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没人要的孩子
“你不要我了，对吗？”
沐沐看着眼前的女人，一字一句地问道。
这是她有记忆以来第十一次见到这个女人，不出意外的话，也可能会是最后一次。
被问到的女人面色骤然僵硬，朝着面前的小孩心虚地笑了笑，否认道：“怎么会呢，妈妈只是去买点东西，很快就会回来的。”
说罢，女人向四下张望了一下，将沐沐拉到旁边的长椅前，又将一块色彩鲜艳的棒棒糖塞到她的手中，交代道：“你在这里坐着吃着糖等我一下，千万不要乱跑知道吗？”
沐沐没有说话，直勾勾地看着女人。
女人第一次被一个孩子看得内心发虚，于是不再解释，紧了紧身上的外套，转身离开。
沐沐看着女人离开，直到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稚嫩的脸上才终于流露出了与年纪有些许不符的惆怅。
虽然沐沐年纪不大，但此时她的内心就跟明镜似的。
她知道：那个女人不要她了。
因为书里就是这么写的。
沐沐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好像从她有意识以来，脑海中就莫名多出了一段奇怪的记忆。
那段记忆里，她生活在的世界其实是一本小说。
刚才那个女人，也就是她的生母，名叫沈曼，是小说里的恶毒女配。
小说一开始，沈曼原本是男主在大学时期的白月光，为了自己的舞蹈事业，沈曼拒绝了男主的告白出国深造。
几年后，男主继承家业成了娱乐公司的总裁。
一次聚会上，男主意外遇到了当时还是十九线小明星的女主。
因为女主长相酷似白月光，男主便包下女主，让她做了替身情人。
在相处的过程中，男主渐渐被女主天真善良和独特性格吸引。
等到几年后，沈曼回国准备和男主再续前缘时，却发现男主已经彻底忘记她爱上了女主，并且利用手中的权利和资源让女主成功从十八线小明星逆袭成了娱乐圈的当红顶流。
沈曼因为嫉妒而黑化，开始处处针对女主。
只是，无论沈曼再做什么都无法挽回男主，反而把自己弄得身败名裂。
无计可施之下，为了报复男女主，沈曼买通了男主身边的人拿到了据说是男主的精子，通过手术成功让自己怀孕。
几个月后，沈曼挺着大肚子出现在了男女主的订婚宴上，公开宣称孩子是男主的。
然而，沈曼的计划并未得逞，当场就被男主带去做了羊水穿刺手术。
亲子鉴定结果，她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男主的，所谓男主的精子也不过是那名下属为了忽悠她随便从医院里取的。
计划失败，名声扫地的沈曼最后只能带着肚子里的孩子销声匿迹。
离开后的沈曼本打算将那个孩子打掉，但因为月份太大，无法拿掉孩子。无奈，沈曼只能在一家私人小医院偷偷将孩子生了下来。
孩子几个月大时，沈曼将她送到了一个专门替人照顾孩子的老太太那儿看养。
这个孩子，就是沐沐。
从小到大，沐沐见到沈曼的次数屈指可数，只有在沈曼每隔半年来给钱老太太送钱的时候，她才能看到对方。
这一次，沈曼把她丢掉也是那本小说里的一段剧情。
——在试图破坏男女主订婚失败后，沈曼不仅被沈家赶出家门，舞蹈事业、表演事业全都遭到封杀。
就在沈曼花光了全部继续，不仅付不起看养孩子的费用，就连自己都快养不活的时候，她再一次遇到了男主。
毕竟是曾经的白月光，沈曼的潦倒勾起了男主的同情心，于是男主决定帮沈曼一把。
男主此举却再一次点燃了沈曼内心的‘希望’，恶毒女配再度上线。
为了破坏男女主的婚姻，沈曼开始利用各种手段接近男主。
因为不想让自己当初的黑历史成为她和男主之间的障碍，沈曼决定和那个错误生下的孩子撇清关系。
而她想到了一个很愚蠢、但却意外有效的办法：将孩子扔掉。
小说的最后，恶毒女配的奸计依旧没有得逞，反而因为诬陷、盗窃商业机密、弃养等等罪名被关进了监狱。
至于那个被丢掉的、不重要的孩子最后是什么结局——小说只说她死了，已经腐烂了一半的尸体在城郊一个废弃工地旁的污水沟里被发现。至于是怎么死的，小说并没有交代。
“可能是被饿死的吧……”沐沐小声嘀咕道。
沐沐在身后的长椅上坐好，拿出女人最后给她的棒棒糖尝了一口。
很甜。
这是她从来没有吃过的味道。
又舔了两口之后，沐沐便将棒棒糖小心翼翼地装回包装袋里，然后揣进衣服口袋里放好——这说不定就是她之后的口粮了，省着点吃她没准可以多活几天。
抬头环顾了一圈四下陌生且空无一人的环境，沐沐的眼中露出迷茫，垂眸开始思考自救的办法。
……
或许是今天早上被叫醒带出来的时间太早还没有睡够的缘故，不等沐沐想出办法，就不知不觉倒在长椅上睡了过去。
等到她再一次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身处派出所。
发现长椅上的小孩醒来，一个年轻的警察走到了她的面前，轻声问了一句：“小朋友，你醒了？”
刚刚醒来的沐沐还有些发懵，看着眼前的陌生人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又警惕地朝四周环顾了一圈。
