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系统核心
第二天孟照风就准时准点地在中午下课后去找了祈无渊。
他的心里其实并不想去找祈无渊, 只是习惯了去听其他人的话。
如果不听话，应该又要被打一顿了。
孟照风敲了敲医务室的门，被厚重刘海遮住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光芒。
昨天回家后，因为身上变得太干净, 被妈妈看出来后他又被打了一顿。
孟照风刚刚敲完门, 医务室的门就马上被打开了。
祈无渊看到孟照风抬起的右手手腕下衣袖在重力的作用下微微向下搭在手腕上。
——露出瘦弱手臂上的半个淤青伤口。
祈无渊让孟照风做到办公桌对面：“吃饭。”
给小孩准备的全是一些清淡食物, 虽然简单，却营养均衡，最开始调理身体的时候不宜太补。
孟照风愣着不知道祈无渊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是在请他吃饭？
祈无渊拿了一张新毛巾, 去水池边用偏热的温水把毛巾浸湿, 走过来一声不吭地拉过孟照风的右手。
“用勺子，换一只手。”
呆坐在办公桌前不知所措的孟照风听着祈无渊的话, 迷茫又顺从地用左手拿起了放在一旁的勺子。
“吃饭。”
祈无渊又重复了一句, 掀起孟照风右手的袖子，拿起毛巾在淤青处给他热敷。
孟照风感觉从热毛巾上传来了一股暖流, 从手臂直接流向了他的全身。
他显得有些呆愣, 显然是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陌生的感觉。
这是什么意思？
孟照风不太理解，如果这个人想要欺负他，孟照风还能找到不少理由来解释, 但是这个校医老师的做法怎么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似乎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可怕了。
但是孟照风心里的戒备依然存在。
他小口地喝着粥，食物入嘴的第一口小孩的双眼就亮了起来——好吃！
就这样，一天、两天……三个星期后，孟照风和祈无渊的关系已经好了很多。
至少面对祈无渊的时候, 孟照风也会说几个字了。
祈无渊的基本不说话, 叫孟照风过来就是吃饭再让他躺在里屋的病床上睡个午觉。
时间久了这样的态度反而让孟照风开始主动摸索着想要和祈无渊搭话。
虽然孟照风在学校、家庭中的处境仍然没有改变, 但是和祈无渊的接触让他获得了一丝喘息。
其间祈无渊不是没有尝试过去提前改变小风的不幸遭遇。
但是他发现自己并不能改变孟照风的任何处境, 甚至祈无渊在之前还偷偷去了一趟行政楼。
把行政楼地下三楼都走了个遍, 祈无渊才不得不承认，他无法破坏甚至改变这里的任何东西。
祈无渊受到了某种禁锢。
很有可能是来自这个副本本身的规则。
这里正在发生的一切终究是为了演变成一个副本准备的。
祈无渊没有权利去阻止这个副本的出现，这是系统都没有办法违背的规则。
但是——
祈无渊可以在一个灵活范围内改变规则。
他无法改变孟照风现在的从处境和经历，但是可以做到让小风在之后成立的副本中不至于被当做一般的BOSS对待。
原来如此。
祈无渊心下了然。
之后他和孟照风的相处依然如此，他没有插手的机会去改变孟照风现在面临的困境。
比起参与者，祈无渊更像是这个小世界里的旁观者，甚至没有对NPC出手的机会。
果然符合“游客”的身份。
祈无渊在这里已经待了一个月，眼看着小风受到的欺凌越来越严重。
他也因为每天中午对小风的收留和从不参与的社交互动显得和其他同事格格不入，这样的行为也使祈无渊陷入了一种被其他老师排斥的冷淡状态。
祈无渊自然不会理会这些低级NPC的态度。
他继续若无其事地给孟照风提供一个可以午休的地方。
什么都不说，反而让孟照风自己感受到了祈无渊身上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的恶意。
他开始慢慢地接近祈无渊。甚至因为祈无渊话少，自己主动去找祈无渊说了几次话。
祈无渊敛了敛眼眸，孟照风没有看清楚他时不时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带着的到底是什么情绪。
——这种什么都不能改变只能看着的样子，祈无渊并不喜欢。
但是现在还不能改变这种情况。
又这么过了几天后，某天中午在吃饭时，孟照风带着小心翼翼想要讨要一个夸奖的心思对祈无渊说：“我…喜欢画画……”
“他们说我画得画很好看，我也很有这方面的天赋。”
经过祈无渊一段时间的调理，孟照风看起来和同龄人相比虽然还算是瘦弱，但是脸上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不再是一脸蜡黄。
