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084
第84章
日本持枪不合法, 警察可以合法配枪,但警察的配额都是有限度的,子弹也有一个数目在。
在正常情况下, 警察也不允许随便开枪。
但是,也不是说警察把子弹用完就必须提交说明报告。
“就算是查到我子弹使用多了, 又能怎么样呢?”正木原摊手, 他一如既往的笑着, “对一个警察,还是一个刑警来说, 遇到穷凶极恶的凶手多开两枪是一件太过正常的事情, 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疑罪从无,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 没有人可以逮捕另一个人。”
神木悠白看着他, 片刻后他低下头,“哦。”
“你看上去一点都不紧张。”正木原坐在神木悠白身边, “你怀疑我杀死了你父母, 但是你就这样坐在我身边, 你不害怕吗?不担心我会顺便杀了你吗?”
神木悠白连看都懒得看他。
“喂, 你别当没听到。”
“这里是安全的地方。”神木悠白平静的开口,“在我的判断里, 你杀了人后立刻陷入紧张状态, 最后甚至因此远离东京来到大阪, 这只能说明你的心理素质极差,那么你就不敢在这里对我做什么。”
正木原用力的攥着长椅靠背,他的表情扭曲, 手指用力到指腹发白。
是的, 神木悠白说对了。
他就是心理素质极差。
如果他的心理素质好一点, 内心再不知道廉耻一点,那么就会留在东京,最好收养这个孩子,把他养废,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彻底成为一个浑浑噩噩的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但是他看着这个孩子因为情况加重进了医院,自己又彻夜彻夜的睡不着,最后还是离开东京,来到大阪安稳生活。
他以为一切都能过去。
时间过了一年,神木悠白竟然独自找了过来,他用着无害的样貌来找他讨债来了。
即使他早就处理好所有的证据,搞定所有的情况,也禁不住心脏不断的狂跳着。
“我都说了,你只是想错了,悠白,你爸爸是我的恩人,我们应该友好相处才对。”正木原几乎咬牙说出这句话,他按耐着心底的烦躁,努力的想让面前这个孩子相信自己。
神木悠白是自闭症,他无法判断一个人的表情,所以,只要一个人说自己是好人,他就会相信。
自闭症根本无法分辨一个人是不是说谎。
但是,神木悠白根本就没有看他一眼,黑色的眸子里平平淡淡,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正木原的内心越发的烦躁,让他留下来几乎没有任何好处,他笃定自己就是凶手,只要他闹起来,那么警方就会帮他调查,因为他的父母都曾经是刑警,是枉死的刑警。
“你到底想怎么样!”正木原语气开始变重,“你既然敢从东京跑过来,那就说明你有话想对我说,快点说啊!”
“我没有话想对你说。”
“哈?”
“我不太理解为什么侦探小说里,侦探总是对最后被抓的罪犯说些什么,说完后,罪犯们有的会痛苦,有的会非常愤怒,这真的很奇怪。”神木悠白声音很轻,“我倒是觉得,罪犯没有任何需要对话的可能。”
“他只适合呆在监狱、”
正木原冷眼注视着神木悠白,“如果他有苦衷呢?”
“没有人应该体谅罪犯的苦衷。”
在那一刻,正木原模模糊糊感觉神木悠白和当年的神木警官重合在一起。
那一天,神木警官也是这么和他说的。
他说:没有人应该体谅罪犯的苦衷,在他选择做出伤害无辜人的决定时,他就失去了被体谅的权利。
神木警官是个好警察,刚正不阿,善良的一塌糊涂,即使生了一个自闭症的孩子,也无限的宠爱他,不要第二个孩子,全心全意的爱着这个完全感受不到他们爱意的小傻子。
在察觉到正木原和他调查的尾上天一郎有关系后,他第一时间就把正木原调离调查组。
警察也是有规定的,他们不可以处理和自己有关系的人的案子,即使正木原和他这位哥哥从来没有见过面。
他告诉正木原,他会好好的调查这个案子,如果他这位兄长没有问题,他也会还尾上天一郎清白。
这种坦坦荡荡深深地刺伤了正木原。
“但是,不是每个人都能从绝境里走出来。”正木原盯着神木悠白,“每个人都需要顾及着什么东西。”
“你知道你的父母是因为什么死的吗?是因为他们太正直了,他不留情面,他们不会同情每个人是不是有苦衷,小傻子,他们的死,是因为他们自己。”
神木悠白深深地看着正木原,他说:“正直,有错吗?”
