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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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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共犯15

“所以, 肯定和那个针孔有关系。”

顾牵星缓缓垂下头,回忆过往让他感到十分痛苦,他蜷下身, 抱住后脑勺, 嗓音带了点颤:“满空一定是被人注射了什么……”

监控室内, 众人沉默。

难怪顾牵星不愿意让满空听到。

那真的是一件特别恐怖的事, 不知缘由、毫无预兆的成为怪物,在病变时无知觉,无意识,不知道自己曾经做过什么, 也不知道伤害过什么。

每日在人与非人之间摇摆,恐惧感和愧疚感无孔不入。

那种感受, 光是想想就会令人不寒而栗。

安雪将目光转向满空。

人形蜘蛛缩在墙角,正试图将步足收起。

但他做不到,足尖碰到天花板,在厚重的钢板上划出一道白痕,然后又蔫蔫的搭在一边。

顾牵星将满空保护得很好。

哪怕已经无法维持人形,满空身上依然有一种独属于人的天真。

如果没有被感染, 如果没有发生后面的事……

安雪问道:“后来呢?”

“后来?没了。”顾牵星说,“就是你们看到的, 满空变成怪物, 我找不到那个男人。”

安雪:“我们也许有办法知道那人是谁。”

顾牵星猛地抬起头, 面向摄像头:“什么?”

随后,他又无力的笑了:“知道又怎样?已经变成这样了?你难道还会帮我们”

“我们的利益诉求点与你一致。”安雪回答,“感染事件会危及普通群众, 我们需要找到感染源, 才能制止事件影响, 如果你能够配合,也许我们能一起找出帮助满空恢复人形的方式,我们将节省很多时间。”

顾牵星沉思片刻:“好,你们要怎么做?”

问完,传讯仪中传来另一位天师的声音,夕楼说:“告诉我时间地点,我的能力能够探查你的记忆,只要有外貌特征,就能通过筛选排查寻找。”

顾牵星:“好。”

夕楼推开留置室的门,将权杖点上顾牵星的额心。

能力发动——指挥家。

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顺着脑神经涌入大脑,顾牵星眉心紧皱,太阳穴针扎似的疼了起来。

夕楼顺着顾牵星给出的时间地点找到记忆碎片。

眼前是一条昏暗的小巷,没有亮光,只有巷子尽头打开一盏欲灭不灭的路灯,几只飞蛾在灯光下扑棱棱打转。

他在路灯下看到一个男人,身穿运动衫的男生趴在男人后背上。

——那是四年前的满空。

随后,画面开始抖动,应该是顾牵星正在奔跑,他快速追到男人面前,伸手拦住了他。

在正面视线下,夕楼看清了男人的模样。

那是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人很高,腿很长。头戴黑边礼帽,身着深色条纹西装外套,干净整洁的白衬衫收进剪裁得体的西装裤中。

他的胸前,别了一朵玫瑰花。

而他的左半张脸,有一道极其明显的烧伤,自额角蔓延至唇边,狰狞又可怕。

条纹西装、玫瑰、烧伤——

夕楼猛然从顾牵星的记忆中抽离,双目微瞪,面露震惊之色。

“你看到了什么?”安雪问。

夕楼回忆那人的模样,回答道:“诡医生。”

闻言,在场的十一队成员纷纷私语。

“不是吧?诡医生?”

“真的假的?”

“他不是早就被处决了?”

安雪没有听过“诡医生”的传说,便问道:“是什么?”

“是一起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代称。”空向笛解释道,“在十年前,双城及临近城市发生过一起连续杀.人事件,尸体在医院门口被发现,死者皆是被注射全身麻醉剂,身穿手术服,胸口插了一把手术刀。他们死状各异,器官有不同程度的缺失,手臂上,大腿上布满针眼。”

“有人推测在他们死前,被用来做过人体实验,但究竟是什么实验,实验目的是什么,没人知道,由于长时间没有找到凶手,案件一度成为悬案。”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终于抓获凶手,大概就在五年前吧。被逮捕时,凶手,就是诡医生,头戴礼帽,身着深色条纹衬衫,胸前别一朵玫瑰,左脸有严重烧伤痕迹。”

程乐山补充道:“后来诡医生就成了都市异闻,家长用来吓小孩,咱们听过一首歌怎么唱来的?”

