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086（二合一）
神明不可随意下界。
对于众神而言, 这是一条约定俗成的规矩。
在神国、冥界等位面，神明们呼风唤雨，哪怕被其他神明斩杀, 只要神格不灭，就依然能在神国重生。
但在瓦尔修大陆, 由于世界意识的存在, 他们的实力被牢牢压制, 再也没有了神国之上的风光, 一个不小心, 就容易陨落，被夺去了神格。
纵观历史上那些迭代的神明, 几乎每一个都是自视甚高，以为自己在人间界也能无所不能，然后凄惨陨落的。
原本在冥神心中，人类不过是蝼蚁，以他的实力, 哪怕在人间界遇到了危险, 也能全身而退, 因此此次前来, 他压根没把人间界放在眼中。
所以他翻车了。
安柯面无表情, 但目光中带着寒意, 就这么冷冰冰地看着面前毫无形象的冥神。
他和冥神并没有恩怨，若是冥神在冥界好好待着，大家各自安好, 谁也不犯谁。但是现在, 冥神率先撕破了和众神的合约, 私自打开冥界之门, 随意屠戮着王城的平民，这份罪孽，冥神哪怕死上一万次都不足以平息。
兰蒂斯的神色也淡淡的，冥神正在不断和他攀着关系，但他的目光只落在安柯身上。
几万年前喝过酒？谁还记得。
安柯伸出手，浓郁的魔力瞬间集结，魔力构筑的绳索将冥神牢牢锁住，也同时禁锢住了他的神力。
“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安柯说道。
“说了就会放过我吗？”
冥神苍白而病态的脸上闪过一丝希望。
安柯没有回答他，他面前凭空出现了一个光球。
真言术。
只要精神力低于他，就能分辨真假与谎言的真理法术。
以安柯现在的精神力，哪怕是神明，也无法幸免真言术的拷问。
“你撕破众神盟约，是因为雪见承诺给你本源遗魂吗？”安柯问道。
冥神脸色阴晴不定，他的身体被安柯的魔力禁锢住，神力的恢复速度大大减慢，况且足足四个半神在他面前虎视眈眈，权衡之下，还是说了实话。
“是。”
“本源遗魂有什么作用？”
“你不知道？”冥神一愣，抬头看向安柯。
安柯面无表情：“现在是我问你。”
“……那是大陆上的本源神留下的残魂，”冥神犹豫片刻，道：“我一直怀疑，初代本源神并没有完全陨落，大陆上依然留有他的残魂。雪见告诉我，她有本源遗魂的消息，只要我能帮她打开冥界之门，就能将本源遗魂交给我。”
已经是冥界之主的冥神，已经有了更进一步的资格，只要获得本源之力的残魂，他未必不能成为下一代本源神，成为世界的主宰。
真言术光芒亮起，显示冥神说的是真话。
安柯沉吟片刻，又问：“你怎么确定雪见说的是真是假？”
“雪见信仰的神明，也是本源神，本源之力之间有所感应。几天前，雪见获得了神谕，告诉她本源遗魂的气息出现在了皇家学院。”冥神道，“当时我就在场。”
“邪神可以锁定本源遗魂的位置？”安柯一愣。
冥神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那个邪神或许有什么特殊的手段。”
安柯冷笑一声。
为了一个不知真假的关于本源遗魂的消息，冥神就不惜以整座王城为祭品，只为了追求更强大的力量。
这些高高在上的神明，从来没有把人类的性命放在眼里。
安柯瞬间失去了和冥神对话的兴致。
他嫌恶地看了一眼冥神，散去了手中真言术的光球，问兰蒂斯：“怎么处理？”
兰蒂斯道：“随你。”
虽然兰蒂斯也是神明之一，但他和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并不是一路的。
黑暗神格的觉醒，让兰蒂斯拥有了黑暗神的力量以及所谓前世的记忆，但对于兰蒂斯而言，那数万年荒芜而没有任何乐趣的漫长生命，还不如作为人类的短短数十年时间来得有趣。
他虽然觉醒了神格和记忆，但获得的记忆却是缺失的。
连兰蒂斯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他会重生成为人类，为什么他会对安柯如此亲近，好像冥冥之中有一种莫名的力量，让他和眼前的少年相遇。
拉姆和伊雯的目光也落在安柯身上，等待着安柯的决心。
安柯轻轻闭上眼，淡淡道：“杀了吧。”
“不！！”
冥神瞪大眼，不可置信地道：“我是神明！我是冥界之主！就因为杀了几个人类，就值得我为他们陪葬？你们这是在渎神！”
几个人类？
安柯看了一眼天空，如暴雨般从界缝中落下的冥界士兵，即使身处此处，也隐隐能听到王城中传来的哭嚎与悲伤之声。
如果神明都是这样的，那瓦尔修大陆没有神又有什么关系？
作为大魔导师，安柯已经无限接近神界了，他对于一步之遥的神国并没有多少兴趣，对于神明也并无太多敬畏。
