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楚稚水最后还是在辛云茂的叽叽歪歪中投降, 她接过他递来的矿泉水,敷衍地喝下一口, 滋润干燥的嗓子,这才感觉确实有点渴了,慢条斯理地继续饮用。
辛云茂见状放心下来,他等她喝完水,接过矿泉水瓶,帮她拿在手里面。
楚稚水怀里还抱着人参证书,三根人参都被鉴别为野山参,证书上将注明详细信息, 相当于人参专属身份条。这些野山参顺利通过资料筛选,将会被送到拍卖会竞价拍卖。
一人一妖办完正事, 遇到归来的彭老板。
彭老板已经在场馆内转悠一圈, 还跟相熟的朋友们打过招呼,惋惜道:“小楚,你们这回就差一点, 我刚才看见另一根人参, 好像克数比你们的多, 没准就是这届的‘参王’。”
选送拍卖会的人参会在场馆内展出, 隔着展柜给想要竞拍的人观赏。彭老板此行就是来收人参, 自然马不停蹄地转一圈,将所有人参摸得清清楚楚。
楚稚水一怔:“就差一点吗?”
“是啊,好可惜。”彭老板道, “已经放场馆里展出,我带你们过去看看。”
场馆正中心的柜台, 一颗野山参被放在中央,在灯光下铺展开参须, 好好被固定在底板上。人参长有圆芦,表面是螺丝状横纹,根须清晰蔓延,看着参龄很长。
柜台边围着不少人,他们都在关注这颗人参,时不时凑近观察起来。
楚稚水没有人参辨别能力,她只能瞧出这颗人参比局里的稍大,当然从肉眼上来看差距也不多,主要人参论克数卖,实际上都只有一点。
辛云茂看到人参却眉头微蹙,他仔细辨认一番,随即缓缓地挑眉。
“小楚,你们也别太失望。”彭老板安慰,“这要是我来拍人参,估计就会拍你们的,不一定选这颗人参,你们那颗的五形六体更好,就是克数上比不过这颗。”
楚稚水好奇:“原来不是越重越好?”
“当然不是,那很容易被骗的,我们换个地方聊。”彭老板四下望望,他遥望不远处被人群包围的刘厦,稍微使了个眼色,“这是人家的地盘,在这里聊不合适。”
刘厦就是本届“参王”的卖家,据说是外地来的人参商,但彭老板也不是特别熟。他看着三四十岁,长相尖嘴猴腮,穿一身笔挺西装,现在被其他人环绕,正在大聊自己的人参。
彭老板带人走到角落,远远地避开刘厦等人,确认周围没人旁听,这才开口道:“人参的水很深,很容易看走眼,我也不是有别的意思,那颗参挑不出毛病,但就是看着有点怪。”
楚稚水:“有点怪?”
“对,可能是第六感,我说不出来啊。”彭老板挠头,“反正我急需的话,不会拍这颗人参,会拍你们那一颗,克数轻但更保险,所以你们不要遗憾,没准有人跟我一样,最后成交价也不错。”
楚稚水一笑:“没关系,能有您说的估价就很不错。”
彭老板上回说大几十万,已经远超楚稚水的预期。按理说,野山参和林下参没那么快有收益,需要好多年的时间投入,要不是有辛云茂的妖气,没准局里今年都赚不到这笔钱。
辛云茂静静地听着,冷不丁道:“他在那颗人参上使了点手脚。”
楚稚水回头望他。
彭老板不解:“啊?”
