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062它出去了

苏离伤驾驶自己改装的战斗机甲进入了地下深处的建筑群。

虽然提前以精神感应配合设备将此处空间都了解了一遍, 仍不敢大意。越往下深入，越能明显察觉到，这些空间的表象一点不残破，就像是刚刚修筑的一样。但是在他的感知内, 腐朽衰败的气息很浓。

他停下, 闭目凝神, 再睁眼, 万般幻象尽数散去。

果然, 之前的视觉已经被莲花控制, 就像是魏星辰说的仙术中的障眼法。好在他的精神力足够强，能够挣脱出来, 看见真实。

漆黑的甬道通往一个巨大的库房。这些库房原本装满了“种子”, 大多数已经空了, 还有一些落满灰尘的容器，毫无生机的死寂。

苏离伤是本体形态操纵机甲, 小心辨别那种特殊物质的浓度。

他的机甲上有科考船研发的“退化物质”检测装置, 一旦浓度超标，将提示开启保护罩。但保护罩的能源消耗很大，在无法启用晶石驱动的时候, 目前只能支撑1小时。

穿过库房区域，往其他任何空间走都有门。但是这些门是残破的, 被打开的。能检测到人类骨骸的痕迹, 却看不到完整的骨骼。

莲花现在应该已经去找魏星辰了。能够启动精神力与魏星辰沟通的能量源，必然不可能毫无声息。苏离伤张开自己的精神力感应，铺成一张网, 在整座地下宫殿中搜寻。

这里更像是一座废弃许久的基地。

深入地底, 地表的动植物并没能侵蚀到这些建筑物。可是建筑物内原本的生命消亡后, 产生了适应黑暗地底的新生命。

会发光的甲虫，会发光的苔藓，还有菌类随处可见。

空气、水，还有那些退化物质，都促成了这些生命的异变，形成了相对封闭的地下王国。

苏离伤注意到，看似简单的生命体，却有精神力。比如脚下这一窝甲虫，精神力共生，能够察觉到他的精神力窥探，还好奇的试图与他沟通。

莲花的精神力增长与进化，是否与这种环境相关？

眼前，有一团蘑菇凭空出现，蘑菇好奇的打量机甲之内的苏离伤。对方似乎知道，钢铁怪物之内包裹的生物才是可以交谈的对象。

苏离伤用机甲的手指轻轻碰触蘑菇。

蘑菇如幻影，被轻松的穿过。

苏离伤意识到这蘑菇很可能是具现出来的精神体。在军校跟随尹老师学习的时候，他就有过精神体外显的现象。他对魏星辰讲过，魏星辰当时的反应是“元神出窍”？这四个字形容得实在贴切。

那蘑菇这种菌类，也能形成精神体么？

连人造的AI莲花都进化的有了独立意识，形成了那么强的精神领域，或许现在这个几乎封闭的地下空间内，经历了千年，也能演化出了别样的生命。

“好玩！”蘑菇发出了笑声。

这是苏离伤感觉到的。

蘑菇精神体是蘑菇形态，它能看见苏离伤的精神体，与它见过的生命都不一样。

苏离伤试图与蘑菇沟通：“你能听见我说话么？”

“能，但是不懂。”蘑菇说，“你脑海中的画面我都没有见过，或许莲花知道。”

“莲花？”苏离伤疑惑，脑海中将见过的莲花模样具现。

蘑菇更开心了：“就是莲花，它什么都懂，它还会变出各种漂亮的花。它说地面上有很多，很多蘑菇。”

“地面上的确有蘑菇，不过和你不一样。”苏离伤小心隐藏起脑海中蘑菇制作的各种美味菜肴，耐心解释道，“你是精神体，没有实体。”

“什么是精神体？莲花说我就是蘑菇。”蘑菇困惑。

望着飘在空中的大号蘑菇，白白胖身体，小小伞帽，看外形的确是蘑菇，地面上的蘑菇也这样，就是没这么大。

蘑菇虽然有精神体，却显然不具备智慧生命的常识。很可能莲花并没有教它们，它们以前也不关心那些。

他刚才下来这里，打开了一道大门，不知道这些变异的生物会不会“出逃”？他问道：“你不想去地面上看看么？”

“莲花说地面上的生物会吃掉我们。我们怕阳光。”蘑菇毫无戒心的说道，“你是来帮助莲花的么？”

“是的，它叫我和我的同伴来帮助它，它需要重启。”苏离伤按照莲花说的那套回答，“也可能它还需要别的帮助。地下这么大，这么多精神体，你们实体不能帮助它么？”

“我们的实体是什么？”蘑菇继续发出了困惑的思绪。

苏离伤忽然明白了，面前这个蘑菇精神体并不等于实体，与地面角落里那些白色的会发出微光的大蘑菇虽然外观几乎一样，却并不是同一个。难道是这个空间里的动植物实体死亡后，它们才形成了精神体么？这些精神体是独立的智慧生命体，完全与实体脱离的能量粒子？

