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
第 54 章
要不怎么说医者父母心, 都到了这种时候,萧却竟然还在操心他们的房事问题。
而且青年说这话时态度极其认真,似乎当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弄得风辞都不好意思骂他。
裴千越倒是若有所思。
他挥退萧却, 低头正想开口, 风辞猜都猜得到他又想说什么,果断闭眼:“我累了, 我要睡觉。”
耳畔传来裴千越低沉的笑。
但他没说什么, 而是帮着风辞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低声道:“睡吧, 来日方长,不必心急。”
……他并没有任何心急的意思。
风辞腹诽一句,没再理会他。
这飞舟是以灵力或消耗灵石驱使, 可以预先选择目的地, 飞行期间不必人为操控。因此, 哪怕裴千越把飞舟上的弟子全支走,只留下萧却一人, 也并不影响驱使飞舟。
飞舟穿透云雾,一路向西飞去。
船舱内部,被燃烧耗尽的灵石化作浓浓白雾,飘散在苍穹之上。
天道纵观大局, 得出是人族为了修炼,肆意消耗灵脉,导致灵气濒临枯竭。但如果真要细究起来, 凡人修炼数年所消耗的灵气, 甚至抵不过这种大型偃甲仪器运转一次要消耗的灵石数量。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灵气枯竭,与万法阁如今的飞速发展, 以及偃甲机关的普及,其实脱不了干系。
在过去,偃甲机关术只能以灵力法诀驱动,是极少数人才能懂得的独门秘法。
可时至今日,万法阁为了得到更多的财富支撑研究,将使用偃甲机关术的门槛一再降低,只要花钱买到灵石,哪怕凡人都能使用。
这样一来,势必会导致法器滥用。
这一点,风辞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想过。
可换句话说,万法阁又的确做出过不少便于生活的东西。
比如现在,若没有这飞舟,以风辞如今这身体状况,想去往巫医谷,不知要耗费多长时间。
时代的发展,技术研究永远不可或缺。
这或许也是天道至今没有对万法阁动手的原因。
风辞靠在裴千越怀里,在心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想。
如果能有个两全的法子……
.
一天一夜后,飞舟抵达了岭南。
岭南地区的风貌与中原截然不同,风辞透过窗户往外看去,只见崇山峻岭,丛林茂密。山岭之间有青灰色的云雾弥漫,朦胧缥缈,不似人间。
“我们这怎么下去?”风辞问裴千越。
这方圆数百里都是同样的云雾遮蔽,根本看不见巫医谷所在。别说是驾驶飞舟,就是御剑落地都可能会迷路。
“巫医谷外有瘴气法阵保护,无法直接御剑进入。”裴千越道,“与阆风城的禁空法阵异曲同工。”
风辞回头看他:“那该怎么办?”
他这副经脉尽毁
的身体,经过萧却这一天一夜的治疗,动是勉强能动了,走路依旧很成问题。
步行入山谷显然不太可能。
他又不想随时随地被裴千越抱着,实在很没有千秋祖师的形象。
裴千越对此早有准备。
他轻轻抬手,凭空幻化出一面玲珑剔透的光镜。
那光镜表面如同水面缓缓荡开涟漪,其中映照出的景象也逐渐清晰。
那是一间极具岭南特色的木屋。
墙面绘制着五彩斑斓的古怪花纹,房梁上,还悬挂着风辞从未见过的、已被风干的草药毒虫。
风辞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出了古怪:“这镜子是不是……被扔在地上了?”
“……”裴千越冷声唤道,“萧过。”
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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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又等了片刻,那光镜中忽然人影一闪,下一秒,一名身着墨绿色衣衫的青年出现在光镜中。
青年脸上带着半块面具,遮住了整个上半张脸,看不出原本面貌。但他嘴唇极薄,侧脸到下颚轮廓深邃流畅,可以看出应当是副不错的容颜。
萧过朝他笑了笑:“裴城主,别来无恙啊,今日怎么有空联络在下?”
裴千越懒得与他绕圈子,道:“打开法阵。”
青年显然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稍愣了一下,才又笑道:“城主这是什么意思,在下怎么听不明白?”
裴千越淡声道:“本座的飞舟已行至巫医谷上空,萧谷主不知道?”