“咳，你别害怕，这里是派出所，叔叔是警察，不是坏人。”警察解释道。
这时，又一个年长一些的警察走了过来，开口道：“小王，这是怎么回事？走丢了还是什么？”
“刘队，”被叫做‘小王’的警察身旁年长的警察打了声招呼，又指着沐沐解释道：“之前一个大姐送来的，说是早上晨练的时候在东郊公园后门那附近看到的，当时这孩子就躺在那边公园的长凳上，大姐等了半天又在附近找了一圈，没见着孩子的家长，就把这小孩送咱们这儿来了。”
“笔录做了？”
“做了。”小王一边回答，一边将那位好心路人做的笔录递给了一旁的小队长。
刘队将笔录看了一遍，又看了一眼凳子上神情楞楞的沐沐，继续问道：“最近有孩子走丢来报案的吗？”
“有两起，不过一起孩子已经找到了，另外一起经过核对，不是这孩子。”
“东郊公园那边的监控看了吗？”刘队又问。
“正想和你说这个，”小王顿了顿，又道：“东郊公园后面那一片连着公园附近的道路在搞改造，许多公共管网设施都被挖断了，那附近的监控也全都拆了，根本查不到监控，再加上现在去那边的路不好走，除了一些家住附近偶尔过去晨练的，那边几乎没什么路人，想找个目击者估计都难。”
闻言，刘队皱了下眉，在沐沐面前蹲下，开口道：“小朋友别怕，我们帮你找你家人。”
见沐沐似乎点了点头，警察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沐沐。”沐沐回答道。
“姓什么？”警察又问。
“……”沐沐没有说话。
“你全名叫什么？”警察又耐心地询问了一句。
“小沐沐。”沐沐还是一样的回答，她没有姓，平时钱婆婆就是这么叫她的。
“没有姓，就叫小沐沐。”沐沐又强调了一句。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都不相信沐沐的话：怎么可能有人只有名没有姓。
刘队无奈，又看向沐沐问道：“你爸爸妈妈呢？叫什么？”
沐沐不说话。
刘队：“不知道？”
沐沐依旧不说话。
她没有爸爸，至于妈妈……
那个女人已经不要她了，就算找到了对方，她也很有可能再一次被扔掉。
而且，书里说沈曼会被关进监狱，她不想跟着她。
“住在哪里有印象吗？”刘队又问。
“住在……”
沐沐从小就被寄养在钱婆婆那儿。钱婆婆全名叫钱贵珍，住在厂南巷17号的老旧居民区。
不过最近钱婆婆一直在说沐沐的钱到时间了，并且已经拖欠了半个月的，如果不赶紧把钱续上，就要把她赶出去，让她睡大马路。
那个女人不会再交钱，所以钱婆婆多半也不会再养她了。
沐沐话到一半，闭上了嘴。
“这孩子该不会是这里……有问题，家里人故意不要她了吧？”一旁的小王隐晦地指了指脑袋的位置说道，他怀疑这孩子智力有问题。
看这孩子的模样，虽然不像是流浪小孩，但看身上穿的衣服也并不太好，不像是被家里精心照顾长大的孩子。
刘队皱着眉头没说话。
见从沐沐这里问不出什么，两人只能放弃。
“小杨那边忙完没有，忙完了，带这孩子去查一下指纹信息吧。”刘队对小王说道。
小孩来上户口的时候都会采集指纹信息，确定了指纹信息很快就能找到她的家人。
“行，我这就带她过去。”
小王带着沐沐去做了指纹查找。
然而，查到的结果却令他意外。
几分钟后，盯着屏幕上‘搜索信息为0’的结果，小王面露诧异：“这小孩还是个黑户？”
随后过来的刘队看到这样的结果也皱了下眉。
他们的指纹库覆盖率几乎达到了99.99%，黑户这种情况虽然不是完全没有，但也是少之又少。
又低头看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沐沐，刘队叹了口气，道：“做基因比对吧。”
基因库是最近几年才健全的一项数据库，一个人的声音外貌可以改变、指纹可以抹除，但DNA绝对骗不了人。
只是，采样查找的过程相对繁琐，一般的案子如果没有必要，他们不会用。
好在整个采样的过程沐沐还算配合，没哭没闹，就连采血的时候针扎进指尖也没吭一声。
终于，在经过一系列复杂的采样分析、大数据比对过程后，电脑屏幕上弹出了两条基因匹配信息。
生母信息那里，跳出了‘沈曼’的名字，之后还附上了沈曼的户口所在地地址、照片、通讯信息等等。
“这女的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小王盯着屏幕低喃道。
电脑前的女警察则开口道：“沈曼，好像是个明星吧，跳舞的还是什么的，貌似几年前还上过一个舞蹈综艺小火了一阵，后来因为闹事还是什么事情被封杀了，反正我好久都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了。”
“这样啊，”小王点点头，又问：“爸爸呢？”
女警察继续将信息跳转到了下一页。
当孩子的生父信息跳出来的一瞬间，两名警察都是一愣。
“秦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