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94
吕言说完之后, 螭龙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他的笑声有些怪异。
吕言不自觉捏紧了拳头，嘴唇也下意识抿紧了, 但很快, 他就听螭龙道：“你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如今贸然出手确实有着不小的风险，此事本座需要再好好考虑一下，不过那几人你还是多加小心, 若她们有什么异常的话，断不可掉以轻心。”
吕言暗自松了口气, 他点头道：“多谢前辈提醒。”
夜色很浓，外面的风雪很大。
此时的叶拂觉得自己像个可怕的变态, 她正站在吕言的窗边, 小心翼翼地向里窥探着......
她看到吕言坐在镜子前给自己包扎伤口，包扎完之后，就莫名其妙开始发呆。
叶拂眯起眼睛从缝隙里观察着吕言, 观察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
看这样子，应该是在和他那个随身老爷爷私聊吧......
真搞不懂系统为什么把她叫到这里来, 人家在那儿颅内私聊, 她又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什么有用的信息也得不到......
吕言在镜子前发了会儿呆就起身回到了向床边走去, 然后很自然地躺下, 闭眼，准备入睡。
这就睡了？叶拂皱着眉头, 那她来这儿是干什么的？看吕言怎么睡觉的吗？
本来是该休息的时间, 还得来加班加点, 叶拂本来就一肚子火, 现在看人家吕言都睡了，自己还站在冰天雪地里，更气了。
她正准备再看看，要是什么特殊的事情都没有发生的话就直接回去睡觉了，但就在这个时候，躺在床上显然已经进入睡眠状态的吕言突然“噌”地坐了起来，直挺挺的，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呆滞。
叶拂被吓了一跳，怎么突然起尸了？难不成修真界也有梦游症？
吕言坐在床边呆呆地直视着前方，好半天，他才慢吞吞地抬起了自己的胳膊，然后象征性地活动了一下，似乎显得有些艰难和不顺畅。
很快，吕言的脸上就逐渐出现了生动的表情，只是那表情和他所散发出来的气质却与原本的吕言相差甚远，乍一看去就好像是换了个人般。
叶拂紧张地看着，她心里隐隐有了几分猜测，现在这个不会是螭龙吧？他趁着吕言睡着之后，偷偷剥夺了他身体的掌控权，然后伺机行凶......
所以系统难不成是要让她去阻止螭龙？不会吧，人家螭龙可是上古魔龙，虽然现在落魄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一个小小的路人甲怎么跟人家斗？这不是为难她吗？
“吕言”活动了好一番，才从床上站了起来，随后他不乏颇为僵硬地向着梳妆台的铜镜走去，随着一步步地落下，一步比一步自然，等到他完全走到铜镜旁时，他似乎已经完全适应了这具身体，再难看出半分的不自然来。
“吕言”对着铜镜的自己笑了一声，只是那声音，却不是吕言原本的声音，也不是叶拂在吕家祠堂中的幻境里听到的那个苍老的声音，而是一个略显低沉的青年音。
叶拂紧张地捂住了嘴，吕言的身体里不就只有吕言和随身老爷爷螭龙两个吗？怎么又冒出了青年来？这人又是谁？
叶拂屏息凝视，继续观察着，只见“吕言”拉开了椅子，在铜镜前做了下来，然后对着镜子细细地打量起了自己的脸，屋中没有点灯，黑灯瞎火下，他略显兴奋地摸着自己的脸，那画面怎么看怎么让人毛骨悚然。
叶拂现在只恨自己没有读心术，要不然她就知道屋子里这个奇怪的东西此时到底在想什么了......
又或者说，这位怎么看怎么像个反派，不管是系统还是天道还是别的什么掌控这个世界的幕后者，就不能在这个时候给这位降个智吗？比如让她下意识自言自语，然后说出心理的真实想法之类的......
叶拂这个想法刚产生，“吕言”竟然真的开口了，他语气森然道：“吕言那小子已经对本座生了疑心，他倒是会忍辱负重。”
好家伙，叶拂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天，不会真的有什么东西听到了她的心声吧？黑漆漆的天空像深不见底的古井，令人莫名觉得，在那之后，可能真的藏着一双观察着这个世界的眼睛。
不过对方既然会给予她“系统”，暂时来看应该是没有恶意的。
“吕言”显然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他说完之后便大笑了起来，整张脸都显得邪气十足。
但很快“吕言”又敛起了笑容，他的眼底闪过了一抹阴狠之色，自言自语般地道：“在本座复活身体之前，就暂且先用着他这具身体吧。”
叶拂摸着下巴思考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青年到底是谁，她听着听着，便觉得“吕言”此时所发出的声音非常耳熟，越是细听便越觉得和那螭龙老者的声音像，更准确的说，原本俯身在吕言身上的那个螭龙苍老的声音，更像是此时这青年故意压低了嗓音所发出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叶拂不能理解......
