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120
所以这个同门是谁呢？叶拂看到对方的脸之后, 表情变得更加怪异了。
好家伙，吕言！参与这个任务的第四个人竟然是吕言！！怎么这么巧？叶拂心里隐隐觉得有那么一点儿不妙，这位在原著里的确算不上是什么正面角色, 但好歹也算个人物，虽然螭龙已经于万灵阁秘境之中消失了, 不过谁知道这吕言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危险。
“小师姐, 你发现什么了？”余子河注意到了叶拂的不对劲儿, 出声问道。
叶拂的表情很严肃, 她道：“先过去看看。”
说着她便率先朝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夜色之中, 她的速度很快, 几下便消失在了树林之间，朝着群山的方向移动而去。
余子河和舒小茵也紧跟着叶拂的脚步, 一起来到了一处阴暗的山洞之前。
刚一靠近, 他们就感觉到了剧烈的灵气波动，有人正在此处打斗。
三人躲在旁边的灌木丛中小心的看去。
舒小茵吃了一惊：“那不是吕师弟吗？”
余子河也有些吃惊：“吕师弟怎么一个人跑来了？”
只见在山洞前, 一名身着七星门门服的修士正与一大片黑压压的红眼巨型蝙蝠缠斗着。
此人正是吕言。
那些蝙蝠的体型非常巨大，一个个都有半人大小, 生着长长的獠牙，瞪着赤红的眼睛, 看向吕言的目光透着贪婪。
灵光闪动,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翅膀煽动的声音接连不断，密密麻麻让人头皮发麻。
吕言显然已经受伤了, 他的肩头胸前, 臂膀上都是被嗜血蝙蝠或抓或咬出的血痕, 血从伤口中渗透而出, 他却只是皱着眉，捏紧手中的玉符，和嗜血蝙蝠们斗在一起。
舒小茵摸着下巴分析道：“吕师弟这一看就打不过这群妖兽啊。”
余子河点头认可：“若是我们不来，吕师弟说不定要死在这里了。”
叶拂眉头紧锁，没有说话，吕言这是在干什么呢？宗门既然安排四个人来一起清楚妖兽，那么对此妖兽的实力评估就绝对不低，他一个筑基初期，跑来单打独斗，是在找死吗？
吕言再一次地将手中的玉符扔了出去，玉符小范围炸开，将几只嗜血蝙蝠炸得飞了出去，但很快又有更多的蝙蝠扑咬而来，有的咬住他的肩膀，有的咬住他的胳膊，锋利的獠牙狠狠地扎进皮肉里，血顿时就冒了出来。
他似乎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又快速从袖中摸出更多的攻击符箓掐诀扔出去。
舒小茵扭头问叶拂：“小师姐，我们要不要上去救人？”
余子河也道：“再这样下去，他恐怕真的会死。”
叶拂抿着唇没有说话，因为她现在还没能搞清楚吕言到底要干什么，在这位兄弟刚拜入七星门的时候，她和舒小茵也曾撞见过一次他遇险的场面，那时候叶拂下意识就出手相救了，谁知道这兄弟自己身上有个老爷爷，所以说，就算她当时没救，他也不会死。
天知道现在的吕言是不是又在偷偷谋划着什么......
叶拂在旁边观察着，很快吕言身上的衣服就大半被血染红了，他似是再也支撑不住了，不受控制地单腿跪地，勉强撑着没有倒下去。
嗜血蝙蝠尝到了鲜血的味道，变得更加疯狂，兴奋地朝着吕言撕咬而去。
吕言慢慢垂下了头，似乎已经放弃了。
“救人！”叶拂不再犹豫，随着她的一声令下，早就有些跃跃欲试的舒小茵和余子河直接从两边包抄而去，在嗜血蝙蝠反应过来之前，他们皆是抬手一扬，一张巨大的金色捕妖网就兜头罩了下来。
这捕妖网自然是叶拂给舒小茵和余子河的，原本的计划是她当诱饵去把妖兽给引过来，舒小茵和余子河再用这捕妖网将妖兽困住，免得它们趁机溜了。
如今诱饵这个角色变成了吕言，不过最终的效果还是一样的。
吕言显然非常吃惊，他扭头看来，正好对上了叶拂的视线。
这种为难关头，同门出现，应该高兴才对，但叶拂在吕言的目光中并没有看到任何一丝得救后的喜悦，更多的反倒是一种猛然，和某种死气沉沉的寂静。
这种眼神叶拂在很久以前，在穿越之前曾见过一次，那是一部电影，电影的主角因为得了抑郁症，想要自杀，而她在自杀之前，所流露出的表情，就是这种死沉沉的寂静。
叶拂在一瞬间就悟了，这位兄弟这是想自杀呀......
