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136
雪莉死了。
安柯眼睁睁看着她眼中的光缓慢熄灭, 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闷闷地难受。
与他的心情完全不同，真理之神的目光也同样落在雪莉身上, 眼神里却没有丝毫波动, 像是在路边看着一只小动物慢慢死去, 没有悲悯也未有伤心，仿佛眼前的女孩与他毫无关系。
或许这就是神明的冷血。
安柯知道雪莉之所以变成雪见，是因为她在心中将星见当成了救赎, 然而为了复活星见不惜放弃一切，将信仰归于邪神的她, 在死之时却得不到星见的一个眼神。
他有些为雪莉不值。
然而站在他的立场, 并不能说什么。雪莉的双手沾染了太多罪恶，甚至于作为邪神先锋的她, 所背负的罪名比冥神还要多得多。
她是死不足惜, 但在安柯心里，这样的结局也不是他想看到的。
良久，安柯发出一声长久的叹息。
“我们继续说下去吧。”
真理之神挪开自己的目光, 对安柯说道。
“等一下。”
光明神走了过来, 打断了真理之神的话，他上下看了一眼小男孩模样的真理之神，眼中还带着一丝狐疑：“你真的是……真理之神？”
真理点了点头。
“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你的神位？”
“现今所有诸神, 包括你们光明和黑暗两大主神, 都是从本源神的神格中分裂而来的。”
真理笑了笑, 说道：“但我不是。我诞生于世界意识, 而非来自本源。”
如果将世界意识比作一个人工智能电脑。
那么真理之神的诞生, 就像于程序出现了一个BUG。
真理本就存在, 它是亘古不灭的客观存在, 不为表象而撼动。只不过在亿万年的发展中，真理逐渐诞生了神格，成就了神位，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载体。
当世界意识发现这一点后，它想要抹杀刚刚诞生的真理之神的意识。
真理之神却偷偷离开了世界意识的约束，利用程序的漏洞躲藏在了大陆的角落，并不断的变换身份，就像黑客利用无数肉鸡作为跳板隐藏自己的IP一样，真理之神隐藏了自己的记忆，一次一次的轮回，让世界意识也逐渐失去了他的坐标。
他终于知道作为煤球的时候，那些仿佛从虚空中传来的声音是什么了。
真理看破一切虚幻，能看到最终的真实。
随着真理神格的逐渐觉醒，作为煤球的他也穿过层层迷雾，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真实模样。
这是一个虚构的世界，一个由想象力创造的大陆。
他甚至能够看到，在无边无际的世界尽头，一个人正在桌前敲打着什么，一个个文字从手中倾泻而出，像是一条条操纵木偶的丝线，融入这个世界中，推动着这个世界往前发展。
而那些从虚空中传来的声音，不正是看到这些文字的人所发出的评论吗？
兰蒂斯和安柯面面相觑。
“你是说，我们的世界，其实是一本小说？”
兰蒂斯皱着眉，“这太荒谬了。”
“荒谬吗？”
真理之神笑了笑，“或许吧，不过对你们，对所有人来说，都没有区别，不是吗？”
虚构的世界也好，别的什么也好，对于生活在瓦尔修大陆上的每一个人来说，他们都是真实而鲜活的存在。
“好了。”
真理之神不再和他们多说这个话题，而是调转了话锋，“还有什么其他的问题，你们问吧，如果我能回答的话。”
光明神看了他一眼，道：“我们要怎么打败邪神？”
“如果我是你们，根本就不会担心这个问题。”
“为什么？”
“阻止邪神入侵，有一万种方法，即便你们什么都不做，这个世界最后也会归于和平。”
真理之神笑道：“因为……结局就是这么写的。”
？？？
安柯怔了一下：“大预言术？”
真理之神悠悠的看了他一眼，眼底古井无波，但却莫名让安柯心颤了一下：“可以这么理解。”
“总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吧？”
光明神有些恼怒：“你的意思是，我们就这样等着就好了，邪神过来以后就到处逛逛，然后就跑了？”
这太离谱了。
“不论你们做还是不做，决定权都不在你们身上。”
真理之神点点头：“因为天命之子，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安柯。”
“我？”
安柯没有想到话题突然调转到自己身上，他指了指自己，不可思议地说。
“这个世界是围绕着你而运转的，安柯。”真理之神道：“凡你所愿，皆为真实。”
凡你所愿，皆为真实。
安柯曾经在安娜老师的口中，也同样听到过这句话。
只是如今从真理之神嘴里听到这个，又有了些不一样的意味。
“有件事情我想问你。”
安柯定了定神，道。
“你说。”
“既然你刚才说，我们的世界其实是有一个命定的结局，那么那个命定的结局是什么？”
安柯盯着他，问：“我们胜利了吗？还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真理之神看向远方。
他的目光并没有凝聚在某一个焦点，而是仿佛穿透了层层的虚空，看到了一本并不存在的书，扫视着最后一段文字。
“你们胜利了。”
真理之神笑容平静，“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瓦尔修大陆也因此而毁灭，世界被邪神占领，但是你们带着所有人去往了地球，随后关闭了和大陆联通的通道。”