突然，叶拂悟了，一定是因为在普遍的男频小说中，主角身边的随身金手指都是个老爷爷，所以为了顺应时代的发展，他就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老爷爷？
“吕言”还在自言自语：“这小子真是愚蠢至极，竟然以为本座真的会帮助他复活他的母亲，本座要是真的有那个能力，又怎么会被流云那个女人害得那么惨？呵呵，好在流云已经死了，而她最在乎的七星门如今又落到了本座手中。”
“吕言”伸出一只手来捏紧了拳头：“本座一定要亲手毁了她最在乎的东西！”
叶拂：“......”
为什么总感觉有一种奇妙的中二气在往外冒呢？果然，身为一个反派，还是控制好自己的言行比较好，自言自语什么的实在是太降逼格了。
不过经他螭龙这一番的提醒，叶拂倒是想起来了，话说魔龙这玩意儿杀不死，流云祖师当初将他关押之后就没留下什么后手吗？就没想过万一人家魔龙卷土归来，打算对七星门进行针对性报复，七星门又该如何应对吗？
叶拂现在表示有些怀疑，要是真的正面硬刚，季无渊打得过螭龙吗？
虽说在古往今来流传的历史里，都说流云真君云游至影峡山脉，非常轻松地一剑将螭龙斩杀，但是这几千年的时间里，也没听说有哪个高修为的大能达到了流云祖师的实力。
所以说，叶拂估摸着，就算是季无渊，应该也不是螭龙的对手......
“吕言”再次冷笑了一声：“为了不被那些人怀疑，本座要从现在开始学习那小子的说话风格了......”
说到这里，“吕言”突然皱着眉停顿了下来，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儿之处：“奇怪，本座为什么一直在自言自语？”
叶拂：“......”
“吕言”猛地站了起来，然后竟然四处走动着，先是推开门向外张望了几眼，见屋外没人，他又走到了窗边。
叶拂本就站在窗边窥探，她吓了一跳，赶紧蹲了下来，将自己的气息降到最低，然后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
头顶的窗户“吱呀”一声被“吕言”推开了，他一脸严肃地向四周张望了一番，见窗外也没人之后，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没被人听到......奇怪，我怎么还在自言自语？”
发出这个灵魂拷问之后，“吕言”就一脸怀疑人生地沉默了，沉默了半晌，他终于给自己找到了理由：“一定是因为本座太久没有说过话了，所以才会有自言自语的冲动......呵，本座才不是那种心里藏不住事的龙呢！”
说完之后，螭龙就将窗户再次关上，然后又走回了铜镜前坐下。
叶拂等了几秒，见“吕言”的确什么都没发现之后，她重新站了起来，然后趴在窗户的缝隙里，继续往里面看。
“吕言”现在算是安静了，但他现在正坐在铜镜前，对着镜子中的自己挤眉弄眼，表情稍显矫揉造作。
啊这......他这是在做什么？
难道说上古魔龙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吗？
但很快，叶拂就看明白了螭龙所作所为的目的，他这是在对着镜子调整自己的表情，很快，他脸上的表情就被他调整得越来越生动......也越来越像吕言。
叶拂心中暗暗有些吃惊，不过片刻，“吕言”脸上的神情和眼神便不再给人任何异常的感觉了，更加不会让人有他是另一个人这样的印象了。
更准确地来说，现在的“吕言”，乍一眼看去，完全看不出他是个冒牌货。
“吕言”对着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笑了笑，然后道：“很好，相信不会有人能察觉出异常了。”
叶拂更震惊了，因为“吕言”此时所发出的声音也不再是螭龙的声音，而是和真正的吕言一般无二的声音。
好家伙，可真是好家伙，这一招偷龙转凤、瞒天过海，如果不是她亲眼所见，绝对不敢相信还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
而且这螭龙的伪装能力实在是太强了，就算是亲眼看到了他伪装的全过程，叶拂也不知道该如何判断，到底哪个是真正的吕言，哪个是螭龙......
