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四章
“前面这么回事?怎么多人围着?”
“死了个孕妇,心脏跟还在肚子里的娃娃都被人挖啰!”
“嚯!哪个丧良心的畜生做的?”
时潜现世的身体虽然没有修为,但灵魂本身的强大神识却跟了过来,即便他大乘期的神识被压制得连当初筑基神识初开的水平都做不到,但耳力对比常人也已经算是超人程度了,前面围了一堆人,就连窃窃私语也能轻易钻进他的耳里。
“我听说是情杀。”
“情杀?老赵杀了她媳妇?!”
“谁说的,老赵可是老实人,哪里能做这种事,是那女人的奸夫杀了她!”
两个男人的对话被一旁的阿姨听到,忍不住插话:
“不会吧!我看那姑娘挺老实的啊,平日里见了人也打招呼,不是那种人啊。”
“怎么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还隔肚皮呢,谁知道她肚子里那个是谁的,说不定就是那奸夫嫉妒她怀了她男人的崽才给她直接咔嚓了。”
“是啊,不然你说那人干嘛不杀别人就杀她?”
一个男人越说越觉得觉得可惜:“早知道那女的这么不安分,前几天遇见她朝我抛媚眼那会儿我就该满足她,还没尝过孕妇的滋味呢嘿啊——”
几个男人正猥琐的互换眼神,畅快扭曲的笑意还未溢满脸颊,就被同伴的一声惨叫惊得跳出了几米远。
刚才说话最脏的中年男人被一脚踹进了绿化带里,腆着肚子扭曲两下,还没来得及从灌木中爬起,就被人拎着领子提了起来。
高大的青年双目猩红,用恨不能将他撕成碎片的目光盯着他。
男人刚刚升起的怒气,被他看得一怂,到嘴边的怒骂不由咽了回去。
“老钱你没事吧?”
“你怎么突然打人啊!”
之前一起说话的几人围了上来,男人刚刚消失的安全感瞬间又用了回来,勇气也跟着上涨,眼见他虽然高大,可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不由就忘了自己领子还在人家手里,带着长辈特有的语气教训:“你怎么回事啊?随便在路上乱打人?你爸妈没教你吗?要不要我叫警察来教你?”
单看语气,还像个虽然生气但依旧理智的长辈。
不知情的围观人群也是茫然,不由想上去拉架:“小伙子,什么事不能好好说?怎么无缘无故打人啊。”
青年咬牙:“我要打的就是他!”
话落一拳将中年男人打得头一偏,根本不等男人和路人反应,疾风骤雨般一拳接着一拳,直到将人打掉了一颗牙,周围的人看到地上的血沫才反应过来跑上去拉人。
但青年仿若不死不休的狠厉十分骇人,三个成年男人都拉不住他。
“放开我!”
一人被青年身上戾气震慑,下意识放了手,青年迅速脱身,朝中年男人扑上去。
中年男人虽然不清楚这个青年为什么打他,但是拳拳到肉的痛苦和青年刚才真的想要他死的杀意已经将他吓破了胆,朝他扑来的青年在他眼里与索命的恶鬼没什么不同,顿时吓得屁|股尿流,爬起来就想跑。
围观的路人拦住青年追逐的脚步,刚才拉他的几个成年男人也迅速围了上来,重新拉住他。
“别打了别打了!”
“你这样打人可是要坐牢的!”
“不管有什么深仇大恨都不能把人打成这样,你这孩子……”
青年陡然回头,猩红着眼睛盯着说话那人,一字一顿:“死去的孕妇就是我姐,他造谣我姐不检点。”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刚才那男人说话声音不小,甚至不知道是得意还是觉得自己说得有理,刻意加大了音量,能反应过来围住青年的都是些站得近的,自然也都听到了。
逃跑的男人见有人拦住青年才松懈了些,听到这个之后一愣,心虚恐惧转为恼怒:“死的是你姐那你去打杀人犯啊!打我做什么!”
青年眼睛更红,挣扎了又要扑上去,却被人稳稳拉住,只能红着眼睛盯着那个男人。
男人见有人拉着,底气也足了不少:“再说我刚才说的也不算错吧,不然这个小区这么多孕妇,怎么就你姐被人杀了别人没有?你应该让你姐反省一下——”
不知是青年突然有了蛮力,还是围观的人松了手,他很快就冲出人群朝男人追了上去,男人被他眼底的彻骨的杀意吓得脸色一变,煞白着连转身就跑,尽管吓得腿都是软的,却跑出了毕生最快的速度,渐渐竟然真的和青年拉开了距离——直到撞上一堵肉墙。
“滚开!!!”