“应该是什么让品相变好的障眼法,大概能够持续一两年,然后变回原来的样子。”辛云茂淡声道,“你和人参妖沾边,所以看着不对劲。”
彭老板和人参幼妖有协议,后者会帮助前者的人参生意,最懂人参的最后还是人参。
“持续一两年?”彭老板愕然,“但一般人参不加工,保质期就两三年,冷藏也才久一点。”
辛云茂轻嗤:“所以他掐好时间,知道这样不露馅。”
他刚刚就发现人参上的小把戏,看来刘厦同样有自己的手段,想要弄假成真赚一笔大的。
“确实,这种人参要派上用场,估计就是家里遭大事,那人参到底有没有用,还真不一定会被追究。”彭老板恍然大悟,有些人是大病时用人参,说实话要是疑难杂症,单靠人参估计没有用。
楚稚水瞄一眼柜台方向,犹豫道:“但都已经通过鉴别,现在也没法拿出来。”
送选拍卖会的人参都被统一展出及保存,如果不慎丢失或被盗,不但会有保险理赔,机构还要出面负责。他们也没法向人解释这个,相关机构同样会满头雾水。
辛云茂略一沉吟,他打一个响指,平静道:“那就让它在合适的时间变回去。”
左右就是障眼法,总不能允许刘厦以次充好,就不许他们将其变回原样。
离开场馆时,楚稚水还看到观察局的三根人参,它们被工作人员小心地端出,陈列在柜台里供其他人观摩。如果有人对其有兴趣,明天就会参加拍卖会,在现场进行竞价。
次日,拍卖会现场,场内座无虚席,工作人员按编号依次取出人参组织竞价拍卖。
彭老板作为知名老总坐在前排,跟其他人一起出价竞拍人参。他时不时就举起牌子,偶尔嘴里念念有词,好像在掐算性价比,要是价格被推得太高,便在适当的时候放下手。
楚稚水和辛云茂是来卖人参,他们不买人参就坐在后排,居然还看到玉京子和林岳。
双方的座位不远,玉京子拘谨地朝他们颔首,楚稚水礼貌回礼,也没有过多交流。
“好的,三十万一次,三十万两次……”
“三十一万!现在是三十一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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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槌桥下,尘埃落定。
“恭喜您成交!”
会场内时不时就响起成交声,观察局里两根7克上下的野山参分别被拍出30万和31万。楚稚水将相关证书交给工作人员,等到各类手续顺利办完,钱就会被打进公司账户。
主持人激动道:“接下来就是第三届丹山拍卖会的‘参王’,起拍价格六十万,有请工作人员上台展示……”
前排的刘厦精神奕奕、腰杆挺直,他好像等待这一刻许久,就想看这回能捞到多少钱。
或许是“参王”排场过大,工作人员迟迟没露面,会场内出现短暂的冷场。
场内有人等得不耐,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彭老板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牌子,看上去对噱头十足的“参王”没兴趣,还揉了揉太阳穴准备休息一会儿。
主持人时不时观望后台,他无奈地感慨:“看来‘参王’难请啊,各位都稍安勿躁。”
片刻后,有人一溜烟地蹿上台,跟主持人耳语两三句,随即匆匆地跑下去。
主持人刚听完一怔,随即飞速调整状态,笑道:“不好意思,刚才拍卖会报的‘参王’编号有点问题,所以在后台耽误了,我们重新介绍一下本届‘参王’,克数为22.3克……”
台下,林岳猛拍玉京子大腿:“师傅,到我们的了。”
玉京子漫不经心:“不是这个,我挑的不是‘参王’,不然怎么捡漏啊。”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林岳着急道,“你听编号都一样!”
另一边,楚稚水听到编号一愣,她低头查看起证书,疑道:“这是我们的编号?”
观察局那根22.3克的野山参忽然变成“参王”,现在被工作人员端出来参加拍卖会竞拍。
片刻后,有身挂工作证的人员赶来,悄悄地跟楚稚水说明情况,还麻烦她将手续办理一下。
主持人已经在台上宣布竞价开始,刘厦看到此幕却大惊失色,他忙拦住工作人员询问:“不对,这不是我那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这不是我的‘参王’啊。”
对方公事公办道:“刘先生,麻烦您跟我们来后面一趟,您的人参好像出了点问题。”
后台内,盒子里的人参形态跟昨日一样,但莫名其妙地干瘪下去,好像骤然失去浑身灵气,显得体态萎靡不振,连克数都降低不少。
“我们竞拍前进行最后一轮核对,发现您的人参跟资料不相符,所以紧急撤换本届拍卖会‘参王’。如果将这样的人参送到外面,会对本届拍卖会有影响,甚至连累未来丹山拍卖会的发展。”
刘厦看到变回原形的人参脸色发白,他浑身冷汗,愤愤地狡辩:“不可能!这不是我的人参,你们把我的人参掉包,我要找律师告你们!赔钱!”
