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第19章收租
且说周来根拖着张秀梅回了出租楼。
一回到屋子, 张秀梅就哭着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去?你听听她们都说的什么话,那段时间,小溪她病得爬都爬不起来了, 是谁扑心扑命的照顾她,这些人她们都在哪里?陈家人来的时候, 又是谁挡在小溪的前面, 赶走陈家人的?这些人她们又都在哪里?现在小溪病好了, 她们就在她耳朵根子边挑拨,离间我们母女,这些人肠子真是坏透了!要不然小溪前几天还好好的, 怎么突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原来都是这起子人挑的啊!”
周来根阴沉着脸, 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一圈。
“不对,”
他突然停了下来,道,“根子不在她们那里, 以前她们也没少在小溪耳朵跟前说,小溪的反应可不是这样的,是梁肇成......小溪突然这么大变化,是在梁肇成回来之后!”
他也没细想林溪跟他翻脸其实是在梁肇成突然出现之前......谁知道他是不是早就回来了, 早就跟林溪说过什么了?
“你不是说他已经在这里住了两年,他去北城之前小溪对他也是言听计从,家里的什么事都是他说了算吗?”
他狠狠的敲了一下旁边的脸盆夹子, “哐”一声之后, 就恶狠狠道,“没有想到这个姓梁的这么深的心思, 要是没有我们, 小溪一个孤女, 带着一个孩子,落在他手里,还不是任由他捏圆搓扁?小溪对他言听计从,房子钱财不也就等于全捏在了他手里!”
张秀梅听得一愣一愣的,但听起来也的确是这样的。
这个人,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这样坏!
她哭道:“可再怎么样,我也是小溪她亲妈,美珠和小宝也是小溪她亲弟弟亲妹妹,他怎么能这么唆使她这么对我们?就算是他跟小溪成亲了,那也是我女婿,也得叫我一声妈吧!他为什么这么容不得我?”
她已然已经全信了周来根的话。
周来根扫了自己老婆一眼,心道,还能为啥?
他控制了你女儿,那整个林家的东西都是他的了,为啥要认你一个妈?
可是这话也就是心里想想,不愿再说出来了。
他道:“这个人居心叵测,听说做事又心狠手辣,小溪性子那么软,以后肯定对她也不会好,秀梅,你也别哭了,这事咱们慢慢核计。要不这样吧,”
他顿了顿,虽然心头实在十分不甘不舍,还是道,“现在小溪听信了他们的话,只当咱们是想算计她,不是对她真心好,那咱们就缓着点,你照旧对她好,她心软也不会不认你,另外咱就跟她说,咱们住在这里,跟别人一样,给她租金。”
张秀梅呆住。
给租金?
她住自己亲生女儿的房子要给租金?
她是她亲妈,住在她这里,还要给房租?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样想着,竟是悲从心来,觉着孩子不是养在自己身边的果然还是不跟自己一条心,任她对她再好都不行,她觉得又伤心又堵心,忍不住又“呜呜”哭出来。
周来根听得烦躁。
他觉得这女人真是没用,自己女儿都搞不定,光哭有什么用?
可是虽然十分烦躁,他还是忍了,劝慰她,道:“她现在这个样子,显见得是鬼迷了心窍,完全信了那个姓梁的,咱们要是硬顶着,看他们那样子,是不把咱们逼走不罢休的,可咱们要是给租金,你前面是在她大病,最需要人的时候过来的,一直照顾了她差不多快两个月,这种情况,她有什么脸逼咱们走?说破天都说不过去!”
“咱们说给租金,是给咱们自己台阶下,是给她给所有人看的,这样谁也不能再在背后说咱什么了!留下来,以后才能慢慢转圜!”
说完顿了顿,又道,“这姓梁的这么深的心计,怕是小溪跟夏向远的事他都知道,就这样他还要继续跟小溪在一起,显见得是有所图谋,不是真心的!咱们可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小溪落到他手里。”
这样才把张秀梅慢慢哄住,算着时间他也该去厂子里上工了,就又交代了她一声,可以找相熟的媳妇子说说话,诉诉委屈,可以说说莫名其妙突然又订婚了,担心她的感情问题等等,但千万别再找小溪,质问她惹她对她心结更深了,晚上等他和家量回来,再一起具体商量商量。
*****
且说林溪。
张秀梅周来根走后,林溪虽然还陪着三老太太还有徐婶子她们说话,三老太太却看到自从周来根和张秀梅出现又离开之后,林溪就有点“蔫蔫”的,明显的精神不济,三老太太见状就握了林溪的手,道:“小溪,你放心,这事咱们一定会给你做主,以后你就好好跟小梁同志过日子,他们要是敢厚着脸皮赖着你们,看我们林夏村的人答不答应!”
