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大哥害怕小景重登仙途
林墨白积压了整整三天的怒火, 终于还是在此刻爆发了。
猛然一下将手里的白瓷碗摔在地上,登时四分五裂。
吓得正在舔粥的小白狗,夹着尾巴嗷呜嗷呜地乱叫。
林墨白为的并不是区区一碗薄粥, 从始至终都不是区区一碗薄粥!
而是小景对他的态度, 还有对林惊鸿的态度!
那妇人也吓了一大跳, 瑟缩着肩膀, 战战兢兢地道:“粥……粥没了, 公子若是还想要, 我去给公子煮,成……成吗?”
这些村民们都明白, 便是眼前这位锦衣公子,出钱出力为他们重建家园。
遂根本不敢得罪, 连忙要去生火, 打算再去煮一锅米粥出来。
还一叠声儿地求着,请林墨白不要生气。
小景拦了一把, 摇头道:“不必了,他这火是冲着我来的, 大婶先回去吧, 我不会有事的。”
“这……”
那妇人不甚放心,可见小景坚持,也只好先抱起受惊的小白狗离开了。
等人走了,小景也没搭理他, 自顾自地蹲下身去, 用竹刷将铁锅清洗干净。
如今天热, 饭菜都放不住的, 要是不收拾干净, 食物便会发臭。
他什么都没有, 一没钱财,二没家室,又觉得自己很对不起这些村民。
只能多做一些活,心里才能好受些。
林墨白冷着脸,沉默不语,一直盯着小景。
见他捋起衣袖,手里拿着一根竹刷,在那个黑黝黝的铁锅里,反复刷洗。
米浆混着脏水,沾在了他的手背上。他竟然也没觉得脏,一个人默默做事。
这种粗活,在林家都是最下等的婢女才会去做。
还有小景身上穿的衣服,这是什么破烂东西?
灰扑扑的不说,布料一看就是最下等的,边边角角都被磨出了线头,什么花样款式都没有,一看就是拿别人穿旧了的衣服,再缝缝补补改改,又拿给小景穿了。
小景没有束发,只用了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破带子,把头发扎了起来。
脚下穿的鞋子也不好,还沾了不少泥点。
更莫说什么玉佩香囊锦带,要什么没什么。
若不是模样生得还不错,同山沟沟里出来的村野莽夫没什么不同了。
不过,若是再纵容小景在外头流浪,不用太久,至多半年时间,小景混入穷乡僻壤间,与此间凡人再无任何不同了。
没准还要沾染一身的市井气,原本名声就不好,不干不净的,若是再因为贫贱,行出了什么有辱门风之事,姨娘在九泉之下,又如何能够安息?
“别做了,脏得很,快把东西放下,手擦一擦,我有话要同你说。”
林墨白凑上前去,掏出一方丝绸面料的手帕,遥遥递了过去。
目光不由又望向了小景脏污的双手,还有浆洗得发白的旧衣。
再看看自己从头到脚光鲜亮丽,锦衣玉带,就连手里的帕子都雪白干净。
好像连鞋底都比小景干净很多。
自己站在这里,和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
林墨白想将小景也拉到自己的身边,可又因为小景的肮脏不堪,而显得迟疑。
“我不会再给林惊鸿任何东西了。”
小景终于把锅洗好了,手上还沾了不少清水,他并没有接过林墨白给的帕子,随手在腰间擦了擦,“你弟弟生来就是天之骄子,从小到大过的都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在锦绣堆里长大,自然是吃不惯我们这种小地方的东西。”
林墨白的眉头狠狠跳动起来,明明小景说话的口气很温和,脸上也没什么情绪。
但总给他一种阴阳怪气的感觉,让人听了,心里就十分不舒坦。
并且隐隐有拱他火气的架势。
深呼口气,林墨白尽量用商量的语气,同小景道:“你也可以和惊鸿一样,过那种锦衣玉食的生活。”
小景摇了摇头,甚至还有点嘲弄地笑了笑,道:“我便算了,我不想接受林家的施舍。”
“这如何能是施舍?只要你肯同我回林剑山庄,肯喊我一声大哥,我又有什么事情是不能依你的?”
“果真?”
“自然千真万确!”
小景听罢,稍微想了想,然后满脸认真地说:“那我想和林惊鸿换一换,我想当林剑山庄的少主,让他当恶名缠身,受人冷嘲热讽的常轩。”
林墨白一听,当即想都不想,直接拒绝道:“这绝不可能!你换一样要求!”
