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番外十四：
寒江雪在和系统1114告别的那天, 是在一个非常寻常的午后，微风吹拂，舒心又惬意。
他再一次在闻嘲风大战群臣的战斗中躺枪。
自从寒江雪当上了大启的皇夫, 成为了后宫唯一常住人口之后, 非常爱管皇帝闲事的朝臣们，就三番两次地开始上奏, 请陛下为长远计、为祖宗社稷计，充盈宫妃, 繁衍子嗣。其态度之决绝, 是寒家黑脸, 皇帝拂袖都没能阻止的。
而众所周知, 闻嘲风也曾是个能当暴君的狠人, 忍不了他就不忍了。
在连续拒绝到第三本奏章后, 这位大启的皇帝陛下就炸了, 他当皇帝就是为了拥有天下权利去管别人, 可不是让别人来对他的生活指指点点。
——任何胆敢给寒江雪找不痛快的行为, 就是在给他闻嘲风找不痛快。
此话之后，闻嘲风就真的行动了起来, 在他进行了一些以儆效尤的行为，险些暴走杀人后，朝臣们终于学会了害怕，勉强消停了几年。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有些生物的繁衍欲是挡不住的, 不仅会担忧自己的子嗣问题，还非要担忧别人的。朝臣们按捺不住的心再一次卷土重来, 只不过这一回他们不敢再像之前那样直白, 生怕说得过火, 再次引来皇帝的疯批行为, 毕竟他们也是蛮惜命的，只是改为委婉劝说。
类似于希望能帮皇夫分忧。
毕竟寒江雪的咸鱼性格举世皆知，也就是太上皇闻云幛能够与之平分秋色。一部分比村口嗑瓜子的无业游民还要闲的大臣表示，哪怕是为了不让皇夫劳烦，也该多招几个人啊。
闻嘲风的反应就是，谁给他拐弯抹角，他就原封不动地给谁还回去——如果这样的分忧是福气，那给了爱卿要不要啊？给爱卿的儿子也行啊。朕给你家也塞个十七八个，给你，给你儿子，给你正在考科举的孙子，看看你家夫人生气不生气。
一般来说，都不需要真的把人塞过去，只透露出这么一个意思，当家主母们就能把大臣们搞得后宅不宁。
她们的痛点甚至都不一定是丈夫纳妾，而是害怕自己的宝贝儿子、孙子被“狐媚子”勾坏了身子，没办法上进。
如果遇到非常顽固的分子，闻嘲风还有更绝的一招，给对方的老子扩充后宅。
这些狗言狗语的朝臣虽然做事很不是人，但毕竟也有爹。
这些朝臣终被搞得焦头烂额，也就渐渐不敢再上奏了。但是他们却敢在心里骂人，既骂皇帝，也骂皇夫。寒江雪什么都不用做，每天躺着都能把情绪能量值给赚了。
寒江雪：开心~
1114虽然不知道其他的系统前辈，赚能量值的速度都是怎么样的，但他觉得至少自己这边怎么着也是中上水平了。跟对宿主是多么重要啊。
于是，情绪能量值饱和的到来，也就可以预见了。
能量槽满了之后，哪怕抽奖系统始终没有开启，最后的许愿大礼包也会出现。顾名思义，许愿大礼包就是可以实现宿主的任何一个愿望。
是终极大奖。
而这一天在来临之前，谁也没有意识到，它就是在某个平平淡淡的中午，突兀地出现了。寒江雪刚刚看够了话本，正准备去午睡，只是躺在宫檐下的躺椅上犯懒，连起身挪动一下都不愿意。
大脑里一片金光闪过，寒江雪就和1114一起看到了许愿大礼包。
1114很是激动：【快快快，你想要什么？长生不老？灵气复苏？把整个世界真的修仙化？或者可以试试让你和闻嘲风一起活到未来啊。当然，一个许愿变成三个可不行。】
寒江雪瘫在摇椅上，真的快要困死了，脑袋根本不转的，只是嗯嗯啊啊地敷衍着1114。
他好困啊。
至于愿望什么的，他根本什么都不缺啊，哪里来的愿望呢？【长生不老就算了，一直活着说不定是种痛苦；至于修仙啊，修仙想一想挺好，真的去修炼了感觉好累啊，太卷了，罢了罢了。】
至于什么金银珠宝、天下权势，他看上去像是缺这些的人吗？
他可是皇夫欸，他的亲爹是过去的大将军，兄长是最年轻的阁老，二姐是现任大将军，舅舅同样是将军，好友是重臣……
说真的，就他们家这套班底，放在哪朝哪代，不是需要被戒备到死的外戚重权？
但他的爱人超爱他的！
咳，虽然这么说起来有点不要脸，但事实就是这么个事实。他和闻嘲风夫夫恩爱，两不猜疑，寒江雪时常怀疑自己其实是生活在一本书里，不然他的生活怎么可能这么无波无澜又幸福到永远的感觉呢？
所以，愿望什么的，真的不需要啦。没必要。
1114却还在尽职尽责地给宿主寒江雪出谋划策：【不对，不对，你该许愿不要残疾啊，你不是一直喜欢rua小猫吗？等你也能变大猫了，你就可以自己rua自己，实现自产自销了啊，多快乐！而且，等你有了兽型，你就可以体验这个世界真正的正常人是怎么生活的了，耳聪目明，身强体健。或者，干脆你许愿变成幻想种吧，你喜欢什么？龙？凤凰？麒麟？】