又劝慰了她几句,就让她好好休息,带着大家离开了。
三老太太年纪大了,林溪就让陈野送一送她,等他们出了门,自己就上了楼。
“姐!”
林溪正在小厅里手写着个东西,就听到“咚咚”的上楼声,接着就是陈野的叫声。
她转头,道:“怎么没在村里玩一会儿?”
陈野却是不答她话,道,“是三奶奶让我回来的,她不放心你。姐,你没什么事吧?”
三老太太说这两天让他多守着他姐,别让张秀梅还有周来根他们来欺负了她。
“没事,”
林溪笑着道,“我就是在写一张租约呢,你看看,就是给周家写的。”
她猜周家人要是想转圜,可能会想到给租金,不过不管他们想不想得到,她却是会给他们一份“租约”的,一份他们承担不起却要被强制执行的“租约”。
陈野扫一眼,却并没有什么兴趣,不高兴道:“为什么要把房子租给他们?姐,就他们那没脸没皮的样子,你说把房子租给他们,他们最后也不会给你钱的,到时候还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烦死了。”
林溪瞅他一眼,看他郁愤恼怒的表情,心里叹了口气。
这孩子恐怕憋屈担心一个多月了。
才十岁的孩子。
也不知道如果真是依着那个梦里的发展方向,“林溪”病死之后,这孩子会变成什么样......那个梦里,也没有梁肇成那个人。
想想林溪就觉得难受。
短短几天,她对这里其他的事物还没有起什么牵绊感,但对这个“弟弟”却已经有了那种叫做“责任”的感情了。
她转过身身帮他顺了顺衣服。
灰色的短袖背心,已经小了一截了,还有一些污迹和破损。
这几个月,估计也没人帮着打理这个孩子吧。
她的心一阵酸软,道:“放心,不会真租给他们的,你看我写的租金......这只是个策略而已,小野,你记住,咱们真想做什么事,不能就只是拿着个大棍子把人赶走,这么做,有时候也可行,可肯定会闹得很难看,吵得头疼死了,后患比较多,前头借出去的钱八成也收不回来了,所以有时候咱们也要迂回一点,事情就能漂漂亮亮的解决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周来根那个人无赖阴狠又龌蹉,张秀梅又对周来根言听计从,要是她直接翻脸,拿大棍子赶人,断了人家所有的念想,谁知道周来根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要是他们赖着就是不走呢?
要是张秀梅以死相逼呢?要林溪说,她怕是还真能做出这种事来。
要是她死了,周来根拖着两孩子躺她家院子门口呢?
毕竟那真的是“她”的生母,在她大病的时候,过来照顾了她两个月。
现在她病好了,就强硬地让人家卷铺盖走人。
还有,夏家那边也是被逼到尽头的人了。
要是周家人被逼到不顾一切,联合夏家人,一起在外面散步流言,说她这段时间跟夏向远曾经发生过什么......还有,夏家人背后可还有那些设赌局的地痞无赖,他们怕是眼睛一直盯着自己家这里,谁知道又能找上他们做出什么事?
巨大的利益驱使,周来根明显也不是有什么法制意识的人,被撺掇着做出什么事情林溪都不稀奇。
原主真的是太可怜了。
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又拽了拽陈野的衣服,道,“都过去了,小野,明天我们去街上逛逛好不好,我想买些衣服,咱多买些衣服,”
她说着又低头看了眼陈野脚上的鞋......一双破旧的塑料拖鞋,露出有些脏污的小脚,虽然可能是这时候孩子大夏天正常的穿着,但她看着心里还是不舒服极了。
“我去拿地图来,小野,你平时总出去,跟我说说哪些地方方便买东西。”
不过等两人拿了地图讨论哪里哪里买什么东西最好最方便时,林溪总算又想起来她的存折加现金就只剩下三百九十二块几毛的事。
昨晚买菜又花了一笔。
哪怕这是九零年,可这里是新安市,这钱也买不了多少东西吧?
林溪咬牙,嘟囔道:“小野,你说咱们能找那些租客提前预支后面两个月的租金啊?唔,不成也要试试,反正都闹出这么多事了,全村的人都知道我没钱了,都给何婶子和张秀梅周家人了,咱们没钱,都逼得要找租客预支后面的租金了,不就更证明了我们之前的话?回头都消停些,别再来找我借钱了。”
陈野就一直看着他姐嘟囔,看她神经兮兮地自言自语,终于盯着她道:“姐,你不会拿了钱又给别人吧?”
