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苏然家里一直在请家政工，加上她这个人又一点不念旧，扔东西不手软，家里干净的和样板间一样，并不需要怎么打扫。
除了让唐安屿帮忙做点饭，苏然也想不出别的事情。
准确来说，她确实需要一个人帮她做点吃的放到冰箱里，这样她就不用在外卖放假的三天里靠泡面度日了。
不过，苏然说完就有点后悔。
这唐安屿虽说做着家政的工作，可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这细皮嫩肉的手指，怎么看都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
学学做家务还行，做饭八成是不会的。
苏然说完后摆了摆手：“不会也没关系，家里挺干净的，新年快乐，年后见。”
她一口气把要说的话说完，目光重新回到平板屏幕上。
家里还有半箱泡面，够她活三天。
苏然说完这句话家里完全安静了下来，平板背景播放的是综艺，最上面的弹窗挂着微信。
平日里热热闹闹的微信群，和这座空了的北城一样，过分安静。
综艺里艺人们正在集中讨论，推理细节，苏然听得正专注时，她听见唐安屿说：“我会包饺子。”
苏然这才发现唐安屿居然还没走，这离她说上一句“年后见”大概过去了有两三分钟。
“不用了，我家冰箱里什么也没有。”苏然道。
能过三分钟才回她的一句话，也能看出唐安屿是真的不想继续待下去。
她也不想强人所难。
唐安屿摸出口袋里的手机看了一眼，道：“楼下的超市会营业到中午12点钟，我可以去买，苏女士，您喜欢吃什么馅儿的饺子，我帮您买回来。”
“胡萝卜？”苏然思索片刻，道，“胡萝卜牛肉。”
是个比较冷门的饺子馅种类。
当初她告诉于佳妮时，于佳妮的表情仿佛写着：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黑暗料理。
唐安屿却没有任何反应，他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还需要其他的东西吗？”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只黑色签字笔，“多的话我记下来再走。”
苏然觉得如果这个时候她再问“你会炒菜吗？”是不是有点脸皮厚？
雇个家政工，大过年让人家又包饺子又炒菜，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苏然思索两秒，想到之前在超市见过唐安屿那两次，考虑到他的“病情”，把平板扔下，从沙发上站起来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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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市就在苏然家小区对面。
两人走过去时，超市还在营业，也有不少人来采购年货。
两个人绕到超市入口时，工作人员提醒道：“超市11点半会清场。”
现在10点40刚过，还有差不多45分钟的时间。
两人推着购物车直奔食品区，大概是过年的缘故，整个超市食品区处于半空的状态，散放称重的菜品大部分都只剩下些菜叶子，只有旁边有机蔬菜区还有少量装好的菜品。
两个人先去卖牛肉的摊位买了一小块牛肉，让老板帮忙打成肉馅后，又转去买菜。
苏然对做饭属于一窍不通，她到蔬菜区，直接把一包包装好的胡萝卜扔进购物车里，道：“可以了。”
唐安屿看了看购物车里的胡萝卜，然后稍稍抬头看向苏然。
“怎么了？”苏然知道他想说什么。
唐安屿道：“苏女士，我之前整理厨房的时候，看您家里好像只有基础的佐料。”
这所谓的基础佐料就是油盐酱醋。
苏然点头。
唐安屿抓着购物车的手稍稍转动了两下，又抿了下嘴唇，“所以还需要姜蒜，料酒，胡椒粉，以及……面。”
以前于佳妮在苏然家做过饭，但也只是简单地炒菜，从没包过饺子。
饺子这个食物想起来觉得是皮包着馅，用水煮一下的事情。
可她现在听唐安屿这么一说，才意识到这是一道很麻烦的主食。
她不怕麻烦，就是大过年的，也不好意思浪费唐安屿太多时间。
“要不算了，怪麻烦的。”
“不麻烦，我也没其他事情。”
唐安屿弯腰，把葱姜蒜都放进购物车里，思索几秒，道：“苏女士，今天是新年，除了饺子……您还有没有其他想吃的。”
苏然有些意外，“你会做什么？我这个人不挑，能吃就行。”