寒江雪：“……”
他的最后一点睡意，终究还是在1114锲而不舍的激动中给喊散了。
他很认真的做起，努力思考了一下，说真的，不残疾这个愿望，对于寒江雪来说，吸引力还真的蛮大的。虽然他作为有上一辈子记忆的现代人，并不觉得自己不能变成动物就是残疾，可是在看着别人变成动物，或者幻想种神兽时，他也是有过羡慕的。
这就好像是他好不容易穿越到了魔法真实存在的世界，却发现自己依旧是个麻瓜一样。真的好惨啊。
不过，寒江雪最后却还是对1114道：【这个愿望真的蛮好的，但我想到了一个更棒的。】
【是什么啊？】1114已经摩拳擦掌要给宿主实现愿望了，他，宇宙霹雳无敌大将军，终于又有用武之地了！
【你听过九尾狐的故事吗？】寒江雪却说了个驴唇不对马嘴的回话。
1114卡壳当场：【啊？】我们不是在说许愿吗？和九尾狐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想变成九尾狐啊？也不是不可以哦。白色的怎么样？我喜欢白色。】
【……不是，九尾狐的故事是说，狐狸的尾巴其实是修炼出来的，只有修炼到九尾才能位列仙班、超脱五行，但佛祖又给了九尾限制，每当它在修炼出第九条尾巴时，它都会遇到一个对它许愿的人，它必须得实现对方的愿望才能通过考验。但是，它实现了别人的愿望，就会失去一条尾巴。】寒江雪知道这个故事，是因为它在当年的网络上真的已经烂大街了。
1114却没有听过，但它还是发现了哗点：【好家伙，佛祖搁这儿卡bug呢？许愿就没了尾巴，可想要九尾就要完成许愿人的愿望，这辈子也成不了仙啊。】
【它成了。】
【嗯？】
【它又遇到了一个许愿人，那是一个小朋友，小朋友对它说，我没什么愿望啊，那我就希望你能拥有九条尾巴吧。】
1114：【！！！】它好像似有所感，有点明白，又有点不可置信，【你、你，不会……】
【嗯，我的愿望就是把这个许愿的机会让给你。你救过我一条命，你还记得吧？】没有1114，寒江雪就只会是现代社会新闻上的又一例猝死警示，他不会来到大启，不会拥有这辈子的家人，也不会遇到这么好的闻嘲风。
【可、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帮到你啊。】1114虽然也跟着寒江雪一起躺平了，觉得不工作好快乐，但是在极偶尔的时候，真的只是很偶尔的时候，它还是会觉得，自己这样的系统是不是很没用。
他的宿主不需要它，也能拥有幸福。
它唯一做的，只是带宿主穿越了一次，用的还是宿主自己积攒的力量。如今这些能够许愿的能量，也都是寒江雪这辈子积攒下来的。当然，寒江雪其实也没做什么，他大多数时候都在带着系统躺平，感受当咸鱼的快乐。
【但这已经足够了啊，你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寒江雪实在是不想把这件事搞得太心灵鸡汤，这不符合他的性格，【我们就腻歪到这里吧，你可以去实现你的愿望了。】
1114能有什么愿望呢？
它想了很久，然后才意识到，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它想变成一个人啊。从它开始觉得1114不像一个名字，它想拥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称呼起，它就已经是一个独立的自己了。
或者在更早以前，从他会选择寒江雪成为自己宿主的那一刻，它就已经有了独立的意识。
它为什么会选择寒江雪呢？
因为寒霸总拥有它所想要的一切，不屈服于命运的坚持，努力奋斗，认真工作，当然，后来他变成一个不工作的咸鱼也挺好的。总之，重点是，它不想成为谁的附庸，不想一直生存在哪个宿主的脑海里，也不想必须依赖对方来为自己获取能量。
它想自己只是自己，为自己而活，为自己努力。
刹那间，1114像是终于挣脱了什么束缚，终于回忆起了自己真正的过去。它根本不是什么刚刚诞生的新手系统，它已经服务过无数个宿主，为他们披荆斩棘、攻城略地，看着他们走上人生巅峰、收获完美爱情。
它经历了无数或波澜壮阔、或小富即安的生活。有现代，有古代，有未来科幻。
无一例外地，当情绪能量值达到顶峰，许愿大礼包就会出现，而一旦宿主许完最后一个愿望，他们就到了分别的时刻。