小景也很听话,让他换个要求提,他也不磨蹭,立马又道:“林惊鸿曾经当众辱我,骂我是个断袖,那我也要你当众辱他,骂他是个残废。”
他自认为这个要求比上一个,要简单太多太多。
并且也不过分啊。
因为本来就是林惊鸿先开始的,再说了,小景不知道爱恨,从未与人断袖过。
可林惊鸿却实打实的,就是个残废啊,断了一条胳膊,那么明显,只要有眼睛的人,谁看不出来?
况且,残废远比断袖,羞辱人的意味要轻得多。
如此一比较,这个要求太简单了。
只要动动嘴皮子就可以了,也不需要特别多的人在场,哪怕就是当着这些村民,还有门生们,以及越无尘的面,说上一句“林惊鸿,你就是个残废”!
就这一句便可以了。
反正小景也没有提要求说,要让林墨白一口气不带停的,痛骂林惊鸿是个残废一百遍。
他没那么提要求的。
可是林墨白听罢,居然用那种很难以置信,也很厌恶的目光望向了小景,薄唇微微一抿。
一个字都没说,但小景还是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了。
林墨白其实想表达的是:你怎么这么恶毒。
“不可,你再换一个要求便是了。”林墨白摇了摇头,又让小景继续换。
小景也没跟他争执,几乎没多思考,便开口道:“好,我最后再提一个,我不想当林景的替身,我想堂堂正正地活着。你要带我回林剑山庄,势必要给我一个身份吧?那好,我要你昭告修真界,从今日起,认南阳常家庶子常轩为义弟,此后必待他视为亲弟,荣辱与共,外间再敢有任何风言风语,必诛不饶。”
林墨白听了,眉头狠狠蹙了起来。
这事他是绝对办不到的。
这个“常轩”实在上不得台面,整个南阳谁人不知?
林家的确家大业大,但怎么说也是正道家族,行不出来杀人灭口之事。
再者说了,堵一人之口简单,可难的是堵上千人,万人之口。
这悠悠之口,如何能堵得住?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人言可畏啊!
林墨白不想看见林家祖辈的心血,就这么毁在了自己的手上。
势必不能答应小景这个条件。
但已经连续拒绝了小景两个条件,林墨白暗暗思忖,若是再拒绝一次,恐怕会伤了小景的心。
权衡一番利弊,林墨白才斟酌着用词开口道:“我可以收你为义弟,也可以让你和惊鸿一样,在林家闲散度日,但不能是常轩这个身份,我早已经替你想了几个,你看这样可好?”
“便说,你是我在外偶然遇见的乡野少年,自幼无父无母,独自在深山老林中修行,我与你一见如故,志趣相投,便带你回林剑山庄。”
顿了顿,林墨白又道:“或者,便说你原本是林家一远房亲戚的独生子,因家中突逢变故,如今举目无亲,便来林剑山庄投奔。”
“还是说,这两个都不好,若是你不喜欢,我再替你想想,可好?”
小景定定地看着林墨白,好像要透过这么一张俊朗的面容,看看这好看的皮囊下面,到底是不是藏着一堆烂骨烂肉。
一面说,只要自己肯回林剑山庄,那就什么条件都答应。
一面又立马反口,对他提出的条件置若罔闻。
甚至还“好心好意”地替他编故事,拟一个新的身份。
而这些身份说到底了,全是孤苦无依的小可怜虫。
也许这种身份会让人觉得可怜,也会勾起旁人的怜悯。
但也间接把小景说成一个“乡野莽夫”,或是“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
这也势必就会让人对小景,产生一种很不好的想法。
让外人误以为小景是贪慕虚荣,趋炎附势,哗众取宠的小人。
会让小景一生都背负着这样的名声,在林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根本抬不起头来。
若是小景往后懂得讨好巴结林家兄弟,那旁人只会说,那是他知恩图报。
可若是小景日后冷脸相待,那旁人又会说他不知好歹,恩将仇报。
小景听了,倒也没怎么生气,只觉得挺滑稽的,还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墨白被他笑糊涂了,便问道:“你笑什么?这样不好吗?”
“你认为的好,在我眼中其实就是你继续羞辱我的手段而已,若你真心实意想给我换个身份,理由多的是,何必要挑那几种?你想不到是吗?那我替你想!”
小景缓步逼近,一字一顿道:“你大可以说,你弟弟林惊鸿此前被罗素玄所伤,是我这个乡野少年舍命相救,为了报恩,才将我接回林家!”