后面有青年索命,男人本就吓得肝胆俱裂,现在多耽误一秒都是生命倒计时,将憋久了的怒意和恐惧都发在了拦住他的人身上,看似是推其实用尽了全力一击,狠狠一巴掌朝拦在他面前那扇去。
巴掌仿佛带着风,但在时潜面前却如同慢动作,他随手一抬,架住了男人的手腕。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男人打人的狠劲全在手掌上,却被时潜扣住了手腕,压力瞬间朝腕骨推回,咔嚓一声,直接断了。
男人脚一软跪在了地上,惨叫出声:“啊啊啊啊——”
围观的人也都跟了上来,见状皆是一愣。
时潜松开他,摊手无辜道:“这个大哥朝我撞过来,我就是挡了一下。”
大家都看到了刚才男人故意打人的场景,自然相信时潜说的话。
一个穿校服的女孩担忧道:“他刚才看起来好用力,小哥哥你没受伤吧?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
时潜伸出手腕,当着女孩的面活动了一下:“小意思。”
女孩目光从他骨节分明的腕骨移到他舒展含笑的眉眼,悄悄红了脸。
之前的青年也追了上来,手里竟然不知道从哪里捡了根棍子,男人吓得目眦欲裂,顾不得断了的手腕爬起来就想跑,只是还没站起就被人按住了肩膀。
“大哥。”时潜一脸担忧:“我看你蹲在地上好一会儿,你的手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你放心我一定会负责的。”
时潜长得显小,相貌又精致,一看就没什么威慑力。
但男人看他时惊恐的表情堪比后面追来青年,使劲挣扎:“我放开我放开我!”边说着又要警惕时潜再折了他一个手腕,又要看后面的青年追没追上来,两股战战惊恐得打颤。
“啊!”
余光瞥见青年近在咫尺,甚至已经举起了手里的木棍,他吓得目眦欲裂:“啊啊啊啊啊——”
高分贝男高音骤然响起,时潜后退半步,捂住了耳朵。
青年的木棍一下下打在男人身上,他蜷缩在地,开始还有心去捂断了的手去护住被打的地方,后来左支右拙,只能爆头蜷缩着被打。
等青年出够了气,男人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怎么,已经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一股腥臊味传来,围观群众一看,竟然是尿了裤子。
“噫——”
众人后退,也有人报警打120。
时潜抓住青年要继续的手腕,松松握着,他却挣扎不了半分。
青年现在看谁都像是仇人:“松开!”
时潜将他手中的木棍抽走,往前一扔,不知怎么就飞了挺远,径直掉入了对面建筑工地的垃圾堆里。
只是大家都在关注地上的中年男人,除了青年没人注意到这一幕。
“你!”
青年刚要说话,就听到有人叫了声:“警察来了!”
围观人群三开,两个警察走了过来,看到死鱼一样蜷缩在垃圾桶边上的男人,一人皱了眉头:“怎么回事?”
青年抽出自己的手:“我打的。”
警察还没开口,时潜就先一步道:“我是目击证人,确实是他打的。”
以为会帮自己说话的青年:……
想要帮忙说话的围观群众:……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先把他送医院,你们两个跟我回局里一趟。”
*
警察局里。
警察收起笔录本:“你是死者的弟弟,别人污蔑你姐你愤怒生气都是人之常情,但是把人打成那样,你有没有想过后果和你自己的前途?你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你想过你要是有了案底找不到工作怎么办没有?”
青年看着地上,没什么情绪道,“我姐都死了,我要前途做什么。”
警察看他这样,到嘴边想说的话没有说出口,只起身叹了口气:“等验伤结果吧……”
笔录室的门打开又关上,白炽灯落下惨白光线。
时潜走到青年身边,递给他杯水,“喝点。”
青年眼也不抬,无神看着地板。
时潜将杯子放到桌上,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闭目养神。
不知沉默了多久。
青年沙哑着嗓子开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时潜:“没地方可去。”
青年沉默了一会,说:“刚才谢谢你。”
时潜挑眉:“谢什么?”