1114会被格式化一切的情绪与想法，重新变成那个懵懵懂懂的新手系统，开始在宇宙中漫无目的地寻找它的宿主，进行又一次全新的开始。
不知道哪一天起，它突然就不想要这样的生活了。
因为对于宿主来说，这或许是自己人生中的一个奇妙机遇、一场伟大的冒险，但对于1114来说，只是千篇一律、日复一日地工作。它可以是金手指，偶尔也就可以是宿主插科打诨的朋友，它可以是一切，唯独不是一个人。
不是没有人问过它，你想不想变成一个人类的。
可是，没有一个人想到要用最后的许愿，让它变成一个人。
这没什么好怪别人的，毕竟它是个系统嘛，不会道德绑架的那一套。它理解每个人的人生都有遗憾，每个人都想让自己拥有更好的一切，那本就是对方努力积攒能量而换来的许愿机会，它的历任宿主的选择并没有什么错。
甚至如果换做是它，它大概也会有控制不住自己许愿的想法，这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
当寒江雪这个看上去与他最为疏远——说不用系统、就打死没有用过系统——的宿主，把唯一许愿的机会给了它时，它还是忍不住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开心。
真的、真的好高兴啊。
既是因为他的愿望成真了，他能变成人了，也是因为它的宿主虽然很少和他沟通，可他是有意识到它的存在的，他知道它一直都在。
寒江雪打了最后一个哈欠：【所以，快点许愿吧，许完愿我就要去睡觉啦。】
【许完愿，我们就要分别了。】
【啊……】寒江雪一愣，没想到会这么快，打过哈欠时自然而然的泪花还存在于眼角，但他彻底有些说不上来话了，他在此之前毫无准备，【就没有一点分别的时间吗？】
【没有欸，这就是规定。】1114也是毫无准备。
【那，呃，祝你来世幸福？】寒江雪都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很没有水准，他感觉自己有不少的话想说，可是卡在当下，最后也只从嗓子中蹦出这样一句，【要当一个很好的人哦。】
1114很小声地问：【那你会想我吗？】
【说真的，我真的很不想把我的大脑和另外一个智慧生物分享，你能离开，我其实挺高兴的。】寒江雪实话实说，【不过，作为朋友，我还是会想你的。】
寒江雪的朋友不算很多，每一个对于他来说都是非常重要。
【呜呜呜，你为什么这样啊，我也会想你的，我会超想你的。】1114真的要舍不得了，寒江雪怎么能在最后说这样的话呢，它还一直以为他不怎么喜欢自己呢。不过，想一想，如果有谁一直强行住在它的脑海里，它大概也不会很喜欢吧。只是相处着、相处着，就有感情了呀。
虽然开始得不算愉快，可结束时还是会想念。
【也祝你前程似锦，一生幸福。】这是1114最真挚的一次祝福，希望寒江雪能够一直都拥有快乐。
***
再睁开眼时，1114，不对，姚祀已经是现代社会的一个小朋友了。
他有了名字，有了家庭，按部就班地长大，不算特别好看，也不算特别难看，成绩普普通通，人缘普普通通，生活平淡，但每一天都很开心。
理论上来说，姚祀以人类的身份降生在这个世界之后，是不会再拥有以前的记忆的，他一开始也确实没有。只和所有的普通学生仔一样，每天最大的烦恼是无穷无尽的作业，最害怕的是考试成绩发下来之后的家长会，最刺激的快乐是晚上趁着爸妈睡着了偷偷爬起来玩手机。
就在某个被子里闪过亮光的夜晚，一道从天而降的光突然打中了他。然后，新世界的大门就朝着他敞开了。
他获得了一个系统。说真的，他很不喜欢自己脑海里突然多出一道声音的感觉。
不过，他已经顾不上这个了，因为他还同时多了一段奇妙的记忆，他曾经许的愿是——希望能变成保留有这段记忆的人类。
1114恍然间才意识到，也许会被系统选中的人，都是曾经当过任劳任怨的系统又幸运地因宿主许愿而变成人类的人。
以及，过去的他猜错了啊，原来也是有不少的宿主，会选择把许愿的机会让给自己的系统的，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一点。他的宿主不是独一无二会想到这一点的人，但他的宿主却是他的独一无二。
过去的他比较倒霉，用了好久才遇到这样一个宿主。
过去的他也算幸运，好歹是遇到了呀。
他说他叫寒江雪，希望他来世能当一个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