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038
真心医生是有文凭的正经医生。
学历还蛮高的。
它经常发挥主观能动性学习, 成绩名列前矛，从不惹事，作业准时交, 理应是任何一位老师的理想学生——可惜, 它是一位漫迪星人，注定不会有老师敢关爱地摸摸它的头（漫迪星人遭遇刺激时可能将大量孢子喷出体外, 寄生是繁衍也是自保手段）, 分组活动时，也总是被剩下来的那一个。
可是, 楚导却大方地向众人介绍——
它是她的同伴。
这一刻，真心医生觉得自己可以不要加班费。
这是一个员工对老板的最高赞美。
在辨认出真心医生的种族后, 龙梦璃和她的男伴不约而同地变了脸色，做出了一个帝国社交礼仪里不被允许，却又符合求生本能的举动——他们连退两步，抬手掩住口鼻, 这是最可能被孢子寄生的地方。
“楚辛你……”
龙行澜也露出难以理解的神色。
在这之前，他觉得楚辛是喜欢他的。
可是当看见她带来的男伴后, 这点优越感就变得不确定了。
“怎么了？”楚辛轻轻一抬眉：“是我的男伴过于优秀, 让你感到吃惊了吗？”
一个叫真心的漫迪星人。
在场有人不动声息地在星网上搜索, 居然真找到些蛛丝蚂迹——能被楚辛称为优秀的医生, 它在校时就是小有名气的学霸，在联邦大学毕业，在校期间稳坐全年级第一的宝座，奖学金和学分拿满, 正式发表了八篇SAS论文, 其中一篇被宇宙知名学术平台Arxzz收录。
在这成功人士云集的派对, 不算厉害人物。
但金光闪闪的学历, 的确是位青年才俊。
“但它是漫迪人啊！”龙梦璃不服气地轻声提醒。
“嗯？你真要以出身和种族论高低？”
闻言，楚辛惊讶地看向她。
别人听在耳中，只觉得帝国公主的确不应种族歧视。
可是龙梦璃听着，却明白楚辛的真正意思——
如果真要以种族出身论三六九等，在场最不配说这话的就是这位来历不明的假公主。
龙梦璃粉颊泛红。
羞恼交加下，她的眼眸蒙上一层水光。
“殿下她不是这个意思，请楚小姐不要恶意曲解她，”见心爱的女生要掉眼泪了，兰桠立刻义不容辞地上前一步，将她护在身后，视线凌厉地看向楚辛：“她毕竟曾经对你那么好。”
换上华贵服饰的女仆即使长得再美，在公爵之子兰桠看来也比不上公主殿下。
只是……
他的目光瞥向她发顶晶亮闪耀的龙角，内心的想法不禁动摇。
因为龙梦璃的眼睛盈了泪，
公主殿下的护花使者全都义愤填膺。
再望向楚辛，化妆师给她刷的眼影里渗了闪粉，浓密翘睫似蝴蝶翅膀，光落在她脸上，也有细碎的光芒，只是那抹光是如此桀傲难驯，不含半点脆弱。
她对哭泣不感兴趣。
如果可以，更想在面具上做个半永久的笑容。
“对我好？是我对她好，她能有今日的生活，全靠我所赐。”
在众目暌暌下，楚辛语气平淡地道出真相：
“我是元后的女儿，皇帝掉换了我俩的身份，你就真把自己当皇室血脉了？你拥有强健的基因吗？你能长出龙角吗？你不能，皇帝将我从联邦找回来后，让我给你当了一年女仆，你以我的身份享受这么多年的尊贵，就因为我给你当女仆时，给我留过剩饭剩菜，就觉得自己对我很好，对我有恩了？不要逗我发笑了。”
说到最后，她的薄唇真抿出一抹笑来。
性自有常，故任性人终不失性。*
楚辛性格的基调有率性而为的一部分，所以才会在刚穿过来皇宫时就有破斧沉舟地自断龙角的勇气，如果帝国兄妹不来招惹她，她的注意力全在拍电影上，兴许就不会这么快揭穿皇族的遮羞布。
连皇帝都知道穿鞋的不能惹光脚的。
穿着山寨AJ*的，也敢到她面前使劲跳，她只好直接揭穿了。
又一个重磅炸弹落下。
炸得在场记者都懵了，不知道是谁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我的妈，我们不会被灭口吧？”
灭口是不可能灭口的。
飞船还没起飞，尚在联邦地界。
“楚辛，你疯了！”
龙行澜变了脸色。
在他受到的教育中，不可对外展露大喜大悲大怒的激烈情绪，万事要不动声息地处理，皇族的家事即国事，肯定不可以对外人多提起。所以在求学期间，他寡言少语，不去满足同学对皇室生活的好奇心。