“如果遇见他,请千万不要跟他走,他会以针管为武器,带你走向地狱。”

空向笛:“可是他应该已经被处决了啊?!为什么会把满空带走,小少爷,你是不是……?”

夕楼关上留置室的门,厉声打断空向笛:“我很确定,没有看错。”

程乐山:“会不会是模仿犯?装成诡医生的样子?”

夕楼语气肯定:“不会,就是他本人。”

他在被赋予能力之后,参与过诡医生最后的抓捕任务——不过当时他的年纪太小,只是负责后方工作。

他的任务,就是获取被救受害者关于诡医生的记忆,并适当做出修改,让受害者早日走出心理阴影。

所以,他曾在别人的记忆里将这张脸、这个人看得一清二楚。

受害者被绑在手术台上,四周全是刺鼻的血腥味,他被打了麻药,然后割开肚皮,没有痛感,却能清晰感受到血肉被划开的感觉,听到脂肪与皮肉分离的声音。

不知从体内取走了什么,诡医生拿出针管,垂眸看向受害者。

直到现在,夕楼也依旧无法形容那是一种什么眼神。

邪恶、残暴,满满的,全是无需理由的恶意。

安雪低头沉思。

但他并没有思考出任何结果。

关于感染源,似乎开了个口,又似乎陷入僵局。

另一间留置室中,满空敲了敲墙。

顾牵星的样子看起来不大好,他想要暂停一会,让牵星能够休息休息。

安雪看到了。

的确,被夕楼探查过记忆之后会有一段时间的副作用,顾牵星此刻的状态并不适合继续询问,安雪决定结束今天的工作。

他又摁下另一枚旋钮。

墙面震动,接着,隔开两间留置室的玻璃缓缓上升。

顾牵星抬起头,登时不去关注疼痛欲裂的头,起身跑向满空,用力搂住他。

满空:“!”

他发不出声音,所以,只能小心翼翼的放下步足,搭在顾牵星身上。

没事了。

会好起来的,牵星。

满空这么想着。

*

接下来一段时间,整个分局都十分忙碌,劫持事件造成影响太大,未免引发社会恐慌,他们需要挽回损失和修改集体记忆,高强度高压力的工作累晕了好几位精神系天师。而关于感染源以及黑袍鬼的,自那天问询后,便没有任何进展。

诡医生于五年前被捕获后处决,之后便再无任何资料,而关于诡医生的“人体实验”,他们也找不到任何文件,因为根本没人知道他究竟想要干什么,更多人认为,所谓“实验”,只是诡医生的癖好罢了。

找不到目的,更无法得知诡医生究竟和感染源有什么关系。

关于黑袍鬼,顾牵星甚至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在798号将他们逼得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黑袍鬼忽然出现在顾牵星面前,告诉他,他能给予他力量。

但黑袍鬼却没有找顾牵星索要代价。

——也许他并不需要什么代价。

从头到尾,他只是在利用顾牵星而已。

他只是为了引起一场骚乱。

十一分队成员推开办公室门时,安雪正在观察手中的采集瓶。

好奇鬼王在人界的身份,是他一个人的事,他不想让事情扩大——采集到鬼王基因讯息这种事,不管在哪都会震惊全局。

而他并不知道如何分析基因信息,他便联系了浅霖。

浅霖听到后的第一反应不是震惊或是好奇,而是生气。

“你怎么拿到的?”

安雪:“?”

浅霖:“鬼王不可能一动不动让你采集,我只能想到一种可能。他是浴血者,所以你给他吸血了,对么?”

