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可以照顾你
护工临走前, 搬了把椅子让沐沐坐在秦陆的病床边上，于是沐沐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秦陆，神情古怪。
一定要形容的话, 就好像一个人在盯着桌沿上某个即将被猫推下去的杯子一般。
秦陆控制着情绪，也朝着沐沐瞥了一眼。
父女二人视线对上, 沐沐立马朝着秦陆堆出了一脸的笑容。
“把头发扎好。”秦陆开口说道。
听到这话，沐沐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她的脑袋, 这才发现，自己头上扎的两个揪揪, 一边已经歪得快找不着北了, 而另一边更是直接散开了、连原本的橡皮筋掉哪儿了也不知道。
沐沐原本充满笑容的脸顿时僵住。
再看沐沐现在的模样——身上还穿着小熊的毛绒睡衣, 外头是出门前王管家临时让人找来套在她身上的粉色羽绒服。
这模样看着实在是有些不修边幅。
沐沐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懊恼, 想不明白：怎么每次她见着爸爸都这么丑。
沐沐来到卫生间, 对着镜子将凌乱的头发梳好。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沐沐勉勉强强地点了点头，再一次走出来，坐到了秦陆的病床旁边，然后继续直愣愣地盯着对方。
就在秦陆以为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时，沐沐终于开口了：“爸爸……”
见秦陆没答应自己, 沐沐又叫了一声：“爸爸。”
“什么？”
“你真的没有事吗？”沐沐忍不住问道。
“没事。”
沐沐点头，又问：“有没有那里感觉不舒服？”
“没有。”秦陆回答道。
说完，似乎因为不想再回答对方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秦陆又补充了一句：“我很好。”
“那就好。”沐沐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如果你感觉有什么不舒服的话一定要跟我说，我唔……我帮你去叫医生。”
秦陆：“……”想不到，这孩子还是个话痨？
秦陆微微蹙了下眉。
注意到秦陆脸上的表情好像不太和蔼, 沐沐识相地闭上了嘴。
然而, 这样的安静只维持了几秒钟。
“那个……”
“想说什么？”秦陆看向沐沐, 他感觉自己的耐心正在底线上疯狂徘徊。
“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我？”这一次，沐沐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好像每一次秦陆见到她，都不太高兴。
秦陆看着眼前的女孩没有说话。
他对她谈不上不喜欢，更多的应该是无感。
“安静一些。”秦陆说道。
“哦。”沐沐点头应下。
这一次，沐沐是真的安静了，就这么埋着头，守在秦陆的病床旁，不吭不哈，尽量不让自己打搅到对方。
不知道守了多久，沐沐实在是困得不行了，便自己去了旁边一张小一些的看护床上，自己收拾了床铺爬上床睡觉。
——
第二天一早，秦陆一睁眼，入眼了就是一张放大的、白净净的脸。
此时，沐沐就像是昨天晚上一样，扒在秦陆的病床旁，一脸紧张兮兮地盯着他，嘴里叽咕叽咕地念叨着什么。
见秦陆醒来，沐沐又赶紧退了回去，回到自己的床上坐好，又恢复的安安静静的模样。
直到看见秦陆从病床上起身，沐沐也从床上跳了下来，紧跟着秦陆进了卫生间。
注意到身后的‘小尾巴’，秦陆皱起眉。正当他要开口让这小孩先在外面等着时，沐沐已经绕过了秦陆来到洗漱台前。
沐沐踮起脚够到了洗漱架上的牙刷和牙膏，拧开牙膏盖，在牙刷上挤了一坨，才将挤好牙膏的牙刷递给了起来。
“给你。”
