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三只备胎22
沈棠之是个很懂得讨人欢心的人, 他深知谢慈难安于室的性子,府内备着多数歌姬与新奇玩意,往往待谢慈厌倦了这番,便有下一个上来吸引他的注意。
谢慈的纨绔性子本就难改, 前段时间又光顾着追求巫晏清, 好一阵子未曾接触这些红尘玩乐, 沈棠之与巫晏清、谢池全然不同,后者要么是不喜、要么是明令禁止。
但沈棠之就不一样了,他面上分毫看不出对谢慈放纵玩乐的不赞同, 甚至还能陪着谢慈胡闹。
如此一番,谢慈自然对沈棠之愈发满意。
谢小侯爷向来头脑简单,很多想不通的事情便自觉不再多想,毕竟该显出水面的真相迟早会真相大白。
就是对沈棠之复杂的感觉叫他觉得心虚、左右难办。
谢慈承认那日与沈棠之亲吻的时候,他产生过迷乱的情思, 他心中一片混乱, 只依据着本我的想法与对方纠缠。
沈棠之很会伺候人,对方的吻小心翼翼,夹杂着卑微的乞求与爱怜, 并未叫谢慈觉察出半分侵略与不适。
这般一来,巫晏清那张冰冷高洁的脸便浑然被抛在九霄云外。
沈府中一片融融春色,府外却早已风云骤变。
萧崇的巡卫队悄然埋伏在皇城外,城门上的守门军早已被抹了脖子, 换做自己人。
老皇帝病重, 寝宫中一片难闻的腐朽气息与中药味,明黄的纱幔垂在床侧, 瑞兽炉中飘忽出的靡靡之烟像极了人死后飘出的青烟。
轻飘飘的脚步声从门口缓步而来, 来人一身鱼白广袖长袍, 颅顶束着云白玉冠,面上冷如云巅深处的薄雪,深黑的眼叫人想到深不可测的寒潭,冷冽阴凉。
他缓缓走到病榻上满面疲态的老皇帝身侧,冷白的指比死人还要冰凉,挑开纱幔,夜明珠的光华落在他的眉骨处,烙印着一股莫名的病态。
巫晏清眼中没有显出分毫情绪,他看着老皇帝的眼神更像是看着一只待宰的种猪,冷嘲的意味笼在他光洁冰凉的面上,若不注意看,甚至会叫人产生一种悲悯的错觉。
老皇帝手指慢慢动了一下,像是察觉到身边有人一般的,那老而松弛的眼皮疲惫的睁开,看到巫晏清的一瞬间努力的弯出几分满是褶皱的笑意。
他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嗓子中像是卡着什么浑浊的粘液,将他的喉咙彻底堵了起来。
但巫晏清却能明白他的意思,这老东西还当他是沈家那位大公子呢。
巫晏清慢慢摩挲了一下手腕上的佛珠,轻轻垂首,黑如淤泥的眼盯着老皇帝,那黑眼珠仿佛要占据整个眼眶,有种诡谲的恐怖感,他的脸上一片死白,简直像是来索命的冤魂。
老皇帝或许也察觉到不对劲了,他慢慢的抖了抖,喉口发出几声嘶哑的、没有意味的声音。
巫晏清却慢慢的笑了一下,他笑起来很好看,像是人气又回到了身上,他慢条斯理整理了一下衣袖,声音凉而冷:“父皇,儿臣回来了。”
老皇帝明显是没明白他的意思,那双浑浊的眼死死盯着巫晏清的眉眼,好一会儿,崩坏的恐惧感才缓缓的回归到他僵硬的面皮上。
巫晏清轻笑:“父皇认出儿臣来啦,儿臣还当父皇如此冷心冷情,晏清死了这么多年,父皇都忘的一干二净了。”
老皇帝开始挣扎,口中‘啊啊啊’的单调的叫着,叫人分辨不清他的意思。
巫晏清面上凉了下来,他对老皇帝道:“知道父皇看到儿臣欣喜万分·······”
他说着,身边低头伺候的侍卫拿着一块白布走近老皇帝,将老皇帝的口鼻死死捂上。
巫晏清稍稍退后两步,唇侧含着冰冷的笑意:“父皇便是再高兴,也不能如此急躁啊,怎么,怕儿臣带您下去?”
老皇帝的面色开始泛紫,眼白露的越来越多。
巫晏清叹息一声:“母亲告诉儿臣她想您了,您便早些去陪陪他吧。”
话音刚落,老皇帝便彻底失去了声息,腐朽难闻的气息冲天似的包裹着这一方寝宫,巫晏清轻轻捂住口鼻,眼中带着浅淡嫌恶,走出寝殿。
“皇帝宾天了——”
一片哭闹声,巫晏清站在排头,眼皮垂着,看起来像是伤心。
但慢慢的,他殷红的唇往上勾起几分,苍白的面皮上唯有唇色过艳,活像是画皮的鬼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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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慈在府中只听到了一声悠远的钟鸣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看到周围的仆从全部都跪了下来,哭喊道:“皇上!”
谢慈有一瞬间的恍惚,皇帝死了?