他想都没想过，有人能这么野。
他招她一下，他能把你老底全掀了。
龙行澜不知道，这是上辈子楚辛行走江湖的街头智慧——穷人孤儿没那么多体面讲究，想要公道就要闹得大声，因为手上拥有的太少，动辄就是□□，他敢跟上吗？他不敢！
他是帝国王子，而楚辛是无产阶级。
真正做到了那句“狗杂种，你工人爷爷来了”。
“你们捂嘴的方式就是指责别人失心疯，胡言乱语？我疯了，我凝结出的龙角比你……”楚辛一顿，到了嘴边的不可描述词语终究换成更加文明的部位：“父亲的都大，我说的是不是实话，你爸心知肚明。”
龙行澜凝结出来的龙角，只有一个小小的尖儿。
就这么点，被帝国吹很久了，凝结成形就算成功，随着对星核的锻炼，总能变大的。
可是和楚辛头顶的一对比，那便是萤火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的差距了。
“你不可理喻，”
龙行澜沉下脸色，想保护梦璃的底气是很足的，因为他的确是皇帝亲儿子：“到底谁是我的妹妹，难道我会不清楚吗？”
这句话，又让起了疑心的围观群众定了定心。
在这之前，楚辛一直是皇帝私生女的形象。
她是皇帝的女儿，龙梦璃也可以是，这不冲突的。
冲突的是，楚辛坚持自己是元后的女儿
这也是楚辛应该拿不出证明来的地方。
毕竟帝国向来有对皇后身份守得严密的传统，不像皇族一样，有着非常鲜明，藏不住的身份象征。
龙行澜认为，容忍楚辛以皇族血脉身份在外招摇，已经是父皇最大的宽容。
听到他这句话，楚辛的确愣住了一下。
原因没别的，就是这句话太特么琼瑶色彩了。
琼瑶剧的剧情在后世时常被拿来调侃，但评价作品的时候，不能脱离时代去看，在原作的年代，那是很前卫创新的爱情剧，光从人设和剧情节奏来看，它不仅没问题，且非常优秀，才会走进大江南北，风靡全国。光是《还珠格格》的片子，她就拉过无数次了。
——心中只有拍戏的楚辛，经常被一句话带走神。
在楚辛想着“琼瑶反派竟是我自己”的怔忪神色，落入龙行澜的眼里，却是——
她心虚了。
她拿不出证据来。
看到这里，龙行澜心中大定，觉得该为父皇和妹妹扳回一局，他踏前一步，自觉如鸿气势压得对方无法解释。他刻意侧身，让出一个身位来，让在场所有宾客能看到两个女人：
“虽然母后不曾公开露脸，我也不方便提及她的身份……在这个场合提起亡母，我是极不愿意的，不过为了维护妹妹的清白，如果她活着，应该也能够理解。”
清冷自持的皇子殿下难得地真情流露。
他看见楚辛望向自己的目光越发惊疑，更是笃定拿捏住她了。
楚辛心想：
我的妈，味儿越来越浓。
这人下一步不会开始咆哮吧？
“我亲妹妹梦璃头上戴着的，”他的视线投向龙梦璃戴着的荧冠，它正在宴会厅的灯光下晕染开淡粉色的光圈：“这是父皇和母后的婚约信物，也是母后送给我妹妹的生日礼物，是一顶用罕见晶石打造的小皇冠，作为血脉的延续，这就是她正统身份的最好证明。”
妈耶！
大戏关键一个接一个的抛出来，吃瓜群众和记者都看不过来了。
这一幕……
这一幕楚辛也看过，是《梅花烙》！
她正要说话，却在后腰处感到一阵锥痛。
这痛来得又急又剧烈。
愣是皮糙肉厚如楚辛，也不禁皱起眉头，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没什么好解释的了吧！”龙行澜却误把她忍耐的表情当成崩溃挫败，微微一笑：“我不管你是谁，但帝国正统的公主，我的亲妹妹，从来只有龙梦璃一个。”
他话音刚落，楚辛背后的记者就爆发出一阵惊呼。
怎么回事？
原来从他们的角度看去，楚导雪白的后背竟有异物破体而出，登时在后方裙摆绽开鲜红血花，一条通体透明若琉璃，又流转着极淡红光的多节蝎子尾轻轻地晃动了两下。它太美了，美得让人怀疑这是新型整容项目的人工装饰，可其中暗藏着的浩瀚精神力却教人不敢小觑。
略微懂行的，都看出来，这蝎尾确是天然的。
只是……
没听说过帝国皇族会长蝎尾啊？
难道真是楚导弄错了？跟皇族兴许只是近亲？