工作人员:“我们的安保很完善,可以提供监控摄像,不管是保存时的编号,还是人参的须根走向,都跟鉴别时完全一致。您卖人参也应该明白,五形六体很难造假,全靠这些进行甄别。这枚人参跟鉴别时照片形态差距不大,不太一样的是饱满度和克数……”
当然,人参只要有几项信息变化,那价值就是天差地别,否则不会如此金贵。
“说实话,我们怀疑您在鉴别时造假,但这种东西不能维持太久,所以过一天就显露原形。”
刘厦被戳中痛脚,惊怒道:“放屁!肯定是你们偷走我‘参王’,我跟你们没完!”
“如果您有不满,我们愿意配合调查,但也请您出示更多人参资料,例如证明其生长环境或购入渠道。”
鉴别机构一般只看人参品相出证书,但刘厦现在要从头清算,两边肯定都得交证据。
拍卖会现场,无数慕名而来的商人们争相竞价,其中还有不常研究人参的富豪。这些人不做人参生意,没准就是过来凑热闹,他们都不一定去场馆看展品,直接挑本届最好的“参王”竞价,有钱就是烧得慌。
这就是“参王”自带的宣传效果,懂行的人关注它最多,不懂行的人只能关注它,主要看不出其他人参优劣。
“一百万第一次!一百万第二次!”
“好的,一百零五万!这位先生出一百零五万!”
“一百零八万!现在是一百零八万!”
拍卖会来到最激烈的高潮,无数人纷纷下场竞价,常有生面孔突然抬手,其中彭老板和玉京子坚持最久。
楚稚水不料玉京子如此有钱,她还奇怪地看对方一眼,不料妖怪师傅和人类弟子会对观察局的人参感兴趣。
辛云茂难得朝他们点头,赞许道:“不错,你很懂事。”
楚稚水眉头微拧:“不要由于他是神君,就盲目地哄抬物价。”
她都要怀疑玉京子在给竹子妖当托儿了,对方那天还说过自家铺子任他们挑。
玉京子有苦说不出:“不是,两位误会了,我们确实需要这个。”
他昨天一眼就看中这颗人参,还欣喜于不是“参王”能捡漏,哪曾想拍卖会临时来这一手,杀他个措手不及!
“一百一十万第一次!一百一十万第二次!”
彭老板听到110万,他缓缓放下手,显然不再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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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上只剩下玉京子和其他富商竞价,价格还在一路走高,只是增势逐渐变缓。
“一百一十九万第一次!”
“一百一十九万第二次!”
“一百一十九万第三次!”
“恭喜您成交!本届丹山拍卖会‘参王’最终成交价为一百一十九万,刷新上届记录!”
玉京子在雷鸣般的祝贺掌声中起身,他赶紧朝众人点头示意,然后找工作人员办手续。
“他比胡臣瑞有钱。”辛云茂挑眉,“收弟子有那么赚吗?”