小孩的一张脸藏在又厚又长的刘海下面，根本就没有人发现这种变化。
听到孟照风说的话后，祈无渊放下手中的报纸。
终于还是来了。
这个副本马上就要成立了。
祈无渊淡淡地说：“喜欢就去做吧。”
“你有追求兴趣的权利。”
得到了祈无渊鼓励的话语后，孟照风眨了眨眼，紧接着笑着说：“好！”
这还是祈无渊第一次看到小孩露出笑容。
“我想画好多好多的画，我还要给祈老师画画。”
借着祈无渊的鼓励后，孟照风这会的胆子突然大了很多，吐露出了平时十分不容易的内心想法。
“祈老师喜欢花吗？我最喜欢花了……所以想把祈老师和我喜欢的花画在一起成为一幅画。”
孟照风喜欢开在路边最常见的白色野花，也喜欢这个可以在每个中午收留他午休带给他温暖的祈老师。
只不过这种情感抒发太强烈的话，他实在是说不出来。
鼓起了勇气也不过是含蓄地表示想要给祈无渊画一幅画。
祈无渊眼神暗了暗。
还没等他说话，孟照风反而不好意思地说：“我希望祈老师可以再等等我，我现在还不会画人，只会画一些花花草草。”
“不过校长想邀请我去学画画诶，妈妈也同意了，祈老师你等我学会画人了之后，我肯定给老师画一张画！”
在小孩子眼里，亲手用最大的精力画出的一幅画就是最可贵的报酬。
听到小风说的话后，祈无渊改变了主意。
他假装拉开抽屉，实则一个种子模样的东西从空间格子中被他拿出来出现在祈无渊的手上。
“小风，过来。”
孟照风听话地站了过去。
祈无渊把种子模样的东西递给他：“这个叫愿望种子。”
孟照风在祈无渊的示意下捧着双手接过愿望种子。
黄豆大小的种子呈现出一种椭圆形，纯黑色的外壳显得有些粗糙，看上去十分普通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孟照风搞不清楚这个是什么东西，但既然是祈老师送给他的东西，那他一定会好好保存。
刚这么一想，孟照风就眼睁睁地看到被他捧在手里的种子钻进了自己手心的肌肤中。
“祈老师，这、这是……”
孟照风慌张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
祈无渊揉了揉他的头，若无其事地说：“没事。”
“以后如果有一个医生来找你合作，答应就好，但不要完全答应。”
“可以合作，但是要留个心眼。”
祈无渊没有告诉孟照风——种进他体内的愿望种子会实现孟照风情绪最浓烈的、发自内心的一个愿望。
这个愿望是复仇。
孟照风被害死后为了复仇产生的浓烈情绪会让赋予他“本我”的力量，成为这个小世界实力最强的BOSS。
从那一刻起，这个歌副本就成立了。
但唯一的不同点是，愿望种子的存在让孟照风自己产生了一个从死去的普通鬼魂变成BOSS的力量，并不是依靠副本的规定或者什么外力来形成的。
所以也不会像其他副本BOSS那样和副本存在一荣俱荣一毁俱毁的强绑定关系。
祈无渊才能顺利地把小风带出副本，真正结束所有的悲剧。
祈无渊把愿望种子送给了孟照风后，什么也没有做。
苦难不是磨练，苦难只是一种毫无意义的悲剧。
他无法插手孟照风生前的遭遇，也不会歌颂他经历的苦难。
除了副本规则的限制外，在这个地方待了几十天的祈无渊也察觉到了其他不对的地方——最好做一个和其他普通NPC一样的存在。
进入这个世界本身可能就是系统作祟下的套。
祈无渊不确定自己的这种猜测是否正确，他并没有证据，但是祈无渊向来不介意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自己现在的遭遇。
所以最后的结局还是按部就班地进行到了这一步——
孟照风死了。
他成为了害死学生的替罪羊，引得舆论声讨。
祈无渊站在教学楼的天台上，谁也没有发现他的声音。
他冷眼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切。
无数拿着□□短炮的记者挤在校门外，试图“攻入”学校，许多家长也跟着抗议，声讨着让学校开除祈无渊。
祈无渊冷眼俯视着下方发生的混乱场景，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他提起老式手提箱，按了按头上戴着的黑灰色爵士帽，下一秒消失无踪。
祈无渊又一次使用了世界游客的身份道具卡，进行了世界穿梭。
这个副本已经成立，他没有继续待在这里的必要了。
似乎是为了验证祈无渊的猜想，幸福中学里吵闹的画面在他离开后的瞬间全部被按下了暂停键，紧接着从学校内行政楼下方传来浓郁黑雾。
少年的怨念和不甘化作复仇的火焰，烧向了所有加害者。
灰烬飘散在半空中变成一种独特而厚重的灰色雾霭，整个空间经过来自BOSS的复仇火焰的洗礼后，都呈现出了一种被摧毁的颓靡和绝望。
一瞬间就从一个看起来十分正常的地方变成了更符合玩家们印象中的副本模样。
