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三千条符线与最后一笔。
那疼来得实在是突然。
虞绒绒猝不及防, 一个踉跄,额头抵在了前冰冷的石块上,差点发一声痛呼。
她飞快捂住自己的嘴,死死压下了经涌到嘴边的声音。
淦, 铁打的汉子也很难抗住这样猝不及防突如其来的一击啊!
虞绒绒一边在心腹诽, 一边别无选择地感受着那针穿过自己的道脉。
——讲道理, 此前她久旱逢道元,体内的道元哪怕比之前多任何一点, 她都经欣喜若狂快乐无边了, 加之对道脉的熟悉确实不足够,所以她是真的完全没有发,到底她的道脉哪漏风。
后来她也想要问问七师伯的,结果那不靠谱的老头子顾左右而言,问急了就哼哼两句, 说补了就是了, 问那么多干什么。
直到在。
虞绒绒心中苦涩,只觉得但凡自己没有接受过傅时画渊兮剑的剑气摧残,没有感受过上云梯时的酷烈雷霆, 此刻恐怕经要眼前一黑,晕过去了。
而且此时她才知道, 原来躺着疼,也是一种享受。
因那道声音还在催她自助补脉。
“你道元呢?裹上来, 顺着我的指引,自己穿!”
“怎么还有把剑在这?嗯?怎么还是渊兮?你运气倒是不错, 要是没这剑,你道元早就漏光了。”
“……欸你收敛一点啊,你在干什么!那是你道脉!你的留君式怎么还带点爆炸的意思!谁给你教的这剑啊?多少有点不对劲吧?!谁让你炸你道脉了!”
“抖什么!穿过去!不就是道脉吗!怕什么!云梯你都登上去了, 这你还抖?”
“最后五针,最后五针,眼一闭一睁,就过去了!”
……
很不白,什么这样平静、古井无波、好似早淡了生死的声音,也会顺着语气带这么多的情绪来。
虞绒绒的道元从一开始的颤颤巍巍,到发自己一抖就会穿错地方,造成更的痛苦,终于在无数次无妄之痛后,逐渐变得和她执笔的手一样稳。
留君式的剑意顺着她逐渐安静下来的心意变得更加温顺,就这样以她的道脉底,穿梭其上,再慢慢编织了有些眼熟的图案。
虞绒绒颤着声音,穿下最后一针,终于认了来:“这……这不是小虎峰的阵吗?”
汲罗“嗯”了一声:“不然你以自己在编什么?而我什么要你在这么多次的进万无牢时,清楚这阵?”
虞绒绒心道她哪知道这阵笼罩天地山川,最后还能笼罩到她的小小道脉上,她当时要,纯粹是想要偷师学艺罢了……谁能想到自己居然偷师到了正主前呢?
只是她才要开口,道脉是剧烈一痛。
汲罗猝不及防地收针断线,利落地退了她的道脉,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般,慢慢道:“这也是我要教给你的最后一件事。阵能困住此方天地流转,自然也能困住你的所有道元。符阵一事,不仅要以小见,当然也要……以见小。道脉于你,是你的天地山川,你尽可以在上做一切你可以想到的事情。你听白了吗?”