“唉,说什么呢,”
林溪伸手拽拽陈野的耳朵,道,“以后咱们就顾着咱们自己好好过日子,成吧?帮人也要在咱们自己过得好的前提下,而且一定不帮对咱们不怀好意的烂人!”
陈野盯着他姐盯了好几秒,然后一声不吭转身就往门的方向走。
“小野!”
林溪唤他,他理都没理就径直出去了。
“这孩子,”
林溪叹气,算了,她自己再研究研究,锁定了一个附近的商业城,再去书架上看看有没有介绍新安的书。
谁知道刚站定在书架前,陈野又悄无声息地回来了。
他手上抱着个盒子,瞅了林溪一眼,就把盒子往桌上一扔,道:“拿去吧,给你的。”
林溪一愣。
心里意识到什么,但还是走了过去,伸手打开了盒子。
十块,五块,两块,一块,还有两毛,五毛,一毛的,更还有一堆硬币。
但最下面,也有好些张五十一百的。
这......怕不是他所有的零花钱和积蓄了吧?
林溪看着那一盒子钱心里一阵酸胀,再转头看他一脸桀骜不自然的小黑脸,又有些好笑,想笑一下,鼻子眼睛一酸,眼泪却差点滚出来。
她吸了吸鼻子,伸手盖上盒子,再在盒盖上摸了摸,情绪已经定了下来,回头冲陈野道:“成了,咱们家再穷也不至于用你的钱,把你的钱用了,奶奶估计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说着叹了口气,道,“这些都收起来,你在学校有时候急用再拿出来用。咱们还有好几百块呢,这两天日常花费和买衣服的钱怎么也够用了,缺的大钱你这也不顶事,就按原来说的干,就找租房预支,还要大张旗鼓的找他们预支,顺便再把周家人赶走,咱们再找个租客,这样应该就能一次性收到三个月的押金加一个月的租金了!还有你梁大哥的那间房,也赶紧找租客租出去,再收三个月的押金一个月的租金,这样咱们就能有差不多五千多的收益,够咱们开学和花费的了!”
陈野瞅他姐。
听他这么说也不坚持,转手就又把那装钱的盒子抱回去了。
林溪转而又好奇地问他:“喂小野,你零花钱还挺多,怎么那么多啊?我咋就没有。”
陈野非常鄙视地横她一眼:“那是因为你蠢。”
钱不都送别人了吗?
*****
林溪是个说干就干的性子,既然决定了,就恨不得立马去做。
......大概搞美术的就这样,因为灵感稍纵即逝,一有灵感出现,就要立马去画,通宵达旦也要把想要表达的东西在画纸和记录簿上记录下了。
虽然现在这完全是两码事。
但她现在也想做些什么,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她拿来租客记录本子跟陈野商量这事。
虽然陈野还是个孩子,但对租客的情况可比她清楚多了。
而且这孩子也不是一般的孩子。
一楼三间房,住了梁肇成,赵北,还有一个叫方大富的中年人,看记录是在一家港资工厂里做管理工作。
二楼住了姚琴和另外一家四口。
一家四口丈夫李全妻子孙文淑,两个女儿惠惠桐桐,一个跟陈野一样,十一岁,还有一个八岁。李全在这边开了一家装修公司,这两年生意不错,就把妻子和两个女儿都从老家接了过来。
三楼就是张秀梅和周家一家人了。
这会儿是上班时间,整栋出租楼除了孙文淑和惠惠桐桐,应该就剩下张秀梅和周美珠周家宝了。
陈野说到李全孙文淑一家就鼻孔哼了声。
林溪问:“怎么了?”
