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极温地狱
“你说，谁？”
谢雾忽然俯身吐了一口血，狭长的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流畅的下颌线绷紧，整个人如同地狱里爬出的恶鬼，病态而妖冶。
他说得很轻，声音冷得几乎要凝成实质。
“江臣？”
系统没有回答他。
淡蓝的面板上只留下那行文字——
【你男朋友，江臣】
他杀了江臣。
谢雾的眼神深得像池化不开的寒潭。
[谢雾，你冷静一点。]034适时出声，提醒道：[江臣已经死了很久了。]
“嗯。”
谢雾缓缓从血泊里站了起来，身上的伤口以惊人的速度愈合、结痂、直到白玉一般的皮肤恢复如初，不留下任何痕迹。
每个被选入【世界】的玩家都会得到一个游戏ID，每一个ID都对应塔罗牌中的一张牌面，玩家也会获得与牌面相对应的初始技能。
谢雾得到的ID是愚者，愚者作为塔罗牌中最特殊的存在，象征开端与终结的0号，自然同样拥有十分特殊的初始能力——
无限次重生。
这个几乎bug级别的初始能力，整个【世界】也只有谢雾一人拥有。
一次死亡换取一个真相，虽然能够不断复活，但死亡时所带来的的疼痛是真的。
正因为谢雾拥有这个初始能力，034才对谢雾攻略这个副本格外放心。当然，这不包括眼下这种情况。
034：[困难模式的D级副本，会根据玩家个人情况进行定制。这个副本很有可能就融合了你的记忆，毕竟你和江臣……]
034顿了顿。
祂曾经看过谢雾的记忆，知道那个名叫江臣的男人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034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江臣，那是一个温柔到极致的人，虽然他所有的温柔都给了谢雾。
[毕竟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谢雾当然知道江臣已经死了，死在了一个沉默的夜晚。他亲手为他举行了葬礼，看着他的尸体被烧成了灰，他们之间的一切也跟着一起被烧成了灰。
谢雾没说话。
他闭上眼睛，再睁眼时浑身上下的气息也随之彻底改变。
清理干净身上的血迹，谢雾推开教室的门，对034说：“走吧，我打算换一种解题思路。”
[你打算怎么攻略这个副本？]034问。
“攻略？”谢雾挑起唇角，勾出一个短暂的笑：“既然隐藏线索已经出来了，那我当然要——”
“毁灭这个副本。”
.
傍晚来临之前，终于有人在澡堂那里找到了煤炭。
出乎意料地，量还不少。
众人瞬间松了一口气，既然能烧煤，谁还愿意烧人呢？
“快回去试试。”
就连老会计的脸上都浮现出笑意，枯树一般的身子剧烈抖了抖，他似乎高兴过了头，本就劳累不少的他捂住心口，疼得骤然弯下了腰。
“药、药……”他使劲抓了抓自己的衬衫口袋，小巧的药瓶却不慎从手心中滑落出去。
“老刘，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不悠着点？”一旁的林勇为他捡起药瓶，倒出两粒药片放到老会计手里，“你这心脏病……”
他的话戛然而止，视线骤然停留在老会计花白的头发上。
林勇本就不大的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
老刘可是有多年心脏病的。
吃了药后，老会计的气瞬间便顺了下去，他本就是这群人里最年老的那个，身体自然也最差。
“快回去吧。”老会计说，“天都快黑了。”
林勇点了点头。
由于煤炭的量实在不少，除了老会计身体实在太差外，其他每一个人都轮流背了两趟。
炎热的天气晒得不少人嘴角起皮，盛一阳的目光梭巡半天，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谢雾呢？”费雪开口问道：“怎么没见到他人？”
“谁知道。”乔舟瞳孔紧缩，有些不自然地开口：“可能是跑哪儿偷懒去了吧。”
费雪不做他想，夏晶却下意识看了一眼乔舟的手。
天生对气味敏感的她，在乔舟身上闻到了一股很淡的血腥味。
希望是她多想了吧……
众人回到烂尾楼的时间是下午五点，离降温还有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
煤炭堆成了一个小山堆，在众人祈祷的目光下，林勇打开舱门，舱内依然只剩下那一具干尸，林勇选择性忽略那具尸体，一铲一铲将漆黑的煤炭放了进去。
启动电机，焚化炉内的火顷刻便烧了起来。
“万幸万幸！”
“这炭真的能用，晚上有着落了！”
“太好了。”有人忍不住哭了出来。
林勇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一行人围在这个焚化炉旁，看着舱内涌动的火苗，仿佛就跟看到了希望似的。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舱内的火越烧越旺，本该排放热气的排风口却毫无动静，连口呼吸都不愿意吐出来。
林勇笑不出来了。
众人也逐渐发现了不对劲，炉舱内逐渐发出噼里啪啦的摩擦声，像是某种昆虫肢体爆破的声音。本该传播热气的排风口却平静的不可思议。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不热？不是放了煤炭进去了吗？”