安柯不愿再多说，他伸出手，精神力在一瞬间锁定了面前的邪神。
随后，冥神的身上凭空燃起了熊熊烈火。
那是由最纯粹的魔力构筑的火焰。
冥神在一瞬间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不……不……”
冥神想躲开火焰的侵袭，却被安柯的精神力牢牢锁定，他的神力也被兰蒂斯压制着，属于神明的躯体，正在大魔导师的力量下逐渐分崩离析。
纵使在大陆的信徒心中，神是无所不能的，是另一个更高级维度的存在，是他们信仰的凝结，亘古不灭的化身。
但魔法师，本就是没有信仰的。
他们解析世界的规律，运用世界的法则与自然的力量，到了大魔导师的级别，神明对高傲的他们来说，从来都是平起平坐的存在。
神，并不是无敌的。
冥神的惨叫凄厉而愤怒，他似乎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也会有将要陨落的一天。
“我诅咒你们……”
冥神断断续续的声音从燃烧的火焰中传来：“我诅咒这片大陆，我是冥界之主，往生之灵的主宰，以我的神明诅咒你们……瓦尔修大陆，终将被冥界踏平……”
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神躯即将破灭。
在最后关头，他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恨意，用玉石俱焚的怨毒，献祭了自己的神名，向这片大陆发起了诅咒。
安柯眉头一跳，敏锐地发觉了冥神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消失。
而随着那个东西的消失，天空中，那个本就巨大的界缝竟然还在愈发扩大……
“那是什么？”
“怎么回事？界缝更大了？”
“王城魔法阵还没有重启吗？”
上空，诸多半神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面露惊骇，看着头顶还在不断张开的界缝。
安柯眉头一皱，加大了魔力输出。
兰蒂斯、拉姆和伊雯也同样开始攻击冥神，在四个半神的攻势下，冥神的躯体终于开始碎裂。
然而他在神躯破灭前，猖狂的笑声依旧在这个空荡的校园里回荡着。
“不妙了……”
安柯甚至没空理冥神死亡后，漂浮在空中的神格。
他抬起头，看着天空中那越来越大的裂缝，更大的缝隙让更多的冥界生物纷纷从里面钻出来，冥界士兵、幽魂、食尸鬼、半神级的骨龙……
即便从地面向上看去，也能感受到那宛如天灾般的可怕画面。
拉姆和伊雯面面相觑。
“这个等级的冥界之门……”伊雯面露惧色：“王城魔法阵就算真的重启了，一时半会也压制不了它吧。”
安柯沉着脸，从背包里掏出了属于魔法师协会的荣誉长老徽章。
他朝徽章内输入自己的精神力，并按照特定的路线沿着徽章内部的回路游走。
片刻后，一个声音从徽章中传来，带着些许惊喜。
“安柯？”
荣誉长老徽章，并不只是身份的证明，凡是持有荣誉长老徽章的魔法师，都能通过徽章内部的回路联系任意长老会的成员。
——当然，是否能顺利联系上，还要看被联系的一方愿不愿意接受通话。
徽章中的声音听上去脆生生的，竟然有些稚嫩，仿佛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发出的声音，还带着未变声的清脆。
然而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拉姆和伊雯，连带着安柯，都露出了慎重的表情。
“会长？”
安柯不确定地说。
“是我。”
那个小男孩的声音道：“你怎么会联系我？你在王城吗？”
安柯：“是的会长，我现在就在王城。你们那边怎么样，王城魔法阵为什么还没有重启？”
魔法师协会的会长——伊恩·柯索思，大陆最顶尖的大魔导师，也是人类中寿命最为悠长的存在，很少有人知道，其实伊恩会长的外表仅仅只是一个小男孩的形象。
不过在半神中，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对于外界而言，这个几乎不怎么露面的会长一直都非常神秘。
“出了些问题。”
伊恩会长说道：“王城魔法阵的关键节点被人为破坏了，我正在和内阁长老在修复，可能还要一些时间。”
“关键节点被破坏了？”
安柯的声音中有些难以置信。
王城魔法阵，这是历年来魔法界的集大成之作，它的法术回路与节点极为复杂，甚至被破坏了一部分节点后，也能够正常启动。想要在多如繁星的法术节点中找到关键的节点，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哪怕是雪见，也做不到。