虞绒绒若有所思,似有所感,还想说什么,耳边却有其声音将她倏而从这份怔忡中惊醒。
是血池。
那足有百的队伍竟然经到了末尾,血池上悬挂的茧中的猩红之『色』越来越浓,浓到虞绒绒几乎经不清那双带着碧『色』的眼。
周遭的一切变得比此前更清晰,许多虞绒绒之前未曾注意过的细节开始凸显来。
道脉终于彻底修补完毕,虞绒绒只觉得此前感受过的所有的痛都好似被清泉彻底冲走般,她只觉得通体说不的舒畅,甚至呼吸间似乎都有了充沛到让忍不住『露』微笑的道元。
对于寻常修道之再普通不过的道脉通畅,在虞绒绒这,却是这世界上最让她欣喜畅快的事情。
既然感知更加清晰,她自然可以更多地到笼罩此处的阵法。
有近千条符线遍布其中。
依然是小虎峰的阵。
却被近乎凌『乱』和粗暴地修改了其中几笔,硬是让一个主困字符的阵,变得妖异奇特了起来。
就像是一个源源不断地汲取着门派气运与门下弟子道元灵气的漩涡与深渊。
“噗通。”
最后一个坠入了血池之中,似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在眼眸触碰到血池的时候,终于像是挣脱了那许多桎梏般,『露』了真正的惊恐之『色』,然而经迟了。
无数细密的水花像是千万只小手一样,缠绕在了的全身,几乎是瞬息之间就将彻底吞噬。
——也或许在这种时候,清醒反而才是最深的折磨。
如果能选择,还不如至死都混沌不堪,或许反而能少了许多苦痛。
几乎是那道身影坠入血池中的同一时刻,虞绒绒眼中的阵脉络,有一笔慢慢勾勒来,再斜斜与其中一条连接。
是第千条符线。
虞绒绒的心底因这个整数而一颤,然而阵微微震颤,蓄势待发,却悬而不动,显然还差最后一笔。
最至关重要……的那一笔。
“汲罗,撑了这么久,你真的还要继续撑下去吗?我很好奇,你还撑得住吗?”一道沙哑的声音有些阴恻恻地响了起来,那穿着黑『色』的斗篷,近乎将自己全须全尾都笼罩在了黑暗与阴影之中,而的斗篷上,有一个十分显的银『色』图案。
那是一团好似火焰的图案。
火焰上,好似有一只奇特的、睁开的、仿佛活着的眼睛。
虞绒绒觉得自己好似遥遥与那只眼睛对视了一瞬。
然后,那只眼睛慢慢地冲她眨了一下眼睛。
虞绒绒心中警铃作,表却很镇定,也慢慢回眨了一下眼睛,并且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但她的手经放在了乾坤袋,捏住了一沓爆炸符,心更是跳得厉害。
她正在考虑自己到底是不是被那只诡谲的眼睛发了,黑斗篷会不会发觉自己的时候,血茧中突然发了一道声音。
“愚蠢,狂妄,自取灭亡。”那道她早听过许多次的声音响了起来,与在识海直接响起来的时候不同,她说话时,整个小虎峰似乎都在震动,她的声音分依然平静到冷漠,但在这样的山峰震颤前,显得格震慑心:“上古魔神经死去了万年,你们竟然妄想复活祂,你们忘记了自己因何而修道,修往何处而去吗?!”
“道不同,不相与谋。”那黑斗篷沙哑地笑了一声:“我无意与你有口舌之争,事至此,你再嘴硬也毫无意。因你的命运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你的抵抗,只是让这多了千点魔囚徒的幽魂罢了,你听到们的哀鸣了吗?你知道何点魔吗?”
“点魔就是,将魔气一点点灌注到们的道脉,将原的道元灵气击碎,将道脉撑破,们的躯壳之中从此除了魔气一无所有。那种痛,你能想象吗?”的声音如搅碎的风沙,带着粗粝的嘶哑与可怖:“们可真是冤啊,若不是你迟迟撑着最后一点神识不肯入魔,们何至于死?”
汲罗倏而笑起来:“因我?!你,你们——你们将我囚于此处,诱我入魔,再以此血池分食我的一身修行,却要说,该听到那样哀鸣的,是我?!”
她的身体与容都不能动,视线却有如实质般刮过了在场的每一个穿着浮玉山道服的,后者好似被刀子挂到般,有讷讷转过视线,也有故作镇定,还有沉沉叹了口气。
“汲罗,你怎么还不白呢?”那位长老慢慢站起身来,向血茧之中:“你当你的命运与使命而感到自豪。你将是遮盖这方天地最也是最好的掩埋,待百年后,魔神苏醒,你居功至伟,所有都会赞颂你的名字。”
汲罗的笑声还在继续,好似听到了什么最荒诞的笑话。
虞绒绒一动不动地躲在阴暗的角落,死死握着手中的留影石。
她此前就在听其弟子闲谈的时候,听过这位汲罗长老的名字,所有都对这个名字讳莫如深,知情一点的师兄师姐更是会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露』唾弃厌恶的神『色』,说那位长老自愿堕魔,不配被称浮玉山长老,是整个修真界的叛徒。
而在,真相过□□而直接地浮在了她前。
不是自愿,不是叛徒。
魔从来不是她,魔……分是这些白日还在浮玉山上下道貌盎然的长老们!