“你还可以说,是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之士,失手误伤了我,为了弥补你们所犯下的过错,遂接我回林剑山庄休养!”
“这么好的理由,你偏偏一个都不用!非得把我捏造成贪慕虚荣,趋炎附势的小人!”
“你表面不说,可实际上就是想用这种方式,来逼着我报恩!但凡我不报恩。我就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了!”
林墨白没想那么多,本以为那都是绝佳的理由,没曾想小景反而想了很多。
原来小景不仅睚眦必报,心胸还如此的狭隘。
不仅狼心狗肺,还不知好歹!
“我并没有那般想!这只是你自己的猜想!若你行得端,坐得正,又何须顾及他人的看法?若你心中无鬼,又怎会对此事如此大动肝火?说到底了,当初又无人逼迫你,你若真心厌恶那种事情,又为何让那些男人进出你的房间?”
林墨白说着说着,就带了火气出来,压低声儿道:“但凡有些骨气的,有些教养的,必定会抵死不从,反抗到底!更甚者,会因此一死血耻!”
“可是你并没有啊,阿轩,你不仅没有,后来还跟着罗素玄逃命了,我不相信惊鸿一路上,没有告诉过你,罗素玄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我不相信惊鸿没有提醒你,劝阻你。”
“但你却从未听劝,甚至……甚至和罗素玄不清不楚的!你说话都如此有条有理,难道在罗素玄面前,就分不清楚何为廉耻了?你就一点点羞耻心都没有吗?”
终于,林墨白还是把藏在心底的话,说出口了。
将那些他觉得羞耻的,有辱家门的,恨不得从未发生在小景身上的遭遇,说了出来。
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定罪。
根本就没有听小景解释,也没有给过小景任何解释的机会,就直接将他定罪了。
将他定义为“不知羞耻”,“淫—乱”,“丢人现眼”,“为虎作伥”的恶人。
如果这些说的都不是小景,那么就连小景听了,也会觉得林墨白说的那个人,行事作风的确大有问题。
可是……这些都不是真的。
即便小景没有太多的记忆,可不久前,越无尘施法让桂芬附身时,就已经证明过了,小景是个洁净之身。
从未与任何人亲近过,干干净净的。
原来,在林墨白心里,自己居然是那样恶心的人,怪不得林墨白会对他如此这般了。
小景也终于明白了,彻彻底底地明白了。
一个人如果早就心存芥蒂,那芥蒂就会像是一颗种子,在心底慢慢生根,然后发芽,一点点地长成参天大树。
最终会占据整个心房。
哪怕曾经林墨白的确对他有过愧疚和怜悯,到了最后,也只剩下了无穷无尽的厌恶。
小景攥紧拳头,努力将不听话的眼泪往回憋,不能哭,死都不能哭。
他抬头看了看天。
天色正好,阳光明媚。
阳光洒在面颊上,温暖又舒服。
可当他一低头,却又好像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寒气渐渐占据了他的心脏。
“我会记住今日林家主同我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小景攥紧拳头,满脸认真,一字一顿道:“我对天发誓,以命起誓,会将今日所受屈辱,十倍,百倍地偿还回去,天地可证!”
此话一出,林墨白很明显感受到从小景身上又散发出了浓郁的罡气。
凌厉的劲风宛如摧枯拉朽一般,将周围的草木卷得簌簌作响。
而同时,林墨白在小景身上,又再度看见了林景的身影。
越来越像了,透过小景,他几乎都能看见了当初风光无限,怜悯众生,但也杀伐果决的林景。
也许有朝一日,小景真的能如他自己所言一样,重登仙途。
若到了那时,小景与林家交恶,只怕不是来报恩的,而是来讨债的。
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小景一直“傻”下去,让林景彻底成为所有人头顶的明月,心头的禁.忌。
林墨白攥紧拳头,袖中的长剑倏忽落至掌心,他一把握住剑柄。
满脸复杂地望着面前站着的瘦弱少年,心里暗道,照影啊,照影,不要怪大哥心狠手辣,要怪就只能怪造化弄人。
他会下手快一点,不会很痛的,只要挑断小景的手脚筋就可以了。
就好像林墨白只能给林惊鸿做出一条假手臂,但没办法让骨肉再生一样。
越无尘就是有天大的本事,至多就是把小景的手脚筋给接上,可被玄门上等的法器所伤。
即便把小景的手脚筋给接上了,也没办法完全恢复了。
重登仙途注定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小景不会再有机会报复林家了,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一辈子都会如此碌碌无为,像个普通人一样,经历生老病死。
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林墨白不会舍得让小景活得太痛苦。
会把他带回林剑山庄,藏起来,不让外人知道。
会尽量满足小景的要求,再也不会伤害小景了。
林墨白握着剑刃的手,一直不停地发抖。
他也不忍心下手挑断亲弟弟的手脚筋,但小景太冷漠了,太恶毒,也太睚眦必报,斤斤计较。
连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林惊鸿,都能如此冷若冰霜。
若是再修了无情道,修成之后,小景的心里怕是半点感情都不剩了。
小景也察觉到了林墨白对自己的杀意,浑身的罡气越来越盛,在他周围凝结成壁。
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好像仇人一样对峙着。
直到听见林惊鸿的叫喊声:“大哥!你怎么还不回来啊?大哥,你是不是又去欺负阿轩了?大哥!”
