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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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 霍成坐在黑暗中，拿着手机，面无表情。
手机屏幕上是他和池迟的对话框。
霍成神色冷静, 实际上早已经开始了头脑风暴。
男大学生的身份要保不住了，他要比那个时习生老了, 怎么办？
连夜找一个造假的。不行，他是遵纪守法的总裁, 违法乱纪的事情不能做。
马上去借下属的证明。不行，公私分明，不能让下属承担工作以外的风险。而且这样的合同是无效合同, 池迟也有风险。
所以他现在跟池迟说自己不是刚毕业的男大学生, 还来得及吗？
跟池迟道歉倒不是什么难事，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他做得不对, 骗了池迟。
但是那个时习生……
霍成坐在桌前，随手拿起桌上的钢笔，转了一下。
转变一下思路, 如果不能把自己变年轻, 那就把那个时习生“变老”。
可以。霍成满意点头。
*
因为要签合同，池迟为了稳妥起见, 还是预约了时习生明天上午的时间，让他陪同。
还是约在上次和晓明星协商的那个咖啡厅里。
池迟把时间和地点发给霍成，还问他要不要明天一早搭自己的车一起过去。
霍成答应了。
事情都办好了, 池迟放下手机，再陪霍小茶看了一会儿电视, 就带着他去洗澡睡觉。
等到时习生发消息过来、手机叮咚响了两声的时候, 池迟已经搂着崽崽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 池迟起床之后, 才看见手机上有消息。
时习生：【池先生你好，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打扰你。我忽然有些急事，明天上午的预约没办法赴约了。为表歉意，我已经联系事务所，把你的案子转给了我们所里的金牌律师，陆先生，他会代替我前去赴约的，这是他的履历。】
【陆金牌金牌律师】
池迟揉了揉眼睛，回复了一句：【我知道了，没关系】
不影响他今天的安排就行。
这时候，时习生正赖在床上睡懒觉，听见手机响了一声，就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又发了一句。
【实在是对不起，请您见谅。】
他退出界面，然后点进和自家大老板的对话框。
时习生：【老板，事情都办好了】
【对面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点名不让我为池先生服务？】
老板：【不该问的别问，有人出钱让你在家歇一天，天赐的休假，你就别瞎问了】
【否则你想过来接待委托人？】
时习生：【不想不想，我不问了】
老板：【今天别出门】
时习生：【ok】
他放下手机，趴下继续睡觉。
*
和平常一样，池迟把小崽崽从床上挖起来，带他去浴室刷牙洗脸。
今天小崽崽好像没什么精神，站在小板凳上，东倒西歪地刷牙，最后靠在池迟身上。
池迟接住他，安慰他：“已经是星期四了，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可以放假了。”
霍小茶靠在他身上，昏昏欲睡。
洗漱完毕，背上书包，池迟带他下楼吃早饭。
这时候，霍成已经在二楼楼道里等着了。
他站在拐角平台上，面对着打开的窗户，腰背板正，快一米九的个子，让他们这个老小区显得有些拥挤。
池迟轻轻地喊了一声：“霍成？”
霍成回过头，在看见他的时候，漆黑深邃的眼睛里立即盛满了笑意：“池迟。”
“走吧。”
“好。”
池迟牵着霍小茶走下楼梯，霍小茶牵着爸爸的手，抬起头，看看爸爸，再看看大爸爸，表情疑惑。