“你怎么不说话了？再和我说说话。莲花很忙，别的家伙也不说话。”蘑菇很快掌握了与苏离伤沟通的技巧，说的句子越来越长，表达也越来越丰富。甚至如果蘑菇有脸，那脸上肯定是有很多表情的。

蘑菇的想法依然很单纯，苏离伤隐约感觉到异常，周遭除了蘑菇精神体之外，还有一些模糊的影子，形态各异，但它们只是围观，并不说话，也没有具体的形态。

“你知道莲花在哪里么？”苏离伤始终没有发现巨大莲花的位置，不免和蘑菇打听。

蘑菇说：“不发光的莲花在最尽头的深井内。发光的莲花和我一样，能四处走动，它刚才出去了，你从外边来，没有看到么？”

苏离伤暗自心惊，急忙搜寻魏星辰的位置。他进来时始终分神一线“看”着魏星辰，一直也没有感觉到她的精神力有异常波动，但若是莲花有精神体，且能离开本体，去到外边，绝非他以前认知的那种防御方式。

……

魏星辰确定自己已经被莲花单独拽入了精神领域。她收敛心神细细体会，发现苏离伤的所有痕迹都不曾出现在这里。

这就像是一个专门为她打造的私密会客室。

同样是莲池旁边，触手可及莲花的花瓣，周遭却没有亭台楼阁，只一片空虚的白。

莲花声音温柔，莲瓣缓缓绽放，发出了圣洁的光芒，对她说道：“那个苏离伤暂时不会找到这里，我单独与你谈谈。”

魏星辰低头能看见自己穿着华美的袍服，犹如古代侍女。也像是莲台初成之时，这个星球文明缔造者那样的装束。宽袍大袖，衣料如绸缎，却并非绸缎，而是某种合成材料。如符篆的暗纹在衣料上流转。

这让她联想到古代神话中的那些仙衣神物，或许只是某种高科技的衣料，能显示数字信息，产生能量罩，维持体温冬暖夏凉。后世这些法宝或损毁或失传，人们只能根据传闻在普通绸缎上绣出云纹暗花，拙劣的模仿。

莲花并没有人形的化身，它似乎更习惯用莲花的形态代表自己，对纯人类造物主的崇敬并没有让它迷失。它感觉到魏星辰的疑惑，耐心解释道：“在造物主唤醒我的时候，的确设计了虚拟的形象，但我更喜欢莲花的本体模样。我就是我，觉醒后更是世间独一无二的智慧生命。”

魏星辰知道，莲花有自己的骄傲。它或许感恩曾经创造它的造物主，同时也不会否认自己原本的形态。

她靠近莲池更向前几步，明知故问道：“那你为何要避开苏离伤，单独找我谈？他现在正接近你的本体，确认那里是否安全，我们才能一起寻找帮你的方法。”

“他的精神力比我见过的所有新人类都强大，从精神力和肉.体两个层面划分，他与星际帝国其他人都不是同一物种。是我不了解的不可控的，因此我忌讳他。”莲花毫不避讳的坦言，“只有你是我熟悉的纯人类，你也能清晰感知我的存在。你和他之间，我更倾向选择你。”

“选择我帮你，还是选择将你的精神体转移到我的躯体内？”魏星辰诈了一句。

她在地球上没少看离奇的网文，所以与苏离伤一起分析莲花的终极目的时，大开脑洞的做了许多假设。莲花总是避重就轻与她套近乎，反复强调她的重要，不得不让她多想。

花瓣的颜色果然变了，洁白之下暗影浮动，它却不否认，只是貌似平和的问：“你居然猜到我有精神体？”

精神体这个概念还是苏离伤介绍给她的。在星际帝国精神力研究前沿，有人发现高阶精神力者除了能营造精神领域，还能够将精神力抽离身体外显。

在魏星辰看来，这更像是地球上的人类有三魂七魄的概念。人危在旦夕或者死亡时，魂魄脱离了肉0体，以某种能量状态存在。精神力强的人，能量粒子更稳定，也能让精神体显得更丰满具象，甚至如实体一样具备攻击力。

各种神话传说中都有妖魔鬼怪的描述，或许其中就有不少是精神体，来无影去无踪。

但帝国目前所有种族，能被观测到可以形成精神体的人本来就是极少数，那些精神具象之后也是本体形态，即非人形态。另外，那些精神体都无法与现实世界碰触交互，只能被观测而已。

