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你也是被抓进来的?”阮雪宗早知道对方会进地牢, 但没想到会是这样,乍一看极为落拓狼狈的样貌。
没错沈江陵依然样貌温雅俊朗,脸上挂着一个叫人舒心春风般的微笑, 令人情不自禁多看几眼, 但再帅也掩饰不了对方此刻的处境:身受重伤、一身华衣锦袍沾了稻草和灰尘, 几天没打理形象了。
“是,也不是。”沈江陵摇头苦笑。
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他这些日子从踏入江南城开始, 一路遭遇真是匪夷所思又一言难尽,当然也可以用“非常倒霉”来形容。
“这破锁又拦住你, 为何不跑?”阮雪宗道。
他语气十分平淡, 没有任何瞧不起的意思。狱卒亲眼看着,他伸出一只手, 那动作漫不经心又显出几分优雅, 只稍微拨弄了两下,那拴住木门的铁锁就分崩离析了。
随着“砰”的沉闷一声,铁锁和链条重重落地。
狱卒退后一步心脏狂跳, 几乎在呐喊:“!!!”他妈的, 这群武林高手实在太可怕了!
然而沈江陵的阶下囚意识似乎太浓了,他没有出来,阮雪宗干脆自己推门进去。
他还没找到一块干净的地方落座, 自以为解锁剧情的玩家们一个个非常激动, 帮他清扫了整个牢房。
收拾好后, 阮雪宗在一块干净的垫子上落座。
他鼻子轻嗅, 发现沈江陵的牢房里有一股酒香, 他诧异地举起酒壶晃了一下:“居然有酒, 你混得挺好。”
沈江陵也笑了一下, 嘴角有几分得意:“沈某不才,但在江湖上也小有几分名气,蒋老爷只是关我,又不曾亏待我,我说要饮酒,他便让狱卒去买了。更何况江南城地牢没有虫蚁走兽,环境可比六扇门地牢好多了,小住几日也无妨,只可惜无法提供衣裳和梳洗,否则沈某真如住客栈一般自在了。”
沈江陵是一名武林高手,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不是耐不住寂寞的玩家,在一个地方待几日,等闲影响不了他的心态。
阮雪宗就猜到,对方应该是主动配合走的,不然一两把破锁根本拦不住沈江陵这种一代名侠。
当然了,他也察觉出来了,沈江陵那乐观豁达的语气之下,也有把地牢当短期避难所的意思。
他询问道:“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让你觉得地牢比外面舒适安全。”
“小友心思果真聪慧灵敏,我根本瞒不过去。”沈江陵轻声叹气:“自孔雀山庄跟小友一别后,我先行南下,回了一趟清风渔场,龚老先生和明珠小姐他们都休养好了身子,表示很挂念你呢。”
浅浅的粉色漫上了耳尖,阮雪宗面无表情道:“我也很挂念他们。”
“我去调查了海鸣剑的来历,海鸣剑是海外千年寒铁打造的宝剑,落入龚老先生手里也不过十来年,他也说不清楚海鸣剑的来历……我翻阅了一些记载兵器的古籍才知道,原来海鸣剑与纯影剑出自同一名铸剑师之手。”
“顶级铸剑师白冶?”阮雪宗是一名合格的听客,在对方语气微微停顿时,心领神会地往下补充道。
沈江陵道:“没错,正是那位百年前的顶级铸剑师白冶,白冶大师从出生之际便充满了神秘色彩,民间有传言说他是皇室血脉,不过这点存疑……身为一代宗师,白冶的武艺已达时代巅峰,在铸剑一技上他更是登峰造极,一生铸剑无数。虽然这些剑后来大多都流落江湖,或者被人带入古墓殉葬,实在可惜。这便是我调查来的结果,小友你可知道,千年前的干将莫邪剑有雌雄之分,其实剑也有母子之说……”
听到这里,阮雪宗忽然想起了,蓝苍凤挑衅时那句炫耀之语:“纯影剑是当代名器魁首,若有战意能引百兵共鸣。”
“难道纯影剑是白冶大师炼铸的母剑,海鸣剑是其中一把子剑,当母剑因战意嗡然长鸣时,其余子剑会纷纷响应?”这确实像极了“母子连心”。
所以魔门窃走纯影剑,又以孔雀山庄寿宴为舞台,把全江湖剑客一锅端,就是为了将母剑、子剑全部搞到手。
“小友猜测的没错,虽然我仍不知道魔门窃剑背后的目的,但我查到这点进展后,便马不停蹄地往江南城赶来,想亲自告诉你这些事。奈何我一踏入江南城,仿佛就被人盯上了,没等到洗心山庄,就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追杀,追杀我的是一个男人。”说起这件事,沈江陵嘴角就溢出一丝苦笑,他掀开自己的前襟,给阮雪宗展示了一下自己血淋淋的伤口。
一半是新长出来的嫩肉,另一半是结痂硬被扯开的黑红,任谁看了,都会被吓破一颗胆。
阮雪宗瞬间对沈江陵心生同情了。
清风渔场被追杀受伤,好不容易痊愈了一半,又被龚明珠给打伤了;好不容易又好了一点,在金陵孔雀山庄寿宴又被折磨得不轻;孔雀山庄后好了一些,来到江南城又是一波追杀,伤口好好坏坏,一直在新肉和结痂中反反复复。
不断濒死受伤,每每又大难不死,果真是主角的宿命。
阮雪宗掏出一瓶顶级金疮药递了过去,“追杀你的是什么人?”