“哦,是么?”萧过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裴城主莫怪,在下……方才手边有点麻烦事,这才没有注意到城主大驾光临。”
萧过这话说得十分诚恳,叫人难以辩出真假。
仅是这几句话的功夫,风辞已经看出此人与萧却的区别。
萧却为人正直可靠,温文如玉,在这之前风辞怎么也想不到,他的兄长竟是这么个……浪荡的性子。
其他也就罢了,这大白天的,这人竟然连衣服都没穿好,领口散出一大片苍白的皮肤,就这么大咧咧的敞着,神情也透着股慵懒餍足,也不知先前到底在做什么。
与萧却那严谨可靠的模样完全是天壤之别。
裴千越显然也不想与他多说,重复一遍:“把法阵打开。”
萧过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杆烟袋,悠悠吸了一口,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裴城主,仙盟叛乱时,我们巫医谷可全程没有参与,你别——”
“是么?”裴千越冷笑,“原来无涯谷那妖毒,不是出自萧谷主之手啊。”
萧过神情一变,却很快掩盖下来。
“那妖毒的确是我配的,但那绝不是我的本意。”萧过道,“是承朝那老东西坑我,说是要用来对付什么极难收服的妖兽。”他坐直了身体,神情十分诚恳,“如果早知道他是为了用在裴城主身上,我肯定不会将毒给他!我对城主的忠心天地可鉴——”
“本座来找你,不是为了这些。”裴千越适时打
断他的喋喋不休,淡淡道,“此番前来,只为求医。”
“求医?”萧过有些诧异。
知道裴千越不是来找麻烦的,他身体放松了些,又问:“可我记得,我那不成器的弟弟不是在阆风城吗,他也没办法?”
裴千越:“打开法阵。”
“好好好,这就开。”萧过一笑,“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多棘手的病人,竟值得让裴城主亲自前来求医。”
他说着,切断了光镜联络。
风辞往窗外看去,只见那烟云缭绕的山岭间,忽有一处云雾急剧翻涌。如同水流向两侧流淌,云雾中央缓慢裂开一道缝隙,缝隙之中,依稀可见一处极深的峡谷。
飞舟往那峡谷飞去,穿透云层的瞬间,两侧云雾奔涌而来,重新恢复原样。
.
巫医谷坐落在一片山谷之中。
谷中四面环山,丛林茂密,唯有一条河流从谷底穿过。此处地势极其恶劣,房屋皆是依山而建,两侧山谷用高高的藤桥相连,桥下江水奔流,波涛不休。
飞舟停在入谷处的一小片空地上,裴千越抱着风辞下了飞舟。
萧却则跟在他们身后。
刚下飞舟,便有弟子迎上前来。
巫医谷弟子以墨绿色短衫作为弟子服,是便于在丛林间活动及隐蔽。像萧过那样穿一身松快飘逸的长袍,倒是不多见。
那弟子朝裴千越行了一礼,道:“见过裴城主,我们谷主正在前厅等候。”
裴千越:“带路。”
进谷这一路,萧却始终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神情平静。仿佛他并不是故地重游,而只是一名随行的普通阆风城弟子。同样,那领路的弟子看见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风辞看得奇怪,传音问裴千越:“巫医谷弟子,都不认识萧却?”
