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谣言
芈陆把玉佩放回荷包里, 又把荷包塞回斛律偃手里。
斛律偃出神地盯着荷包看了一会儿,收起荷包后,他突然开口:“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
斛律偃从胸口的衣衫间摸出两条细细的红绳, 红绳自然不是普通的红绳, 色泽偏暗,中间坠着一小颗被磨得圆圆的雪白灵石。
芈陆眼睁睁看着斛律偃郑重其事地将一条红绳系到他的手腕上, 随后伸出自己的手腕:“你帮我一下。”
芈陆哦了一声,二话不说地接过红绳系到斛律偃的手腕上。
仅是眨了下眼的功夫, 系在他们手腕上的红绳就消失不见了。
芈陆大吃一惊,赶紧把自己放在腿上的荷包塞进衣袖里, 慌里慌张地往手腕上一摸。
他很快摸到了红绳。
可只是摸到而已, 抬高手腕, 凑近了看,仍旧什么都看不到。
红绳仿佛隐形了一般,只能摸到不能看到。
“这是——”芈陆心里有了猜测, “伴侣绳?”
斛律偃抿了抿唇,长睫在眼下落出的阴影轻微颤动,他很紧张,那股期盼的情绪怎么都压不住。
“听说你们京城里的修者结为伴侣都要找专门的工匠打磨伴侣绳,不知是不是这个。”斛律偃说。
芈陆又惊又诧。
他做梦都想不到斛律偃竟然会特意去打磨一对伴侣绳,关键是谁给斛律偃说了伴侣绳的事?
“你听谁说的?”
“别人。”斛律偃垂着眼睑, 拇指在芈陆手腕上那条看不见的伴侣绳上轻轻摩擦。
从某个角度来看, 这样也算是用绳索将芈陆套牢了。
他很喜欢。
他甚至在想为什么没有早点得知伴侣绳这种东西。
芈陆被斛律偃的小动作撩得心头痒痒, 欢喜之情后知后觉地覆盖而来, 他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本来他还想问那个别人是哪个人来着, 结果一下子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谢谢你, 我很喜欢。”芈陆突然想起伴侣绳的作用, 好奇地问斛律偃,“这么戴上就是了吗?还要不要做些什么?”
“不用。”
芈陆眼眸发亮:“然后呢?”
“嗯?”斛律偃问,“什么然后?”
“不是说戴上伴侣绳的两个人能做到心灵相通吗?”芈陆一直很好奇这件事,倘若心灵相通的话,岂不是他心里在想什么都能被斛律偃察觉出来?
斛律偃想了想:“是有这个说法,但具体如何还不清楚,只有我们自己去探索。”
芈陆应了一声,低头摸着手腕上的伴侣绳,尽管他没有表现得太明显,可两边嘴角翘起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下去。
看得出来他很高兴,洁净的脸颊爬上一片浅浅的潮红。
斛律偃凝视芈陆片刻,情不自禁地倾身含住芈陆的嘴唇。
芈陆一愣,双手不由自主地攀上斛律偃的后背。
然而这个意料之外的亲吻还没来得及深入,就被一道咳嗽声打断。
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惊得芈陆下意识往后一靠,满脸涨红地扭头看去,对上了表情颇为尴尬的严扶和无措得连手脚如何摆放都不知道了的仰容。
方才的咳嗽声正是领路的琉璃发出来的。
琉璃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规规矩矩地说道:“少爷,严阁主说有要事找你,我便带他来了。”
“哦,好……”芈陆不好意思当着外人的面和斛律偃亲热地搂搂抱抱,于是他赶紧推了推斛律偃,并拉着斛律偃站起来。
斛律偃向来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被打扰了好事的他直截了当地把“不高兴”三个字写在脸上,阴恻恻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严扶和仰容。
严扶:“……”
仰容:“……”
父女俩同时打了个寒颤,他们实在无奈,只得眼观鼻口关心,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哪儿知道芈陆和斛律偃在里面做这种事?!
要是知道的话,打死他们都不会踏进这里一步!
芈陆飞快地整理好心情,客套地对父女俩做了个手势:“外面天寒地冻,里面请吧。”
说完,他又吩咐,“琉璃,你去烧一壶热茶来。”
“是。”琉璃立即远离了这块是非之地,溜得比兔子还快。
剩下严扶和仰容父女俩一脸苦相地跟着芈陆和斛律偃进了正厅。
所幸有芈陆在场,即便斛律偃再不高兴,也只是板着一张脸,不会轻易发作,这倒让父女俩松了口气。
四个人两两面对而坐。
想到等会儿要说的话,刚松了口气的父女俩又本能地紧绷起来,他们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随后是严扶先开了口。
“芈少爷,近日来正魔两界都在传一些不太好的话,不知你是否有所耳闻……”
芈陆悄悄捏了捏斛律偃的手,这才把注意力从斛律偃的身上收回来,他沉默了一下,皱起眉头:“什么话?”