池迟见他这副表现，还以为他不高兴了，跟他解释：“等会儿霍叔叔和我们一起走，先送你去幼儿园，然后爸爸和霍叔叔有点事情要办。”
霍小茶点点头，然后自动跑到两个人中间，一手牵住一个。
这是小崽崽的特权。
池迟哽住，好家伙，他以为这小崽崽是不喜欢别人破坏他和爸爸的美好独处时光呢。
原来是想两个都占。
不过……
池迟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他自己一个人再欢乐，照顾霍小茶照顾得再无微不至，霍小茶也才五岁，也会羡慕其他小朋友的一家三口。
唉，可是他的大爸爸又是那个样子。
池迟叹了口气，心疼地摸摸他的脑袋。
*
在小区外面吃完早饭，池迟像往常一样，送小崽崽去幼儿园。
只是今天副驾驶多了一个人——霍成。
霍成把座位往后调了调，正襟危坐，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收紧了。
池迟专心开车，在遇到红灯停车等候的时候，霍成才开了口：“池迟，我有一件事情想告诉你。”
池迟应了一声：“嗯，你说。”
“之前我请你帮忙看简历，我的简历上，出生年月写错了。”
“我就说。”池迟好像没有太大的反应，“你怎么可能才二十二岁？没事，反正你现在也不找工作了，以后小厨神罩你。”
“嗯。”
“对了。”池迟多问了一句，“那你到底几岁？”
池迟话音刚落，霍成张了张口，刚要回答，绿灯就亮了。
池迟踩下油门，霍成不打扰他开车，也就没有再说话。
坐在后座的霍小茶晃了晃脚，看大爸爸这个为难的样子，撒谎真不好，他以后肯定不会撒谎的。
就这样一路到了幼儿园门口。
池迟停好车，霍小茶小声问：“爸爸，能不能让霍叔叔也送我去幼儿园啊？”
池迟想了想：“那你问问霍叔叔的意思吧。”
于是霍小茶探出脑袋，拽了拽霍成的衣袖，眨巴着眼睛：“霍叔叔，你能不能和爸爸一起送我下去啊？”
这时候，霍成的手机响了一声。
霍成低头一看，是池迟给他发了消息，他抬头看看就在面前的池迟，池迟朝他眨了眨眼睛，当做暗示。
霍成打开手机。
池迟：【他是想把你当做他的大爸爸介绍给他的同学，如果你觉得困扰，你可以不答应的，我帮你跟他说，别担心】
【小猫猫wink】
池迟简直是小天使。
霍成关掉手机，不动声色地朝他摇了摇头。
他本来就是霍小茶的大爸爸，提前介绍一下，也没关系。
“走吧，我和你爸爸一起送你下去。”
本来一脸担忧的霍小茶立即换上大大的笑容：“谢谢霍叔叔。”
本来到了周四，要上幼儿园的小崽崽们都一脸不情愿，霍小茶也不例外。
但是今天，是爸爸和大爸爸一起送他来上学的！
他必须打起精神，两个爸爸一起送他来上学，霍小茶一手牵着一个爸爸，昂首挺胸走在中间，骄傲自豪，像一只晃着尾巴的小霸王龙。
左手，他的爸爸；右手，是他的大爸爸。
今天他就是幼儿园最靓的崽！
池迟看着他，哑然失笑，小崽崽的心愿总是很容易满足。他抬头看向霍成，用口型跟他说了一声“谢谢”。
霍成朝他笑了笑，两个人被霍小茶拽着往前走。
霍小茶按捺不住自己想要炫耀的心情，正好今天，他的同学们都在这时候到达门口。
于是他提高音量，跟他们打招呼。
“豌豆，早上好，这是我的爸爸，这是我的大爸爸！”
“茄子，早上好！这是我的爸爸和大爸爸！”
“饼干早上好！橙子、小鱼，早上好！”
主角攻受，周橙子和林小鱼异口同声地抢答：“这是你的爸爸，这是你的大爸爸，我们都听见啦！”
霍小茶在幼儿园门口集结了一群小崽崽，老师拦都拦不住。
小崽崽们拖长声音，一起问好：“叔叔好……”
可是……小崽崽们停下来，歪了歪脑袋，该怎么称呼霍小茶的“大爸爸”呢？
霍小茶也不知道。
最后还是主角攻周橙子起了带头作用，他大声喊道：“大叔叔好！”
一群小崽崽立即跟上：“大叔叔好！”
池迟：“扑哧——”
霍成：“……”
怎么会这样？
池迟连忙制止他们，然后把一群小崽崽交到老师手上，让老师把他们带进去。
一群人簇拥着霍小茶走进幼儿园，走远了，池迟还能听见小崽崽们叽叽喳喳地说话。
“小茶，你的大爸爸好高啊，你以后也会跟他一样高吗？”
“小茶，以后你的大爸爸会经常送你上学吗？”