沈江陵道了一声谢,“我怀疑是魔门势力。”
阮雪宗不答,心里却道:没错,有什么屎盆子往魔门身上扣,百分百准没错。
“不止如此,我还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方。”沈江陵给自己上了药,他神色困惑又凝重道:“我身上本就有伤,被那男人追杀了一天一夜,气力衰竭之下被生擒,我以为他心狠手辣要杀了我,可是没想到他只是俘虏我,在我眼睛上蒙了一层黑布,我被兜兜转转,绑到了一个地方。当我摘下黑布时,见到眼前的场景,我因震撼而失语,原谅我语言匮乏难以形容,但我只能说那个地方真是超越想象,若不是时有滴答的水声,沈某都以为自己离开了江南……”
“是不是一个疑似地宫的地方?”阮雪宗这样问,把沈江陵吓了一跳,他冷静下来想了一下后,发现这个形容再恰当不过。
“小友怎么会这般形容,难道小友也曾经去过?”沈江陵试探地问。
“我没去过。”阮雪宗摇头。
他把最近江南城发生的事情与目前已知情报,全都告诉了对方,“我和门客这些日子都在寻找地宫入口,可惜毫无进展。”
沈江陵这才恍然大悟:“我竟是被采花贼给掳走了,恐怕像沈某这样的人,都是被掳到了那个地下宫殿。”随即他又有些困惑,“沈某是一个男人,为何会被采花贼给盯上?”
阮雪宗反问他:“江陵兄,你真觉得采花贼是一个男人吗?你可以想一想,是谁从清风渔场开始,就对你念念不忘?那个人恰好也是魔门份子。”
“你怀疑是那个人?”沈江陵静静地看着他,俊雅的面容上,一双眼眸忽然深邃而犀利。
现在想想,那个掳走他的男子下手狠辣,但全程一声不吭。比起江南城传闻里嚣张的采花贼,确实更像是一名沉默寡言、负责执行的杀手。
阮雪宗也不客气:“是的,我怀疑是那个人。”
一直在旁听的玩家们直接懵了:啥啥,那个人是哪个人?怎么沈大侠和宗宗一副心照不宣的笃定样子!?讨厌的江湖策划,又开始当谜语人了!
“江南城已经消失快百来人了,人命关天,江陵兄你可还记得自己是如何逃出生天的?”沈江陵不愧是原著主角,是目前唯一一个进入地宫,还能活着出来的幸运儿,甚至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干脆躲到江南城地牢里避难。
阮雪宗恨不得像拎起一只小猫般,拎起对方抖一抖,看看能不能多抖落一点线索。
沈江陵也很想回答这个问题,奈何他本人也是被稀里糊涂绑过去,又稀里糊涂逃出来的。
他绞尽脑汁地回忆,“地宫下有人,不止一个。有一个叫秦香的,我不知道他是男人还是女人,但他似乎看出我的武功没有全废,还有一逃之力,拉着我跑了一段路,似乎按了什么机关,我莫名其妙就跌入了水池,顺着湍急的河流和无数的河底礁石被冲了出来。”
这番话,沈江陵口气说得轻描淡写,实际情况并没有那么轻松,过程其实险象环生。如果不是他习水性,身上还有点力气,武功也还在,早就溺水身亡了。
江南城“水漂”那么多,多他一个也不稀奇,没有人会想到一代江湖公子沈江陵,是刚从一个魔窟里逃出来的。
至于为什么他的武功没有全废,只能说吃一堑长一智。经历过孔雀山庄那噩梦一般的寿宴后,从此行走江湖,他开始随身携带一些解毒药。
阮雪宗十分诧异:“为什么说分不清男女,沈大侠当时已经眼花虚弱到如此地步了吗?”
“不是……那好像是一个男人,却穿着女子的衣衫,我实在不知如何判断。”沈江陵苦笑。
他这一次也算因祸得福,地宫下有内鬼,帮他逃了出来。至于那个助他逃跑出来的内鬼,如今处境如何,下场又是如何。
从阮雪宗口里得知江南城近来的事情后,沈江陵忽然不敢去想。
一想他浑身遍地鳞伤就彻底抽痛,心中也泛起难以言喻的愧疚。世间最难偿还的恩情便是一命换一命。
“放心,他叫秦香是吧?如果他没死,我会努力救他出来的。”阮雪宗温声道,随即他又皱起了眉。
话是这么说,可上辈子江南城也闹采花贼,江南城地下疑似有地宫的事,还是几年之后才被人发现的。这辈子就算阮雪宗提前掀了出来,他也不知道,地宫的准确入口。
难道这辈子他同样要等几年,这几年之后恐怕那些人尸身都凉透了,化为一堆白骨了吧。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
阮雪宗忽然注意到一件事,那就是有一名玩家,已经两天没在他面前冒泡献殷勤了。
这实在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
“令狐少侠呢?我好像两天没见到他了。”阮雪宗既然疑惑,便问出了声。
他一开口,玩家们这才四处张望,发现令狐笑居然真的不在,阮雪宗为这份玩家间的塑料兄弟情沉默了一秒。
玩家们没发现还好,一发现就议论纷纷:“哇,令狐大佬真的两天没上线了!他这么懈怠的吗?他再不努力,等级排行榜可是要被人超了。”
“该不会还在现实里打表弟吧?要我说,还是得手下留情,表弟这种东西,打一顿两顿出出气就够了,打两天两夜大可不必。”
“别忘记了,笑哥是社畜,他可能是被他老板绑架了。毕竟每一个老板都有年前冲业绩的梦想,而每一名社畜,再不情愿也得助力老板的梦想。”
“哈哈哈哈哈你们说得很有道理……大家快上啊,趁令狐大佬不在,赶紧冲榜单,争取爆他菊。”
就在玩家们嘻嘻哈哈时,游戏论坛一个帖子引爆了论坛流量。
——【大家快来救我!我是令狐笑,我被绑架了(大哭)!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坐标是江南城1719,2430】
这个帖子一出,真是全网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