楚稚水倒是见怪不怪:“行情都是这样,我们人类培训机构也很赚钱,比如什么艺考培训之类的。”
她不知道妖怪会教人类什么,可能就是一些特别技能吧。
观察局三根人参的总成交价为180万,等扣掉税和佣金,收入依旧很可观。这是观局公司的意外之财,不是稳定的绿茶生意和网店经营,根据每年野山参和林下参状态会有波动,再找到下一波好的野山参需要时间。
散场后,彭老板过来笑着道喜:“挺好,我就觉得你们人参不错,看来懂行的人还是挺多。”
彭老板生意大,他考虑的是成本,不会拍单克单价过高的人参,但看到楚稚水等人赚钱也挺高兴。
楚稚水诚恳道:“谢谢您这两天一直帮忙操心,我们初来乍到确实不熟悉。”
“没事,你们不也帮过我!”彭老板摆手,“你们直接回酒店吗?现在外面有点雨,要不要待会儿走。”
楚稚水瞄辛云茂一眼,答道:“我们带伞了,就先回去了。”
彭老板还要跟老客户攀谈,双方在拍卖会门口道别。
秋雨细密,丹山街道宛如披上一层薄纱,有点烟雨朦胧的意味。
辛云茂在无人角落取出龙骨伞,他随手将纸伞撑开,带着楚稚水踏出去,行走在轻柔雨意中。
楚稚水瞥见街边的红叶,秋风将叶片吹出醉人的色彩,成为阴雨中的一抹湿润亮色。她突然想起什么,说道:“今晚早点休息,明天就是周末,我们可以去丹山转转。”
丹山是当地知名景区,这个季节到山上,正好能看到秋叶绚烂、层林尽染。
辛云茂应声:“好。”
“我看看天气预报,明天还有没有雨,有雨就行动再议。”楚稚水打开手机搜索,要是周末下雨的话,旅游计划估计要泡汤。
辛云茂笃定道:“明天一定不下雨。”
“为什么?”楚稚水一愣,“但现在报的是有雨。”
“不为什么。”辛云茂傲气道,“听我的,我比它准。”
“……行吧,你确实比天气预报自信多了。”
他们从拍卖会走回酒店,没发现街角上还有别人。
刘厦从会场出来后愤懑不平,立刻询问起合作者暴露缘由。他在机缘巧合下,结识一个还未化人的山精野怪,承诺帮助对方收集妖气修炼,对方则帮他积累财富,这才做起假参赚钱的生意。
他们以前干过类似的事,只是假参金额没那么大,所以一直都没有穿帮过。这回突然露馅儿,还要跟拍卖会对峙,对他们后续的发展有影响。
刘厦不悦道:“你不是说别人看不破吗?”
古怪而沙哑的声音响起:[人看不破,不代表其他妖怪看不破,我至今都还没有化人,但有的是同类混迹在人类社会。]
没化人的妖怪声音轻微,很难被其他人或妖听到,但他使手段跟刘厦缔结协议,双方这才能够建立沟通。
“现在怎么办?能不能再把那根参变回去?”刘厦道,“他们要我们出证据很麻烦,要是什么都拿不出来,到时候没准他们要告我。”
[等等,停下,向左转。]
“怎么了?”刘厦依言转头照做,看到一对撑伞男女。
他们撑着一把青墨色古伞,在细雨中显得极为雅致,正背对着刘厦往酒店走。
古伞表面有深黑的火焰燎痕,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设计,好像跃动而开的黑色花瓣。
[不用再考虑那些,只要拿到那把伞,我就能立马化人,到时候要什么有什么。]
未化人的妖怪被龙骨伞深深吸引,他心底升起一种强烈预感,这伞有不同寻常的力量,或许能让他脱胎换骨。
酒店里,楚稚水和辛云茂由于阴雨没出门,他们在酒店餐厅简单用餐,稍微坐着聊一会儿,就回屋准备休整一番,迎接明天的旅游活动。
一人一妖的房间挨着,辛云茂先抵达刷卡,他刚一推开屋门,立马就脸色微沉,随即转身走出来,皱眉道:“有人进过我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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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脏了。
他待不下去了。
楚稚水解释道:“都会有阿姨打扫的。”
辛云茂没有应声,他跟着楚稚水先到她屋外溜一圈,确认她的房间没问题后,这才面无表情地走回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要做什么?”楚稚水被他转晕,“没事的话我要关门了。”
“你关门吧。”
楚稚水目送他回屋,这才将自己门关上。
酒店内的热水充足,经历完紧张的拍卖会,正好可以为疲惫的身体解乏。
房间内,楚稚水洗完澡换好睡衣,她站在镜子前擦拭湿头发,正要寻找酒店的吹风机,却突闻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水汽氤氲,白雾缭绕,卫生间的门紧闭,让屋外的声音渐隐。她侧耳认真倾听一会儿,确认有人在外面敲门,这才不紧不慢地走出来,肩膀上还披着一条干毛巾垫头发。
楚稚水没直接开门,她先隔着门询问:“请问哪位?”
“是我。”熟悉的低沉男声,是隔壁的竹子妖。
楚稚水打开房门,果然看见辛云茂,疑道:“你要借什么东西?”