除非……
伊恩会长在那头叹了口气：“我怀疑……”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但安柯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魔法师协会、光明教廷，甚至是皇室之中，可能出了内鬼。
并且那个内鬼的职位并不低，至少是内阁长老级别的。
否则不可能知道关键节点这么隐秘的东西。
看来，那个第六维度的邪神，对于这个世界的侵入，比他想象的更加深入。
他的信徒，不仅仅只是雪见而已。
一层疑云笼罩在所有人头顶。
“我知道了。”安柯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会长，你们大概需要多久才能修复关键节点？”
“至少一天。”伊恩会长的语气很沉重。
一天。
所有人心都凉了半截。
以现在冥界之门的规模，别说一天，哪怕再有半天，都足够冥界士兵将王城的平民屠戮殆尽了。
“不能朝外界寻求支援吗？”
“通讯魔法阵也受到了影响，否则我们早就调动其他城市的兵力来支援了。”
伊恩会长道：“现在的情况是，所有通讯魔法和消息都传不出去，王城内的魔法阵也是，现在无法向外传送。我们已经派刺客公会的人出城了，但是……”
现在的王城，已经成了一个只能进、不能出的牢笼。
等等……
安柯突然愣了一下。
他连忙问道：“会长，现在王城的魔法阵还能用是吗，只能传送进来，但是传送不出去？”
“是的。”
“我知道了。”
安柯说了一句，然后关闭了徽章的内部通讯。
“现在怎么办？”
伊雯问道。他们也同样听到了伊恩会长说的话。
一时间，好像除了靠王城内的人苦苦支撑，并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安柯没有回答，他转头问兰蒂斯：“你是不是拥有发布任务的权限？”
兰蒂斯愣了一下。
但是他很快就明白了安柯的意思：“你是说……玩家？”
安柯目光炯亮：“对。”
虽然现在的玩家等级还很低。
但是随着世界副本的开放，大部分玩家都已经达到了10级以上，也就是相当于2阶职业者的水平。
大部分冥界生物的等阶也就2-3阶左右，只是它们数量众多，王城内卫兵数量不够，处理起来十分棘手。
而玩家同样数量不少，更重要的是……玩家是不死的。
哪怕挂掉，顶多也就是少了一点经验而已，而王城内此时拥有这么多的冥界生物，简直就是天然的练级圣地，很快就能把损失的经验补充回来。
以数量对数量，以能够复活、源源不断的玩家来对付源源不断的冥界生物……
这场战斗，王城或许并不会输。
兰蒂斯思索片刻，肯定的说：“可行。”
玩家的本质，就是掠夺。通过掠夺其他生物的生命力，获得经验，壮大自身。
兰蒂斯和光明神并不是没有想过，在短时间内投入大量的副本和怪物，帮助玩家快速升级，形成战斗力。
但问题是，瓦尔修大陆上的资源是有限的。
副本会重启，魔兽会繁衍，但要是短时间内，玩家将所有的魔兽都屠戮干净，会给瓦尔修大陆的生态平衡造成巨大的麻烦，之后造成连锁反应，带来的后果或许会比邪神入侵更加严重。
所以，兰蒂斯作为游戏设计师，必须通过各种手段限制玩家的升级，放慢进度，才能让玩家在不对大陆造成巨大破坏的同时，成为对抗邪神的一大战力。
但是现在，这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
源源不断的，无数的冥界生物，在冥神陨落之后，群龙无首，就像是发疯的魔兽一般，只会疯狂袭击着所有生物，让玩家们对抗冥界生物，不仅能够解决冥神带来的麻烦，还能让玩家快速升级。
一举两得。
伊雯没有听懂：“什么玩家？你们在说啥？”
安柯摆摆手：“回头再跟你解释。”
拉姆听安柯说过关于玩家和地球的事情，此时倒是显得有些得意：“不知道了吧，孤陋寡闻了吧？诶嘿。”
伊雯：“……”
三个人的友谊，怎么感觉我被排斥在外了？
“其实我还有很多事情想问你。”
安柯对兰蒂斯道：“不过现在不是时候，等解决了这些事，回到地球以后，把事情都告诉我，好吗？”
兰蒂斯深深地看着安柯，点点头：“好。”
“去吧。”
安柯说道，“去发布任务，把玩家们引到王城来。”
兰蒂斯点头。
两秒过去，五秒过去，十秒过去……
兰蒂斯还是一动不动。
安柯急了：“你倒是去啊。”
兰蒂斯脸色看上去有些尴尬：“……我不能下线了。”
安柯：“……”
兰蒂斯跟其他玩家不一样，他虽然伪装了玩家的身份，但他上线下线，是用自己的力量撕开世界壁垒来进行穿梭的。