“正直当然没错,但过刚易折这也是真理,你听不懂吧?我知道你听不懂,毕竟你一直都是一个听不懂人话的家伙,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爱你。”正木原笑了,“要是你的父亲不那么正直,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尾上天一郎侵犯小女孩的消息是真的,那个小女孩是个哑巴,她无法开口说话,尾上天一郎做的很小心,只要神木警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情就能过去了,但是,神木警官却根本不打算就这么过去。
但是正木原没有办法。
他的母亲带着他改了嫁,却在前段时间得了重病,他砸锅卖铁也无法靠着一个小警察的工资救回自己的母亲,于是他求到了尾上天一郎那里,最后他们医院破例收治了母亲,并给她做了手术。
在事情爆发后,尾上天一郎威胁他,如果正木原不帮他处理这件事,他就杀死他的母亲后再自杀,反正他母亲刚做完手术就在他医院里哪里都不能去,正木原试着帮他清理掉了部分证据,但是没办法。
神木警官是个正直的警察,他把正木原调离调查组,并告诉他自己会依法办案。
他的母亲刚动完第一次手术,还需要后续手术才能保住命,他在半夜绝望的喝着酒,喝了个酩酊大醉,第二天带着一身酒味上班迟到后被神木警官斥责,在那一刻,他突然间冒出了这个想法。
作为一个警察,他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一个人相信谬论,这说明他已经自欺欺人到没救了。”神木悠白平静的说:“这是爸爸告诉我的话,我觉得很适合放在你身上。”
“谬论?”正木原难以言喻的看着神木悠白。
“你天生好运,从来不需要关心生活上的问题,你当然会把这个当作谬论,小鬼,你真的很讨厌。”
“爸爸说过,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孩子,和你说的好运完全相反。”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一说到自己的父母,尤其是父亲,正木原就会说出更多的话,声音也会变得更大,神木悠白想让他说出更多,于是便不断的提着自己的父亲,说着爸爸曾经和他说过的话。
每一句话后,他的情绪就会更激动。
怒气一点点侵蚀了正木原的理智,神木悠白和神木警官如出一辙的话语让他难以承受。
“可惜了,再谬论,你的父母也已经死了”
正木原恶狠狠的开口,“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你的妈妈为什么不断吸引我的注意力,原来是你在房间里。”
“但是时间不够我去处理掉你,她就是在拖延时间。”
“十几年过去,当年最厉害的女警也身手不再,即使她在反抗,拖着我往墙角走,不断想要抢走我的枪,但是有用吗?没用的。”
最终,他还是杀掉了神木夫人。
听着正木原的话,神木悠白眼神平静,他在脑海中回想着自己家的位置,一点点将他说的话在脑海中模拟着。
正木原以人手不够的理由来到家中,因为是同事甚至是搭档所以爸爸根本没有设防,于是他就在背后对爸爸开了枪,作为警察他可很清楚什么地方能够一击致命,妈妈听到声音,她把神木悠白送进衣柜后离开卧室。
在出去的一瞬间她就明白发生了什么,辞职十几年,妈妈的身手退步了很多,在确定打不赢后,她开始躲避并拖延时间,并尽可能不让他发现神木悠白。
最后,妈妈把他拖进了角落,但是依旧被他射杀。
他匆忙处理好细节线索,在警察到来之前离开,没来得及找到神木悠白。
之后,警察到来,神木夫妻的尸体被发现,神木悠白被佐藤警官从柜子里抱出来,在调查细节后,警方认定这是一起逃狱罪犯的报复事件,并对逃狱犯人展开追捕。
而正木原则是回到火灾现场,继续做他‘救死扶伤’的警察。
神木悠白伸展开身体,他从长椅上跳下来,正木原下意识退后一步。
他转头看向正木原,黑漆漆的眸子里倒映着正木原的身影,带着难以言喻的阴沉感。
“正木叔叔,你知道魔术吗?”
“哈?”
“魔术是一种骗术,是利用手法、光线,视线死角和注意力转移一起集合而成的骗术,我处理过一个魔术师的案件,也学了一点魔术,还知道了为什么小偷偷东西的时候失主会察觉不到。”
正木原皱眉,“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我偷了你的东西。”
正木原猛地睁大了眼睛。
因为就在对面,神木悠白举起了枪,枪口正对着正木原。
正木原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腰间,果然发现自己的配枪已经消失了,他的脑子空洞一片,有一句话不断的响着。
他到底是怎么拿到的?!
“柯南说,我这样的人很适合做侦探,因为我从来不会有感情上的牵扯,任何感官上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空气,现在想想,我觉得他说的对。”神木悠白拉动保险栓,“我不懂感情,也不懂生死,更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所以,即使我在这里杀死你,也不会有人说我故意杀人。”
正木原脸色惨白,“悠,悠白,你冷静,冷静!”
“死亡很可怕吗?”神木悠白歪歪头,“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吗?”
“小疯子你想杀人吗?!”
“可是,你却很轻易的选择让爸爸妈妈去死,这么容易的事情,应该是很快乐的吧。”
“不要,不要……”
神木悠白脸上没有表情,他甚至连语气上都没有丝毫波动,他平静的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平静的注视着正木原,然后在正木原试图抢走他手中的枪时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正木原捂住自己的胸口,他睁大了眼睛,鲜血瞬间濡湿了他的手心。
此时此刻,毛利小五郎和佐藤警官正好下车,他们倒吸一口凉气,朝着这里狂奔过来。
“悠白,不要!”
神木悠白是一个孤独症孩子,他对人类的声音不敏感,在他不想听的时候,他听不到任何声音,即使再尖锐,在他的耳中也和风声没有任何区别。
在这个世界上生活是那么艰难,又那么简单。
他不理解这一切,但是他有爱他的爸爸妈妈,爸爸妈妈牵着他的手,带着他一步步走进世界的漩涡中,他会因此感到窒息感到不舒服,但是,爸爸妈妈告诉他,即使不能呼吸也要和这个世界产生联系,于是他做了,并且做到了。
但是,他为此努力的理由就这么轻易的被抢走,爸爸妈妈消失了,只留下他一个人面对着让他窒息的水幕。
报复总是一件过于简单的事情。
神木悠白继续拉保险栓,他对着倒在地上的正木原开了第二枪。
“悠白!”毛利小五郎从背后一把把他抱住,“停下,停下来!”
“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不能这样,不管是警察还是侦探,都不能对犯人动私刑,悠白,你是好孩子,冷静一下好吗?”
神木悠白感受着毛利小五郎的怀抱,他的手缓缓的落下。
片刻后他才开口。
“毛利叔叔。”
“我在,我在!”
“我真的看上去很难过吗?”枪落到地上,神木悠白转头看向毛利小五郎,“难过是什么样子的?”
说完那句话的瞬间,神木悠白感觉自己的眼前变得模糊。
他有些茫然的用手擦了一下,便看到了一手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