系统让她过来，肯定也是为了让她看到这一幕，只不过，为什么只是来偷窥一下吕言，竟然会是困难难度的任务，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螭龙应该还处于没有完全恢复的状态，他甚至察觉不到叶拂的窥探......
难道说系统还会让她做点儿什么别的事情？
这个不太好的预感刚一产生，叶拂就察觉到有什么人正在朝他们这边蹑手蹑脚地移动着，对方的脚步很轻，动作也很灵活，若放在筑基期，甚至于金丹期修士的眼中，此人的敛息能力绝对足够强，但在叶拂看来，这便难免有些拙劣了......
而且叶拂很快就察觉到了来者的身份。
南宫悦！
看她移动的方向，显然是奔着吕言去的，而且还带着某种暗藏的杀机。
她来做什么？！来送人头的吗？！
叶拂都快尖叫了，南宫悦再往前移动一段，螭龙就该察觉到异常了，到时候搞不好她会南宫悦一起暴露。
人家现在就算再弱，那也是上古魔龙！你一个刚重生没多久的重生者上去凑什么热闹！？
叶拂都快尖叫了，而恰好在这个时候，系统响了。
【气运养成系统为您服务，请宿主在十秒内做出最合适的选择！】
【甲：跳出来，和吕言大战一番，并将他杀死。难度：深渊，完成奖励：主角值 10】
【乙：趁着没被发现，偷偷溜走，什么也不管。难度：深渊，完成奖励：反派值 10】
【丙：阻止南宫悦刺杀吕言。难度：困难，完成奖励：路人值 10】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的，叶拂隐隐能猜出其他几个选项会导致的结果。
如果她跳出去将吕言给杀了，会有两种可能，要么她能打得过被螭龙俯身的吕言，并成功将其斩杀，但问题是螭龙这东西是杀不死的，她就算把吕言给杀了，螭龙的元神也会逃出去，然后就不知道他会俯身在什么别的人身上了，到时候不仅危险仍在，甚至都找不出螭龙到底藏到谁身上去了，敌暗我明，只会更加危险。
要么就是第二种情况，就算螭龙现在的实力十不存一，但人家毕竟根基在那儿了，她也不一定能打得过人家，然后她就被杀人灭口了，死得不明不白......
另一种选择，她如果什么都不管，任由南宫悦去袭击吕言，情况也是类似的，南宫悦成功杀掉吕言，但螭龙的元神逃到了别人身上，又或者南宫悦死在吕言手中，招致什么更为可怕的后果......
所以阻止南宫悦对吕言动手，避免打草惊蛇反倒成为了最安全的选项。
叶拂心中很快就有了计划，她非常庆幸自己出门之前做了全副的武装，就她这个形象，南宫悦是绝对认不出她来的。
这般想着，她脚尖一点地便飞跃而起，朝着南宫悦来的方向快速奔去。
转眼间她便拐过了拐角，出现在了南宫悦面前，南宫悦同样穿着夜行衣，整个人融在夜色中，显得鬼魅异常，但是她在看到突然冒出来的叶拂之后，明显被吓了一跳，眼中也露出了震惊之色。
在南宫悦出声质问她之前，叶拂一个手刀就将她敲昏了，然后一把将她拎了起来，几个飞跃就远离了客栈，落在了附近一处孤寂凄凉的小山头上。
孤北城的雪吓得非常大，片片雪花落下，小山头也被铺得白茫茫一片，山头上立了棵枯树，树枝上挂着沉甸甸的雪，几乎压弯了整个枝头。
叶拂缓缓舒出一口气，然后她将南宫悦往树底下一扔，手指在她面前快速掐了个诀，在温热的灵光之下，失去意识的南宫悦逐渐清醒过来。
她皱着眉，难受地揉了揉自己被敲得酸痛的脖子，然后才终于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惊恐地睁开眼睛四处看去，正看到了站在她面前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看起来并不高大，却显得神秘异常，对方的脸上戴着张粗糙的木质面目，在漆黑的夜色里带着几分惊悚。
“你是什么人！”南宫悦大声质问他，“你将我带到这里要做什么？！”
南宫悦现在非常后悔自己出门的时候没有携带佩剑，虽然就算她带了剑，也不一定是眼前之人的对手。
她小心地观察着对方，却怎么也看不出来此人到底是什么修为，只觉得他像个无底的黑洞，她探查过去的神识刚一靠近便掉了进去。
那人笑了一声，从面具之后发出的声音雄浑异常，嗡嗡隆隆的，听着让人不太舒服。
“你不必用神识来打探我，以你的能力，还差得有些远。”
南宫悦抿着唇，她慢慢捏紧了拳头，心中有些紧张。
这个人，在她前世中并没出现过，又或者此人本来一直都在，只是前世的她从未察觉到过。
他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又一次轻笑了一声，他道：“小友，你不必惊慌，我对你并没有恶意，至于我是谁......”