此时由于冥界之门的影响，所有通往其他世界的通道都已经被挤压，众神之国的人都无法下界，更何况兰蒂斯。
安柯拉开自己的玩家面板，看了一眼。
下线按钮还是亮着的。
“我能下线！”安柯眼睛一亮。
柳暗花明又一村，看来，通过虚拟舱来进入大陆的玩家，并不受冥界之门的影响。
“既然你没办法脱离，那就我去。”
安柯快速说道：“要怎么发布任务？”
“在鸿风游戏公司总部，129楼，我的办公室内。”兰蒂斯说道：“办公室外围有我设下的魔法阵，但是你应该不难解决，内部是一台电脑，密码是……”
兰蒂斯也没有保留，把所有密码和手续都告诉了安柯。
“这就是你从邪神那里拿到的东西，对吗？”
安柯看了兰蒂斯一眼。
兰蒂斯眼底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点了点头。
在瓦尔修大陆，受到邪神的监视，很多事情他不能说。
本来想着等到回到地球后，跟安柯慢慢解释的。
不过安柯确实很聪明，一下子就猜了出来。
少年心中了然。
对于雪见口中“黑暗神偷走的东西”，他一直都挺好奇的，再联想到兰蒂斯去了地球以后，捣鼓出的《永恒》这款游戏，以及他和光明神对于这款游戏的影响，安柯已经大概知道了那个“被偷走”的东西是什么。
安柯自豪地笑了笑，“我的智商可不是盖的。”
虽然江维逸总是吐槽他的智商，但他可是大陆上久负盛名的天才。
“那我去了。”
安柯说道，随即就拉开面板，准备下线。
“等等……”
兰蒂斯伸出手，拦住了安柯，他疑惑地问：“可是，你要怎么进入我的办公室……”
“这个嘛……”
安柯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在伊雯和拉姆奇怪的目光下，化为一道白光，消失在了校园内，只留下一句话在空气中飘荡着。
“打进去不就好了？”
……
地球。
“嗤……”
一声轻响，某栋显然是刚装修的新房内，纯白色的“茧”的舱门缓缓升起。
由营养液蒸发形成的雾气从虚拟舱内钻了出来，白蒙蒙的一片，在白雾之中，安柯伸了个懒腰，从虚拟舱中坐了起来。
“肩膀好酸……”
安柯在游戏中的学院里呆了好几天，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姿势，哪怕是有游戏舱内的营养液为他提供身体所需的能量，也不免有些腰酸背痛。
少年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睡衣，皮肤是少见阳光形成的白皙，他从虚拟舱中爬出来，随手拿起随意堆在沙发上的卫衣，快速把自己套了进去。
地球上的魔法元素依然稀薄，和瓦尔修大陆上充沛的魔法元素相比，简直就是富氧与真空的差别。
幸运的是，随着他重新回到了大魔导师的境界，此刻安柯已经能够感受到，他在地球上的身体，也拥有了属于大魔导师的魔力。
包括那已经突破了世界壁垒的强悍精神力。
虽然能够调动的魔法元素不多，但依靠自身的魔力来填补魔法元素的空缺，安柯也能顺利释放魔法，只是威力小了点、对魔力的消耗多了点罢了。
不过，这里是地球。
对于毫无魔力，也没有丝毫魔法抗性可言的地球人来说，安柯的魔力已经完全够用了。
安柯迅速穿好衣服，临走前看了一眼虚拟舱中储备的营养液，暗示道：“营养液不够了……”
随后走出了房门。
他步伐匆匆，像是要去干一场大仗，开门关门的动静也大得吓人，把对门的江维逸都给惊动了。
江维逸打开门，迎面和安柯打了个照面。
看着穿戴蒸汽的安柯，江维逸是一脸没睡醒的懵逼：“你这是要去哪？”
江维逸眼下有着浓浓的黑眼圈，不用看就知道昨晚又通宵加班了。
真是个努力的打工人。
安柯如今魔力充盈地很，他非常大方地给江维逸丢了几个法术。江维逸只觉得精神一振，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
安柯悠悠的忘了他一眼：“我去拯救世界。”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步伐沉重，像是要去参与一场伟大的战役，充斥着英雄的光辉。
江维逸怔怔地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一脸无语：“神经病，打游戏打上头了吧？”
随后他察觉到自己好像有哪里不对，疑惑地低下头，拉开裤腰带往里面瞅了一点。
“安柯！！你tm给我站住！！”
少年脚步一顿，然后跑得飞快，眨眼间便消失在了楼道的拐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