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偷袭
等芈陆后知后觉地发现浓雾的存在时, 浓雾已经凝为实质地缠住了他的双脚。
芈陆顿感不对,抬脚就要往前面走去,谁知浓雾的动作比他更快, 竟然如同爬山虎一般扶摇直上, 眨眼间就包裹到了他的膝盖之上。
浓雾化作冰凉的液体浸入芈陆的衣摆和裤腿, 宛若一张细密的网,严丝合缝地紧贴着芈陆的皮肤, 甚至试图往里钻去。
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皮肉伤啃咬。
芈陆咬紧牙关,下意识地想要运转灵力, 却震惊地发现他身体里的灵力好似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一样,不仅运转不开,还变成了一潭死水。
可恶……
这东西有禁锢灵力的效果!
芈陆瞬间想到了闻人家。
只有姓闻人的那些人才会如此喜欢使用这些阴毒之物,而他们自个儿则像是阴沟里的老鼠, 暗戳戳地躲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真是恶心至极!
芈陆不知道闻人家的那些人为何会如此大费周章地对他一个小喽啰下手, 当务之急他得赶紧离开马车。
这么想着, 他已经从乾坤袋里唤出碧幽剑。
他拿剑挥向脚边凝为实质的浓雾。
浓雾顿时断为两截, 和剑身相触的地方还残留着碧幽剑上暗红的幽光, 浓雾似乎害怕极了碧幽剑上的红光,如潮水般争先恐后地从芈陆腿上退散开来。
那阵钻心刺骨的疼痛也在刹那间消失不见。
芈陆见状,面上一愣,心头却是冷笑一声。
看来闻人家并未料到他的碧幽剑上有血咒的火焰, 偏偏闻人家操控的这个傀儡最怕血咒的火焰。
“闻人正,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胆小如鼠,除了躲在别人背后放阴招外便没其他本事了,所以教出一个儿子也跟你一样只会躲在阴沟里当老鼠。”芈陆毫不客气地嘲讽道。
那片浓雾偷袭失败, 本要渗出马车离开, 冷不丁听见芈陆的话后, 浓雾十分明显地僵了一下。
果然是他。
闻人正。
芈陆眼中轻蔑之色更重,不知想到什么,他讥笑出声:“难怪斛律婉没有选择你,我要是斛律婉,我也不会喜欢一个毫无担当、只会暗中使坏且两面三刀的人。”
浓雾被他的话激怒了,疯狂扭曲成不同的形状,还想趁芈陆不注意时再次缠上芈陆的脚。
好在芈陆早有准备,他的眸色猛沉,将灵力注入碧幽剑之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剑砍向浓雾。
浓雾整个被一分为二。
下一瞬,一股更为刺鼻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鲜血从浓雾被切开的缝隙里潺潺涌出。
芈陆没有丝毫迟疑,反手又挥剑砍向浓雾被切开的半边,他的动作快准狠,完全不给幕后的闻人正反应的机会。
闻人正做梦都没有想到芈陆的剑上会残留着血咒的火焰,那东西极为克制他的傀儡术,哪怕只是沾上一点,也会使他元气大伤,甚至遭受灵力反噬之痛。
汹涌肆意的火气直往天灵盖上冲,陌生的剧痛犹如一双巨大且有力的手,活生生地将他的胸口撕开。
他闷哼一声,喉间溢出一阵极浓的血腥气味,眉头也痛苦地拧了起来。
旁边的闻人晓见势不对,急忙上前扶住闻人正的手臂:“爹!”
闻人正蓦然睁开眼,并噗地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爹!”闻人晓吓了一跳,拔高声量,“你没事吧?”
闻人正被灵力反噬,浑身气血上涌,在他的胸腔里横冲直撞,犹如一把把利刃刮破他的血肉,疼得他四肢抽搐,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快……把符纸拿掉……”闻人正虚弱地说。
“什么?”