安雪:“……”

“我很生气,安雪。”浅霖没有掩饰他的情绪,听筒里的声音都是沉的。

安雪还是无法理解浅霖生气的理由,他并不会受伤,也没那么容易死,但他选择不反驳,浅霖是在担心他。

浅霖到底没舍得说重话,最后叹了一口气:“我会尽快前往双城,在我替你修好手臂之前,不准动用你的能力。”

安雪试图找出能够动用能力的情况:“如果……”

“没有如果。”浅霖硬声,“如果你使用,我不介意晚点去找你,反正少条右手你不会有事,反而能让你少发点疯。”

安雪屈服于少一条手臂的威胁,只好答应下来:“……我知道了。”

……

……

“终于结束了!”程乐山一推开门便趴上桌子,“我觉得我现在能昏睡个三天三夜!”

“我人没了,我人真的没了。”队员甲还站着,却昏昏欲睡,“他劫持的不是学校啊,是我的生命!”

这几天,双城分局集体加班,连轴转,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十一分队成员每个人眼眶下都挂了浓浓的黑眼圈。

“咕……”

有位队员肚子叫了一声。

今天太忙,他们好像忘了吃饭。

但这会太困,恨不得原地入睡,又不想吃饭。

可不吃饭,睡得就会很不舒服。

吃和不吃一时间成为很难抉择的问题。

安雪:“有时间么?我们一起去吃个饭?我订了海天盛筵。”

在场所有成员:“!!!”

安雪订的是全双城最贵的自助餐,一顿饭能吃掉他们半个月基础工资,就算发生大事他们也舍不得去吃!

空向笛:“真的假的?!”

程乐山:“我没听错吧?!”

队员甲:“有有有,我突然不困了,我又活了!”

二十分钟后,双城分局十一分队抵达海天盛筵。

一群人直接进了私密包间,风风火火放下东西,以要吃空整座餐厅的气势出门取餐,安雪被留在包间内。

他的右手不能动。

现在连在肩膀上的手臂只是摆设,毕竟出门有可能会遇上认识的人,要是今天断臂,过几天又长出一条手,能把人吓惨。

安雪能够用能力凝出手的形状,但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和神经元连接,只能由浅霖来。

很快,桌面被摆满,空向笛还拿了两瓶红酒。

安雪将红酒倒满酒杯,起身,举杯,郑重其事道:“很抱歉,给大家增加工作量了。是我自作主张做出要接收顾牵星和满空的决定。”

“接下来大家应该还会忙一段时间,津贴我已经向上面申请,调查结束之后会下放到各位账户,不会低于大家的工作量,这顿饭,是我个人表示,接下来的日子,辛苦了。”

说完,安雪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很清楚,贡献建立在得到的基础之上,很少有人能够做到为了信念无私奉献。

所有付出都有回报,所有回报促进付出,是相互转换的。

他们虽是队长和队员的关系,但同时也是合作关系。

给足尊重,保证回报,这样才能让整体更加凝固,让后续工作更有效的进行下去。

安雪很少喝酒,几乎不碰,一杯灌下去,觉得喉咙都在燃烧。

但喝酒是男性之间最有效的,拉进感情的方式。

桌子上的气氛直接因为这杯酒热起来,队员们七嘴八舌讲了什么,安雪一句话也听不清。

明明只喝了一杯,脑袋已经晕了,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声音变成一大片混乱的符号,从左耳朵钻进去,大脑提取不出任何有效信息,晕炸了。

但他面上不显醉色,与平日一样,极为高冷的坐在位置上,小口吃盘子里的食物。

还是夕楼连续叫了安雪三声,都没得到回应,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队长?”夕楼用手掌在安雪眼前晃了晃,“你不会是……醉了吧?”

安雪飞快回答:“没有。”

夕楼:“可你……”

“没醉。”安雪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一旁空向笛观察安雪的脚步,下结论:“很稳,应该没醉,再说,喝一杯就醉,不至于吧?”

安雪凭借毅力来到洗手间,洗了把脸醒神,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准备返回包厢中,却在走廊上被人拍了拍肩膀。

“安雪?”

声音很熟。

安雪转过身。

人也很熟。

是冉羽迟。

啊,他们好像好几天没有见面了。

冉羽迟——安雪原本想叫他的名字,但头实在太晕了,不知怎么回事,名字咬出口,却换了个调,成了固执的,毫无由头的,死要面子的三个字。

“我没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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