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容雪清将东西收拢在一个大大的环保纸袋, 朝着地下室的方向走。
凭借强大的五感，他听到有人压低声音说：“我听说，他浅金色假发下是黑发, 所以, 他买黑色染发剂和黑色睫毛染色剂做什么？”
容雪清的脚步顿了下, 又继续朝着地下阻隔室的方向走。
他们之中又有人压低声音说道：“这就好像他明明是一个普通人, 但是他还是会进入地下阻隔室一般令人难懂。”
容雪清进入地下阻隔室, 隔绝了所有声音。
他将购买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随意堆叠, 自己则瘫软在了床上。
围绕精神图景的精神力屏障一个个破碎，在最后一层精神力屏障破碎之前, 又重新建立新的精神力屏障。
现在的容雪清做起这些，就好像是玩游戏一般简单。
他忽然坐起身, 他想到了之前泽弗奈亚说得话。
在他给他唱歌后, 他说，那是这么多年来, 他的精神图景最为舒适安稳的时候。
在泽弗奈亚这一次离开后，他可能……
再也没有办法见到他了。
他也不想再见他了。
他们通讯录中的好友, 大概过不久就会被姐姐们删掉。
其实他自己删除拉黑一条龙也可以。
最后的临别之际, 他其实想为泽弗奈亚做些什么，而现在的他，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以人鱼形态给他唱歌了吧？
重点是，他清楚的明白, 在阻隔室, 在界中, 他的声音其实无法传播那么远, 传播出去的并不是声音, 而是疏导源。
而疏导源是在瞬间以爆发的形式发散出去的, 导致的结果是，找不到初始源。
所以，在阻隔室，又或者是在界中唱歌，他是绝对安全的。
容雪清进入浴室，往浴缸中注入水。
他摘下假发，假睫毛，脱下衣服，身体浸泡入水中。
双腿化为鱼尾，他轻轻碰触自己的尾巴，头微微扬起，露出好看的下颚线条，双唇微微开启，唱歌。
是他为泽弗奈亚唱的歌。
当他开口的那一刹那，可能是有了前几次的经历，治愈源与音符一起，瞬间扩散，强大的治愈源瞬间笼罩住了整片云海区，又从云海区扩散了出去。
就是……
他唱的是个什么鬼。
容雪清：“你是感情败类，见一个爱一个！”
容雪清：“你朝思暮想，抱着家里的，想着外面的！”
容雪清：“……”
容雪清：“…………”
他一激动，一开口，就应景地唱了“渣男中的战斗机”。
唱错了！
但是，唱的漂亮，应景，贴合渣男！
容雪清唱了两句，翻车了，重来。
这一次，容雪清没有翻车，唱出的是正儿八经的吟唱，直入灵魂的人鱼之歌传遍云海区。
算是，他对泽弗奈亚的送别。
今天过后，不用等两位姐姐动手，他会删除泽弗奈亚。
容雪清想的很清楚，他和泽弗奈亚不适合，既然不适合，那就要当断则断。
他从来都不相信星网上一部分人的说法。
——竟然成不了恋人，那么，就成为好朋友。
他不喜欢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他也不认为，他能够以平常心面对所喜欢的人。
不要去赌自己有一天将抛弃道德底线，让自己处于小三这种让自己原本所厌恶的人的可能性。
也不要将自己处于磨刀炖肉的处境之中。
一直看着所喜欢的人，在他身旁，看着他与另一人再一起，这无异于时时刻刻拿刀戳自己的心，与其如此，还不如……
移情别恋。
没关系，他可以的。
姐姐们对他说了，他比任何人都相信两位姐姐。
他会喜欢泽弗奈亚，是因为他是他生命中最为优秀的人，当有了可替代的人，他就不会那么喜欢他了。
容雪清继续唱歌，每一句的吟唱，都是对泽弗奈亚的告别。
同时……
也是他下定的决心。
他不要再喜欢他了。
容雪清并不知道，以地下阻隔室为中心，疏导源四处弥漫，像是重重海浪，一重接一重的疏导源覆盖住云海别墅区，又向外扩散。
阻隔室外，许多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
那些位于云海区域的异能战士是最直接的受益者。
他们感觉着仿佛毒药一般的致命诱惑，心中一次又一次惊叹，不愧是洛斯帝国五千多年的历史中，目前也仅仅只出现过四位的人鱼抚愈师。
他们的人鱼之歌，明明仅仅只是一首歌，但是，似乎堪比七星级抚愈师的一对一疏导。
这就是人鱼抚愈师。
