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

第五章

那些黑色的泥像是洪水, 像是幕布，朝着童磨涌动而来。尽管没有神智，但似乎从被创生的那一刻开始, 就已经根植进去了某些指令, 因此对于吞噬其他的力量与生物保有着一种极高的热情。

而眼下面对童磨的时候亦如是。

童磨却是笑了起来。

他甚至是将自己金色的对扇收拢, 暂时搁置在了宽大的袖子当中，随后弯下腰来, 双手掬起一碰黑泥, 而完全不在乎那是否脏污不应该被触碰, 亦或者是可能带来危险。

“真是美丽啊，不是吗？”

童磨打量着手心的那一捧黑泥, 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更多的黑泥正在汹涌澎湃的涌上来, 只差一点就可以将他全部吞没。

黑泥化作的潮水于是漫过了他的小腿、淹过了胸口，最后兜头一扑, 急不可待的将丝毫不做反抗的童磨给彻底的吞了下去。

直到这个时候，才有一个紫发的少女扶着墙，从走廊尽头的拐角走了出来, 遥遥的朝着这边看。

“他的灵基已经确认消失了吗, Rider？”女孩子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站在那里的样子，乍一看倒是与这一整座阴暗晦涩的间桐宅格格不入。

可是, 如果能够更加仔细一些看过去的话就能够发现，这个女孩子的双眼其实是空洞的, 像是什么光都没有办法照进去的深渊——只是从这一点来说的话, 倒又显得同这一座宅邸相符合了。

在她这样的呼唤之后, 那在之前的战斗当中原本已经被打散成为了灵子, 理应来说是从本次圣杯战争当中退场了的Rider居然应声在她的背后出现。

“是的, 樱。至少我已经不再能够感知到他灵基的存在。”

“嗯。”间桐樱点了点头。

她白皙光滑的脸颊上，有某种血红色的痂痕——或者是斑纹，开始飞速的生长了起来。尽管间桐樱看起来有想要努力压制，但总是一波未平、另一波又起，在她的脸上像是起伏不定的阴影。

少女对此便放下心来，要转身离去，眼角余光扫过间桐宅大门口横陈着的、属于间桐慎二的尸体的时候，也只是一片的淡漠。仿佛躺在那里的并非是兄长的遗体，而只是路边的一从花草、一块碎石……总而言之并不是什么需要刻意上心的存在。

然后就在她才刚刚背对着地面上那一滩蠕动的黑泥走了没两步的时候，从间桐樱的背后传来了那玩世不恭的。分明应该是亲切，但不知道为什么只会让人听着无端火大的声音。

“这可真是好大的发现呢。”

间桐樱讶然的回过头去，看到的就是原本被认为已经彻底的化作了黑泥的养分的童磨居然就那样站在她身后的走廊上，看起来并没有受到任何来自于黑泥的影响——莫说是吞吃和改变童磨的灵基了，它们甚至是连童磨的衣角都没有沾染过。

迎着间桐樱的目光，童磨笑了起来：“那么，谢谢你特意送上门来的食物……我就不客气了。”

他叹息着道：“毕竟我真的已经很饿了。”

什么……？

间桐樱望着童磨，一时之间有些难以理解后者话语当中所包含的诸多含义，唯有Rider以战士的直觉先一步的察觉到了不妙。

她几乎是在片刻之间就有了决断，一把捞起间桐樱，像是鬼魅那样离开了地面，立在了一旁的墙壁上。

而与此同时，在童磨的身后也出现了一尊巨大的虚影。

他分明生了一副慈眉善目、怜悯众生的佛子的模样，可是出现在他身后的那一尊虚影却正好相反，是狰狞凶残的怒目金刚之相。与其说是佛，倒不如说是从阿鼻爬出来的恶鬼要更为贴切一些。

“去吃吧，好孩子。”

童磨这样说。

他的话像是解除了什么拴住凶兽的枷锁。

黑泥掀起了更高的浪潮，意图这一次将童磨彻底的吞噬；然而比之更快的是那一尊怒目金刚像。黑泥在遇到金刚的那一刻便消融了——亦或者说，是直接被吞吃掉。

那是一种非常野蛮的吃法，有如猛兽在撕咬猎物。哪怕并非落在自己的身上，但仅仅只是这样旁观，都会生出一种从骨子里窜上来的恐惧。

有那一瞬间，无论是间桐樱也好，还是美杜莎也好，全部都像是丧失了语言的功能，只是愣愣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受到了某种莫名的冲击。

这说来似乎是极为漫长而又血腥的一幕，然而实际上也不过是片刻的时间而已。童磨身后的佛祖虚影以鲸吞之势将所有的黑泥都一扫而空，而伴随着他这样的动作，能够看到童磨的脸色都好了不少。

即便是与童磨之间隔了几乎一整条走廊的距离，但是间桐樱她们也能够感受到从童磨的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无比餍足的满足感。

他为什么满足？……是因为刚刚“吃”掉了黑泥吗？

作为现在某种程度来说，以黑泥作为构成自身的基底、双方之间已经纠缠浸染的颇深，已经很难轻易分离的间桐樱，不由的生出一种恐惧来。

她原本无畏无惧，作为心脏当中被植入了小圣杯碎片的她在某种莫名的玄机下，同圣杯融合，圣杯里那些满盛的恶意与她过往的经历共鸣，于是她成为了此世之恶的代行者。

她遵循着此世之恶的指引，去将英灵们吞吃同化，一点一点的浸染地脉，要将整个冬木都变作自己的巢穴和乐园。而在这个过程当中，不会有任何人是她的对手和阻碍。

只是如今童磨却这样横插一脚，蛮横且不讲理的打乱了间桐樱与此世之恶的所有计划，真可以算是第一搅屎棍。

与间桐樱的憋闷正好相反，刚刚饱餐了一顿的童磨简直是畅快淋漓，心情都明媚了八个度，就连面上的笑容都似乎更灿烂了一些。

“这可真是……让我感到惊喜了。”

童磨心头一动，再出现的时候已经站在了间桐樱的面前，手指扳着少女的下巴，细细端详她的脸。

“！”

美杜莎当即大怒，就要朝着童磨发动攻击，只是却被轻易的格挡下来——那甚至并非是童磨本人出手，而是一只巴掌大小的冰晶御子，却能够将一骑英灵拦截。

“哎呀。”佛子捏着自己的金扇笑了起来，“我怎么也是个Caster嘛。”

他望着间桐樱，那一双五色的琉璃瞳里面跳动着某种兴奋的光。

“那么接下来，就让我看看……”童磨面上挂着笑，手却一下子捅进去了间桐樱的身体。

非常奇异的，并没有血液流出，仿佛他的手是探入了另外一个次元。

童磨摸索了片刻，将手拿了出来。

“是这个吧？”

被他捏在指间的，是半枚金黄色的、圣杯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