说白了，星际帝国的人类，精神体很脆弱。或许还没达到魏星辰以为的能成为鬼怪兴风作浪的程度。

而莲花没有否认她的猜测，能够形成那么强的精神领域，能让遥远的星际帝国的人在睡梦中感应到它的存在，它的确拥有精神体也不突兀了。

基于此种假说，莲花想要一个能自由移动的栖身之所，是不是需要选择“附身”在纯人类身上。是新人类根本无法走进它本体所在的区域么？

还是纯人类身上有更多的秘密，她这个从地球上来的纯人类与莲花的造物主有什么重要的渊源？

苏离伤收到的“莲台废墟”现象研究报告指出，所有能感应到莲花存在的人在基因层面都有同源性，身体内无一例外都有源自神兽的血统。

比如孤儿李悉，他虽然登记的是熊族，本体外观与普通熊族毫无差异，但他有谛听血统，沉寂了几代才在他身上显现出来。

而神兽族群很可能最初原自纯人类。神兽再往下发展，才有了新人类。

在苏离伤提起那些神兽名字的时候，脑海中可以直接将神兽形象表达给魏星辰知晓。她这才惊讶发现，星际帝国崇拜的神兽，居然大部分与她看过的古书《山海经》高度重叠，连形象都差不多。

但是在星际帝国掌控的星域中并没有类似地球和太阳系的地方。

那些都还不如X799更像地球。但显然X799并不是地球，而《山海经》描绘的世界与地球的山海也有诸多对不上的地方。

魏星辰不得不怀疑，莲花的造物主离开X799去了其他的星球，女娲造人的传说，《山海经》中的神兽以及地形描写，都是他们的文化标志。而地球也好，星际帝国的祖星也罢，都只是那个古文明迁徙路上的一个个据点。

而今，莲花的本体能量耗尽，它需要新的可以寄居的地方。

莲花仿佛知道她的所思所想，继续说道：“精神体的确可以短暂附身，不过每个智慧生命的精神体都是独一无二的。以自己的精神体侵占旁人的肉0体被称为‘夺舍’，需要将对方的精神体完全消灭。即使那样，也存在一定几率无法适应新得到的身体，走向衰亡。

我曾经尝试过，在留守的纯人类尚未灭绝之前。但都失败了，被我使用过的身体很快破败，也无法支撑我的能量需求。我甚至因此虚弱不堪，差点被新人类钻了空子。”

魏星辰顺着这个话茬问：“那新人类是否真的离开了？你这么强大，没有想过与其他智慧生命联合共存么？”

莲花的颜色由白色逐渐染上红晕，声音也比刚才多了一些情绪：“共存，是的。很可惜，那些新人类因为退化物质的存在，根本不信任我也没有接受我的计划。他们离开这里，去了更遥远的星系发展。他们或许已经消亡，也可能与纯人类共存，就像星际帝国的祖星上那样。但他们都不曾回应我。我又何必求他们？就算我的本体逐渐腐朽，我的精神体迟早会消亡，我也不愿违背我自己的心念。而你的出现，让我看到了转机。”

“我就是地球上很普通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X799？真的只是偏巧全家穿越到这个时空，被你打捞到X799的么？”

莲花的花瓣由白转红，如燃烧的火焰：“万事借有因果，你的家乡地球毋庸置疑是我的造物主创建的文明。他们或许留下了隐秘的联系通路，让他们的后代终能回归到这里。”

“以上你说的这些，没什么不可以让苏离伤知情的内容啊？”魏星辰质疑的同时也换了个角度思索。地球上就算有这么古老的文明传承坚持千年，一直在千方百计试图回到X799，那也不是她这种普通人能有幸参与的事。

他们全家都是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穿越了。

莲花是对它的造物主依然心存幻想，还是它也非全知全能。一切真的只是某种巧合？

“黑太阳产生的引力场会导致时空扭曲。造物主和其他的纯人类最初离开这里也是利用了相似的原理。他们同样也能利用这个回归。”莲花自顾自的说道，“每一次黑太阳临近，虽然会造成一定灾害，但也是我期待的契机。这一次，你来了，我想我或许真的可以尝试共存。”

魏星辰没想到莲花能顺着她，不用她逼问就主动回答问题。它也似乎很热衷与她畅聊，它说出那些秘密，同时通过她的反馈，了解到更多地球的事，以及她的事。

润物无声？化骨无形？

这样顺利的“坦诚”让魏星辰逐渐放下戒心，开始思考自己是否能够帮它。但悬在心头的疑惑始终没有消除，莲花为何避开苏离伤？它若没有心虚之处，那它如此迎合她是为了什么？

正在此时，魏星辰脑海中突然出现了苏离伤的声音：“保持本心，它的精神体已经包住了你的机甲！”

魏星辰心神一震，精神力剧烈波动，一直带在手腕上的“闹表”造成了物理刺痛，眼前的幻象有一瞬消散，却如挥不去的浓雾再度聚拢。

苏离伤的声音飘远了，被隔绝在外。

她的手腕也不痛了。

或许莲花已经切断了她的痛觉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