霍小茶抬起头：“当然会啦，我以后会跟大爸爸一样高，一样赚很多钱，赚十……十千块钱。”
幼儿园大班的数学单位只教到“千”，而最大的数字就是十。
所以，“十千块钱”，在霍小茶这里，就等于很多很多钱！
幼儿园门口，池迟看着霍小茶安全进了学校，就放心了。
他看向霍成：“今天谢谢你啦。”
霍成颔首：“不客气。”
池迟忽然觉得背后好像有人盯着他，回过头一看，就看见周太子站在不远处。
他也是送孩子过来的，看见池迟和霍成一起送孩子上学，惊呆了。
池迟转过头，霍成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周太子连忙捂住眼睛，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池迟快步上前，把他的手拨开：“太子，你在干嘛？”
周太子苦着脸，对上霍成冰冷的目光，打了个哆嗦：“没干什么。”他梗着脖子：“你怎么和他一起送小茶来上学？”
池迟把霍成给拉过来，向他介绍：“我家楼下的邻居，马上就是我拍视频的搭档，霍成。小茶很喜欢缠着他，就求他过来帮忙了。”
“周太子，我的大学舍友，小茶同学的叔叔。”
霍成脸上的表情柔和下来，朝周太子微微颔首示意。
周太子点点头：“霍先生好。”
“你好。”
周太子跟池迟说了两句话，中途试图给池迟“抛媚眼”，给他一点暗示，都被霍成“不经意间”的咳嗽声堵回去了。
最后周太子跟池迟挥挥手，迅速逃离风暴中心：“周末带小茶来家里玩啊，我先走了，祝你们百年好合，终成眷属……”
池迟对他奇怪的反应感到费解，皱着眉看向霍成。霍成表情纯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池迟甩了甩车钥匙：“算了，走吧，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咖啡厅。”
池迟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刚刚你还没说，你到底几岁？”
霍成哽了一下，说话声音太轻，池迟没听清楚。
霍成从他手里接过车钥匙：“你太辛苦了，还是我来开吧。”
他怕池迟知道真相之后，控制不住方向盘。
“男大学生？你有驾照吗？”
“男大学生”脸上一红：“有的。”
“那你开吧，路上小心。”
两个人换了位置，霍成坐驾驶位，池迟坐在副驾驶。
池迟把位置往前调了调：“你的腿有这么长吗？”
霍成正在把驾驶座往后调。
看起来有的。
*
一路到了咖啡厅，两个人下了车，直接上二楼、进包间。
他们在路上的时候，律师已经给池迟发了消息，说已经到了。
服务生带着他们到了包间门口，然后敲了敲门：“陆先生，您的客人到了。”
霍成下意识看了一眼池迟。
门打开，包间里，一个四五十岁、身形发福的律师提着公文包，站起身。
“池先生。”
霍成很满意。
昨天晚上，他特意联系了时习生的事务所，让他们给时习生放一天假，工资照发，换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律师给池迟服务。
时习生比他年轻，既然年龄没办法改变，但是他可以直接选择不和时习生比。
这就是金钱的魔法，比年龄更有用。
那头儿，池迟已经和陆金牌陆律师握过手，陆律师又跟霍成握了手，随后请他们入座。
这种合同签起来很简单，对金牌律师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合同一式两份，请两位提供身份证件，并且核对自己的个人信息，避免纠纷。”
池迟坦坦荡荡地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证件，递给他看。
霍成把证件倒扣过来，推到律师面前。
合同很快就签好了，律师把两个人的证件放回他们面前：“请两位收好证件。”
池迟抬起头，霍成已经把证件收起来了。
他显然不想让池迟看见。