林墨白没有理会,脚下往前挪了一步,压低声儿道:“阿轩,我最后问你一次,到底要不要唤我大哥,愿不愿意同我回林剑山庄?”
他说出这话时,满心期盼着小景能给他一个台阶下,不要把事情闹得如此难看。
彼此给对方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偶尔服软一次,又能如何?能要了小景的命去?
可小景却摇头,一字一顿道:“那我宁可死!”
此话一出,空气都似乎凝固住了。
周围狂风四起,吹得落叶翩飞,林惊鸿坐在帐中,觉得这妖风阵阵,不同寻常。
忙起身,踉踉跄跄地扯开帐子,一眼便看见自家大哥掌心藏着的剑刃!
当即心脏狠狠跳了一下,林惊鸿还没来得及思索,为什么大哥明知道小景就是二哥,还要对小景动剑,下意识就大喊道:“大哥!”
“闭嘴!瞎喊什么?这里没你的事!”
林墨白侧眸瞥了一眼林惊鸿,犹豫着,要不要当他的面,挑断小景的手脚筋。
或者是再寻别的机会。
忽觉眼前一恍,越无尘不知何时飞身而来,不偏不倚正好挡在了小景身前。
越无尘先是看了一眼小景,轻声询问道:“阿轩,发生什么事了?”
小景不答,周身的罡气宛如风刀霜剑一般,呼呼呼地高速旋转。
林墨白便道:“越宗主,你来的正好,小景好似心情不甚好,又想对我动手。”
“本座并未询问你。”
越无尘根本不理会林墨白,见小景紧绷着脸,眼眶有些泛红,便猜测,应当又是林墨白说了什么。
当即心头一怒,忽一掌冲着林墨白打了过去,林墨白早有准备,提剑一挡,锵的一声,剑气四溢,他也连退数步,才堪堪将劲儿泄/尽。
“林墨白,本座已经不止一次地警告过你,切莫再来招惹阿轩!为何不听?!”
越无尘仅一个抬步,瞬间闪现至林墨白的身前,抬手一招,长剑入手。
极凌厉的一剑平削而去。林墨白赶紧提剑一挡。
两剑相接,剑光四溢,将周身一片林木摧毁殆尽。
溢散开来的灵力,也波及到了正在紧赶慢赶修建房屋的村民。
好不容易才盖起来的木头房子,再一次轰然倒塌。
那些村民吓得四下逃窜,又急又怒之下,掩面跺脚大哭起来。
吓得孩子们也纷纷躲回大人怀里,嗷嗷大哭。
越无尘见状,便知不好再出手了。
否则恐怕能将整座山都夷为平地。
林墨白也同样有此想法,二人不约而同地收回了长剑。
“阿轩,你走吧,阿轩,别留在这里了,求你了,阿轩,你赶紧离开这里吧!”
一个村民哭着跪了下来,两手合十又哭又拜,“求你了,阿轩,你行行好,快些离开这里吧,我们都只是普通人啊,只想过安稳的日子!”
“是啊,阿轩,我们待你也不薄,可自从你来了之后,村子里发生了多少事?”
“我们不怨你,不怪你,只求你赶紧走吧!”