“你还是告诉我吧，我可以用手机查一下怎么做。”唐安屿顿了顿，继续说，“不过第一次做口味比较难把握，我可以回去练习，下次如果还需要我帮忙做饭，我会保证做好吃的。”
苏然站在唐安屿的旁边，听完他这段用笃定语气说得话。
这段话，他好像不是在说给她听，而是在说给自己听。
亦或者是怕被否定，所以说出来给彼此信心的。
苏然由于不会做饭的缘故，于佳妮每次来给她做饭，她是真的很随和。
于佳妮无论做成什么鬼样子，她都夸得出口，什么“入口即化”，“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三星米其林也就不过如此了”。
彩虹屁吹得毫无节操。
没办法，别人免费给自己做饭，吃的人不配说“难吃”。
既然唐安屿要求，苏然还是很认真回应：“那就，糖醋小排，红烧鱼，香菇菜心，再加一个鱼香肉丝吧。”
苏然工作经常出去和客人吃饭，点菜就要讲究有鱼有肉，荤素搭配，还要双数吉利。
这四道菜完全符合她的要求。
唐安屿按照她说得菜，买了鱼和肉，需要的蔬菜和调料，面粉，最后还没忘记买擀面杖。
赶在超市清场前5分钟，结账离开。
这么多东西，一共装了五个大号塑料袋。
唐安屿弯腰，一个人就要把五个都提了，苏然好说歹说，才分过来一个。
理由是一只手提两个好保持平衡。
两个人一起往回走时，天上不知何时已经飘起了雪花，大片大片的雪花飞舞着飘落到地下，在柏油路上铺上了薄薄的一层。
和南城那落地化成水的雪不一样，这里的雪花哪怕是薄薄一层，踩下去也会咯吱咯吱作响。
回到家里，苏然就看见唐安屿两只手都被塑料袋勒出两条深深的红印，和他偏白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看就是没干过什么重活的小公子。
唐安屿似乎是早感受到了手的异样，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力搓了两下，似乎是想使红印减轻一些。
苏然靠着墙站着看他搓手，道：“我是做饭废物，可能没法帮你什么忙。”
唐安屿摇头：“没事，我来就好。”
苏然就在旁边看着，想着虽然自己不算什么劳动力，但这小少爷应该还是需要自己帮忙的。
唐安屿先是认认真真洗了一遍手，询问苏然后，找到一个洗水果用的小盆，打开面粉开始和面。
很快，面和水就融在一起，有了面团的雏形。
唐安屿上衣是长袖，刚才他和面前把袖子往上推了推，刚活动了几下，袖子就开始往下滑。
而他的手指上沾满了带着粘性的面，为了不让袖子蹭上面，只能一下一下用脸蹭袖子，试图把袖口往上一点。
“我帮你吧。”
“不用，我自己……”
“手。”
唐安屿正要拒绝苏然时，就听见了女人略带命令口吻吐出的字。
他这才意识到，苏然说帮忙，不是帮他和面，而是帮他整袖子。
唐安屿迟疑了一下，还是把胳膊放了下来。
苏然两只手伸过去，四只手指扣住少年袖口内衬，拇指压在袖口外部，往上挽了一层，由于袖口比较窄，苏然的手指难免会贴到唐安屿的胳膊上。
她明显感觉唐安屿手臂肌肉稍稍收紧了一下。
“我身体不好，手比较凉。”
苏然以为唐安屿是被她的手凉着了。
她把唐安屿的袖口一共往上挽了三层，又走到另外一侧，也帮他把另一个袖子整理好。
整个过程，唐安屿一语不发。
等一切搞定，苏然抬头道：“好了。”她说话时才发现……
唐安屿虽然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可耳廓红的特别明显。
她家虽说有暖气，但外面在下雪，温度也不算特别高，怎么能热成这样？
“谢谢苏女士。”唐安屿说话的时候，又重新开始和面，眼睛紧紧盯着面，一点不敢乱看。
害羞了？
应该不至于吧。
“那个……你能不能别叫我苏女士了，也别跟我说话的时候用‘您’，我都觉得自己被你叫老了。”苏然早就想说这件事情了。
“好，您，你想让我怎么称呼你都可以。”唐安屿小声说。
“就叫我苏然姐吧，我比你大几岁，你叫我姐也不算亏。”苏然道。
确定称呼后，唐安屿就开始安心干活。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苏然就在旁边站着看唐安屿干活，看着男人将这堆平平无奇的食材变成了四道菜和一锅饺子。
整个过程两个人没有任何交流，可苏然却不觉得无聊。
长得帅的人，连做饭都养眼。
唐安屿把菜都端到桌子上，才说：“苏，苏然姐，菜做好了，还有什么吩咐吗？”
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在窗外所有能看见的景色都被铺上了一层雪白。
苏然看了眼桌上的菜，问他：“你还没吃饭呢吧，吃几个饺子再走吧？”
“不用了。”唐安屿摇头。