正当大众疑惑时，龙行澜却变了脸色。
那顶原本放在龙梦璃公主头上，宛若人工装饰品的荧冠，竟如同受到神秘力量吸附一般，凌空到高处，她下意识踮起脚想接住，生怕摔碎了珍宝，却见那荧冠往楚辛飞去，不偏不倚，稳稳落在她尾巴的最后一节上，紧扣凹槽。
——星蝎族几乎没受过人类文化影响，把荧冠戴在头上，只是人类先入为主的看法，也是龙梦璃对公主身份的想象，可荧冠真正的作用，却是给幼体雌蝎用来训练、增幅和控制精神力的，紧扣在尾巴上。
这也是母后丢了荧冠不着急的原因。
给闺女用的小霸王学习机，倒霉儿子想要就拿去玩两天呗，他又激活不了它的真正用法，等到她成功诞下雌性后代，荧冠自会找到它的主人。
至于给儿子解释用法……
雄性为什么要知道那么多？她懒得说。
全场死一样的寂静。
你说要是楚辛突然长出蝎子尾巴，龙行澜补上两句带节奏的话，说不定大家就往皇族近亲的方向去想了。可是就在不久之前，龙行澜才信誓坦坦地说，这是他母后给女儿预备的小皇冠……
结果你的皇冠飞起来扣到别人尾巴上了。
你尴尬不尴尬？
龙行澜作何想法，旁人不知道，只是在场宾客都替他感到尴尬。
要是楚辛这时再说两句落井下石的话，他就真绷不住了。
“你们……”
从疼痛中略微缓过来后，楚辛挺直身。
因为同时有着龙族的超强基因，她不至于像母族一样当场血条清空，后腰的伤口以常人难以理解的速度愈合，只留下淡粉色的伤疤，提醒着它刚刚才破体而出一条大尾巴。
她要说什么？
龙行澜紧紧地盯着她，他妹妹亦是脸色苍白。
“我的东西，我高兴了借你用两天。”
“不高兴了，就收回来。”
她淡声说。
并不特别志得意满，骄狂得从容自在，好像她才是理所当然地尊贵着的那一方。
楚辛本来想说别送了再送真补过头了。
后来想想，后面有记者看着，她得当回场面人，不能再做搞笑导演。
龙梦璃被她一句话钉在原地，浑身血液像被抽干了一样手脚冰冷，原本在眼眶里蓄着的泪如断线珍珠般落下，却无人去看顾。帝国贵族顾不得仪态，第一时间发送消息给家中大人——
龙行澜见状，沉了沉面色，终是没再将脸送上去挨打。
他说：“你做这些小手段没用，我会如实告知父皇的。”
不否认也不承认，把这场闹剧定性为楚辛的手段，让大家等皇帝找好借口——基本是这么个章程，他以为楚辛会乘胜追击，却不料她点了点头：“好啊，回家找你大人去。”
说完，她示意服务生过来：“我今天身体略有不适，想先到房间休息，可以为我领路吗？”
服务生赶忙迎下。
给贵客预备的房间，当然不止一个。
因为楚辛带着的还有她的保镖团和随行人员，到房间的时候，真心医生本来要走了，却被她叫了进去——
听着是入幕之宾，其实则是个两百平的套房。
她在最外面的沙发上，面朝下的倒下。
“救命，我腰好痛，赶紧给我看看。”
真心医生犹豫：“那个……我是心理医生……”
“那你不会看？”
“副修毕业了……”
逼于老板的气场，真心医生只能硬着头皮给她检查。
最基础的，便是先开止痛剂。
一针下去，没有感觉。
楚辛：“你是不是用假药啊？”
真心医生直呼冤枉：“是楚导你的身体太强悍，类似的药对你不管用，得用放倒S级星兽的监管药物才能对你起作用，但我身上不可能备着。”
如果迦丽小姐在的话，兴许就能用吸盘按摩为楚导减轻痛楚了。它替她检查了一下伤处，发现疼痛和大量精神力被诱发出来有关，星核一时过载，疼痛从精神蔓延到身体，也就龙族的基因能承受得住。
“以后备点吧。”
楚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给真心医生指了条当法外狂徒的路。
看来，眼下只能忍受疼痛了。
她感受大量来自种族传承的记忆，从尾巴注入脑海，也总算明白，自己的母族是个什么样的生物……
剧烈疼痛让楚辛一会儿就出了汗，开始神智不清，她想找人说说话保持清醒：“真心，我跟你说件事。”
真心医生疑惑地偏了偏小蘑菇。
“就是……”
楚辛说话逐渐含糊：“狗皇帝，好像被我妈骗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