黑衣人的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老夫乃流水真君，是你们七星门的祖师流云真君昔日的好友。”
南宫悦：“！”
随着这自称为“流水真君”的黑衣人看起来确实很厉害，也确实非常神秘诡异，但他这话是不是有些太离谱了。
七星门的流云祖师可是六千年前的人了，昔日好友......那就是六千多岁了？这得是什么修为才能活这么久？
流水真君显然是猜出了南宫悦的想法，他慢慢将手背到身后，虽然他整个人都笼罩在奇怪的黑色夜行衣之下，脸上也带了张滑稽至极的木质面具，但这一刻，他看起来有那么一丁点儿的仙风道骨。
他瓮声瓮气地道：“老夫一直隐世闭关，不理会世事，世人对老夫的了解也非常的少，不过老夫对于这些虚名本就不在乎，六千年的时光转眼流逝，昔日的好友也已经化为了一捧黄土，老夫只感慨沧海桑田，岁月如梭，即使到了我这个修为，很多事情已经无法改变，也无能为力......”
南宫悦：“......前辈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虽然真的很离谱，但南宫悦还是隐约有些相信这位流水真君所说的话了，这位前辈很神秘，且给人的感觉有很可怕，即使是在面对季无渊时，南宫悦也没有感觉到过这样的心悸感。
南宫悦自然不知道，她会有这样的感觉，那完全是因为叶拂通过自己强大的神识动了一些小手脚......
流水真君哈哈一笑：“老夫久喜欢你这样爽快的小辈，”他咳嗽了一声，转而用异常严肃的语气道，“老夫突然出现，其实是希望你不要再插手吕言的事情了。”
闻言，南宫悦的拳头猛地捏紧了，她虽有些信了此人的话，却没有完全当真，听到这黑衣神秘人这般说，她不自觉又升出了怀疑之心，联想到前世的种种，她很快就在脑海里构建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前世的她就一直不明白，明明七星门、明明她都对吕言那么好，吕言为何要做出那些事情，为何要一步步将七星门毁掉，但如今看来，或许想要毁掉七星门的并不是吕言，而是吕言背后之人，就比如说眼前这个自称是流云祖师旧友的怪人。
也许他并不是什么祖师昔日的好友，而是以前的仇人，而他也是吕言背后之人，是谋划一切的幕后黑手。自己前世不知道他，是因为她并没有对吕言产生怀疑，但这一世，她想要趁夜去刺杀吕言，便被此人察觉到了，才有了现在的发展。
叶拂也在观察南宫悦，但是她发现自己说完事先想好的台词之后，南宫悦的拳头竟然捏得更紧了，还隐隐有些愤怒的意思，只是她一直咬着嘴唇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什么情况？她哪句话说得有问题吗？叶拂匪夷所思了一会儿，但很快，叶拂就猜出了南宫悦的想法。
这位姐姐可是个重生者，自己这么个奇怪的人突然跳出来，她首先想到的肯定是自己在她前世的记忆里到底起到了什么作用。
但是在南宫悦的前世，可没有她叶拂这个人，就算有那也不是她，自然不会有这么个奇怪的“流水真君”，所以南宫悦现在可能是怀疑她伪装的这个“流水真君”是幕后的策划者。
得赶紧洗清嫌疑。
叶拂思绪急转，很快就有了注意，她笑着道：“小友，老夫知道现在的你心中充满了怀疑，甚至觉得老夫想要对七星门图谋不轨。”
南宫悦紧张地看着面前的黑衣人，没吭声。
黑衣人也不恼，他的目光却突然变得锐利了起来，随后，他缓缓启唇，一字一顿道：“老夫知道你的底细，你乃是拥有两世记忆之人。”
此言一出，南宫悦眼中的所有情绪都转化为了震惊之色，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位“流水真君”，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怎么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