“我一个人过年，知道一个人过年什么感受，过来，吃了饭再走。”苏然把餐桌旁的椅子拉开，像是看穿小孩的心思一样，“知道你有女朋友，我又不留你过夜，不用太紧张。”
苏然这个人，虽然跟于佳妮混久了，底线变低了，但也不至于对有女朋友的人下手。
结果她话音刚落，唐安屿“啊”了一声，马上说：“我没有女朋友。”
“我那天看见你给你女朋友买姜茶，你不用瞒着我，如果有什么事情说不定我还能帮你们，”
苏然不太信唐安屿没女朋友这件事。
他这副模样像极了偶像剧里的情节。
就是那种小少爷想娶普通人家的女孩，家人不同意就断了他的经济来源，又联系各个企业不许录用他，小少爷为了跟女朋友在一起，不得不来做家政工。
若非如此，这种名校毕业细皮嫩肉的少爷，怎么会纡尊降贵来做家政工这种活。
唐安屿沉默两秒，道：“那个……我本来是想给你买的。”
苏然：“给我？”
唐安屿微微点头：“就是买止疼药那天，也买了姜茶，临走的时候觉得不合适，又把姜茶拿走了。”
“所以那天笔记本撕掉的那页写了关于姜茶的事情。”
苏然觉得自己大概是刚看完剧本杀综艺，这种细节居然被她给想到了！
唐安屿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用手摸了摸脖子。
算是默认了。
苏然想了想，觉得强行留下他吃饭也不好，道：“这样吧，留下来陪我吃饭和带一盘饺子走，选一个。”
结果可想而知，唐安屿最终选择打包一盘饺子。
临走时，苏然还给他塞了个红包，说了句“新年快乐”。
等人走了，苏然才坐了下来，用筷子刚夹起一块饺子，手机“叮咚叮咚”响了起来。
苏然看了眼屏幕上于佳妮的名字，也不急着看内容，而是先把饺子吃了下去。
过了这么长时间，饺子也没刚出锅那么烫了，完全可以一口吃下去。
苏然腾出手去看消息。
于佳妮：【苏总在干什么？是不是寂寞无聊想我呢？等着，我今天跟家人过，明天就去给你做好吃的。】
于佳妮还发了几张照片，是她包的饺子。
奇形怪状的。
苏然一边嚼着饺子，一边回于佳妮消息：【不用了，有人给我做了。】
末了，苏然也报复性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不但是用美图秀秀拍得，还加了美食滤镜。
倒不是为了炫耀，就是让于佳妮别担心自己。
苏然发完消息又拿起筷子去夹糖醋小排。
糖醋小排是苏然小时候最爱吃的菜，那时候家里穷，虽说不至于过年才能吃一顿，但一年也确实吃不了几次。
刚才唐安屿做菜时还会时不时翻看手机教程，苏然吃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想，但当她把排骨剔出来，去品尝肉时，酸甜可口酱汁裹着软硬适中的排骨肉，味道完全超出她的想象。
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怎么这么会做饭？
苏然今天点的这几道菜都是家常菜，主要是为了不为难唐安屿。
没想到这几道菜完全超出她的想象。
苏然正拿筷子去夹鱼时，于佳妮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
“谁给你做的饭啊？让我看看，人呢？”于佳妮脑袋凑在手机前，恨不得把脑袋伸到手机这边，看个究竟。
“别找了，没人。”苏然说话时嘴里的鱼肉还没咽下去。
“谁做的啊？”于佳妮闻到了八卦的味道，“你不会背着我偷偷藏男人吧？”
“我单身，有什么好藏的。”苏然也没藏着掖着，道，“是那个唐安屿，我让他今天来家里帮我贴对联，顺便让他帮我做了顿饭。”
“人呢？走了”于佳妮看见苏然点头，气得上火，“你说你们都偶遇几次了，我觉得这真的是老天爷帮你筛掉了个渣男，然后给你找了个适合的。”
“适合我比我小四岁呀。”
“你看那些女明星现在找男朋友不都找小的？”
“我跟女明星比啊？”
苏然跟于佳妮聊了一会就挂了，主要是不好意思耽误于佳妮和家人的团聚时光。
电话挂断后，苏然一边吃饭，一边看春节联欢晚会前的准备活动。
主持人在春晚后台穿行，时不时会采访一些今晚要登场的演员，固顶问题就是：“今年不能和家人在一起过年，有没有什么话要对他们说。”
苏然看了好一会，突然觉得自己挺适合当明星的，因为明星好像越是逢年过节越忙，都不需要回家。
苏然想去再夹一块糖醋小排，筷子伸到盘子那边才发现，一盘小排不知不觉已经被她吃完了。
她嗦了一下筷头甜味的酱汁，脑袋里不知为何冒出于佳妮刚才说的话。
她说：“这真的是老天爷帮你筛掉了个渣男，然后给你找了个适合的。”
还有。
傅铭找大学生，那你也找个大学生啊。
最重要的是……
她还想吃糖醋小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