池迟拿起合同，朝他挥了挥：“嚯嚯，你的身份证件号这上面也有，我数一下就能知道你的岁数。”
霍成哽住。
“嚯嚯嚯哈哈哈哈。”池迟朝他坏笑，然后把合同翻到有两个人信息的那一页，手指点着数数字，“19……”
池迟认真地算了算，在算清楚的时候，倏地瞪大了眼睛：“你马上都要过三十一的生日了？！”
霍成俊脸一红：“嗯。”
“三十一？男大学生？”池迟上下打量他。
“学制有一点特殊。”霍成试图补救，“我在国外又读了……”
池迟显然没有听进去：“我竟然还相信你了？”
霍成放弃挣扎，还是让池迟把他亲死好了，他已经做好准备了。
池迟震怒：“怎么会这这样？”
他还以为自己“包”了个男大学生呢！
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帮扶男大学生就业呢！
他还以为这就是青春靓丽、可爱活泼的男大学生！
男大学生，我这么大一个男大学生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这个男大学生比我还大？
池迟难过地倒在沙发上，泪流成河。
池迟啊池迟，你这个小傻子，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然在这个“男大学生”手里栽了跟头，当时到底是怎么才会相信他的？
霍成赶忙握住他的手：“池迟，你生气了？对不起，是我不好。”
坐在他们对面的陆律师推了推眼镜，好像捕捉到了什么关键的信息。
“池先生，请问您对年龄有很大的要求吗？合同是否需要重新……”
“不用不用。”池迟朝他摆摆手，“谢谢陆律师，您先回去吧，我来买单。”
“好。”陆律师提着公文包离开，轻轻带上包间的门。
他一关上门，池迟就没忍住，噌的一下坐起来，拍了两下霍成的手臂。
“刚认识的时候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刚大学毕业，来蓉城找工作，你没钱，很可怜，我是你的知心哥哥。都是假的，全部都是假的！你这个骗子！”
霍成只用一只手，就轻轻松松握住他的两只手：“池迟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年轻一点……”
池迟咬着牙，恨不能咬他一口：“你骗我！你这个老男人！”
霍成不解，他怎么还是老男人？难道他刻意安排的对比一点用都没有吗？池迟都没看见吗？
未免太惨了一点。
霍成看了池迟一眼，松开他的手，坐好了任打。
霸道总裁，在老婆面前麻溜地躺平任打，以示尊重和歉意。
池迟使了一招“猫猫无影掌”，像抓猫抓板一样抓他：“你这个骗子，你为什么骗人？把我的男大学生还给我，我的男大学生！”
混乱之中，霍成捉住他的手，下意识哄他：“好了好了，别吵着孩子。”
池迟愣了一下，停下了“猫猫掌”：“啊？”
霍成比他还快反应过来，立即变得乖巧起来，松开手，往沙发旁边挪了挪。
完了，几年前和池迟相处的习惯被他带过来了。
几年前他们是老夫老夫，现在可不是，现在池迟失忆了。
他已经尽力用理智克制那些下意识的行为了，但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
他一见着池迟，忍不住想喊“老婆”，他忍不住。
池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日子没法过了！霍成，我打死你！”
太奇怪了，这些事情，就好像做过无数遍一样。
在霍成说出那句“别吵着孩子”的时候，池迟就像是被按到了什么开关一样，下意识就接了一句“这日子没法过了”，然后继续用猫猫无影掌暴打骗子。
可他们明明才认识几个星期。
等两个人都反应过来，池迟收回手，霍成收回目光，两个人并肩坐在沙发上，气氛有些尴尬。
然后霍成给池迟点了一份鸡蛋仔和奶茶：“你打饿了吗？吃点东西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