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大家愿意养孩子那是愿意养健康的孩子，一个有病的他们可养不起。平头老百姓哪生得起病，他们自己都才刚刚温饱呢。就算是可怜那丫头，领回来自己又没那个能力治好她，到时候出了问题他们还要负责任，那就不好了。
一群人探着头将毡包里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自然也瞧见了咳得厉害的是那个最黑最瘦的丫头。
几户人家暗暗记下了宝音的模样，提醒自己一会儿千万不能选她。
半个时辰后，眼看着毡包附近围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却还是没有人家愿意补上领养人的位置，哈日胡只能暂时放弃找人，回到毡包里先解决孩子的归属问题。
“你们，一家选个代表出来跟我进毡包，其他人都留在外头。”
一窝蜂都跑进去吓着孩子怎么办。
众人觉得有理，因着毡包里都是女娃娃，家中妇人便自发出来跟着哈日胡进了毡包里。
草原上的人天生就要比南方人体格更大，看上去十分的有压迫感。尽管进来的都是些妇人，小花还是十分的紧张，宝音的粗布衣袖都快叫她扯破了。
见人都到齐了，哈日胡从怀里翻出徐大人给的名单，讲了下领娃的规则后便开始挨个儿念起名字。念到名字的便站出来，想领养的也站出来，然后看孩子的意愿，愿意跟谁走那就是谁家的娃。等明日拿上户籍报上城里，将娃的户籍加进去就成。
“金花……”
“银杏……”
小女孩们一个一个轮流被叫过去，很快就轮到了小花。小花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在她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就已经松开了宝音。
都到这里来了，拒绝领养肯定不行的，还是要乖点才会讨人喜欢。刚刚已经领走了三个女孩儿，她走过去的时候面对的就是六个陌生的妇人。
玛西一眼就相中了她。这个女娃娃眉眼长的和自家男人竟然有五分相似，合该是自家的人。
其他人也瞧出来这个小花的长得和玛西男人有那么几分相似，这么有缘分，自然不好去抢人。
小花很快跟着玛西走了，接着又走了三个，然后轮到了桂花。
她们即便是分开那也是在同一部族，是以女娃娃们倒没有什么舍不得的情绪。桂花还积极的很，她知道被领养就是又有爹娘了，日后就不会饿肚子了。
一个叫娜其布的妇人喜欢她的很，领走了她。
拥挤的毡包里很快只剩下两个娃，是十个娃里最瘦的两个，宝音没忍住咳了两声，吓得最后那个妇人赶紧找哈日胡领走了另外一个叫桔梗的女娃娃。
人都走完了，娃还剩一个。
哈日胡犯了难。
这个叫宝音的女娃娃瞧着是个有病的，不管是交到谁家他都亏心呐。
毡包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宝音瞧着不对，毡包再没有进人是不是就意味着没人领养她？那她会不会被送回去……
不行不行，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落户草原，她生来便该是草原的儿女，别的地方再好她也不想去。再说小花跟桂花都在这儿呢，她想留在这个孟和部。
宝音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没有眼泪，没办法只好偷偷掐了一把手臂内侧，这一下掐的实诚痛得她差点叫出来。
哈日胡还没想出法子，一回头就瞧见那叫宝音的娃娃默默的流下两行泪，叫人看了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这么大点儿娃就要逃荒，还没了爹娘，好不容易到了部族里还被族人嫌弃剩下了，她的心里该是多难过啊……
光是想想哈日胡自己都快哭了。
罢了！
他一咬牙，做了决定。
“宝音你别哭，你跟我走，我领养你！”
“啊？！”
宝音着实没想到这茬儿。
她只想装装可怜让这土司帮忙找户人家落户，丝毫没想过让他领养自己。这算是意外之喜吗……