“他们说……”严扶欲言又止,虽然他心知肚明那些话都是空穴来风的谣言,但要在当事人面前说出来,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仰容见状,就更加不敢出声了,跟鹌鹑似的缩着脖子,小心翼翼的目光在芈陆和斛律偃之间扫来扫去。
芈陆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严扶的下文,便宽慰道:“严阁主尽管说,清者自清,我芈陆近段时日连芈家的大门都未曾迈出过,那些流言蜚语自然不能伤我分毫。”
“芈少爷说得极是。”严扶用衣袖擦了擦额间的冷汗,一口气地说道,“有人故意放出消息,说芈少爷早已不是从前的芈少爷,而是被异界来的孤魂野鬼附了身。”
芈陆眼皮一跳,放在腿上的手骤然攥成拳头。
下一瞬,一只冰凉的手覆上他的手背,温和地包住了他那只攥成拳头的手。
芈陆抬头看去,正好撞入斛律偃漆黑的眸子里。
斛律偃本是面无表情,冷峻的面容被厅内暗沉的光线镀上一层淡淡的冷意,可对上他的视线后,冷光在斛律偃眼里慢慢有了暖意。
芈陆看了眼斛律偃握着自己的手,莫名有了些许信心。
他清了清嗓子,对严扶道:“严阁主继续。”
“我们这些和芈少爷有过往来的人肯定是不相信那些话,然而也有些人连芈少爷的面都未曾见到,更不了解芈少爷的为人,他们听风就是雨,内心多少有些摇摆。”严扶微微抬头,看看芈陆,又看看斛律偃,补充说道,“谣言的力量不可谓不惊人,估计芈家主和芈夫人早就听说了,只是担心芈少爷才没说出来,可我以为,这些事还是今早澄清解决为好,不然火势越烧越大,星星之火足以燎原啊。”
芈陆深吸口气,点头道:“我知道了。”
他压下内心澎湃的海潮,表情颇为僵硬。
厅内安静了片刻,忽然响起斛律偃的声音:“你方才说有人故意放出消息,你可有查到那个人是谁?”
严扶不太确定地说:“应该是闻人家的人,消息是从鄂城县那边传出,而鄂城县已经沦为闻人家的掌权之地。”
闻人家。
又是闻人家。
斛律偃没有生气或者恼怒,可眼睫遮掩下的黑眸几乎掀起滔天的巨浪。
他似乎听见了自己内心排山倒海的声音,那些声音密密麻麻地响起,仿佛有一千张嘴在同时开口。
杀了他们。
必须杀了他们。
芈陆说得没错,就算他放弃寻找自己的双手和剩下半颗心脏,那些人也未必会就此罢休。
那些人真是像极了烦人又黏人的苍蝇,在半空中转来转去,嗡嗡嗡地叫个不停,时不时地寻找合适的时机来恶心他一下。
斛律偃将五指放入芈陆蜷起的手指间,和芈陆十指相扣,这才发现芈陆的手心里全是汗水。
他用手抹去芈陆手心里的汗水,接着抬眸看了芈陆一眼。
只见芈陆的脸色苍白得吓人,仿佛深陷于某种糟糕的情绪中,额间有大颗的汗珠凝结。
芈陆并未注意到斛律偃的小动作,始终紧张兮兮地盯着严扶。
斛律偃顿了一下,伸手用袖口替芈陆擦去额间的汗水。
芈陆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性地往旁躲去,转头看见斛律偃后,他的神情才有些许松懈。
斛律偃说:“你脸上好多汗。”
芈陆不自在地抿了抿唇,摸出帕子在额间胡乱擦了擦:“有些热了。”
“少爷觉得热吗?”刚沏完茶的琉璃端起盘子道,“也许是炭火烧得太旺了,奴婢担心少爷冷,让人放了三个炉子,若是少爷觉得热,奴婢这就拿走一个炉子。”
芈陆忙道:“不必了。”
琉璃疑惑地望着芈陆。
“这会儿不是很热了,不必麻烦。”芈陆对琉璃摆了下手,“琉璃,你去忙你的吧。”
琉璃端着盘子出去了。
一时间,厅内又剩下各揣心事的四个人。
严扶来到这里不光是为了和芈陆说这些,他还有别的事要和斛律偃谈,可眼前芈陆的脸色难看极了,以至于斛律偃周身气压偏低。
见此情况,严扶不敢多言,只能时不时地看向斛律偃。
斛律偃后来在外面守着的琉璃和翡翠,让他们把芈陆带回屋里休息。
正好芈陆想要一个人静一下,向严扶告完别后,便出去了。
芈陆一走,斛律偃连假笑都懒得维持了,表情冷得像冰,凉飕飕的眼神瞥向仍旧坐在椅子上的仰容。
仰容还在安安静静地当个木头,冷不丁对上斛律偃的视线,顿时吓得打了个寒颤。
她赶紧把脑袋一缩。
斛律偃冷声吩咐:“你也出去。”
“好、好的。”仰容毫不犹豫地起身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