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
落日余晖分明已不再刺目, 这一刻叶盈却有些不敢直视贺西洲的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这种突如其来的慌乱是为了什么，垂下眼帘笨拙迟钝地组织着词汇，谁知贺西洲却先笑开了, 帅气的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吊儿郎当的痞气, 似乎方才那一瞬近乎深情的温柔，只是夕阳暖色渲染出的错觉而已。
“上次玩游戏欺负了你，这回当然要补偿啊。”贺西洲凑过去笑嘻嘻说, “谁让咱俩最亲呢？”
叶盈怔了一下, 抿抿唇推开他：“谁和你最亲。”
“啧，我发现叶盈同学你最近有点恃宠而骄啊。”贺西洲不满地敲敲桌板，“你喝的可是我买的粥, 我再给你一次组织语言的机会。”
叶盈不理他, 低头呼噜呼噜把一碗粥都喝光了，一口没给他留。
那么乖巧听话的人居然也学会了使小性子, 但贺西洲笃定叶盈在其他人面前是绝不会这样的。
所以, 是被自己惯出来的了？
心里像被软绵绵的猫爪轻轻挠了一下, 痒得厉害, 他有心想继续逗，却又怕过了界搓了火，只能把那股念头狠狠克制住了，咳了一下说：“导演也让咱补录镜头, 吃完一块过去啊。”
今晚他们露宿在沙滩上, 为了明早在海边看日出。节目组给所有学员提供了帐篷，一个帐篷住俩人, 自由搭伙。
若放在平时, 这种好机会贺西洲绝对不会错过, 但今天已经发生了太多事, 他觉得再放任自己和叶盈单独待一晚上……恐怕有点危险。
谁知老天爷偏偏对着和他干，他俩补录完采访镜头出来后已经快十点了，其他学员早就分好了伙，就剩下他俩了。
贺西洲：“……”
他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叶盈无意中瞥了一眼，奇怪问：“怎么了，你牙疼？”
“……不疼。”贺西洲挤出两个字，去大巴车上把两人的行李包拿下来，和叶盈一起把帐篷搭起来了。
帐篷从外面看着挺小巧，但里面空间很宽敞，贺西洲在地上铺上防潮垫，又把节目组发的枕头和薄被拿进来。帐篷角落里放着两个小橘灯，把里面的空间映成一片暖暖的橙色。海浪声变的遥远又模糊，像夜色里一支宁静悠远的歌。
空气很安静，贺西洲不知怎地居然生出一丝小紧张，他清了清嗓子正想找点话题，回头一看，所有声音霎时全卡在喉咙里了。
叶盈在换衣服。
他双手交叉握住T恤下摆，手臂向上将衣服掀了起来。一截清瘦雪白的腰露出来了，再往上是白皙光洁的胸膛，还有天鹅一般优美的脖颈。小橘灯尽职尽责地亮着，给少年的皮肤涂上了一层温暖的颜色，仿佛一块滑腻的暖玉，只看一眼就能在脑海中幻想出他的触感来。
T恤被脱下来了，叶盈拿起他常穿的那件蓝底白花的睡衣，正准备往头上套，突然发现贺西洲直勾勾地盯着他，好像掉了魂儿似的。
“怎么了？”
“……没什么。”贺西洲猝然移开视线，喉结狠狠滚了一下，起身拉开帐篷拉链，“我出去跑一圈。”
“啊？”叶盈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拦，对方已经麻利地从帐篷里钻出去，没影了。
叶盈：“……”
白天跑了这么久，晚上居然还要夜跑？这精力是不是太旺盛了……
叶盈本来还想和他聊一聊三公曲目的事，结果等了十几分钟对方都没回来，他只能准备睡觉了。贺西洲的行李包没拉好，一个蓝色的角露了出来，叶盈捏住角一拽，蓝色小海星就从包里跃出来了。
贺西洲居然还把这抱枕带来了？
看来真的很喜欢啊……不然就送给他吧。
叶盈捏了捏软软的抱枕，把它抱在怀里，躺下盖上被子睡了。
贺西洲沿着沙滩跑了两公里，把那股无处发泄的精力和邪火勉强宣泄了一点，等头脑和身体都凉下来了才敢往回走。一进帐篷他立刻放轻了动作——里面的另一个人已经睡着了，侧脸压在抱枕上嘟起了一点肉，可爱的要命。
贺西洲眼里不自觉地染上笑意，动作轻轻地换下衣服，把小橘灯熄灭，在叶盈身侧躺下来了。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喜欢一个人。好像是命运故意安排好的，从他拿错行李箱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那个男孩，往后相处越久，视线就越难以移开了。