秦陆眼里闪过诧异，但对上沐沐认真的表情，秦陆还是接过了她递来的牙刷。
因为秦陆的左手还不便使力，所以，沐沐又接好了热水，取下架子上的毛巾浸湿热水、拧干，然后才递给了秦陆。
做完这些，左右看看，好像其他都不用她帮忙了，沐沐这才乖乖地从卫生间退了出去。
留下秦陆满脸复杂。
——
又过了一会儿，王管家安排的阿姨来到医院来给父女二人送早餐。
看到来人，沐沐从床上跳下来，跑想门边，同对方说了声：“李婶，早安！”
“沐沐也早安。”李婶一脸笑意地同沐沐打了招呼，拎着食盒走进了病房，同时也带来的沐沐的衣服和洗漱的东西。
“小沐沐昨晚上一个人在这里怎么样？”李婶拍着沐沐的脑袋，关心地问道。
相比之下，李婶并不担心秦陆这个伤员，反倒先担心起了沐沐。
“挺好的。”沐沐回答道。
闻言，李婶点点头，但又紧接着絮絮叨叨地问了好几句，诸如：有没有不习惯、有没有认床、做没做噩梦、想不想家之类的。
一旁暂时被当作了透明人的秦陆嘴角抽了抽。
什么叫‘一个人’？他不是人？
而且，这个孩子才被送去景苑几天，什么时候和家里的人已经这么熟络了？
秦陆暗暗吐槽。
这时，关心完沐沐的李婶似乎终于想起了秦陆这号伤员，将带来的早餐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并向秦陆解释道：“这是王管家早上安排厨房给先生和沐沐准备的早餐。”
李婶又询问了秦陆一句有没有其他事情要她做，听到秦陆说‘不用’，李婶便动作麻利地位两人摆好了餐桌，又将碗筷递给了父女两人。
“李婶你吃了吗？”沐沐询问。
“吃了，出门前就吃了。”李婶回答道。而且不同于之前秦陆没在家时的随意，就是没吃，她现在也不敢跟先生坐一块吃啊。
听到这话，沐沐点点头，坐到了秦陆的对面，开始扒饭。
整个吃饭的过程异常安静。
就在这时，沐沐突然惊奇地看向秦陆，开口问道：“爸爸你是不是很喜欢吃这个芝麻糖包？我也超喜欢吃这个！”
“还有还有，我也不喜欢吃葱，我们两个一样，嘿嘿。”像是发现了值得高兴的事情一般，沐沐惊喜地说道。
虽然秦陆没有表现得很明显，但是她还是注意到了：秦陆在拿那个椒盐薄饼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抖动一下，将上面的小葱粒抖掉一些。
听到沐沐的话，一旁的李婶十分惊讶。
秦陆喜欢甜食，不太喜欢辣食，这一点，在秦家工作时间长了，许多人都知道。
真正让李婶惊讶的是沐沐。
一直以来，家里人都以为沐沐这孩子根本不挑食，因为不管给她做什么吃的，她都会吃得干干净净，而且也从来不会表现出喜欢什么或者讨厌什么。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孩子也喜欢甜的，不喜欢吃葱……
——
吃过早饭，李婶将桌子碗筷收拾干净。
离开前，李婶怕沐沐在这里不习惯，想带着她回去，便询问了一句：“小沐沐要不要和我一块回去？”
沐沐却摇了摇头。
见状，李婶也只好放弃，又朝着秦陆说了句：“那就麻烦先生了，我晚些时候再来。”
——
李婶离开后，沐沐没有再继续杵在秦陆的病床边上，而是自顾回到了自己的床边，开始整理李婶帮她带来的那些东西。
她的书包，简单的生活用品，还有衣服，沐沐将这些东西一一拿出来放好，又将几套衣服一一叠整齐在旁边的衣柜里放好，全然一副秦陆在这里住几条，她就要在这里住几天的架势。
“爸爸，你的东西要我帮你收拾吗？”收拾好自己的，沐沐又指着另外一包东西问秦陆，这些是家里的保姆替秦陆收拾的东西。
“不用。”他只是左手手腕受了点伤，又不是残废。
“哦。”沐沐应了一声，重新回到自己的床边坐好，不在打扰秦陆。
只是，过程中，沐沐还是会时不时地偷瞄秦陆一眼。
不过，看着看着，沐沐的视线就从秦陆身上转移到了旁边那篮苹果上面。
那些苹果是李婶来的时候带来的。
秦陆本以为沐沐又在盯着自己，结果，抬头才发现这孩子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旁边那篮苹果。