干什么想不开想自杀，叶拂无法理解，不就是老爷爷没了吗？那老爷爷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没有那个螭龙，他们吕家也不至于落得个这种地步。
叶拂见吕言待在捕妖网之下发呆，根本没有闪躲的意思，干脆直接上手把他给拽了出来。
舒小茵和余子河见状催动法诀，捕妖网随之迅速收缩，很快就将数十只嗜血蝙蝠包裹成了一个金色的球。
嗜血蝙蝠们疯狂煽动着翅膀，不停地挣扎着，却怎么都无法挣脱。
此处山洞是嗜血蝙蝠的老巢，盘踞在此处的嗜血蝙蝠都已经被收入了捕妖网中。
叶拂将神识放出四处搜寻了一番，山洞里已经空了，方圆十里内也不再有嗜血蝙蝠的身影。
于是她对余子河和舒小茵道：“将这些蝙蝠处理了吧。”
余子河和舒小茵皆是点了点头，然后他们再次催动起了法诀，捕妖网之上很快就泛起了火光，火焰逐渐变大，将所有的妖兽都包裹在了其中，嗜血蝙蝠发出了疯狂的惨叫，惨叫越来越小，很快空气中就只剩下阵阵的焦糊味。
终于处理干净了。
叶拂也再次把目光落在了吕言身上。
这小子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也可能是他受的伤太重了，他的脸色也不太好看，鲜血顺着他的伤口流下，七星门的门服本身就是浅色的，如今早已变得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叶拂有点儿头疼，吕言不会是，得什么心理疾病了吧，修真界好像也没有心理咨询师或者心理医生一类的职业......
还是素来在门派中人员比较好的余子河，作为知心师兄主动开口向吕言询问道：“吕师弟怎么自己就跑来清理妖兽了，这嗜血蝙蝠虽然也算不得是太强力的妖兽，但吕师弟你毕竟还是筑基初期，想要单打独斗也不急于这一时啊。”
吕言反应了好半天，才抬头看向了余子河，他沉默着，愣是一句话都没说。
余子河以为他是吓坏了，于是道：“吕师弟还是先把身上的伤治疗一下吧。”
说着他就从储物袋里掏出了疗伤药，吕言却没伸手去接，而是抬手攥住了叶拂的袖子，将叶拂吓了一跳。
他手上沾着不少血，愣是将叶拂的袖子抓出了个血印子，叶拂还没明白过来他要干什么，便听他道：“小师姐，谢谢你。”
叶拂：“......”
她咳嗽了一声，干笑道：“师弟不必如此客气，更何况也不是我救的你，是舒师妹和余师兄。”
吕言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在三人的目光之下，他说出了让叶拂大吃一惊的话。
“我说的是万灵阁，谢谢你......救了我。”
叶拂：“！”
不等她开口仔细询问，吕言就整个栽倒在了地上，竟然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了过去。
叶拂现在心里只有一个词，那就是——“我的天呐！”
吕言他到底在说什么？！他都看到什么了？！他当时不是处于昏迷状态的吗？为什么还会觉得是自己救了他？而去螭龙是被流云师祖赶出去的，她叶拂最多就是扛着他飞了一段，根本没起到什么实质性的救助作用。
“吕师弟，吕师弟......”
叶拂叫了两声，这兄弟却没有任何反应，更加没办法回答出叶拂心中的疑问，这令她的内心更加的焦灼。
余子河和舒小茵都是一脸的茫然。
舒小茵问道：“小师姐，你在万灵阁中出手救他了？”
余子河道：“小师姐应该不想让他知道吧，那现在该怎么办？”
现在还能怎么办？难道把人杀了灭口吗？
“先带回客栈给他治疗一下吧，等他醒了再好好问问是怎么回事。”
必要时刻，只能使用大忽悠术了！
......