在她愣神之际，一只干燥又温热的大手已经牵起她带她走出了毡包。毡包的不远处栓着一匹健硕的棕色骏马，一见哈日胡走近便亲昵的蹭了蹭他。
“宝音，这是咱家的马儿扎那，它性子最是温和从不伤人，你别怕，我抱你上去。”
“扎那……”
这名字和宝音大伯家的狗名字一样，叫她觉得格外亲切。她从小在草原长大，哪里会怕马儿，被哈日胡抱上马不止没怕，还挺高兴。若不是原身还小，又是从南边逃难来的不能露馅儿，她都能自己抓着缰绳在草原上跑几圈。
又在马上颠簸了好一阵儿后，才在一个大毡包前停了下来。
马儿刚停下，毡包里就跑出两个娃来。
“阿爹回来了！！”
宝音：“……”
家里都有两个娃了，还领养自己，她这一来，恐怕要给人家增加不少负担，唉。
“都过来，我给你们介绍个人。”
啥日胡一招手将儿子女儿拢了过来，然后将宝音轻轻推到中间，声音柔和道：“这是我从城里领养回来的宝音，以后她就是你们的妹妹了。要照顾好她知道吗？”
两个娃：“……”
老大代格站在最前面，看着眼前这个只到自己腰线的瘦娃娃，有些不太情愿的叫了声妹妹。
他倒不是讨厌谁，只是发愁家里的食物。
本来家中四口人就已经粮食紧张了，现在又来一张嘴抢吃的，那岂不是会更紧张，饿肚子的滋味儿可不好受。
“阿爹，你有和阿娘说么？”
哈日胡一愣，尴尬的抓了抓自己的辫子，小声道：“正要去和你阿娘说呢，一会儿你们可得帮着我点儿。”
听了这话宝音暗道不妙。
显然这个家里哈日胡并不是能做主的人，他的夫人脾性好像还不太好的样子，加上这两个娃，怎么看自己都是个累赘。
“哈日胡叔叔，宝音不用你领养的，只要你让我留在草原上就行。”
她说这话是很认真的在说，可看在哈日胡眼里就变了味儿。瞧瞧，多么懂事的娃啊，哈日胡又被感动了一把。
“丫头没事儿啊，你安安心心在这儿住下。以后就叫我阿爹，我现在去找你阿娘回来。”
家里添人口这么大的事当然要和妻子说一声，只是这回自己先把人带了回来，估计少不了要吃一顿排头，得想想该怎么说才行。
哈日胡骑上他的马又走了，只剩下三个娃大眼瞪小眼。
老二朝乐也是个女孩子，她想的没那么多，还挺高兴自己多了个妹妹，拉着宝音便叽叽喳喳问起来。
“妹妹你几岁啦？”
“妹妹你们逃难路上都吃什么呀？”
“妹妹……”
兄妹两早就听说部族里要领养从南边来的孤女，但他们从没想过自家也会来一个。毕竟当初是阿爹自己说的，领养小娃娃的得是家中无子息或者只有一个娃的才行。
不过来都来了，他们当然要多问问了解下小妹妹。
宝音头一回遇见这么热情的‘姐姐’，头皮都麻了。好在哈日胡回来的快，解救了她。
哈日胡是带着妻子一起回来的，两人从马上下来，还拎着一桶湿哒哒的衣裳。很明显他刚刚是去水边接的妻子。
在宝音的想象里哈日胡的妻子可能是个眉眼英气或者是有些凶悍的妇人，没想到恰恰相反，他的妻子眉眼温和，声音也温柔的不行。看到宝音的第一面那眼里的怜惜更是做不得假。
“宝音，过来……”
卓娜朝她招手。
朝乐见宝音傻呆呆的没有反应，连忙轻轻推着她往前走了几步。
“阿娘叫你呢……”
宝音咽了咽口水，慢慢走了过去。
小小的人儿眼里满是不安，瞧着当真是可怜极了。
卓娜一想到丈夫刚刚和自己的说的那些话，心疼的不得了。不是说都快八岁了吗？怎么还没女儿五岁的时候高。那胳膊那腿细的连羊羔腿都比她粗。瞧瞧那枯黄的头发，细弱的脖颈，仿佛一阵风就能刮折。
“好孩子，你受苦了。以后就当这儿是自己家，阿爹阿娘疼你。”
宝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抱了起来，听到这话一时竟语塞了。
这么直接的吗？
她还以为自己会被嫌弃，要变成皮球被踢来踢去，说实在心里是怕的。毕竟她现在太小了身体又差，要谈自力更生那就是痴人说梦。
卓娜见宝音不说话，还以为她是不愿意，连忙轻声哄道：“要是不愿意叫阿爹阿娘也没关系，咱们先处着，等你哪天愿意了再叫。”
“是是是，先住下，等你愿意了再说。”
哈日胡憨憨一笑，提着木桶转身去晾衣裳。刚走没两步便听到身后传来细细弱弱的一句话。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