“是不是烧的时间太短了？”
“大家先安静一下。”林勇安抚住众人，“我们这些没上过学的懂什么，让小罗同学跟我们解释解释。”
罗南就这么被推了出来。
出生于医药世家的他，从小便在手术台旁边长大，见到尸体自然不怵。他走到焚化炉旁观察了一番，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道：“脂肪的可燃性更高，煤炭燃烧是需要时间的，最少也要等半个小时吧。”
工人们虽然不懂脂肪的可燃性，但鉴于罗南之前提出的焚化炉使用方法，对罗南的话还是比较相信的。
“原来是烧的时间太短了啊。”
“怪不得。”
“还是读书人懂得多啊。”
罗南说完便背对着工人们走到费雪旁边，还算从容的脸瞬间便垮了下来。
费雪咽住自己想说的话，在罗南的示意下，三人一起默默走到避人的角落里。
“你在说什么胡话？”费雪压低自己的声音，对罗南说：“干尸身上能有多少脂肪？”
罗南像是丢了魂似的，怔怔地看着那个诡异的焚化炉，半晌后才轻轻吐出一口气：“那个焚化炉，大概是专门用来烧尸的。”
“什么意思？”盛一阳瞪大眼睛，好在他多少知道他们目前的处境，没有大声喧哗：“说清楚点。”
“是啊，我早该想到了。正常的焚化炉怎么能用来供暖呢……”
罗南摇了摇头，满脸的心如死灰：“我们的一切都是被人设计好的，那个炉子只能用来烧尸体，它的燃料只能是人。”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这么说？”盛一阳问。
“不这样说，现在被丢到炉子里的人就是我们了。”费雪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那边，林勇已经开始招呼上众人吃晚饭了。
理由是便吃便等炉子变暖，正好忙了一天众人也饿了，于是纷纷同意了林勇的话。
“你说，林勇也会相信你刚才说的话吗？”费雪看向罗南。
绝望的罗南只能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费雪死死咬住唇，丢下一句“不能给他在我们晚饭里下毒的机会”，就朝林勇那边走了过去。
多年的修养培养了她的演技，费雪走到林勇身前，瞬间便换了一副脸色，和颜悦色道：“林叔，今天的晚饭不如就让我来发给大家吧。”
林勇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紧接着便转了转眼珠，道：“好啊。有大小姐帮忙，正好省了我不少功夫呢。”
费雪腼腆地点了点头。
林勇带着费雪来到储存物资的仓库，超出费雪意料的，仓库里还有不少食物，且都是真空储存。可见林勇昨晚说得食物不足完全是放屁，费雪摁下自己的情绪，跟着林勇走到一排满是漆黑外包装的饮料前。
林勇搬起两箱面包，对费雪示意道：“我先把面包拿出去分给大家，待会你将饮料分给大家。”
费雪点了点头。
林勇出去后，费雪果断拿了几个没破封的面包，塞到自己的背包里。而后才搬起饮料出去分发给大家。
费雪出去时，林勇已经分完面包。众人的心思显然不在晚饭上，关注点明显放在焚化炉上。
以至于接过费雪手中饮料的人也基本没有道谢。
分发完所有饮料后，费雪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必须确认，他们的食物没有被动手脚。
她藏好背包里的面包，转头便朝盛一阳走了过去。
就在这时，费雪的身后突然传出一声痛苦的呻丨吟。
她回头一望，只见老会计手中喝了一半的饮料撒了一地，一脸痛苦地倒在地上，身体止不住地抽搐着。
“老刘——”
林勇忙不迭走到老会计身旁，伸手使劲晃了晃老会计的肩膀：“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老会计伸出手指向地上的饮料，前胸不正常地起伏、抽搐，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没过多久便彻底厥了过去，微弱的呼吸也跟着彻底停止。
“是你！”
林勇放下老会计的肩膀，双目猩红地瞪着费雪，“是你杀了老刘！”
“我、我没有。”费雪手足无措，目光看向老会计临死之前伸手指向的饮料。正是她递给老会计的同款饮料。
饮料怎么会有问题？
“我没有杀他！”费雪疯狂摇头，拼命解释道：“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抓住他们！”林勇的目光一一在高中生身上划过，对工人们说，“他们是算杀人犯！是一伙的，快抓住他们！”
工人们皆目睹了老会计的惨状，当下便听从林勇的话朝高中生们走去。
罗南也喝了费雪递过来的饮料，他咂摸着舌尖的淡淡的酸味，脸上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不好，这饮料是柑橘汁。”
说话间，工人们已经朝着学生逼近。
费雪被两名工人死死摁住肩膀，盛一阳也正跟一名工人打起架来。
砰——
大门被人一把推开，发出的响动瞬间引起众人的注意。
“呦，”谢雾看着此情此景，不禁笑出了声：“好热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