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番外二:你真惨
番外二:你真惨
寂寥了上千万年的云宫内终于热闹了起来, 容淮自下界归来后,自然而然随着重晔一道住了进来。
本就喜好灵物的人,如今怨煞不在, 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侍弄花草。重晔原本那池中仅有的一株上古蛮荒时残留下来,半死不活的青莲, 一经过容淮的手,瞬间长满整个池子。
原本待在角落里冷冷清清的灵药,只是容淮路过一下, 瞬间攀满整个墙壁。
魔尊揣着酒来找重晔赔罪,一眼瞧见已经全被灵药、灵植缠满的云宫,整个神愣在原地缓了好久才缓过来,险些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聚灵古树下, 原本已经过了亿万多年的古树本浮现苍老之色,如今竟是茂盛苍翠, 甚至在层层密叶之中, 才藏着清香的粉色灵花。
不仅返老还童,还开花了!
魔尊看了眼坐在重晔身边,也是导致这聚灵古树以及云宫发生巨大变化的人。
果然是原形为淮河之水所化,只是一眼, 心中便觉得无尽舒畅。
魔尊扬着酒坛道:“虽说我们形不同, 不过均自往淮河所诞,按理来说,你应当称呼我和重晔一声哥哥。”
“胡说八道什么?”重晔白了一眼不知轻重的魔尊。
两神乃往淮河应道而生,无形无体, 开始之初不过一团混沌的灵气罢了。但容淮源于往淮自身一滴最为纯粹的水, 有形有灵, 甚至可以说容淮是另一条化成人形的往淮河。他们能一样吗?
容淮闻言一笑, 这魔尊果真和传闻中的性子一样,大大咧咧,看上去倒和师父有些相似,难怪两人能成为至交好友。
被训斥的魔尊揉了揉鼻子,不好意思地给重晔和容淮满上整整一杯酒:“来来来,这可是我亲手酿造的灵酒,又香又浓,滋味一绝,三界之外再无人能有!”
见得容淮喝了,魔尊先问容淮好不好喝,在容淮点头后,又见重晔赏脸喝了,这才又笑了起来。
“那个,重晔啊,这些年苦了你和容淮。”魔尊歉意道:“这一切源于我。”
诞生于往淮的神有多恐怖?他们的心头血就是他们的实力之源,他们比天道还要早诞生,所以早已游离于天道之外,连天道尚且无法管束他们。
若非那滴心头血,蔺其道不会有那么强的实力,也不能躲避天道,屠杀十界,更是瞒过重晔犯下如此多的滔天大罪。
这是他自己种的因,被蔺其道抽离神魂,剥掉脊骨,以血肉炼制古玉瓶,神魂五百多年不得回神体,这都是他应该受的。
但那十界生灵是无辜的,重晔是无辜的,容淮是无辜的。他们都在为他的一念之差而承担他们本不该承担的罪过。
十界生灵已入轮回,秩序正在重建。如今的十界十分脆弱,必须时刻小心地护着,以防有外界干涉,再次崩塌。
算下来离十界建立完整的天道秩序,再次稳定运行至少需要上千乃至几千年。
为了尽可能地弥补一点自己的过错,魔尊主动前往十界,待在那十界,护着这十界直到它们彻底恢复如初。
“蔺其道抱着古玉瓶跳入往淮,他知道你生自往淮,在以为你彻底活不了之后,试图粉碎自身,还回你的心头血,让往淮将你重聚。”重晔看向魔尊:“他后悔了,那你呢?风随,你可曾后悔了?”
魔尊苦涩一笑。
后悔啊,怎么会不后悔?
谁让自己非要强求的?
当初他看着那个被人抛弃的,已经被咬断了一条腿,身后追着一群饿狼,才四五岁的小孩。
那是下十八界中的一界,这小孩生在能修炼的家族,偏生出身低微,还是个没有所谓天赋的。
所有的人,就笑着看他垂死挣扎。
他也在看,看着饿得瘦骨嶙峋的小孩以命换命,在第一头饿狼扑上来时,本以为已经放弃,没想到这小孩细瘦的胳膊往前一卡,用骨头硬生生卡住了饿狼的利齿。随后用鲜血淋漓的手生生挖出饿狼的双眼。
就是这样,已经废掉了一条胳膊和一条腿,双目迷离,奄奄一息的小孩还是站了起来,凶狠地盯着冲过来的饿狼。
魔尊很清楚,每个人皆有自己的命运,按道理他不该干涉。可不知道是那双染血的眼里过于固执的目光,还是别的什么,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那个小孩从扑上来的饿狼之中拎了出来。
偏生这小孩着实有趣得紧,他救了他,这小孩还警惕地看着他,用削尖的木棍抵在他脖颈处。
这本来就是汲取恶意、血水而生的毒物,他非要给他清澈干净的水源,带到完全不属于他的地方,最后只得自食恶果。
明明第一眼就看清楚了,逗着逗着,养着养着,就想对他更好一点。
后来,他问小孩叫什么名字,小孩面无表情的说,叫野/种。
于是他给小孩取名为其道,想让小孩明白何为道,早日找到自己真正的道。
可惜,到底是他过于自负了。
魔尊没待多久便走了,夜晚,趁着重晔不备时,容淮突然从身后揽住了重晔的腰,下颌搭在重晔肩上。
过了这么多年,更亲密的事已经不知做了多少,如今这般只是搂抱并算不得什么。
重晔同样侧头看向肩上的人,四目相对,重晔问道:“怎么了?”
