的脑回路是相当一致的。
看这面生的小明星，故意把自己衬衫弄的皱巴巴的，还特意喝到微醺，红着脸解开两颗领口扣子，以为自己锁骨很好看吗？呵呵，好看是好看，但也不是他这么明目张胆来碰瓷的理由！还一碰碰两个，选妃是吧，你好大的胆子啊！
柏生真是莫名其妙：“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薄瑜打断，口气相当不好：“你这种人我见多了，奉劝你一句，捷径不是这么好走的，别想了，你这姿色也就中等偏上。”
柏生：“哈？你说什么……”
沈潜：“不想为难你，言尽于此。”
柏生：“我说……”
薄瑜：“我们都是直男，不喜欢男人的。”
柏生：“我也……”
沈潜不耐：“你还想待到什么时候？”
柏生：“……………………”
想死是吧。
他笑眯眯地咬了咬牙，把装着最后两口蛋糕的小盘子放好，叉子也装好，然后转过身，笑容宛若天使般地对两个崆峒直男伸出了手，“你好，认识一下，我是柏生。”
沈潜眉梢一动，多年训练而来的第六感让他没有马上伸手。
他觉得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薄瑜倒是没想那么多，他冷嗤一声，刚想挥挥手把人赶走，手才伸出来半寸，就被柏生铁箍似的攥住了。
薄瑜皱眉：“？你干嘛……”
“话挺多呀，”柏生一瞬间变成冷脸，恶狠狠地通知他，“你角色没了！”
“？！”薄瑜刚察觉到不妙，手就传来了碎裂一般的剧痛，顿时发出一声悠长的嘶声驴叫：“嘎啊啊啊啊！！放手！！！我让你放手嘎！！！”
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众人惊恐的视线中，柏生被熨过的笔挺衬衫和小领结束缚住的狂野灵魂，在这一刻得到了彻底的释放。
喜欢说。
那就说个够！
还有闻鹤！让他来参加这劳什子庆功宴，结果自己人不在，不会就打着这个主意吧？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大鹅，也有两幅面孔！你也完了！
————
闻鹤不知道自己天降一大锅，他正在家里，一条条阅读柏生的朋友圈。
前段日子好不容易加回来，他现在很珍惜。
“……”闻萧多少有点看不懂他的操作了，“哥，你每张保存是想干什么？开展览？”
闻鹤：“他删了我就看不见了。”
闻萧被这无懈可击的逻辑说服了。
“等等，”过了半晌，他咂摸出了点不对劲，又道：“看不见就看不见呗？这玩意儿还有什么收藏价值啊？”
自己交女朋友都不至于每张照片存起来吧！
闻鹤扫他一眼，冷飕飕的。
闻萧很识相地闭上了自己的狗嘴。
闻鹤不仅看，不仅保存，他还每条朋友圈下面都要留下自己曾经精心阅读过的痕迹。
柏生是个很通透的人，好像一眼能望到底，朋友圈也是不开什么半年可见三天可见的，全都能看见，闻鹤一路从2021年评论到2017年：
「邻居家的小猫，胖的肚皮垂地面了」
【W】：照片很有意趣［欢呼］［鼓掌］
「又是deadline，这几天忙的不行，有事情先找我编辑吧，他现在把持着我的生命权」
【W】：工作虽忙，也要注意身体［担忧］［哭泣］
「元旦快乐。」
【W】：好丰盛的大餐［鼓掌］［鼓掌］
闻萧没敢说话，但是私心觉得，闻鹤再这样一路评论下去，极有可能会被柏生一脚踹上天。
闻鹤浑然不觉自己的行为异常讨人嫌，他还在兢兢业业地给2016年的朋友圈点赞评论时，切出去回了条信息，回来就发现柏生的朋友圈一片空白。
上面显示着一条横，点，一条横。
闻鹤：“出BUG了吗。”
“不是啊，哥。”闻萧在憋笑，“你这是被屏蔽了啊。”
闻鹤：“……”
他神色渐趋茫然。
“为什么。”闻鹤说，“我问问他。”
“别，你千万别——”闻萧连忙制止，“人家肯定嫌你烦了啊！一打开几十条一百条消息全是你的评论，还挖人家黑历史，是个人都烦。”
闻鹤不赞同他的说法，“那不是黑历史。”
16年的柏生和21年的也没有什么不同。
闻萧：“……”
哥，您的重点真是相当精准啊。
闻鹤呆坐了半晌，终于接受了自己被屏蔽的事实，但被屏蔽总比被拉黑好，他神色有些颓，道：“我真的很烦吗。”
闻萧都快于心不忍了，“也不是。”
闻鹤：“要怎么样，柏生才会不烦我。”
闻萧：“小学生吗你。”
闻鹤：“嗯？”
“不是，我的意思是，现在人与人的关系其实和小学时期没什么不同，”闻萧悬崖勒马，“只要你够纯粹，够认真，对方就会接纳你的。”
闻鹤：“具体一点。”
闻萧忍不住了，他的脚开始逐渐往外平移，“哥，你的微信昵称是什么，你还记得吧。”
闻鹤：“W。”
闻萧信誓旦旦：“你把它翻转一下。”
闻鹤微微不解，“翻转了也还是W。”
闻萧：“上下翻转。”
闻鹤：“变成M了。”
闻萧一拍桌子：“那就对了。”
闻鹤：“…………………………”
他用了五秒反应过来，准备起身抽鞭子的时候，闻萧已经人带着狗飞射出去一百米远，“嘎嘎嘎嘎嘎！！！”
闻鹤：“。”
他这次。
真的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