他的聪明，他的坚韧，他的内敛，他的笑容，他的脆弱，他的魅力……那么多个不一样的叶盈，全都在他心里装着了。还有今天，大概所有人都以为乖巧温顺的学霸不擅长这种射击游戏，可偏偏对方再度打破了所有人的预期。他像最冷静的猎手，也像最狡猾的猎物，他假装示弱的时候那么勾人，他举枪射击的时候又那么帅气。
那么多个不一样的叶盈，每一个……贺西洲都喜欢的要命。
帐篷里的空间好像突然变小了，那股令他魂牵梦萦的清浅气息切切实实地包围了他。贺西洲的呼吸渐渐变重，眼睛在黑暗中呈现出野兽一般的凶狠和贪婪，视线一寸寸地掠过对面男孩的皮肤，炽热的温度几乎有如实质。
他想做坏事。
他想掐住那截暖玉似的腰，想用力揉乱那层薄薄的睡衣，想把鼻尖埋进那柔软的脖颈深深嗅一口让他神魂颠倒的气息，想咬住那张漂亮的粉唇用力舔一舔，看有没有梦里尝过的那么甜。
他想的快要发疯，最后却什么也没做，甚至不曾伸手碰一碰男孩熟睡的侧颜。
贺西洲猝然闭上眼，猛地翻身背对身后的人，扯起被子捂上脸闷头睡了。
＿＿
早上叶盈喊他起来看日出的时候才四点多。
贺西洲昨晚不知道几点才睡着，这会困的要死，要换平时别人这么吵他早就爆炸了，但现在叫他的是叶盈，纵使有天大的起床气他也硬是给憋回去了。
“有什么好看的……”他困的像一滩烂泥，眼皮都掀不开，“太阳不是每天都升吗……”
面对这种令人发指的直男言论，叶盈认真说：“可是海边的日出不常看见啊。咱们下次再来海边就不一定是什么时候了。”
贺西洲抱着被子死猪似的哼哼两声，然后又没动静了。
叶盈叹口气。他知道贺西洲起床有多难，昨天又这么累，多睡会儿就多睡会儿吧。
他换上衣服，又在外面套了贺西洲那件黑色运动外套，拉开帐篷拉链钻了出去。太阳还没出来，天地间一片灰蒙蒙，凌晨海边的风还有点冷，叶盈扯了扯外套衣袖，把指尖缩进了袖口里。
坐了没一会儿，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叶盈回头一看，见贺西洲打着哈欠出来了，手里还拎了条薄毯。
他问：“怎么起来了？”
“看日出啊。”某人的说辞和刚才截然不同了，“海边日出多难见呐。”
叶盈笑起来，贺西洲坐到他身边，把毯子披在了两个人身上。
他们都没说话，静静地挨在一起，看着远处的海平线。天色渐渐破晓，从灰霾变成苍蓝。在海天交接之处隐隐现出一道金色的弧线，渐渐地，弧线转为金红，变成了一个饱满的圆。
海风送来一声遥远的鸟啼，刹那间，一轮金红的火球骤然从大海深处跃起，气势磅礴地抬升起来。层层云浪被浸成鲜亮的橘红，海面也被染红了，像沸腾的火焰。
叶盈额前的黑发被晨风拂起，嘴唇微微张开，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这场壮阔的海上日出，似乎被大自然的美景深深的吸引和震撼了。
他在看日出，贺西洲在看他。
他在这一刻突然想起了昨天和明月臣的那段对话。
暗恋一个人而且不能让对方知道，独自守着秘密等待一个不知有没有结果的未来，难熬吗？
答案是肯定的，但似乎又不完全是。
命运把这个人送来他面前，让他无药可救地喜欢上他，虽然无法立即相恋，却仁慈地让他们日日相见。
像现在这样，让他陪着对方看一场日出，吹一样的海风，对他而言，已经是一种独一无二的馈赠了。
＿＿
节目组原本还安排了一些刺激惊险的海上项目，但考虑到学员们还要参加不久后的第三次公演，怕出现什么意外，所以最后只让他们在海边玩了些休闲小游戏，拍了一些物料，这次海边团建就算圆满结束了。
大巴载着三十几名学员回到了训练基地，大家痛痛快快放松了一场，干劲儿也上来了，纷纷打起十二万分的精力投入到第三次公演的准备中。
《少侠游》的练习室里，六个少年围成一个圈，拿着歌词本分part。
之前其他学员猜测实力top的几个人凑到一块反而容易发生摩擦，因为谁都觉得自己最厉害，谁都想争取最亮眼的part，谁都觉得自己站在中心位才会让舞台呈现出最佳效果。
甚至有人觉得《少侠游》这一组在第一天就会在练习室里打起来，因为谁也不甘心服从别人的安排。
但事实好像不是这样。
贺西洲：“叶盈是C，第一段副歌和流行句交给他，没问题吧？”
其他人：“没问题。”
“秋爽和这歌的曲风很搭，由你开场会比较亮眼，第一段主歌你来。”
秋爽：“Ok！”