那声音却丝毫没有被激怒,只突然道:“汲罗,你经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其实你自己也知道吧,你死期将至,你我如此对峙数年,也算某种程度的老朋友了,你还有什么遗愿,说不定我突然慈悲怀,愿意你实。”
汲罗声音经有些嘶哑,她平静地反问道:“你们确实快要成功了,但你们到底差了一个。一个天生道脉的魔神容器。”
虞绒绒没来地眉心一跳,突然有了某种不详的预感。
黑斗篷缓缓站起身来,轻轻一笑:“是吗?那你……这是什么?”
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被扣押了上来。
少年眉眼温和,眼中盛满了惊愕,显然难以相信浮玉山之内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是阮铁。
拼命长了嘴,显然想说什么,想问什么,但被下了噤声符,一肚子的话也只能无声地消散在空气。
虞绒绒有些不忍再。
她还记得来给她教剑时,少年有些惴惴却难掩眉间幸福与光彩的笑容,这或许是家破亡后,接受过最多温情的一段时间。
然而梦碎的快,快到甚至不白什么。
黑斗篷心情极愉悦地着,再一抬手,两根手指向下轻轻一压,阮铁不受控制地重重跪在了血池前,膝盖与地碰撞一声重响。
阮铁用挣扎了几下,眉目间经愤怒至极,却无法挣脱自己身上层叠的缚仙索。
黑斗篷慢慢俯下身,用两根冰冷至极的手指掐住了阮铁的下巴,再将的脸硬生生转向了汲罗的方向:“心有所想,这世间一切,总会成真。你,天生道脉的魔神容器,这不就有了?”
“不要自作多情,你真的以是之前找不到,在才突然有了这天生道脉吗?”那袭黑斗篷再笑了一声:“小子,我知道你有个号叫瘟神。”
阮铁眼神一滞。
“你克死所有家,克死所有帮助过你的,你无问津,见过这天下所有的恶,体会过间所有的冷漠。”黑斗篷的手指在的下巴上掐红痕:“知道什么吗?是了让你对这个间失去希望,是了让你的心理充满憎与怨,而所有这一切……都是了此时此刻。”
阮铁听懂了什么,慢慢睁眼,竭尽全地说着什么,想说自己的家是不是都死于的手,那些向传递了善意的是不是都是被杀了,而这一切的起因难道是因自己此前还欣喜无比、此刻却让自己一瞬掉落地狱的这天生道脉。
然而所有的声音与绝望都被一道噤声符封住,有再多的不可置信,再多的痛与恨,再多想要说的话,也只能化作空气中无问津的粉末。
虞绒绒眼神一寸一寸冷了下来。
她的手终于慢慢地把攥了许久的爆炸符抽了来。
她倏而白了什么。
阮铁的荒唐生,始于此,始于天生道脉,从诞生在浮玉山脚下的那一刻起,就经被盯上,说是瘟神的流言是假的,只有恶意与无止尽的血流成河是真的。
千点魔囚徒填入那血池中,是淹没汲罗最后强撑的这一点清意识,让她彻底入魔。
入魔再身死,此处毫无疑问成一处可怖到几乎能将整个浮玉山都彻底笼罩的弃世域。
与其四处存的、无法清理的弃世域一样,无法探索,无知晓之地,永远都是阴谋绝佳的酝酿之处,也是最好的隐蔽之处。
或者说……所谓让魔神复苏这样真正能够惊动整个崖王朝的事情,彻底遮盖的地方。
只要将阮铁嵌入这样的阵法之中,此阵一旦被激活,就再无可能被打断。
虞绒绒想等傅时画带着七师伯来了以后,商量一番再行事,却从未想过,原来这符阵的最后一笔竟然在这!
她试探着与傅时画传音了许多次,却殊无回应,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再在衣摆上轻轻蹭掉了自己手心的汗。
此前在学舍小屋中,自己脑海预演了许多遍的拨动小虎峰符阵的办法开始在她心中浮,但万无牢中也还有许多,她总不能也无法真的将这彻底炸到粉碎,所以她从一开始要做的,是打断此处阵法的成型,将这的一切公诸于世,让尽可能多的到这一切。
她慢慢闭上眼,再睁开眼,倏而伸手,在空气中的某一处,按上了第一张符箓。
几乎是同一时间,汲罗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你不是问我的遗愿吗?我想好了。”
她的声音突然带了一点解脱的笑意。
“炸了小虎峰。”
黑斗篷的那冷笑一声,手经重新点在了阮铁的头上,将整个都向前推了几寸,冷笑一声,正要说什么。
一声轰然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