“要吃就自己洗。”
听到秦陆的话，沐沐先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苹果。
但沐沐的神情依旧有些愣愣的。
“洗苹果，不会？”秦陆反问。
沐沐下意识地摇头，随即又赶紧点了点头：“不是，我会洗。”
沐沐走到秦陆旁边，从篮子里拿了一个苹果，想了想，又问秦陆：“爸爸，你要吃吗？”
“不用。”
“哦。”
沐沐自己拿了一个苹果去洗干净，回到秦陆旁边做好，开始啃苹果。
沐沐啃苹果的过程很认真，津津有味的模样任谁看着都会觉得这个苹果好像有多香似的。
听着耳边咯吱咯吱的声音，就连原本正在专心看着手机里上文件的秦陆也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爸爸，你要吗？”沐沐又真诚地问了秦陆一句。
秦陆没说话，放下手机，拿过苹果，准备起身去自己洗一个。
结果，不等秦陆起身，沐沐已经抢先他一步站起身来。
“我帮你。”说着，沐沐便从篮子里又拿了两个苹果。
然而，这一次，沐沐却没有拿着苹果去洗，而是直接抱着苹果出了病房。
秦陆皱起眉头，不知道这小孩要做什么。
不过，这家医院是秦家所属，而他们在的这一层并不对外开放，因此，倒是不用担心沐沐会走丢。
没过多久，沐沐回来了，手里端着一个盘子，之前的两个苹果已经被削了皮，切成了小块，上面还细心地插着几支塑料水果叉。
“哪儿弄的？”
“护士姐姐帮我弄的。”沐沐回答道。
她本来只是去护士站那里想接一下水果刀或者削皮刀，结果热心地护士小姐姐不但帮她削了皮、还帮她把苹果切成了小块。
“这个水果叉，也是她们给我的。”沐沐献宝似地说道，端着盘子来到秦陆旁边，又将叉着的一块苹果直接递到了他的嘴边。
秦陆：“……”他没残废，谢谢！
秦陆抬手接过沐沐手中的水果叉，将苹果反手抵还给了沐沐。
接过秦陆递喂来的苹果，沐沐面露惊喜。
“这个给我吃吗？”
“嗯。”秦陆随口应了一声。
“谢谢爸爸！”以前在钱贵珍家里时，每次看着钱贵珍给她家孙子夹菜、喂吃的的时候，沐沐总会特别羡慕。
被接到景苑后，王管家他们也会给她夹菜，虽然也很温暖，但和现在的感觉不一样。
沐沐吃着苹果，感觉这块苹果好像比之前更甜了一般。
看着沐沐弯起的眉眼，秦陆眼底的神色似乎也柔和了许多。
“端着盘子自己吃吧。”秦陆说道。
“好。”沐沐点头，又看向秦陆，询问：“爸爸，你不吃吗？”
“你自己吃吧。”看着沐沐吃得一脸幸福的样子，秦陆总觉得他现在要是回答‘要吃’就跟和小孩子抢吃的似的。
“哦。”
“那里要吃糖吗？”沐沐又问。
不等秦陆拒绝，就见沐沐跑去了她的书包那边，从里面翻出了一包东西。
等到沐沐回到他的床边，将手里那东西外面裹着的层层塑料袋打开，秦陆才看清楚她手里的东西是一块五颜六色的波板糖。
准确的说，是半块。
因为圆形的糖面上已经被掰去了好几个角。
糖被装在原装的糖纸袋里，此时，糖面已经有些融化，色素染的部分混做一团，沐沐将它从包装袋里扯出来时甚至还黏了不少在包装袋上。
秦陆：“……”
不等秦陆拒绝，沐沐已经掰下了一小块递给秦陆。
“你尝尝，这个很好吃的。”沐沐还在极力‘推销’着自己的波板糖。
这个对于她来说是宝贝，从被扔掉的那天就一直待在身上，平时自己都不舍得吃，也不会轻易分享给别人。
可惜，沐沐的这份‘心意’秦陆实在get不到，看着眼前黏糊糊的一小块糖，秦陆只觉得自己的容忍度正在经历又一次的挑战。
——
陈逸来到病房时，刚好就看到了这么‘父慈女孝’的一幕。
“看来先生和小沐沐相处得挺不错的。”陈逸笑着说道，同时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嘀咕了一句：果然血缘的力量就是强大。
然而，陈逸话音未落，就接到了秦陆的一记冷眼。
陈逸愣住：哪里不对吗？还是他判断能力有问题？
“有事？”秦陆问道。
“哦，是昨天拿起车祸，事故责任认定书已经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