辛云茂没带行李,又不熟悉酒店,或许是少用品。
辛云茂在走廊敲她的门,好半天没有得到回应,原本还担忧她出事,谁料她在沐浴更衣,开门时扑面袭来的水汽。
楚稚水如今脸庞素净,带着热水蒸腾后的健康粉意,一袭长发湿漉漉地披着,连眼眸都沾染清透水意,身后的浴室飘出雾气,明显就是刚洗完澡。
他看清她的模样一懵,下意识地喉结微动,脱口而出道:“我今晚待在你这边。”
“???”
楚稚水被他荒诞的话气笑,她一把扯掉肩上的干毛巾,好像手中紧握一根长鞭,恨不得将他狠狠抽醒才好,佩服地反讽:“朋友,你大晚上敲领导的门,然后说出这么一句话,真要重新定义品行高洁?”
虽然按双方约定,私下不算上下级,但他的举动同样离谱。
她现在都已经不是震惊,完全是感到滑稽好笑,根本不懂他在搞什么幺蛾子。如果其他人说这话,她绝对立刻报警,说对方在耍流氓,但眼前的妖怪脑回路不同凡响。
辛云茂一愣,他转瞬反应过来,骤然就耳根发烫,忙道:“不是,我现在没法回屋。”
“嗯嗯,你接着编,我听着呢。”楚稚水敷衍,“原因是屋里有只大熊猫?需要我帮你打动物园电话吗?”
她看他满脸窘迫,甚至帮他出主意。
辛云茂正要解释,他目光扫过她精致的锁骨,又赶紧非礼勿视侧开眼,别扭地盯着走廊角落看,闷声道:“我把伞放在屋里,晚上会有人来偷。”
“伞?”楚稚水疑道,“龙骨伞吗?但你不是随时能收起来?”
他们今天还用过龙骨伞,她见识他一秒拿一秒收的能力,简直像有异次元空间袋。
“收起来就不能做鱼饵。”辛云茂垂眸,解释道,“我对教训他们没兴趣,仅仅是留下一个‘因’,造出的‘果’全看他们。”
这就是他一贯的行事准则,他对旁人是好是坏无感,更没有闲心思主持正义,只是将他们身上的东西反弹。他没有裁决或惩罚谁的义务,都是对方在裁决和惩罚自己。
如果他们没盯上龙骨伞,那今晚会安然无事,但恶因不会结善果,结局最开始就注定。
楚稚水若有所思,最后还是让出路,将他放了进来。
片刻后,辛云茂坐在屋里的长榻上看电视,他握着遥控板,随手切换频道,打发用龙骨伞钓鱼的时间,却完全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听觉总被一旁楚稚水窸窣的响动吸引。
暖黄的灯光,潮湿的空气,弥散开的浅淡香氛,化人真是让他的五感过于灵敏,完全没有纯粹做竹子时那般简单。他开始后悔进来,早知道应该出门转,没必要这时候找她。
辛云茂坐在茶几边的长榻,楚稚水则坐在床头位置,双方正好为对角线,恨不得是最远距离。
她同样感到万分别扭,不经意扫过长榻上他宽肩挺拔的背影,总感觉这家伙在屋里存在感惊人,想要忽视都做不到。谁家大半夜房间里有异性,估计都会感觉不自然,但又不能让他出去淋雨。
辛云茂回酒店后还换衣服,可能是待在室内的缘故,穿得比较单薄,浅色亚麻质地,袖子微微挽起,露出修长的手臂及手背,玉色皮肤下隐现青色血管,展现出男性的力量美。
他专注地盯着电视,手指骨节分明,手中握着遥控板,偶尔还摁动两下。
一人一妖都没说话。
安静的房间里暗流涌动,连节目声音都渐渐飘远,唯有电视光影在他们脸上不断变幻,或明或暗。
“你到底想看什么?”楚稚水望着疯狂跳切的电视,她率先打破古怪的沉默,委婉地建议,“能不能稍微看一会儿,一直切换频道实在晕。”
她怀疑他没玩过遥控板,从刚开始就在换频道,完全没有目的性,不在任何节目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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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云茂思考片刻,他手指摁动两下,停在纪录片频道,恰好就是飞机上的植物片,被他怒斥不堪入目的那一部。
楚稚水:“?”