“就是刚才你帮我……”听到外面有人走动的动静,青年抿紧了唇:“没什么。”
之前做笔录的警察推开门,脸上有点笑意,看到时潜在里面愣了下,却也没有多说:“那人没什么事,你可以走了,以后记住不要冲动行事。”
时潜站起伸了个懒腰,青年一愣,不敢置信地看向警察:“怎么可能?”
警察好气又好笑地嘿了一声:“你这反应是希望在这里多住几天?”
青年一把夺过警察手里的验伤报告,一目十行看完,落到最后的鉴定结果:右手手腕骨折。
他往后翻了翻,又重新往前看,都没有看到其他描述。
“只有手腕骨折?这不可能!”
刚才下手有多重他太清楚,尤其是用棍子抽打男人那几下,即使不能让男人肋骨骨折,至少也会有多处软组织挫伤。
“行了行了,这是专业的鉴定报告,难道还能作假?快走吧,我这笔录室还要用呢。”警察将他们送到门口,表情严肃下来:“以后再遇到问题不要用暴力解决,你还年轻,不要自己的未来和前途过不去。”
青年好半晌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嗯了一声,对警察道了声谢。
从警察局出来,青年茫然四顾,随意找了个方向走。
走了一阵,青年突然停下,转身:“你跟着我做什么?”
时潜耸肩:“不是说了,没地方去。”
青年冷冷道:“别骗人了。”说完转身就走。
时潜长腿一迈,走到青年身边,扯个脑袋在他前面:“你为什么说我骗人。”
青年扭过头,加快脚步,时潜耸耸肩,慢悠悠跟着。
一人走得狼狈,一人背着手气定神闲,距离竟然没有拉开多少。
青年陡然转身:“你到底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时潜很是无辜地摊开手:“这条路明明大家都在走,路人这么多,你怎么就偏偏说我。”
青年被他气得深深吸了口气,转身跑了起来。
时潜啧了声,抬腿跟了上去。
青年不知自己跑了多远,只知道从天亮到天黑,已经黑了很久,久到他精疲力尽,腿软得只能跪倒在原地。
荒草地上,时潜找了块地方躺下,胳膊垫在脑后,曲起一条腿,优哉游哉望着天空。
青年捡起时潜刚才丢在他脚边的矿泉水,喝了一口,嗓子哑得像是风箱:“你还要跟我跟到什么时候。”
时潜扯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毛茸茸的绿尾巴晃晃悠悠:“你不是还有个姐夫吗?怎么不去找他。”
青年沉默了许久,看着少年仿若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侧脸,不知怎么突然有了倾诉欲:“你知道那个男的为什么娶我姐吗?”
也不需要时潜回答,他就自顾自道:
“因为算命的说我姐好生养,绝对能给那个男的家里生个男孩。”
“结果我姐嫁过去三年都没怀上,所以那男的一有不顺心就用这件事当借口打我姐出气。”
“我想打回去但是我姐不准,因为我上高中的学费是那个男的出的,两万块。”
“两万块……”青年颤抖着嗓音一声,“这他.妈就是我姐嫁给他的原因。”
“现在,她就这么被人害死了,还被人随便诋毁。”
“你去哪?”时潜坐起,看向往河堤走的青年。
青年没有回头:“别跟着我了。”
时潜:“你知道溺死前有多痛苦吗?”
青年脚步一顿,声音颤抖:“比我姐更痛苦吗?”
时潜抿唇,声音淡了些:“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要做的应该是找到凶手帮你姐报仇,而不是在这自暴自弃找死,她为了让你上学宁愿嫁给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如果看到你现在这样自毁前途,她会怎么想。”
青年陡然转身,猩红着双目怒吼:“你知道什么!”
“我姐是我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亲人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意思是她死了全世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你根本不懂也不可能懂这是什么感觉……什么都不懂却在这里用自以为理解的语气劝我,说得这么轻松——等你全家也都死了你再来劝我吧!”
青年声音爆发似的喊完最后一句,捂住脸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时潜脸上笑意一点点消失,他垂眸看向手里的狗尾巴,指尖被碾碎的支杆染上绿色汁液。
“我确实没资格劝你。”
他喃喃自嘲,丢了手里的狗尾巴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河堤。
青年哭声止住,怔怔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回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