岁榕镇上的客栈各项设施都不错，他们几个穿着七星门的门服带着吕言来到此处，掌柜一看他们便知道他们是除妖的时候受了伤，非常热情地为他们准备了上好的客房，还主动询问几人需不需要找名当地的医修来为吕言治疗。
找医修就不必了，这伤叶拂就能治疗。
将吕言安顿到床上之后，叶拂就指挥着余子河和舒小茵给吕言将身上的伤口包扎好，又使用了几个医修的小法术，将他经脉所受的伤给稳住了。
一番折腾下来，重伤变成了轻伤，叶拂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仍旧觉得匪夷所思。
她向余子河和舒小茵问道：“你们说，一个修仙的，在什么情况下会想要自杀？”
余子河抢答道：“可能是失恋了！”
舒小茵毫不犹豫地否定：“失恋而已，怎么可能导致自杀呢？要我说肯定是修为倒退，被自己以前的手下败将打败了，而且没有任何翻身的余地，痛苦抓狂之下，就不想活了！”
余子河毫无原则性地点头同意：“舒师妹说得对！”
叶拂：“......”
“算了算了，你们好好去休息吧！”叶拂懒得跟他们聊了，干脆将他们给支开，吕言身上的伤恢复了大半，想来过不了多久就能醒了，她得好好想想怎么和他沟通，又该怎么去忽悠才能成功洗脱嫌疑。
不过，吕言在醒来之后便被叫到了季无渊那里去问话，他若真的什么都看到了，然后将所看到的告诉了季无渊，想来季无渊也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自己了。
叶拂估摸着事态应该还没严重到不可逆转的地步。
......
后半夜，吕言终于醒了。
叶拂等得都快不耐烦了，见状立马露出了欣喜之色，极为热情地凑到了吕言床边，语气温和地慰问他：“吕师弟啊，你可总算是醒了！真是让师姐我好一番担心！”
吕言：“......”
“来，喝水。”叶拂殷勤地将茶杯怼到了吕言嘴边。
“咳咳咳，小师姐，我、我自己来就好......”
“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竟然呛到了！”叶拂大惊失色，抓起旁边的床单就想给他擦一下，吓得吕言直接撑着坐起来缩到了床里面。
“小师姐，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见吕言如此精神，叶拂满意地点了点头，干脆地开门见山：“吕师弟啊，就是那个呀，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吕言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了，小师姐这是要问什么？一开口就扭扭捏捏吞吞吐吐的，而且联想到万灵阁和这一次，小师姐对他出手相助，还在他受伤之后，在他床边守了这么久。
不会是......
吕言惊了，此时的他对叶拂只有感激之情，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了。
嗯，这种问题还是不要问出来比较好，自己要是当面拒绝，岂不是很不给师姐面子。
这一刻的吕言难得的圆滑，他斟酌着开口道：“小师姐，那个，我真的很感激你，但是我其实已经心有所属了。”
叶拂：“？”
啊这？
怎么就扯到这个话题上了？
叶拂点头：“嗯，很好，年轻人嘛，有喜欢的人很正常，但我还是要问......”
“小师姐，”吕言打断了叶拂的话，“我很坚定，不会再喜欢上别人的！”
叶拂：“？？？”
？？？
匪夷所思啊，叶拂现在真的非常匪夷所思，所以难道真的让余子河给懵对了？
吕言跑去自杀是因为失恋了？？
他喜欢谁？他不是心里有着远大的抱负要复活他妈妈吗？怎么就失恋了？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
“吕师弟，虽然现在这么问很不合时宜，但你昏迷之前说的那个万灵阁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会觉得在万灵阁之中是我救的你？”叶拂一口气将最在乎的问题问了出来，紧张地看着他，心里疯狂盘算着，到底该怎么忽悠。
吕言直接愣了。
“原来小师姐是要问这个......”
他还以为......
吕言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道：“其实我都看到了，什么都看到了，但是你放心吧，我没有跟师父说。”
“你看到什么了？”叶拂的表情有点儿扭曲。
“我从进入万灵阁之后，便失去了意识，螭龙控制住了我的身体，螭龙......小师姐应该知道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是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什么都不知道，但是螭龙在融合龙骨之时，元神明显变弱了许多，于是我的意识也慢慢恢复了......”