楚稚水扭头望向他,不可思议道:“你怎么会看这个?”
惊!槐江知名老古董妖竟公开看植物片!
辛云茂用余光瞄她,他眼神闪烁,幽幽道:“你不就喜欢这个。”
这话仿佛在暗示她是变态。
“我、不、喜、欢。”楚稚水头皮发麻,咬牙道,“请你换台。”
电视节目继续切换,跳过很多无聊广告,最后停留在电影频道,为数不多能看的内容。这是一部国外电影,各类镜头设计得漂亮,比其他频道节目有审美。
楚稚水和辛云茂这才有借口沉默,他们依靠电影转移起注意力。
然而,正常的电影发展逐渐不正常,敞开心扉的男女相拥而吻,热情奔放的国外示爱方式。
急促而剧烈的喘息,脸红耳热的嘬吻声,浪漫舒扬的轻旋律,从电视机里传出来。
辛云茂惊得松开遥控板,直接用手指挡住脸,遮掩怔愣呆滞的神情,慌乱无措地避开视线。他胸腔内蹿出一根火苗,被屋里的清浅芬芳催化,整个人都火烧火燎,转瞬就像烫熟大虾,浑身上下暴露的皮肤都变成粉色。
楚稚水同样一怔,不料电影会这样,外国人吓到国内竹,忙道:“换台吧。”
辛云茂难以置信地回头瞪她,黑曜石般眼眸不安颤动,却又透出盈盈的光。好似是局促,好似是羞赧,好似是震惊,好似泄露说不出口的情愫。
“你看我做什么?”楚稚水被他的眼神一激,恼道,“电影是你选的!”
太怪了。
今晚太怪了。
他看植物记录片脸红,看人类电影也会脸红,是不是有点过于敏感。其他人最多就是十八禁,千年大妖是中国上下五千年禁?
楚稚水深吸一口气,想要摆脱奇怪的燥热感,决定用吹头发分散精力。她努力将长榻上的辛云茂当空气,打开吹风机梳理长发,呼呼的风声响起,将发梢湿气吹散。
热风一过,香味扩散,更令人心猿意马,让他迟迟无法降温。
辛云茂偷瞄她,他咽了下嗓子,主动开口道:“要我帮你吗?”
总感觉再让她这么吹,他就彻底坐不住,真得逃出房间了。
“你帮我吹?”楚稚水停下手中动作,她斜睨他一眼,冷笑道,“还嫌现在不够尴尬吗?”
“……不是,可以直接弄干。”
辛云茂睫毛轻颤,他似怕她不高兴,小声地补充:“……我帮你吹也行。”
楚稚水思及他的各类法术,这才意识到自己理解有误:“……”
她强作镇定:“直接弄干,谢谢托尼老师。”
辛云茂打一个响指,潮湿的头发就变干。
楚稚水摸摸蓬松而干爽的秀发,感慨这些法术能搞不少副业,难怪他不需要行李,他就是家居一体机,什么都能做。
这一夜堪称漫长煎熬,一人一妖都束手束脚,连一向善于找话题的楚稚水都不好开口。关键是气氛太古怪,一不留心就暧昧旖旎,那闭嘴不言是最安全的做法。
他们在无声久坐后,终于迎来事情结果。
辛云茂从长榻上站起,他长松一口气,抬腿往外走:“抓到了。”
再抓不到,他要抓狂,真要变成炭烤竹子,总感觉当初被龙焰烧都没如此焦灼。
“在你屋里吗?”楚稚水意外道,“那得叫酒店的人吧。”
外人擅闯房间,算是违法行为,没准对酒店也有影响。
“对,我先去看看。”
楚稚水将辛云茂送到门口,她眼看他要离去,突然道:“对了,你刚刚尴尬吗?”
辛云茂不料她会这么问,他背对她身躯一僵,坦白道:“……尴尬。”
“尴尬就对了,记住这感觉。”楚稚水悠哉调侃,“神君一向冰清玉粹、坚贞守节,出门在外记得保护好自己,以后不要大晚上敲我门。”
辛云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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