“他身上……有血咒……”
闻人晓脸色骤变,二话不说从一个装满墨汁的铜盆里拿出浸泡在里面的明黄符纸。
与此同时,马车里的芈陆正要挥出最后一剑,却见浓雾的颜色在以极快的速度变淡,像是不断被清水稀释的墨汁。
不多时,浓雾便在空气中稀释得一干二净。
若非地上还有一滩血迹,刚刚发生的一切似乎只是芈陆的幻觉。
芈陆垂下眼睑,沉默地看着那滩血迹,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他知道闻人正这是跑掉了。
不过依刚刚的情形来看,估计闻人正受伤不轻。
芈陆攥紧碧幽剑,转身朝着车门走去。
推开车门,便见周尚神情凝重地守在外面,听见身后的动静,周尚回头看了过来:“城主大人,你怎么出来了?”
芈陆问:“斛律偃呢?”
周尚指了个方向:“帮主在那边。”
芈陆顺着周尚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斛律偃被斛律幸和斛律兰父子俩领着十多个人包围了起来。
斛律家的人落了下风,各个衣服都被鲜血浸染,模样狼狈不堪,尤其是领头的斛律幸,几乎成了一个血人。
斛律偃高束的黑发散落下来,披在肩头,表情冷冽到了极点,他手持长鞭,鞭头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寒冬的冷风吹动斛律偃的衣摆,斛律偃迎风而立,衣服勾勒出他高瘦却力量勃发的身形。
这一刻,斛律偃像极了挥动镰刀收割生命的死神。
斛律幸失去了整条右臂,只能左手执剑,血液的过度流失让他脸色惨白如纸,慌张和恐惧在他眼底交织。
他从未想过斛律偃能成长到如此地步。
如此骇人。
如此厉害。
如此不可理喻……
对方早已不是五年前任他拿捏的小孩了,他在对方身上拿走的一针一线,如今对方都要加倍从他身上讨回去。
时隔多年,熟悉的情绪重新占领了斛律幸心中的高地——曾经他有多么嫉恨斛律婉,现在他就有多么厌恶斛律婉生下的小孩。
为什么……
曾经他比不过斛律婉,如今他的儿子还要败在斛律婉的儿子手下,他们父子哪里不如斛律婉母子?
凭什么?
究竟凭什么!
何况斛律偃还是千百年难得一遇的药引体质,这种体质的人安安心心地当个药引发挥自己唯一的用处便是,凭什么来威胁他儿子的继承人之位?
斛律幸心有不甘。
斛律家的继承人只能是他的儿子斛律兰!
至于斛律偃,想都不要想!
十多年前他有能力把斛律婉从继承人的位置上挤下来,现在他也有能力把斛律偃这个绊脚石一脚踹开。
“爹,我们该怎么办?”斛律兰喘着粗气开口,他也受了很重的伤,将剑抵在地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斛律兰对斛律偃的仇恨不比斛律幸少,他恨不得当场撕了斛律偃的皮,可连斛律幸都近不了斛律偃的身,更别说他了。
斛律幸偏头问道:“闻人家呢?”
提起那些人,斛律兰的眼神倏地一沉,冷声回答:“我看他们完全没有对付斛律偃的意思,早就躲起来了。”
闻言,斛律幸的脸色也难看得厉害。
“闻人家最会在中间挑拨好让他们自个儿分毫力气不出便坐享渔翁之利了,指不定我们这般卖力都是为他们做嫁衣。”斛律兰道,“爹,我们还要继续坚持下去吗?”
斛律幸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可这会儿由不得他们做出其他选择,眼下斛律偃已经强到他们一群人应付都极为吃力,倘若再给斛律偃一段成长的时间,只怕到时候再也没人能控制住斛律偃。
然而芈家早已被他们控制,司徒家选择作壁上观,闻人家一直在躲躲藏藏,四大世家中只有他们斛律家选择正面迎战斛律偃,仅凭他们一家之力根本无法制服斛律偃。
再这样下去,只怕他们父子俩都会折在这里。
短暂的思考过后,斛律幸还是认为保命要紧。
他咬牙吩咐:“撤。”
斛律兰扬声对其他人道:“都撤!”