他们很想知道，这位人鱼抚愈师的真实身份。
事实上，在被人鱼之歌所惊艳后，瑟安神殿以及各大势力都致力于根据疏导源寻找到这位人鱼抚愈师。
但是，这并不容易。
疏导源扩散范围太大，像是波澜壮阔的海洋，完全寻不到源头。
瑟安神殿与各大势力还不肯放弃，而许多普通人则选择了放弃，因为他们完全摸不到头绪。
人鱼之歌大约持续了十分钟左右，之后，就和他响起时一样，忽然结束。
容雪清停止唱歌，他在浴缸中甩了甩鱼尾，目光有些茫然。
好了，歌唱完了。
现在……
就是该删除拉黑一条龙的时候了。
五年多的感情，哪怕不是爱情，也肯定还有别的感情。
他打开个人光脑，看着属于泽弗奈亚的头像，心情沉重。
他摇了摇唇，在片刻的犹豫后，深吸一口气……
他几乎是颤抖着手，删除。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泽弗奈亚的头像转入到了他的陌生人列表中。
容雪清：“……”
这样还不够。
容雪清眼皮重重跳了跳，犹豫了一下，继续操作，将他拉黑。
瞬间，个人好友中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他将身体蜷缩成一团，长长的鱼尾无意识地甩了甩，心情沉重，眼泪啪嗒啪嗒向下掉。
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啪嗒啪嗒向下掉。
和之前不同，这一次，容雪清看到自己每一滴眼泪都化成了一颗颗晶莹剔透，散发着光泽的莹白珍珠。
所以，之前在阻隔室中找到的二十四颗珍珠，果然都是他的眼泪吗？
容雪清的手在水中摸了摸，一一将珍珠摸出来。
一个不稳，一颗颗珍珠从他手中脱离，其中一部分珍珠直接掉到了浴缸外。
容雪清目光茫然地看着珍珠。
理智告诉他，他现在需要做的事情是将这些珍珠捡起后收起来，但他现在觉得全身无力，不想动弹。
容雪清所不知道的是，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收到了来自于泽弗奈亚的私信。
另一端的泽弗奈亚给容雪清发私信。
当消息转移过来的一刹那，他就收到了“并不是好友”的提示。
有那么一瞬间，泽弗奈亚都要认为，这一切都是容烟柔姐妹所做的了，但是……
这不可能，她们并不在容家。
那么，事情的真相只有一个。
——容雪清是凭借自己的意识，删了他。
另一端的泽弗奈亚看着自己的个人光脑，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一端的容雪清继续蜷缩在浴缸中，心情仍旧很低落。
他需要找事情做。
他想，他要上学了。
想了想，他又觉得，姐姐们说得对，他一定要认识更多优秀的人，不是为了移情别恋，单纯只是为了让自己更清楚地明白，他对泽弗奈亚的感情更多的是崇拜与憧憬。
容雪清轻声叹息。
忽地，个人光脑传来提示，容雪清收到了容烟柔发来的私信。
容烟柔：阿清，姐姐想你了。
容雪清秒回：我也想姐姐了。
容雪清想，不是错觉，通过容烟柔的文字，他感觉她现在的心情非常好。
容烟柔：阿清，等八月的二十一号，姐姐回家时，给姐姐唱渣男中的战斗机好吗？
容雪清：“……”
容雪清：“…………”
虽然但是，容雪清不得不想，容烟柔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主要还是因为他不久之前一不小心以人鱼形态有感而发，真情实感为泽弗奈亚唱的“渣男中的战斗机”。
容烟柔：忽然觉得，这首歌很好听。
容雪清眼皮跳了跳，乖巧回复：好的。
容烟柔：乖。
下一刻，容雪清又收到了来自容烟河的私信，文字不同，意思与容烟柔相同。
容雪清乖巧回复。
犹豫了下，他又分别给两位姐姐发送私信：姐姐，神武团的异能战士们来了，听说他们都很厉害。
比之传闻中的S级佣兵团还要厉害。
容烟河：嗯，暂时先让两支神武团的人保护你，等帝星开放，还会有三大佣兵团的人过来保护你。
容雪清眼皮跳了跳。
他万万没有想到，直到现在，两位姐姐竟然都还没有放弃S级佣兵团。
可是，想一想，总感觉，两位姐姐这么做，总有她们的理由。
容雪清继续编辑信息，发文字：姐姐，我认为泽弗奈亚阁下很繁忙，我想我不能再浪费他的时间了，姐姐可以让他回去吗？
当信息发出去的刹那，他收到了两位姐姐秒回的私信。