“他们家现在跟周家那一家子亲热得很。”
顿了顿又道,“以前奶奶在的时候奶奶对他们那么好。”
林溪莞尔,但看小男孩有些戾气的脸又把笑容慢慢收回去了,道:“那我去看看。”
“她要是说什么屁话,你可不要听,”
陈野道,“我妈死了才没几天,那个女人就带着孩子住到了我家,我家里那些姑姑堂姑婶婶,都劝我,说‘小野,你别不懂事,别跟你爸闹,你闹来闹去只能让你爸生厌,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忍着点,好好跟那女人相处,不然吃亏的总是你自己’,呵,我要是不闹,现在还有没有命在都不知道。”
那些姑姑堂姑婶婶,以前也是对他很好,跟他妈关系很亲密的亲戚。
可是他妈刚死,那个女人一进门,她们照样跟那个亲亲密密,笑眯眯地跟那个野种说话,就跟......当初对他一样,甚至他看他们那么熟悉的样子,她们怕不是早就知道那个女人和那野种的事了。
林溪摸摸他的脑袋,心有些紧缩的疼。
她有很多话想说,可最后只低声说了一句,道:“小野,我们一定都会活得很好的。”
*****
大白天的,阳光亮得刺眼。
整栋出租楼也没什么人了,林溪睡了个午觉,就去了出租楼找二楼的孙文淑。
她也没抱太大期望,只要能推动进程就行了。
想到他们家有两小姑娘,林溪还特地把昨天买的大紫葡萄给洗了一串,拿了盒子装着带上了,又从自己的梳妆盒里拿了一串米粒大小的珍珠项链,一串亮晶晶的蓝色玻璃珠子,小姑娘们肯定都喜欢这东西,就算不戴,拿着串珠也可以,决定拿了送给两小姑娘玩。
这还是林溪第一次踏进自家的出租楼。
楼是四年前起的,红砖青瓦,有些旧式风格,本来应该挺漂亮,只是短短几年,整栋楼已经蒙上一层灰突突的残旧感觉,不过踏进楼道,虽然有些残旧,倒是意外的整洁。
林溪想到梁肇成屋子里的布局风格,再想到他往家里才搬了不到两天,突然就像少了许多东西,规则明亮了许多的堂屋,一楼原先住着他和他的战友,楼道整洁也是正常的。
她刚上了二楼,就看见了一个穿了蓝色长裙,烫了齐肩卷发的年轻椭圆脸的女人正在阳台上晾晒着衣服,旁边还有一个扎着两朝天辫,穿小花裙子的小姑娘,正在水桶里帮忙拿着衣服。
这应该就是孙文淑和她的小女儿桐桐了吧?
两人听到楼梯口的动静都往林溪的方向看过去,看到林溪,小姑娘桐桐就高兴的喊了一声“林姐姐”,放下了手上的衣服就往林溪这边跑过来了。
看样子跟“林溪”感情不错。
等小姑娘跑到身边,林溪摸了摸她脑袋,从盒子里拿了一粒葡萄塞她手上,道:“洗干净了的。”
小姑娘就高兴地塞到了嘴里,林溪就把整个盒子都放到了她手上。
孙文淑也已经迎了过来。
她笑道:“小溪,你过来了?过来就过来,还拿东西做什么?”
她的笑容真诚温暖带着关心,并不是客套那种。
林溪笑道:“是昨天买的,今天过来找孙姨说话,就顺便拿些过来给桐桐和惠惠。惠惠呢?出去玩了吗?”
“在屋里做暑假作业呢,快进屋里来吧。”
“小溪,我看你今天面色不错,是不是身体好很多了?”
孙文淑一边跟林溪说着话,一边迎了小溪进屋子。
二楼一共有三个房间外加一个阳台,阳台上搭了棚子,厨房也在那里,一层楼共用。
孙文淑家租了两间房,一间夫妻两人住,另外一间隔了出来,半间客厅,半间是惠惠和桐桐的睡房。
几人进去,惠惠就正趴在餐桌上写着字。
她抬头看到林溪,就站起来,冲林溪喊了一声“林姐姐”。
跟桐桐的甜美可爱不一样,惠惠虽然比桐桐只大了三岁,但看着却是成熟稳住了许多。
桐桐把手上的提子盒放到了桌上,推到她姐面前,道:“姐,你看,是林姐姐拿过来的。”
惠惠低头看了一眼,就跟林溪说“谢谢”。
林溪就又从随身的袋子里拿出了两条项链,珍珠的给了惠惠,蓝色玻璃的给了桐桐,笑道:“这个你们也拿去玩吧,要是拆了,等我有空教你们串手链和发夹。”
这回就是惠惠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孙文淑道:“小溪,这个珍珠项链很贵的吧?”
林溪笑:“就是一些碎珠子,我那里还有,这串给惠惠玩吧,可以做很多小东西。”
林溪一边说着一边就给惠惠戴上了。
今天惠惠穿了一条浅蓝色的小碎花裙子,跟项链还挺搭的。
林溪给她戴上项链,顺了顺,再调整了一下她的衣领,就笑道,“很好看,这个珠子就适合这么大年纪的小姑娘戴。”
惠惠眼睛里都是光,小脸也红了起来。
......她妈妈平时并不给她买什么首饰的。
“你就惯她。惠惠,那你还不快谢谢你林姐姐。”
这是答应了。
惠惠忙高兴地又谢林溪。
说了几句话,孙文淑看出林溪是有话要说,就打发了惠惠让她带桐桐出去玩。
桐桐还有些不乐意,被惠惠一把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