祈无渊没有看到这一切的变化。
郁北却看到了。
系统这次把祈无渊强拉入副本的行为确实十分棘手。
郁北想要进入副本寻找祈无渊，首先要做的就是定位祈无渊所在的副本。
和上个副本不一样，这次他没有任何东西作为锚点，只能再找其他办法进入副本，多花费了不少时间。
只是可惜他最终也没有到达祈无渊所在的副本。
因为郁北被截胡了。
他在穿梭副本的时候，直接被系统给拦截下来。
等到郁北重新恢复意识后就来到了让他眼熟的底层逻辑。
这个地方是他曾经和系统“面对面”沟通的地方。
各种冷色调的数据流在诺大的黑暗空间中穿梭，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形成了一道又一道的虚影，看上去堪比光污染。
这些数据流看起来虽然密集，但是每条数据流都在自己的轨道上互不打扰地进行着流动。
被密集到晃眼看去更像是各种颜色的线条的数据流包围在其中的是一团泛着柔软的奶白色光芒的巨大球体。
球体看起来的样子完全就是由一团柔和光芒组成，并没有实体似的。
这个巨大光团相当于系统的芯片。
也算是系统的核心面目。
郁北神色严肃：“你想做什么？”
话语刚落，在他的面前就骤然浮现出一个光幕。
系统特有的电子音从光团中发了出来：“你已经找回所有碎片恢复记忆了。”
它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这个可能性只有1%。是125125号玩家改变了这个概率。”
郁北不置可否。
红旌和十二确实是他被分割的最后两个碎片，也是最重要的两个碎片。
甚至郁北还没来得及告诉祈无渊他已经收回了所有的碎片。
系统说：“你的记忆全部恢复了，现在就不能再和他见面。”
全然没有它才是导致郁北的记忆好部分灵魂被分割成好几块碎片的自觉。
“你觉得他会去改变这些副本吗？”
半空中张开的光幕上陡然浮现出了祈无渊出现在幸福中学校门口的情景。
系统继续用平稳无趣的语调说：“一个实验，或者说打一个赌。”
“第125125号玩家使用道具在各个副本中穿梭时，一旦强行改变副本规则，我就赢了。”
郁北很快就跟上了系统的话：“如果他没改变，仅仅只是在被允许的范围内小幅度修改规则而不影响副本的整体进程，那我就赢了。”
系统说道：“没错。”
“你赢了我就放弃和那个人类的合作。”
“输了我会立刻开始第三次数据大更新。”
它要证明一个事情。
一个雾锁之前拿出来说服他的证据。
祈无渊身上的“进化”到底和系统有没有关系。
如果在不改变副本规则的情况下，祈无渊在副本中的处境依然像之前那样云淡风轻，那就不算有关。
甚至说不好因果关系改变，是因为祈无渊，才出现了这些副本有别于其他副本的情况。
在系统眼里，祈无渊经历过的副本都是不同程度的特殊副本，产生了各种情况的变异。
但不得不承认，系统是认可这种副本的，甚至有意地把这些副本的变异情况添加到了下次大更新的指令中去。
越是和祈无渊的接触，越是让系统的核心程序运行过载。
让它主板发烫的反应是系统从来没有意料到的事情，它对祈无渊的针对可能并不是单纯的出于抹杀目的。
所以系统把想要去寻找祈无渊的郁北截胡下来，想和他打一个赌。
“再加一条我就和你打这个赌。”
郁北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赢了除了放弃和雾锁的合作外，我要你把存储的所有和雾锁的有关资料同步给我和阿渊。”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系统，也就郁北一个人在面对这种和系统对峙的情况的时候还可以提出这种要求。
系统在瞬间就推算出了其中利弊。
“成交。”
反正人类离不开它。
就算是雾锁死了，它也无需担心其他的问题，卖队友卖得十分干脆。
————
郁北透过斜在半空中的光幕，看到祈无渊离开后，刹那间就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的幸福中学。
他对系统说：“阿渊已经离开这个副本，我赢了。”
系统光球上的柔和光芒闪烁了几下，紧接着就承认了郁北说的话。
比起人类，系统各方面的反应都带着一种人工智能特性的直接。
郁北继续看着光幕，经过一小会的短暂“黑屏”后，光幕上重新出现了祈无渊的身影。
郁北看清楚祈无渊站的地方后，脸色一瞬间变得有些变扭起来——
祈无渊站在修建于空都城中心区域的最高的建筑中。
微风吹过束起的黑色长发，祈无渊眨了眨眼，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个地方应该是哪里。
“领主大人，我们该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