容烟柔：好。
容烟河：好。
容雪清深吸一口气，鱼尾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水中拍打，头整个没入水中，目光茫然地看着上空。
忽地，他感觉到空气一阵波动。
有人通过空间异能，从外面传入地下阻隔室。
容雪清双瞳眯了眯，几乎是本能，他从人鱼形态变回人形态，水流喷溅声响起，他站起身，靠近浴室门的方向，双手下意识握住了门把手。
能够直接通过空间异能穿进入阻隔室的人，不做他想，只能是泽弗奈亚。
他的感知中，一扇浴室门外也是那个人。
容雪清顿了下，试探性地询问：“泽弗奈亚阁下？”
泽弗奈亚轻声“嗯”了声。
容雪清：“……您为什么会来这里？”
泽弗奈亚：“我担心你。”
容雪清：“……我没有您需要担心的地方。”
泽弗奈亚说道：“现收到消息，已经有特殊种族入侵云海区。”
容雪清愣了下，万万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
泽弗奈亚又说道：“特殊种族拥有许多奇特的能力，就好像斯蓝帝国祭司一脉的预知之力，还有如我一般的空间异能。”
容雪清：“……”
容雪清确认浴室的门锁上了，他说道：“泽弗奈亚阁下，我觉得您并不需要担心我，有两大神武团的异能战士保护我，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他松开门把手，拿起毛巾，擦拭身体上的水痕。
门外的泽弗奈亚询问：“阿清，我想和你谈一谈。”
容雪清擦拭身体的动作顿了顿，他说道：“我觉得，我并没有什么需要与您谈一谈的。”
“泽弗奈亚阁下，您回去吧。”他将身上的水迹随便擦了擦，穿上睡衣，戴上假发，现在只剩下了假睫毛。
泽弗奈亚说道：“阿清，你在生我的气？”
容雪清挑选了两款假睫毛，黑色和绿色。
先贴上黑色，当他的手碰触到绿色假睫毛时，他下意识想到了泽弗奈亚那双碧绿色双瞳。
他手上的动作停顿，将绿色假睫毛换成蓝色假睫毛，说道：“泽弗奈亚阁下，我没有生气。”
泽弗奈亚：“……既然没有生气，为什么要删好友？”
容雪清心想，那是因为不想越陷越深，当然，这种话肯定不能直白地说出来。
他说：“您知道的，我的姐姐们并不希望我与您走得太近，我并不想让姐姐们不高兴。”
泽弗奈亚：“那么，你有想过我吗？”
容雪清动作熟练，成功将眼睛上的假睫毛贴上了。
容雪清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眼角余光看到了他之前人鱼形态时哭出的眼泪。
他现在有点担心，他在人鱼形态时会哭出眼泪，他在人形态时……
是否一哭，也会噼里啪啦掉小珍珠？
他弯腰，将之前哭出的眼泪全部捡起来，数量并不多，一共十六颗，每一颗都非常小，拿在手上刚刚好。
他问：“泽弗奈亚阁下，我应该想您什么？”
门外，泽弗奈亚说道：“阿清，我们好好谈一谈，好吗？”
犹豫了下，容雪清一只手握紧十六颗小晶珠，另一只手还是推开浴室门走了出去。
停下脚步，容雪清背靠浴室门，双瞳看向泽弗奈亚。
两人目光相对。
泽弗奈亚说道：“阿清，这些年来，我一直很珍惜你。”
容雪清从不否认这一点。
这些年来，他们经常瞒着两位姐姐相处，对他而言，泽弗奈亚是兄长，是朋友，更是他所珍惜的人。
他喜欢他，憧憬他，仰慕他。
所有的感情融合在一起，然后，质变成了爱。
容雪清说道：“感谢您这些年来对我的关照，”想了想，他又补充，“这些年来，我也一直非常憧憬您。”
泽弗奈亚似乎带着蛊惑的墨绿色双瞳直直看着容雪清，询问：“阿清，你的两位姐姐会因为你和我接触而伤心，那么，我呢？”
容雪清：“……”
泽弗奈亚：“我也会因为你的疏离而感到伤心。”
容雪清双瞳瞠大，有片刻的愣怔，他左手一松，一颗颗散发着光泽的小珍珠噼啪坠落。
容雪清回过神，低头，看向在地上滚动着的小珍珠。
其中有几颗小珍珠在地面上滚啊滚，精准滚到了泽弗奈亚的脚边。
容雪清眼皮跳了跳。
泽弗奈亚弯腰，将脚边的小珍珠捡起来。
容雪清跟着蹲下身，也将一颗颗小珍珠捡起来。
一共十六颗小珍珠，他捡到了六颗，泽弗奈亚不知道捡了多少颗。
容雪清看向泽弗奈亚。
泽弗奈亚踏步走向容雪清。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终于，泽弗奈亚停下了脚步。