兰蒂斯皱了皱眉。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结局，相当于将大陆拱手相让。
“会死多少人？”安柯问。
“多少人，重要吗？”
真理之神歪了歪头，“一万，百万，还是百亿，不过是大笔一挥的数字而已。”
他的态度激怒了光明神。
“难怪世界意识想要抹杀你的存在。”
光明神冷哼一声：“生灵在你眼里，只是一个轻描淡写的数字而已，你这种人，比邪神更危险。”
安柯深吸一口气。
他缓缓开口：“我不想要这个结局，有其他的方法可以阻止邪神吗？”
“有啊。”
真理之神微微一笑，“我说了，安柯，凡你所愿，皆为真实。不过，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嗯。”
安柯目光坚定起来：“邪神，必须要死。”
真理之神看着安柯的目光似笑非笑。
他看透了一切，却又不想说透一切。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真理之神道：“邪神，死不了。”
“为什么？”
真理之神避而不谈这个问题，而是继续兰蒂斯说：“你想消灭邪神吗？”
兰蒂斯点了点头。
“那好。”
真理之神转而对光明神道：“众神之国，有本源神留下的东西吧？”
光明神悚然一惊，“你怎么知道？”
他这句话问出口后，顿时就觉得自己蠢爆了。
真理之神知道不奇怪，他不知道，才是不正常。
光明神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是。”
“是什么东西？”
安柯问。
“本源之心。”
光明神解释道：“那是大陆上的本源神在陨落之时，所使用的创始之器，不过它只对本源之力有反应，从众神之国建立到现在，本源之心再也没有被唤醒过。”
要不是真理之神提起来，光明神都快忘了本源之心这个东西的存在了。
“唤醒它需要本源遗魂。”
真理之神道。
兰蒂斯问：“你是说安柯？”
真理之神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而是继续说了下去：“唤醒本源之心，打败邪神，让世界归于平静，这是你们想要的，对吧？”
“废话。”
光明神没好气道：“你赶紧说吧，别拐弯抹角的。”
“你去一趟众神之国，把本源之心取来吧。”
真理之神轻声道：“想要击败邪神，这是必须的东西。”
“我还有一个问题。”
安柯突然出声：“从进入游戏到现在，不管是克劳还是星见，都是你，对吧？”
“是。”
他虽然并没有真实出现，却在以自己的方式默默影响着世界的走向。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安柯又问。
“目的？”
真理之神想了想，道：“我的目的，就是离开这个世界。”
“离开这个世界？”
“对。”
他点了点头，“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看透了虚妄，却又触摸不到真实。”
“所以你想离开这个所谓小说的世界，去往你眼中真实的维度？”
兰蒂斯皱眉道。
“可以这么说。”
“要怎么才能做到？”
“这我不能告诉你。”
真理之神移开目光：“不过不管怎么说，我的目的，和你们的目标也不冲突，对吧。”
光明神表情有些犹豫，他上下打量着真理之神，像是在思考他的话中有多少真实性。
“我不会说谎。”
真理之神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真理神格，不掺虚幻，我所说的，都是真话。”
谎言和真理，本就是冲突的，身为真理之神的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会是谎言。
“但是真话也会骗人。”
兰蒂斯缓缓道。
真理之神笑了，他带着一丝赞赏，看着兰蒂斯：“这不重要，眼下你们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不是吗？邪神马上就要来了，你们寄予厚望的玩家，没有那么多成长的时间。”
气氛一时安静了下来。
“好，我去取本源之心。”
过了一会儿，光明神似乎下定了决心，道。
“我有些事要单独和安柯说。”
真理之神挥了挥手，轻声道。
兰蒂斯看向安柯，眼神中有一些担心。
安柯点了点头：“没事的。”
“你……自己小心。”
兰蒂斯抿了抿唇。
等黑暗与光明两大主神离开后，真理之神面对安柯，“想要和你说些悄悄话，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安柯耸了耸肩：“给我发私信不就好了。”
真理之神摇了摇头；“那不一样，在世界意识的监管下，世界上没有秘密。更何况，还有【执笔者】的存在。”
“执笔者？”
安柯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你是说……”
“好了，时间不多，咱们聊一聊吧。”
真理之神走到安柯身边，随后他挥了挥手，构筑起了一道透明的屏障：“隔绝执笔者窥探的结界，持续时间很短。”
屏障渐渐蔓延出去，将安柯和真理之神两人笼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