村民们也都不傻,看得出来这些人都是为了小景而来。
也看得出来,他们都想让小景跟自己走,为此不断地发出争吵,甚至还打了起来。
把他们辛辛苦苦盖好的房子,再度毁掉了,换作是谁也没办法冷静。
再者说了,村民们一直都以为小景只是个文弱少年,从未想过,小景居然还有这么可怕的一面。
毕竟都是凡人,自然会畏惧小景,这也是人之常情。
小景听罢,一阵怅然若失。
只觉得茫茫天地之间,竟然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看似所有人都很喜欢他,在意他。
可却没有一个人在乎他心里真正的想法。
罡气也渐渐散了开来,小景有些站不稳了,但还是走上前去,将村民们一个个地搀扶起来。
他对村民们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原是我不该来此地的。”
“不怪你,真的不怪你,是我们不配,我们无福消受你待我们的好,是陈家村不配。”村民们道。
“景轩哥哥!”
二虎子从人群中窜了出来,扑到小景怀里,抱着他,眼含热泪道:“你带我一起走,好不好?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哥哥,你带我一起走,我不怕吃苦,我很能干的!”
小景轻轻叹了口气,他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左右,带着二虎子也只会让人拿在手里,当个把柄。
这里的村民们都很淳朴善良,相信大家会好好照顾二虎子的。
小景狠了狠心,一把将二虎子推开,飞快转过身去,强迫自己说:“我不属于这里,现在我要走了,若是带着你,你只会成为我的累赘!”
“呜呜呜,我很能干的,我会帮忙挣钱养家的,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不会的!”
二虎子哭着又往上扑,村民们赶紧七手八脚将人拽住,一声声地从旁又哄又劝。
小景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一次都没敢回过头,生怕自己会心软。
也不知走了多久,才停下了脚步。
一回身,越无尘和林家兄弟,还有好些林家的门生都追了上来。
他们所有人都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好像就在等他作出最后的决定。
小景走在前面,身后的人像是影子一样跟着他。
不管他走到哪里,这些人如影随形。
“我想……想和越宗主回无极道宗。”
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好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小景身子一软,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周围很快就响起了一声声的“阿轩”,好多人在喊他。
林惊鸿的嗓子跟喇叭似的,咋咋呼呼的。
小景甚至都能感觉到,林惊鸿的眼泪溅到他的脸上了。
他想说一声,好脏的。
可终究没了任何力气。
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揽住了腰身,小景努力掀开一丝眼皮,入目便是那道鲜红的竖痕。
梦里又是那片雪山,还是那个躺在雪地里的少年。
小景恍恍惚惚,昏睡了好几天。
越无尘觉得,小景身上的罡气诡异得很,不像是林景的灵力,反而还显得有些阴邪。
恐会对小景不利,索性就趁着小景昏睡时,在其身上施加封印。
又恐小景日后会强行冲破封印,伤及无辜,祸累自身惨遭反噬,便将反噬的一方,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但这种方法并不能随意施展,施法之人要受对方十倍,甚至百倍的反噬。
也就是说,小景日后但凡因为强行冲破封印,所带来的任何反噬,都要以十倍,甚至百倍的代价,反噬到越无尘的身上。
若是小景日后痛一分,越无尘就得痛十分,痛百分。
以自己来牵制小景。
虽然越无尘也同样明白,现如今的小景怕是不会在乎他的性命,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许多。
能为小景痛,越无尘甘之如饴。
回道宗的路上,小景都昏昏沉沉的,整个人没什么精神。
每次醒来时,越无尘都会赶紧喂他喝几口水,稍微喂得慢一点,小景又会再度昏睡过去。
如此这般行了三天两夜的路程,终于在第四日天明时,抵达了无极道宗。
不同于七年前,林景被人踢下仙山,这一回是越无尘亲自将小景抱回山上的。
在越过山门时,越无尘乌黑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度变回了银白色。
容颜,身形,甚至是身上所穿的道袍,也恢复了原貌。
众多弟子已经等候多时,纷纷从山中涌了出来,站成两排,齐刷刷地单膝跪地,拱手大喊:“弟子恭迎宗主归山!”
声音响彻云霄。
越无尘打横抱着小景,并没有在乎任何人的目光。
他与林墨白的想法不同。
从未打算把小景带回山藏起来,不许外人见他。
相反,越无尘想把当初亏欠林景的东西,一样一样地补回来。
当初林景是玄门高徒,受人景仰,高高在上。
那么现如今的小景也理应如此。
越无尘一步一步踏上台阶,将小景抱上了最高处,依稀想起当年,林景一身白色道袍,领着众多弟子,站在台下。
这一晃就过去了那么多年。
“本座将破例收景轩为亲传弟子,无极道宗第一百二十七代入门弟子。择日举行拜师大典,昭告下去,届时请玄门百家齐聚道宗观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