“不认识。”裴千越答道,“巫医谷挑选继承人的法子极其严苛,从被选中成为继承人候选的那一刻开始,便会被藏起来秘密培养。”
“而继承人比试失败后,则要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就连姓名和模样都会被抹除。”
这也是裴千越放心带着萧却一道前来巫医谷的原因。
整个巫医谷里,除了谷主萧过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萧却的真实身份。
“这真是……”风辞哑然。
何其残忍,又何其不讲道理的规定。
似乎猜到风辞在想什么,裴千越又道:“但巫医谷是整个六门中,唯一一个传承从未断绝,且并无任何秘籍功法遗失的门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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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严苛无情的继承人挑选方式,挑选出来的,自然也是根骨天赋极佳之人。并且,将其他继承人候选尽数抹除,也算是抹除了一切可能造成门派内部动乱的潜在因素。
加之巫医谷环境封闭,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都鲜少波及此处。
这才使得传承不绝。
那名巫医谷弟子领着裴千越踏上藤桥,风辞抬眼看向四周。比起修
真门派,巫医谷更像是一座部族,族人长久的居住在这里,学习医蛊之术,结婚生子,培养后人。
他们中有些人,可能终其一生都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但正因如此,才使得巫医谷如此完整的保存至今。
也算是有舍有得。
巫医谷的所有房屋都是木制,穿过藤桥,正中央是一座高大庄严的木屋。
木屋前方两侧挂着长幡,正随风微微飘摇,幡上同样绘制着方才风辞在光镜中见过的图腾。
那弟子在屋前站定,毕恭毕敬道:“城主请。”
萧过正等在屋中。
一袭墨绿衣衫的青年坐在前方主位,抬眼朝裴千越抱歉一笑:“见过裴城主,在下有要事在身,没能去谷外亲自迎接,还望城主见谅。”
走近了才看见,萧过的手里,正抓着一只小猫。
那小猫已是成年体型,通体雪白,唯有尾巴和耳朵尖生着一簇黄毛,被喂得圆圆滚滚,颇为可爱。
风辞素来喜欢这些小动物,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小白猫被萧过用力按在桌案上,嗷嗷呜呜地不断挣扎着。注意到裴千越进门,更是浑身上下都炸了毛,叫得更加凄惨。
裴千越默然片刻:“这便是谷主口中的要事?”
“当然。”萧过抬起头,认真道,“这可是头等大事,嘶——”
趁着萧过和裴千越说话这档口,小猫“嗷呜”一口咬在萧过手指上。萧过吃痛松手,那小猫飞快跳下桌案,从裴千越脚边一溜烟跑出了屋子,很快就跑没影了。
“你的头等大事跑了。”裴千越面无表情,“还追吗?”
“算了。”萧过手指被咬出两个深深的血洞,一时血流如注。他将受伤的手指含进口中,瞧着也不生气,反倒有些愉悦:“他身上有我下的蛊,跑不掉的。”
风辞:“……”
对一只猫下蛊,这是人能做得出来的事吗?
六门首座果真没有一个是正常人。
风辞在心里默默地想。
小猫逃走之后,萧过终于将注意力放回眼前这几名不速之客身上。
萧却分明就跟在裴千越身后,但萧过却对他视若无睹,好似并不认识。他径直走到裴千越面前,打量了一番他怀里的风辞。
“就是这位小美人前来求医?”
萧过认真端详他片刻,正想伸手,裴千越略微侧身,避开了他的动作。
裴千越将风辞放在屋中一张长榻上,平静道:“他经脉有损,还望萧谷主诊治。”
萧过的手在空中僵了一瞬,若无其事地收回来。他跟着往屋里走,视线在裴千越身上打量片刻,又落回风辞身上,露出个玩味的笑意:“治,当然得治。只是在下还从不曾见裴城主对谁如此上心,这小美人……和您什么关系啊?”
萧过说这话的腔调浪荡婉转,一双藏在面具后的眼睛眼神轻佻,看得风辞想打人。
没等风辞回答,裴千越将他往怀中一带,冷冷道:“你觉得呢?”
嘶,好浓的醋味。
风辞瞥了裴千越一眼,垂下眼眸,没有说什么。
这态度在外人看来无疑就算是默认了,萧过眼底笑意更深,走到风辞身边替他诊脉。
青年身上看不见半点医者的沉稳细致,也不避讳人,就这么大咧咧坐下诊脉,还一边与风辞搭话:“好好一个小美人,怎么就跟了裴城主呢。他这人冷冰冰的,懂什么叫怜香惜玉吗?”
语气还颇为可惜。
风辞清晰地感觉到,身旁的温度陡然冷了好几度。
也就是风辞还需要萧过医治,要不然,这青年恐怕早就被裴千越一掌拍开了。
风辞原本还觉得萧过这口无遮拦的态度,有些冒犯。但看了裴千越这模样,竟也不觉得生气,反而感觉还挺有意思。
他想了想,抬起空闲的那只手抓住了裴千越的手,轻轻捏了下。
“谁说是我跟了他?”风辞抬眼看向裴千越,含笑道,“分明是他跟了我。我说得对么,裴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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