谁知话音未落,一条长鞭啪的一声甩来,鞭头才碰到斛律兰的手,整条长鞭就跟有意识似的爬上斛律兰的手臂。
斛律兰惊叫一声,条件反射性地要把手臂抽出来,结果鞭上的倒刺深深扎进他的肉里,他这么一个动作让倒刺硬生生地刮下一大片皮肉来。
冷汗瞬间布满斛律兰的面颊,他疼得险些当场晕过去。
“小兰!”斛律幸倒吸一口凉气,立即扔掉手中的剑,要替斛律兰解开手臂上的长鞭。
可他还没碰到斛律兰,就眼睁睁看着斛律兰被长鞭卷得凌空飞起。
斛律兰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形,随后重重落地。
斛律幸刚要过去,就有一抹黑影从眼前闪过,斛律偃带笑的声音随风而来:“想跑?”
随着话音的落下,斛律偃稳稳当当地落在他面前,尽管面上带笑,可眼中没有一点笑意,他外头看着斛律幸,冷冷淡淡地吐出接下来的话:“做梦。”
说罢,斛律偃猛地抽回长鞭,手臂一扬,长鞭直挺挺地扑向斛律幸的脖子。
其他人见状,果断提剑刺向斛律偃。
斛律偃早有预料,用长鞭缠住斛律幸扔向其中几人,另一只手则掌住了其中一人的脑袋。
那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身体一软。
紧接着,灵力开始流失。
“我……”那个人仿佛见了鬼一般,瞪大的双眼被对未知的恐惧填满,“我的灵力……”
话未说完,灵力被吸干,掌着他脑袋的手一个用力——
只听得噗呲的脆响。
那个人的脑袋宛若西瓜似的爆开了。
一时间,全场寂静。
连斛律幸都被方才的一幕震惊到了,他不可置信地望着斛律偃,眼里充斥着深深的诧异:“蔺崇……”
斛律偃他……
他为何会拥有蔺崇的招式?
另一头,芈陆和周尚等人还在跟另一拨人纠缠。
埋伏他们的人已经被解决掉了,只剩下城墙上面的士兵。
那些士兵擅长使用弓箭远攻,每一支弓箭都由特殊材料特殊制作,不可和普通弓箭相提并论,他们一边避开弓箭一边向城墙上面飞去,这个过程实在有些艰难。
城墙上面的士兵仗着人多势众,沾了毒液的弓箭如雨点般落下,似乎有慢慢耗尽他们力气的打算。
显然对方都是有备而来。
芈陆直觉这样下去不行,与其想着先解决掉城墙上面的士兵,不如直接攻破城门、强行闯入。
到时候城墙上面的排兵布阵自然不攻自破,那些士兵也会自乱阵脚。
“周尚。”芈陆头也不回地喊道,“我们往城门那边走,等会儿我负责炸开城门,你们强行闯入便是。”
周尚就在芈陆身后,和芈陆背抵着背。
按理说,周尚能把芈陆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才是,可芈陆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周尚的回应。
芈陆喊道:“周尚!”
周尚仍旧没有回应。
不过周尚躲箭的动作没有停下,因为芈陆还能听见周尚用剑挥开弓箭的清脆声响。
芈陆察觉不对,躲避弓箭的间隙回头看去。
下一刻,他便看见了让他毛骨悚然的一幕——
虽然周尚持剑的双手在动,但是他的脖子几乎往后扭出了七十度,以一种极为怪异的姿势直勾勾地盯着他。
冷不丁对上那张快要贴上来的脸,芈陆的心脏险些骤停。
他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这个人不是周尚!
这是芈陆的第一感觉。
可不是周尚还能是谁?
对方有着周尚的身体、顶着周尚的脸,分明就是周尚。
除非是其他人在不知不觉间占用了周尚的这副躯壳。
无论如何,芈陆都感受到了此时此刻周尚对他揣着的巨大恶意,他飞快地将剑一收,便要离周尚越远越好。
没想到周尚忽然伸手将他一推。
芈陆的表情还停在错愕当中,身体就被地心引力拽着往前栽去,栽到一半,一支弓箭破空而来,准确无误地穿过他的胸口——
时间慢放。
胸口被撕裂的痛苦犹如晃动的水纹,缓慢地、一圈圈地往外扩去。
芈陆还是懵的。
直到身体沉重倒地,剧痛覆盖了整片意识,他才真真正正地看见了死神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