他左右看了眼,没看到沈棠之,对,沈棠之这会儿应该还在朝堂中。
他也跪了下来,其实没什么所谓,皇帝换成谁对他这个纨绔也没什么影响,他只管吃喝玩乐,哪用得着操心这等国家大事。
继任的皇帝无非就是那几个,谢慈掰着手指头都能数的出来。
谢慈近来有些心神不宁,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偏生这两日宫中繁忙,他也见不到沈棠之,等缓过神来去酒楼吃酒,谢慈听别人八卦才知道了这个几乎是爆炸性的大新闻。
其一,那沈家的大郎君沈玉书其实并非真正的沈家血脉,而是当年传闻被毒杀的六皇子巫晏清,真正的沈家郎君其实是今年的新科状元沈棠之。
其二,皇帝将皇位传给了六皇子巫晏清,其他几位皇子自然不服,关键时刻萧小将军带着巡卫队锁城,大势已定,六皇子巫晏清夺得大权。名正言顺。
谢慈听到这整个人都傻了,之前看到沈棠之那块玉佩心中便差不多确定了,但他根本没想过自己之前花那么多力气、做了那么多丢脸的事追的人其实是六皇子,如今的新皇!
那可是皇帝,拥有生杀大权的皇帝啊!
谢慈只觉得脚上发软,心中后怕不已,虽然巫晏清那日吻了他,但谢慈根本不觉得对方喜欢自己。
估计当时六皇子还在隐忍时期,怕暴露身份出来才对自己如此百般忍让、隐忍负重。
谢慈向来是个贪生怕死的怂包,这会儿简直要被吓死了,巫晏清那张高洁美玉似的脸再也没法叫他生出分毫欣赏喜爱的情绪,只余下无尽的恐惧与担忧。
他抖着手开始数自己到底纠缠过巫晏清多少次,自己有多少个头可以砍的。
数着数着,谢慈悲从中来,眼眶都忍不住泛红了。吓得。
他已经开始想对方会在他身上用什么刑罚了,他之前听说大理寺那边有什么大木马,铁铸的,据说行刑的时候会把木马烧到通红,然后将人坐在其上,任由血肉与木马融在一起,直至半边身子都烧焦。
谢慈打了个嗝,浑身都开始瑟缩了。
他怕的不行,叫身旁伺候的仆人扶着自己才能勉强走的了路。
他要回家!找他爹!找谢池,他池弟那么聪明,一定能救他!
但没走两步,谢慈便听到身旁有人叹息道:“这谢侯爷也是糊涂,竟站错了队,新皇现在正将将上位,自然容不得这等罪过。”
谢慈整个人如遭雷劈,他瞪大眼看着那人,猛的两三步走到那人身边抓住对方,咬牙道:“你刚刚说什么?”
那人认出谢慈,结结巴巴道:“谢侯爷站了二皇子党派,如今被新皇下了牢狱,不过、不过谢二公子有从龙之功,皇上的意思便是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谢慈猛地松手,额头都冒出几分细汗,他没说什么,任由仆从扶着自己,脸上吓的一片惨白。
谢侯爷一直都是侯府的顶梁柱,谢慈根本不敢想象,从小到大一直陪着自己的父亲若是出了什么事,他该怎么办。
他心中想七想八,一片乱糟糟,父亲怎么会站队皇子之争呢?谢慈从未听他爹提起分毫,他去书房也没见他爹避着什么,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谢慈慌乱的一双眼都红了,额头的一侧有几分鸦羽似的发散下,衬的那稍稍泛红的鼻尖更是可怜可爱,叫人恨不得将这小可怜拉入怀中好生哄一番。
谢慈急匆匆地去了谢侯府,刚进了侯府,街头忽的传来一阵兵甲撞击的声音,谢慈看到一队身穿银甲的禁卫军朝他而来,禁卫军的排头还有几个太监模样的宫人。
他心里慌,但至少知道自己现在还是谢家小侯爷,不能表现得太怂,面上便强撑着。因为紧张,谢慈整张脸都是僵住的,看着莫名有几分故作冰冷的骄纵。
领头的太监年岁有些大了,对谢慈鞠了一躬,声音有些尖细:“谢小侯爷,皇上口谕。”
谢慈心里一抖,他是个藏不住脾气的,面上控制不住地显出几分惶恐害怕来,好在他还知道分寸,抖着腿跪下,头低着不敢抬。
那大太监细着嗓子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谢侯府小侯爷性情良善活泼,特邀入宫小住几日作陪。钦此。”
谢慈垂着头:“臣接旨。”
他手指就差绞在一起了,谢慈脑子里全都是巫晏清那张冷脸和那些恐怖的责罚,眼眶红的不行,偏偏又得忍着,瞧着叫人心酸又可怜。
大太监见状走进几步,脸上带着一成不变的笑意:“谢小侯爷被皇上看中作陪是小侯爷的运道,指不定您就能凭此一飞冲天呢。”
谢慈心里知道自己没什么出息,君子六艺一窍不通,新皇这番叫他进宫哪里是作陪的,分明是折腾他来报复的差不多。
如果时间倒流,他绝对不会再去纠缠巫晏清了!
他知道错了还不行吗?
谢慈心里惶恐害怕,一方面又忍不住的生出几分怨意,他喜欢的又不是新皇,都怪新皇扮做了沈玉书骗了他,虽说也不是故意骗的,那也是对方的错更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