“所以，从小师姐出现开始的所有事情，我都看见了，也非常清楚。”
叶拂现在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如遭雷劈，吕言说都看见了，那岂不是连流云真君从她身体里钻出来的一幕也看到了？
吕言又道：“虽然《仙门杂谈》中说，玄天宫的宁道友得到了流云师祖的传承，但我知道，真正得到传承的其实是小师姐你，只是不知为何，小师姐似乎并不愿被别人知道这些，所以我并没有说出去。”
叶拂真的彻底沉默了，她设想过很多对话的场景，却完全没料到吕言会这么说。
什么都看到了，那她还怎么忽悠？！
不过，好在吕言现在好像对她的观感非常不错，竟然主动帮她隐瞒了真相。
叶拂也不再与他虚伪的交谈，她很直接地问道：“我记得你不是和那个螭龙一伙的吗，你还要帮助他一起报复七星门，如今怎么又好像对他很是嗤之以鼻的模样？”
这个问题让吕言的表情慢慢变得凝重起来，他的眼底透露出了浓浓的恨意，连拳头都下意识地握紧了，他一字一顿道：“因为我什么都知道了，一切皆是因他而起，也是因为我的愚昧，我所珍惜之人，全部都被他害死了，我竟还以为他是在帮我！”
叶拂继续问道：“所以，你是怎么就突然醒悟过来的？”
她分明就记得在进入万灵阁之前，吕言还和螭龙狼狈为奸呢，这兄弟在原著里就蔫儿坏，天知道他是不是又有什么阴谋。
吕言沉默了一下，他的眼底闪过了一些很复杂也很沉重的情绪，那并不像是他这个年龄的人该有的沉重，半晌，他才开口道：“小师姐，你相信一个人的人生可以重新开始吗？”
叶拂差点儿被吐沫呛到，她表情稍显不自然：“所以你也重生了？”
“重生？”吕言慢慢重复了一下这个词，然后点了点头道，“这个词很符合。”
叶拂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宝贵的重生者啊，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剧透！
“我就姑且相信你吧，所以你前世发生了什么呢？”叶拂装模做样地问道。
吕言的思绪慢慢回到了过去，他缓缓开口讲述了起来。
拜入七星门，季无渊在东海城受重伤，七星门面临着最为难最严峻的挑战，这些内容都和南宫悦所讲述的那些一般五二。
只是叶拂很快就发现了一个不一样的地方，从吕言的视角出发，南宫悦占的戏份极重，不管是修炼方面还是生活方面，南宫悦都对他起了很大的帮助。
直听得叶拂都快以为吕言之前所说的那个喜欢的人就是南宫悦了......
等等！吕言不会真的喜欢南宫悦吧？！
像是为了印证叶拂的猜想，吕言终于谈到了这个问题，他道：“我自小在家中，就只有母亲对我好，但母亲却被父亲杀死了，我的心中便只剩下了仇恨，我要为母亲报仇，我要让母亲复活，只有母亲才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直到，我拜入了七星门.....”
“南宫师姐虽然是不苟言笑的性子，但她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待我很好，是那种，让我觉得我配不上的好，在那段时间里，我终于生出了动摇，我不想帮螭龙了，因为他想毁了七星门，可是七星门是师姐的家，我不能毁了她的家，我不能这么做......”
“作为魔物，最擅玩弄人心的螭龙很快发现了我的想法，他便不停地告诉我，他说师姐根本不会喜欢我，师姐喜欢的人只有大师兄，而我这样的人又如何能与大师兄比较......”
“这些我其实都是知道的，但我并不在意，我从未想过将我心里的那些念想让师姐知道......我甚至担心我的这些心思会给她带来负担，那时的七星门正处于最危急的时刻，我对七星门并没有什么归属感，但我知道师姐有多在乎七星门，我只是想帮她，想陪在她身边......”
叶拂：“......”
她感觉她好像隐隐猜到结局了。
果然，吕言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恐怖，他捏紧了拳头，指甲几乎陷进了肉里，嘴唇也被他咬得发白，他道：“当我终于鼓起勇气，提出不再为螭龙做事的时候，他也终于暴露出了他的本性，他控制了我的身体，四处作恶，一步步将七星门推入了万劫不复之地，我无法阻止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害死了七星门的长老，害死了我的同门，还、还......”
吕言的声音都带上了颤抖，他抬起头来，看向叶拂的目光有些空洞，而那空洞的深处是浓浓的绝望：“他控制着我，让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亲手杀死了师姐。”
吕言至今都忘不了，那时南宫悦看向他时的那种怨恨的目光。
他不停地挣扎着，痛苦地嘶吼着，可螭龙只是冷冷地嘲笑他，控制着他走到了南宫悦面前，让他说出了那些极为伤人的话。
他看着自己伸出手来，亲手挖去了师姐的内丹，又一剑震碎了她的心脉。
那个一直照顾他，一直对他好的师姐，就这样死在了他的面前，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再也听不到她语气严厉地叫他“吕师弟”了。
那一刻，他感觉很冷，天地之间寂寥得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螭龙大笑着开口道：“吕言小子，本座早就说过了，你若是敢因为爱上了什么人，就放弃原本的打算，本座一定会当着你的面，亲手将你的心爱之人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