容雪清眨了下眼，想了想，他两只手心摊平，用行动对泽弗奈亚说明，请他将他手上的小珍珠还给他。
人鱼之泪。
人鱼坠泪成珠，这仅仅只是一种传闻，而这种传闻在历史上的三位人鱼抚愈师身上并没有得到证实。
所以，在对它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容雪清不可能将小珍珠交给任何人。
泽弗奈亚按照容雪清的意思，将捡起来的小珍珠放回容雪清的手心上。
容雪清数了数，一共十六颗小晶珠，正正好好，他松了一口气。
容雪清看着泽弗奈亚，说道：“泽弗奈亚阁下，很抱歉，我让您伤心了。”这也是人生中必经的事情。
忽地，泽弗奈亚握住了容雪清的手腕。
容雪清眼皮又是一阵跳动，目光仍旧与泽弗奈亚双瞳对视。
泽弗奈亚说道：“阿清，加为好友好吗？”
在容雪清想要拒绝时，泽弗奈亚又说道：“我一直把你当成珍惜的弟弟。”
容雪清：“……”
容雪清眼睫低垂，陷入沉思。
泽弗奈亚是渣男吗？他做错了吗？
仔细想想，泽弗奈亚一直以来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
过去到现在，他对他很好，其实，仔细想想，他确实是一位非常好的哥哥，也是值得信赖的人。
早上他想，泽弗奈亚是渣男，给人一种“我喜欢你”错觉的人都是渣男，但是……
从泽弗奈亚的角度思考，他或许并没有给他“我爱你”的错觉，他单纯只是将他当成弟弟而已，或者说，是同事的弟弟？
按照这种角度思考，但凡他能与泽弗奈亚保持距离，那么，他就是一位没有缺点的非常好的人。
他并不是渣男。
但是，容雪清始终认为“既然没有办法成为恋人，那就成为好朋友”的这种观念是错误的。
容雪清说道：“……不好，姐姐们会生气。”他找出了万能借口。
泽弗奈亚：“……”
忽地，泽弗奈亚上前，双手轻轻捧住容雪清的脸颊。
容雪清过于震惊，双瞳睁大，手上的十六颗小珍珠再一次落地，发出声响，一颗颗珍珠四处滚落。
这一刻，两人之间的距离非常近。
容雪清甚至能够感觉得到泽弗奈亚呼吸的温度。
泽弗奈亚说道：“阿清，我很难过。”
容雪清心跳声加快，他眨了下眼，想向后推开，与泽弗奈亚拉开距离。
不过，还不等他向后退，就听泽弗奈亚说道：“阿清，你手上的这些小珍珠，它们很特别。”
容雪清愣了下，目光茫然地看着泽弗奈亚。
泽弗奈亚继续说道：“帝国一直在研究疏导源，异能者能够清晰地感觉到疏导源，一直以来，疏导源看不到摸不到，也捕捉不到。”
容雪清眉心重重一跳。
泽弗奈亚：“异能战士无法脱离抚愈师，就好像梦盘座之战，你的两位姐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支援。”
容雪清眨了下眼。
从之前，他就隐隐有感觉了。
但凡听到人说起两位姐姐前去战场支援，他就会感到不高兴，原因想一想就能够明白，他始终担心着两位姐姐。
不管如何，他始终抗拒两位姐姐进入战场。
泽弗奈亚：“帝国一直在研究，能够将疏导源单独剥离出来的方式。”
两人目光相对，泽弗奈亚面上的表情极为认真。
容雪清轻声“嗯”了声。
泽弗奈亚又说道：“阿清，而你的这些小珍珠，在我的感知中，其中每一颗都蕴含着大量的疏导源。”
容雪清：“……”
容雪清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泽弗奈亚这句话的意思，双瞳睁大。
按照泽弗奈亚的意思就是，这些小珍珠，是帝国第一个能够单独玻璃出的疏导源。
虽不清楚这些小珍珠对异能者起到什么作用，但是，这一刻，他深刻地意识到这些小珍珠或许会给他带来巨大的麻烦。
泽弗奈亚放开容雪清。
容雪清向后退开一步，与泽弗奈亚拉开距离。
容雪清垂头，看向掉落一地的小珍珠。
就在容雪清想要将这些小珍珠捡起来时，他看到空间漩涡将每一刻小珍珠包裹，一共十六颗小珍珠，在空间异能的作用下悬浮于半空。
然后，这些小珍珠一颗又一颗，浮在了容雪清的面前。
容雪清伸出手，将悬浮于半空真的小珍珠拿在手中。
泽弗奈亚说道：“阿清，绝不能让其他人看到它们。”
容雪清握紧手上的十六颗小珍珠，与泽弗奈亚双瞳对视，轻声“嗯”了声。
泽弗奈亚又问：“真的不加为好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