“许琼枝接第二段主歌，明月臣第二段副歌。中间我还想改编两段rap，”贺西洲看了李敬斐一眼，“你和我来？你音色还蛮适合的。”
李敬斐之前没怎么唱过rap，但对这个安排并不抵触，点头：“好。”
于是歌词就这么分完了，过程甚至不到两分钟，效率高的简直令人咋舌。
并非是因为贺西洲舞台经验最丰富所以他说什么大家听什么，而是他提出的方案的确是最合适优越的。贺西洲平时看起来似乎和除了叶盈外的每个人都气场不和，但实际上对众人的特点和风格都十分熟悉，分词也是综合每个人的情况来分的，大家自然心服口服。
“那歌词先这样，有什么想法随时提。”贺西洲说，“舞蹈刚才也看了，你们有什么感觉？”
“帅！”许琼枝眼睛亮亮的，“动作很飘逸，真的很像古代的大侠，又酷又飒，我超喜欢！”
的确。《少侠游》是一首国风曲，编舞也在流行中加入了不少古典舞元素，却又完全不显突兀，一曲看完如行云流水，仿佛看到了古时飞檐走壁策马天涯的侠客，飘逸又潇洒。
“我觉得，”叶盈沉吟片刻后说，“是不是可以在舞蹈里添一个因素？”
众人齐齐看他，叶盈说：“既然是古代的少侠，大家会想到什么？”
“当然是剑！”秋爽刷刷比了几个手势，“仗剑走天涯嘛！”
叶盈点头：“所以我们能不能加一段剑舞？”
众人一顿，目光都慢慢亮了。
“我觉得可以。”明月臣说，“符合古风特色，也算一个记忆点。”
“我也觉得可行。但有一点，”李敬斐说，“剑舞和平时学的舞蹈有差别，另外加入道具的话，出现失误的可能性会增加。”
“但是我们还有不短时间，可以练！”许琼枝对这个提议特别感兴趣，“不然咱们就先试试？”
叶盈把目光转向贺西洲，等他最后的意见。
贺西洲没多说什么，直接站起来：“我去和节目组沟通一下，让他们请个专业的剑舞师傅过来。”
节目组大概对他们这一组寄予厚望，剑舞师傅很快就来了，还带来六把桃木剑，让他们一开始先拿着木剑练习。
剑舞刚学时确实很不容易，它要求使“手眼身法步”高度协调，跳出来才能赏心悦目，另外一些特技动作也难的要命，比如甩剑转剑抛剑接剑，没有几百次的练习是很难做到熟稔流畅的。
几个男生一开始状况百出，秋爽的剑甩着甩着飞出去砸到了李敬斐背上，许琼枝的剑抛起后没接住，直接冲着贺西洲的脑袋削了过去，如果这剑是真的，恐怕现场会十分的凶残血腥。
贺西洲：“……我怀疑你是故意的。”
“真不是。”许琼枝眨巴着眼睛，“你看我真诚的眼神！”
练习室里乱成一团，这群别人眼中的天之骄子在进入新领域后也变得格外笨拙僵硬，笑话闹了一个又一个，笑声、木剑的破空声和惊叹声交织在一起，让这间练习室变的格外热闹。剑舞师傅看着这群聪明好学又朝气蓬勃的大男孩，捋了捋自己仙风道骨的胡须感叹，年轻就是好啊！
“今天先学到这里，课下好好消化。”两个小时的课程结束，剑舞师傅说，“不用心急，你们学的已经非常快了。说实话，我的几个徒弟都没你们聪明。”
几个男孩恭恭敬敬地向老师鞠躬道谢，又一直把他送出了练习室。回来后贺西洲拿起水瓶：“休息一会儿，二十分钟后继续练。”
与此同时，王鹤年、罗紫藤几个导师也在各个练习室巡查各组的练习情况。
“前面是叶盈他们那组了吧？”罗紫藤说，“我对他们这组真的特别期待。”
裴长煦笑：“我听说他们还让节目组帮忙请了剑舞老师，在偷偷练新技能呢。”
他这么一说，几个导师纷纷来了兴趣，王鹤年感叹：“聪明又好学，扎实又敢于创新，这话我私底下说，这一组全员出道也未必没有可能。”
几名导师对剑舞的兴趣都非常大，一起到了《少侠游》的练习室，满心期待地推开了大门——
“吃我一招！”只见秋爽将桃木剑挥舞的赫赫生风，伸手摆了个浮夸的姿势，“六脉神剑，哈！！”
李敬斐一把将他的剑挑开，保持着一脸高冷的神情，手上的剑却刷刷打出去，和秋爽的剑激烈撞击在一起，打的不可开交。
“二刀流听过没？”贺西洲一手一把桃木剑，一脸嘚瑟，“看我双剑流，受死！”
说完他冲过去对着明月臣就是一通乱打，叶盈看不过去他的张狂模样，拿剑加入战局，三人啪啪啪打成一团。
许琼枝刚才被贺西洲打的无力还手，此时趁机偷偷绕到贺西洲背后，突然大喝一声：“贺狗，报仇雪恨的时候终于到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看我新发明的无敌绝招——戳屁屁剑！！！”
说完往前一捅，把剑尖怼在了贺西洲屁股上。
门口的导师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