只见后者浅眸一弯,歪着头,轻喊:“哥哥?”
重晔:!
怀里的身子倏然僵住,浅红一路从脖颈蔓延到耳垂。被容淮这么突如其来一声黏黏糊糊的哥哥喊晕了的神,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
十方古尊有自己的住所,楚漠本就是个懒的,干脆每天去这边蹭个地儿待待,明天去那个地待待。
结果哪知这些臭崽子们格外嫌弃他,在被赶出来无数次后,楚漠迫不得己,只得自食其力,勤勤恳恳地去狩猎一个月,挣了些仙石,总算给自己买了个小屋子,在仙界安家落户。
没多久,那个从修真界一路跟到仙界的,如今真真正正成为了剑仙的人也在他旁边住下。
不得不说,出色的人在哪儿都出色。
即便来到仙界,这等所有人修为全比方从修真界上来的他们高的地方,渊恒依旧能很快适应,而且凭借着自身卓越的天赋,剑法再次精进到一个恐怖的境界。一来就成了仙界之中的新锐,若非想跟着楚漠,他完全能在仙界更好的位置落住。
对于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故人,楚漠全无感觉,甚至还在出门遇上在外面等着他的渊恒打了个招呼。
“楚漠。”
渊恒见人理了自己,连忙上前。
但楚漠压根没多再看他,转头就和别人同样打起了招呼,笑容一样,打招呼的方式也一样。
这一刻,渊恒彻彻底底的慌了。
如果他不愿意见他,不愿意同他说话,不愿意与他再有任何瓜葛,至少说明他心中还有气。他还在怨他,所以避着他,至少他在他心里还有着不同。
可现在,楚漠并没有。
他对待他就像那些见过几次面,只是熟悉一点的陌生人。
他想拉住楚漠,在心里面准备了许多,念了无数次的解释,此时此刻卡在喉口,完全说不出来。
伸出去的手落了空,终究没敢抓住那抹艳丽的红衣。他到底还是错过了当初那个恣意随性,卑微地将完完整整,一颗滚烫的心捧到自己面前的少年。
*
在仙界这段日子中,对于两个同是贪吃爱酒的人,楚漠和魔尊自然而然玩到了一块。两人还因为对酒的见解相同,一见如故,直接成了挚友。
对于如今风随甘愿将自己困在十界,为弥补自己所犯错误的决定,楚漠表示理解。于是这一日带着美酒去给魔尊践行。
两人歪歪斜斜地躺在屋檐上,酒坛一碰,大口地喝了起来。
楚漠一想到从今往后又得有好长时间没人知心好友陪自己喝酒了,本在惋惜的自艾自怜,结果一想到风随即将要面临的,不禁庆幸地长叹:“好惨。”
正喝着酒的风随一愣:“什么?”
“你好惨啊。”楚漠继续道:“以后你就得孤零零地一个人喝酒了,还没人陪你说话,真惨啊。”
毫不示弱的风随当即反唇相讥:“明明你更惨,你追了你师兄一百多年,结果人家压根不理你。”
楚漠脸一沉:“你才惨,养了只白眼狼。”
两个人瞬间从挚友变成死敌,互不留情地死戳对面的痛处。
“明明你更惨,命都折腾没了。”
“说得好像你又有命活一样。”
……
吵着吵着,楚漠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风随跟着笑了。
正是因为两人都清楚对方皆已经完完全全放下了这段痛苦不堪的往事,他们才能肆无忌惮地戳着对方错处。
爱错了人,荒唐蹉跎了大半辈子,自食恶果、几欲身死也就罢了,还连累了无数关心自己的、无辜的人。幸好还有机会让他们重新来一次,还能让他们有机会在这里同交好的人畅所欲言。
“没关系,以后我会随时带好喝的和好吃的去看你的。”
“好啊。”
两个酒坛在空中再次一碰,溅起一阵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